第4章 悠然台上意悠然
“等一下。你说那口剑名叫‘细雨’，剑鸣时天降细雨？”
那口漆黑的棺材仿佛一起跳动了一下。
“我曾听闻一口同样的剑，剑光如水。剑客御剑时，天空细雨蒙蒙，敲落如音，名唤——竹音。”
树林里，忽然陷入沉寂。
无解的沉默。
——————
日头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时间已是正午十分。
一人躺在棺材里。无声
一人坐在石头上。无言。
一人直接坐在了地上。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三人同时换了一个动作。
宇文修挠了挠鬓角的发丝。
仇谦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金九眼神不断转动，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
风吹个不停。
蝉鸣个不停。
突兀地，仇谦发出一声冷哼。他慢慢转过头，斜着眼盯着金九说道：“你那劳什子呼风唤雨的剑，不就是洛家的那口剑吗？”
“顺安府的洛家？”
宇文修问道。他不断在脑海中思索，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难道江湖中还有另一个洛家吗？”仇谦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强行收了回去，“洛家的那口玉珠，二十年间威名赫赫。传闻更胜剑炉名锋呢。”
“这……”金九似乎不知如何开口，“细雨剑我却是……”
“江湖中流传的，不知加了几分虚假。”
“假如，这些事与真相略有不同，经过误传种种，但却是真正发生过的呢？”
宇文修恍惚间，随着直觉的牵引，觉得这些剑或许有所关联。但仍热欠缺关键的线索。
仇谦自然冷笑一声。
宇文修继续说道：“又如果，那些故事不过是经过变换的同一件事，那些剑其实是一口剑呢？”
金九的眼睛睁的老大：“这怎么可能……”
随即他便陷入了沉默，三人同时想到：
故事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
忽来一阵冷风，打破了竹林的静谧。
宇文修却屏住了呼吸，将耳朵贴在棺木上。远方似有一阵风吟，如刀剑乱舞。
金九起身，背上了一口被布包裹住的长剑。
仇谦走到队伍中央，大喊一声：“都打起精神，给守好‘东西’！”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灰色的衣衫在风中飞舞，人扶着树枝随风摆动。
众人凝神戒备。抬头仔细看去，只见这人全身上下布满血污，外衣如同布条挂在身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金九一时无语。心里正想着这人不知何时就将掉下来。
那人便极配合地摇晃了两下，如同坠落的树叶。半空中那人用力屈伸手掌，但不过徒劳无功。无法阻止下落的身体。
队伍中一人飞掠过去，将那人接住。众人才看清楚是刘棠。
小公子快速来到刘棠身边。面色仍存犹疑，但手快速伸进怀里取出一个紫色瓷瓶，取出几颗谈黄色的药丸。用水送入那人嘴里。
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到了刘棠这里。胖子金九依然警惕看着四周。仇谦却有意无意注意着修冥的身影。
那人个离得人群很远，像一个幽灵。他的身体与他背上的长剑犹如一体，能在一瞬间应对所有情况。
他，在戒备！
仇谦问自己：他，在戒备什么？
他忽然看向树林深处。那里树木青葱，遮天蔽日。看不透，就有无数危险的可能。
他猛然惊觉：伤重那人不正是从迷情林中出来的吗？
————————
黑暗中有一双大手拉着小手。
黑暗中应该有一双眼，温柔却闪着点点泪光。
黑暗中只有一张稚嫩的脸……
终于黑暗中有了一丝光，宇文修睁开眼睛。
树林中开始很安静，然后出现一股凌厉的气息，但很快又消失了。
宇文修眉头皱得很紧，甚至有一些急躁。
人群又发生了一阵骚乱，随即又平息下去。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闭上眼睛，想要捕捉到那一丝危险的气息。
————————
修冥独立队伍的前方，仍是一动未动。苍白的面容深陷在帽兜的阴影里，一缕发丝在风中飘荡。他粗糙但修长的手指按住剑柄。
