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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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命危

二十五.命危

银装素裹的宜国小路,雪虐风饕,簌簌的空气中,传来狠狠的马鞭声,马儿嘶叫一声,踏着白雪,向前移动几步,积了一层凌雪的南棋与马夫在两轮旁,使力的用双手滚着僵硬的轮子,推了一段路,马夫继续扬起手中的鞭子,抽向马尾旁,那里殷红鞭纹赫赫在目。

苏然卧躺在马车内,浑身的奇痒还在不断,腿上的伤口随着天气的转冷,变得冷硬,没有一点知觉。

“大....哥,对不起。”他转到南棋一边,隔着车窗的帘子,对外面吹着风雪,滚着轮子的南棋说。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只是想减少内心的愧疚,出来找铮儿,偏偏在不断的麻烦人,感情靠人撮合,身体也要靠人扶持,他苏然,何以变得如此无用。

车外的南棋,红冻的大手干裂的炸开皮肉,他依然如春风和煦,宽慰着车内的人:“苏然,你再忍会,快到了。”真的快到了吗?前面的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辗转的车轮上沾染手心的血迹,滚进雪内,深深的埋葬。

苏然苦涩,知道南棋在哄他,也不搭话,一手撑起身体,一手爬上受伤的大腿,靠近包扎的伤口处,握成拳,心一横,重重的敲下,伤口结合的肌理硬深深被撕裂,大腿上传来撕痛。

不够,还不够忘记身上的异痒。

拳头如搞药,又不断的敲击着,白色的布条上,逐渐变成红色,伤痛彻底化开,逐步漫延到骨髓,终于感受到刺骨的痛彻心扉,他才停止。

额头上有些忍耐痛楚的汗珠,他躺靠在车侧,试了下汗液,