一瞬间。发丝垂直坠落额前，在他的周围空气似被抽空。连一丝风也逃不掉，围着他旋转，速度渐快。树叶被风吸住，在他脚边飞舞盘旋。
树林中忽传一声轻响。
清脆如鸟鸣。
一口剑化光穿梭。似电激射，空中只留下青色残影。
修冥霍然拔剑，风旋与青光撞击在一起。
两者僵持不下，修冥双手握剑，左脚向后退一步。
风旋瞬间鼓动扩散，青光渐渐消失，露出一口淡淡青色的长剑。
“碰。”
修冥向下一斩。青色长剑旋转着倒飞出去。
树林中飞掠而出一条人影，接住倒退而来的长剑。
修冥收剑于胸前，冷眼紧锁那人手中的剑。剑势未尽，剑身仍存气劲。但那人接剑时并未受阻后退，反倒起手剑舞了几式，并起两指从剑身上拂过。
剑身如水，映照他冰冷的眼眸。
两双冷眼，杀意弥漫。
刘棠比划了几个手势，众人快速向两边包围过去。仇谦与另一部分人向着棺木靠去。
————————
“咚！咚！”
是黑暗中紊乱的心跳。
狭窄的棺木中的人侧卧着，看不清表情。自认为很浅的呼吸却发出粗重的声音。
但下一刻，棺材陷入死寂。没有一丝声音，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冰冷。强压下去的呼吸与放缓了的心跳。
现在只有静静的等待。
————————
树林前两个人，气势已达到顶点。仿佛下一瞬间将会决定生死。
每个人的额角都留下冷汗，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没有声音，所以不会有人察觉。
“咔”
是剑刺穿木板的声音。
金九猛然回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小心！”
一个人的身影却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有所动作，宇文修从棺木底部的暗门划出，就在那人翩舞落下的同时。
他看清了那口银芒闪烁的剑，以及刺入棺木的声响。
他飞身而上，一拳挥出。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定定看着已到眼前的拳头，飞旋的风卷动他的发丝。
他的眼神明亮，似乎有一些惊奇。然后他果断松开剑柄，身体绕着剑诡异的旋转了一周，躲过拳头。
宇文修似乎从未想过这一拳可以击中对方。变招奇快，那人伸手要握住剑柄，宇文修的脚已然踢在了剑柄上。剑身轻弹两人同时后退，一人占据这棺木一边。
显然那人没有预估准宇文修的实力。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却没发出声音。
宇文修道：“兄台贵姓？与在下是否有仇？”
那人竟然回答道：“不才名叫病忧方。不曾与少侠结仇。”
他边说边理平了下身上白色的衣襟。
“我等目的实为剑炉名剑，那口——斩灵！”
宇文修轻哼一声：“你倒是直白。想要剑！抢得到才算。”
“我当然知晓。”那人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刚刚不是已经动手了么！”
“真土匪！”
冷不防的一句，那人身体似乎抖了一下。似被伤到了心里。
————————
风停的一刻。
那人身影一动，剑就像手臂微微抬起一样，直直的深深地递了过去，避无可避。
却被一口灰色的长剑轻轻撩开。但下一秒，那口剑就回从另一个角度刺过去。
终于百次的交击过后，那人退回树下。倏凝的目光紧盯深沉的修冥，以及他手中的剑。
灰黑的剑身中央有一道狭长的缝隙，如剑之伤痕。
那人将剑横在胸口朗声说道：“此剑——含光。今日领教阁下剑法！”
修冥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苦轮剑，领教。”
那人灰色的衣襟鼓动起来，左手持剑竖立胸前，右手并指成剑。指尖忽得亮起火苗，手指轻轻印在剑身上。绿盈盈的剑身亮起光芒随机又隐下，剑指划过，剑身燃起赤色的火苗。
众人发出一声惊咦。
“如此正好。”
修冥斜剑狂舞，一剑重过一剑，一阵胜过一阵狂风怒吼着，咆哮者卷向那人。
火剑似一条火龙，在风中游动。
两口剑抵在一起，修冥只感到热风铺面，连手中的剑也变得炙热。
那人见苦轮剑连受高温却不发红，叹道：“好剑！但人又如何。”
那人右手松开剑柄，并指成剑，火光一闪刺了过去。
修冥左脚后退一步，苦轮剑向下倾斜一抽，抵住燃烧的剑指。
“剑式——斜阳！”
那人“哦”了一声，右手收回腰侧，随即一掌推出。
修冥同时推出一掌。
两掌相对一瞬，风中传出一声惊爆。
修冥倒退数步才停下，面色有些发红。
那人面色依旧，见修冥受了些内伤，当即一剑刺出。
朴实无华的一剑，却真正的致命。
修冥却没有动作。
直到剑到眼前，他倒持苦轮剑，用剑身直直推了过去。
那人猛地睁大眼睛。
含光剑直刺入了苦轮剑身的剑痕中。
“剑式——剑轮！”
剑轮两字落下。修冥转动剑柄，苦轮运转如轮，同时带动含光旋转。一掌同时推出。
那人只得松开剑柄，剑指迎上修冥的一掌。火焰飘动，但手掌之上却有一个逆流气旋，将火焰抽离泯灭。
含光脱手一刻，火焰渐渐消逝。
那人受了一掌借力后退，在空中旋转接住飞来的含光。
手握长剑直插地面，人单膝跪地。这或许是剑第一次刺入泥土之中，也是人第一次如此狼狈。
“好身手，请教阁下大名！”
“修冥。”
那人缓缓起身，剑从泥土中抽出，亮如秋水纤尘不染。
他持剑直指修冥，整个人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风也在此时呼啸。
人影与剑影重叠，点点青光，片片灰影，如霜。
修冥倒持苦轮，两剑空中相接，灿出点点星寒。
如雨的剑光中，突显出一抹青光刺目，穿过苦轮剑剑痕，穿透修冥手臂。
满天星寒倏灭。
两条人影静立场中，风轻轻鼓动衣襟。
血一滴滴流下。
划过如水的剑身，落在青青草地。
浓艳！是谁眼中的景色。
————————
“哈哈，哈哈哈！在下确实不才，不过五岁能吟，六岁学诗，七岁练剑，如今十六年矣。也不过人眼中匪类！”
“哈，强取豪夺，不是土匪又是什么？之乎者也读了一箩筐，都就饭吃了么？”
病忧方嘴角抽搐几下，眼中直欲冒火，嘴上决不认输。
“读圣贤书，行君子道，为修身，为养性。然非常之事行非常手段。病忧方虽死不悔。”
宇文修细细听着，面色不屑。内心中却在思考，如今已有了线索：他所说的“非常事”究竟是什么？与“斩灵”有什么关系？又或者与剑炉峰，甚至迷情林有关吗？
宇文修突然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眼睛像是封锁住了病忧方，让人无处可逃。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被两只修长的手指夹住。病忧方望着手中的树叶，缓缓说道：
“无家的人，江湖浪子。”
宇文修还想再说。却被病忧方打断到。
“我意在强取，就用拳脚分个高下吧！”
“言下之意，是不用剑了？”
病忧方卷起衣衫前襟，疏朗一笑：“如此，又有何妨！”
一笑过后，是一种决然。
两人似有无言的默契。
宇文修一步向前，拳拳卷动风旋，两拳相对寸寸声爆。
但眼前的人，身影飘忽，似在风中漫步，拳影相对，却捉不到对方的衣襟。
“如果他突然改变速度呢？”
一瞬的领悟，一下瞬间，宇文修收住攻势，聚气凝风。
不动如山！
病忧方不及变换，被动接入对方步调。只得聚集力量凝聚一拳。
“一拳——啸！”
两只拳头，如同两只猛虎。风卷狂泻，巨大的气劲将棺木撕裂，宇文修倒飞出去，呕出一口鲜血。
半空中银剑飞舞，白衣身影接剑下落。病忧方负剑而立，人站在棺木上。
两双眼，在空中对视。
这一场胜负已分。
但心犹“咚，咚”，从未如此强烈。
————————
“是我大意了吗？”
病忧方不由问自己。
“两次。连续两次看穿了我的意图。”
身着白衣的人也许从未经过如此的一段时光。
他细长的眼微微眯着，在打量也在思索。他的握着剑的手指不断握紧又松开，似回到幼年是的举足无措。
宇文修大口大口的呼吸，很大一部分在故意示弱，还有这真的能让他的呼吸更顺畅。
额角贴伏的发丝，被风吹干了水分，再次随微风扬起。
他的睫毛很长，微风里轻轻抖动。一双明亮眸子却如鹰隼一般。
两人似乎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光。
————————
金九看着两边的战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向着离自己稍近宇文修走去，或许他看着宇文修身体前倾，手扶着胸口，着实需要搀扶一下。
才走出两步。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
宇文修反应平淡，只看一眼便转过头去。病忧方却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
金九脚步一顿，随即大步向宇文修走去。一边抬起头打量起病忧方来。
只见他眉目清秀，身姿挺拔。白衣工整，长衫内里绣有金色的纹路，儒雅中透出几分贵气。
像个俊秀的富家公子。
病忧方心中正盘算这突然出现的胖子又做什么？难道你宇文修要请外援么？若是如此，那我用剑也不算失信了。
金九终于在宇文修身旁停住。
病忧方的手握紧长剑，将要出剑的一刻。
树林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越剑鸣。
三人同时望去。病忧方心中惊讶更甚，手中长剑竟兀自低吟轻颤。
————————
“风过折柳！”
含光如影，剑式无尽。
修冥挥剑格挡，但苦轮剑的弱点被对手发觉，已成他最大的忌惮。
如今对手却是剑招奇特，连环变换。武学路数让人琢磨不透。
尤其这几式剑招，似风中长柳，飘舞飞扬，煞绝，杀绝。
气势汹汹，众人士气已跌落谷底。
含光与苦轮分开一瞬。
刘棠跃入场中。他向着那人拱了拱手，朗声道：“阁下好身手，不知尊姓大名？”
那人眼似柳叶弯弯，应道：“在下名唤栁剑，实在是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栁剑？”刘棠心中默念，江湖中从未听过的名字，如若是真名，那他的来历太神秘了。
“就让刘棠领教阁下高招？”
“高招不敢当，不过却能败你！”栁剑嘴角扬起轻笑，但眼神却寒光正盛。
剑光一闪，快人快语，不留余地。
兀得，树林中传来剑声嗡鸣。
他猛然停住脚步，手中含光莫名轻颤，只一瞬便恢复平静。
树林中却跃出一条人影，朱衣霓裳，衣带飘零。衣袖间露出一截雪白小臂，移转腾挪间与含光换了几招。
未看清来人模样，栁剑心中已有所惊异亦有所警惕。剑与剑的交击不只为杀，更多了几分试探。
十招过后，两人同时退后。
栁剑细看来人。
面容白皙，柳眉桃眼，眸光似水。黑发扬起，多一丝狂放，添一分妩媚。
女子看着眼前对手，有一丝惊异与疑惑。在她手掌中捏着一把灰色短剑。
众人呆呆看着红衣如火，翩舞如蝶。在绿树下，在剑影中，摄人心魄。
迷情林中忽起一阵冷风！
江湖乱剑起风波
(本章完)
那口漆黑的棺材仿佛一起跳动了一下。
“我曾听闻一口同样的剑，剑光如水。剑客御剑时，天空细雨蒙蒙，敲落如音，名唤——竹音。”
树林里，忽然陷入沉寂。
无解的沉默。
——————
日头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时间已是正午十分。
一人躺在棺材里。无声
一人坐在石头上。无言。
一人直接坐在了地上。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三人同时换了一个动作。
宇文修挠了挠鬓角的发丝。
仇谦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金九眼神不断转动，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
风吹个不停。
蝉鸣个不停。
突兀地，仇谦发出一声冷哼。他慢慢转过头，斜着眼盯着金九说道：“你那劳什子呼风唤雨的剑，不就是洛家的那口剑吗？”
“顺安府的洛家？”
宇文修问道。他不断在脑海中思索，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难道江湖中还有另一个洛家吗？”仇谦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强行收了回去，“洛家的那口玉珠，二十年间威名赫赫。传闻更胜剑炉名锋呢。”
“这……”金九似乎不知如何开口，“细雨剑我却是……”
“江湖中流传的，不知加了几分虚假。”
“假如，这些事与真相略有不同，经过误传种种，但却是真正发生过的呢？”
宇文修恍惚间，随着直觉的牵引，觉得这些剑或许有所关联。但仍热欠缺关键的线索。
仇谦自然冷笑一声。
宇文修继续说道：“又如果，那些故事不过是经过变换的同一件事，那些剑其实是一口剑呢？”
金九的眼睛睁的老大：“这怎么可能……”
随即他便陷入了沉默，三人同时想到：
故事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
忽来一阵冷风，打破了竹林的静谧。
宇文修却屏住了呼吸，将耳朵贴在棺木上。远方似有一阵风吟，如刀剑乱舞。
金九起身，背上了一口被布包裹住的长剑。
仇谦走到队伍中央，大喊一声：“都打起精神，给守好‘东西’！”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灰色的衣衫在风中飞舞，人扶着树枝随风摆动。
众人凝神戒备。抬头仔细看去，只见这人全身上下布满血污，外衣如同布条挂在身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金九一时无语。心里正想着这人不知何时就将掉下来。
那人便极配合地摇晃了两下，如同坠落的树叶。半空中那人用力屈伸手掌，但不过徒劳无功。无法阻止下落的身体。
队伍中一人飞掠过去，将那人接住。众人才看清楚是刘棠。
小公子快速来到刘棠身边。面色仍存犹疑，但手快速伸进怀里取出一个紫色瓷瓶，取出几颗谈黄色的药丸。用水送入那人嘴里。
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到了刘棠这里。胖子金九依然警惕看着四周。仇谦却有意无意注意着修冥的身影。
那人个离得人群很远，像一个幽灵。他的身体与他背上的长剑犹如一体，能在一瞬间应对所有情况。
他，在戒备！
仇谦问自己：他，在戒备什么？
他忽然看向树林深处。那里树木青葱，遮天蔽日。看不透，就有无数危险的可能。
他猛然惊觉：伤重那人不正是从迷情林中出来的吗？
————————
黑暗中有一双大手拉着小手。
黑暗中应该有一双眼，温柔却闪着点点泪光。
黑暗中只有一张稚嫩的脸……
终于黑暗中有了一丝光，宇文修睁开眼睛。
树林中开始很安静，然后出现一股凌厉的气息，但很快又消失了。
宇文修眉头皱得很紧，甚至有一些急躁。
人群又发生了一阵骚乱，随即又平息下去。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闭上眼睛，想要捕捉到那一丝危险的气息。
————————
修冥独立队伍的前方，仍是一动未动。苍白的面容深陷在帽兜的阴影里，一缕发丝在风中飘荡。他粗糙但修长的手指按住剑柄。
一瞬间。发丝垂直坠落额前，在他的周围空气似被抽空。连一丝风也逃不掉，围着他旋转，速度渐快。树叶被风吸住，在他脚边飞舞盘旋。
树林中忽传一声轻响。
清脆如鸟鸣。
一口剑化光穿梭。似电激射，空中只留下青色残影。
修冥霍然拔剑，风旋与青光撞击在一起。
两者僵持不下，修冥双手握剑，左脚向后退一步。
风旋瞬间鼓动扩散，青光渐渐消失，露出一口淡淡青色的长剑。
“碰。”
修冥向下一斩。青色长剑旋转着倒飞出去。
树林中飞掠而出一条人影，接住倒退而来的长剑。
修冥收剑于胸前，冷眼紧锁那人手中的剑。剑势未尽，剑身仍存气劲。但那人接剑时并未受阻后退，反倒起手剑舞了几式，并起两指从剑身上拂过。
剑身如水，映照他冰冷的眼眸。
两双冷眼，杀意弥漫。
刘棠比划了几个手势，众人快速向两边包围过去。仇谦与另一部分人向着棺木靠去。
————————
“咚！咚！”
是黑暗中紊乱的心跳。
狭窄的棺木中的人侧卧着，看不清表情。自认为很浅的呼吸却发出粗重的声音。
但下一刻，棺材陷入死寂。没有一丝声音，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冰冷。强压下去的呼吸与放缓了的心跳。
现在只有静静的等待。
————————
树林前两个人，气势已达到顶点。仿佛下一瞬间将会决定生死。
每个人的额角都留下冷汗，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没有声音，所以不会有人察觉。
“咔”
是剑刺穿木板的声音。
金九猛然回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小心！”
一个人的身影却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有所动作，宇文修从棺木底部的暗门划出，就在那人翩舞落下的同时。
他看清了那口银芒闪烁的剑，以及刺入棺木的声响。
他飞身而上，一拳挥出。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定定看着已到眼前的拳头，飞旋的风卷动他的发丝。
他的眼神明亮，似乎有一些惊奇。然后他果断松开剑柄，身体绕着剑诡异的旋转了一周，躲过拳头。
宇文修似乎从未想过这一拳可以击中对方。变招奇快，那人伸手要握住剑柄，宇文修的脚已然踢在了剑柄上。剑身轻弹两人同时后退，一人占据这棺木一边。
显然那人没有预估准宇文修的实力。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却没发出声音。
宇文修道：“兄台贵姓？与在下是否有仇？”
那人竟然回答道：“不才名叫病忧方。不曾与少侠结仇。”
他边说边理平了下身上白色的衣襟。
“我等目的实为剑炉名剑，那口——斩灵！”
宇文修轻哼一声：“你倒是直白。想要剑！抢得到才算。”
“我当然知晓。”那人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刚刚不是已经动手了么！”
“真土匪！”
冷不防的一句，那人身体似乎抖了一下。似被伤到了心里。
————————
风停的一刻。
那人身影一动，剑就像手臂微微抬起一样，直直的深深地递了过去，避无可避。
却被一口灰色的长剑轻轻撩开。但下一秒，那口剑就回从另一个角度刺过去。
终于百次的交击过后，那人退回树下。倏凝的目光紧盯深沉的修冥，以及他手中的剑。
灰黑的剑身中央有一道狭长的缝隙，如剑之伤痕。
那人将剑横在胸口朗声说道：“此剑——含光。今日领教阁下剑法！”
修冥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苦轮剑，领教。”
那人灰色的衣襟鼓动起来，左手持剑竖立胸前，右手并指成剑。指尖忽得亮起火苗，手指轻轻印在剑身上。绿盈盈的剑身亮起光芒随机又隐下，剑指划过，剑身燃起赤色的火苗。
众人发出一声惊咦。
“如此正好。”
修冥斜剑狂舞，一剑重过一剑，一阵胜过一阵狂风怒吼着，咆哮者卷向那人。
火剑似一条火龙，在风中游动。
两口剑抵在一起，修冥只感到热风铺面，连手中的剑也变得炙热。
那人见苦轮剑连受高温却不发红，叹道：“好剑！但人又如何。”
那人右手松开剑柄，并指成剑，火光一闪刺了过去。
修冥左脚后退一步，苦轮剑向下倾斜一抽，抵住燃烧的剑指。
“剑式——斜阳！”
那人“哦”了一声，右手收回腰侧，随即一掌推出。
修冥同时推出一掌。
两掌相对一瞬，风中传出一声惊爆。
修冥倒退数步才停下，面色有些发红。
那人面色依旧，见修冥受了些内伤，当即一剑刺出。
朴实无华的一剑，却真正的致命。
修冥却没有动作。
直到剑到眼前，他倒持苦轮剑，用剑身直直推了过去。
那人猛地睁大眼睛。
含光剑直刺入了苦轮剑身的剑痕中。
“剑式——剑轮！”
剑轮两字落下。修冥转动剑柄，苦轮运转如轮，同时带动含光旋转。一掌同时推出。
那人只得松开剑柄，剑指迎上修冥的一掌。火焰飘动，但手掌之上却有一个逆流气旋，将火焰抽离泯灭。
含光脱手一刻，火焰渐渐消逝。
那人受了一掌借力后退，在空中旋转接住飞来的含光。
手握长剑直插地面，人单膝跪地。这或许是剑第一次刺入泥土之中，也是人第一次如此狼狈。
“好身手，请教阁下大名！”
“修冥。”
那人缓缓起身，剑从泥土中抽出，亮如秋水纤尘不染。
他持剑直指修冥，整个人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风也在此时呼啸。
人影与剑影重叠，点点青光，片片灰影，如霜。
修冥倒持苦轮，两剑空中相接，灿出点点星寒。
如雨的剑光中，突显出一抹青光刺目，穿过苦轮剑剑痕，穿透修冥手臂。
满天星寒倏灭。
两条人影静立场中，风轻轻鼓动衣襟。
血一滴滴流下。
划过如水的剑身，落在青青草地。
浓艳！是谁眼中的景色。
————————
“哈哈，哈哈哈！在下确实不才，不过五岁能吟，六岁学诗，七岁练剑，如今十六年矣。也不过人眼中匪类！”
“哈，强取豪夺，不是土匪又是什么？之乎者也读了一箩筐，都就饭吃了么？”
病忧方嘴角抽搐几下，眼中直欲冒火，嘴上决不认输。
“读圣贤书，行君子道，为修身，为养性。然非常之事行非常手段。病忧方虽死不悔。”
宇文修细细听着，面色不屑。内心中却在思考，如今已有了线索：他所说的“非常事”究竟是什么？与“斩灵”有什么关系？又或者与剑炉峰，甚至迷情林有关吗？
宇文修突然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眼睛像是封锁住了病忧方，让人无处可逃。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被两只修长的手指夹住。病忧方望着手中的树叶，缓缓说道：
“无家的人，江湖浪子。”
宇文修还想再说。却被病忧方打断到。
“我意在强取，就用拳脚分个高下吧！”
“言下之意，是不用剑了？”
病忧方卷起衣衫前襟，疏朗一笑：“如此，又有何妨！”
一笑过后，是一种决然。
两人似有无言的默契。
宇文修一步向前，拳拳卷动风旋，两拳相对寸寸声爆。
但眼前的人，身影飘忽，似在风中漫步，拳影相对，却捉不到对方的衣襟。
“如果他突然改变速度呢？”
一瞬的领悟，一下瞬间，宇文修收住攻势，聚气凝风。
不动如山！
病忧方不及变换，被动接入对方步调。只得聚集力量凝聚一拳。
“一拳——啸！”
两只拳头，如同两只猛虎。风卷狂泻，巨大的气劲将棺木撕裂，宇文修倒飞出去，呕出一口鲜血。
半空中银剑飞舞，白衣身影接剑下落。病忧方负剑而立，人站在棺木上。
两双眼，在空中对视。
这一场胜负已分。
但心犹“咚，咚”，从未如此强烈。
————————
“是我大意了吗？”
病忧方不由问自己。
“两次。连续两次看穿了我的意图。”
身着白衣的人也许从未经过如此的一段时光。
他细长的眼微微眯着，在打量也在思索。他的握着剑的手指不断握紧又松开，似回到幼年是的举足无措。
宇文修大口大口的呼吸，很大一部分在故意示弱，还有这真的能让他的呼吸更顺畅。
额角贴伏的发丝，被风吹干了水分，再次随微风扬起。
他的睫毛很长，微风里轻轻抖动。一双明亮眸子却如鹰隼一般。
两人似乎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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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看着两边的战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向着离自己稍近宇文修走去，或许他看着宇文修身体前倾，手扶着胸口，着实需要搀扶一下。
才走出两步。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
宇文修反应平淡，只看一眼便转过头去。病忧方却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
金九脚步一顿，随即大步向宇文修走去。一边抬起头打量起病忧方来。
只见他眉目清秀，身姿挺拔。白衣工整，长衫内里绣有金色的纹路，儒雅中透出几分贵气。
像个俊秀的富家公子。
病忧方心中正盘算这突然出现的胖子又做什么？难道你宇文修要请外援么？若是如此，那我用剑也不算失信了。
金九终于在宇文修身旁停住。
病忧方的手握紧长剑，将要出剑的一刻。
树林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越剑鸣。
三人同时望去。病忧方心中惊讶更甚，手中长剑竟兀自低吟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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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折柳！”
含光如影，剑式无尽。
修冥挥剑格挡，但苦轮剑的弱点被对手发觉，已成他最大的忌惮。
如今对手却是剑招奇特，连环变换。武学路数让人琢磨不透。
尤其这几式剑招，似风中长柳，飘舞飞扬，煞绝，杀绝。
气势汹汹，众人士气已跌落谷底。
含光与苦轮分开一瞬。
刘棠跃入场中。他向着那人拱了拱手，朗声道：“阁下好身手，不知尊姓大名？”
那人眼似柳叶弯弯，应道：“在下名唤栁剑，实在是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栁剑？”刘棠心中默念，江湖中从未听过的名字，如若是真名，那他的来历太神秘了。
“就让刘棠领教阁下高招？”
“高招不敢当，不过却能败你！”栁剑嘴角扬起轻笑，但眼神却寒光正盛。
剑光一闪，快人快语，不留余地。
兀得，树林中传来剑声嗡鸣。
他猛然停住脚步，手中含光莫名轻颤，只一瞬便恢复平静。
树林中却跃出一条人影，朱衣霓裳，衣带飘零。衣袖间露出一截雪白小臂，移转腾挪间与含光换了几招。
未看清来人模样，栁剑心中已有所惊异亦有所警惕。剑与剑的交击不只为杀，更多了几分试探。
十招过后，两人同时退后。
栁剑细看来人。
面容白皙，柳眉桃眼，眸光似水。黑发扬起，多一丝狂放，添一分妩媚。
女子看着眼前对手，有一丝惊异与疑惑。在她手掌中捏着一把灰色短剑。
众人呆呆看着红衣如火，翩舞如蝶。在绿树下，在剑影中，摄人心魄。
迷情林中忽起一阵冷风！
江湖乱剑起风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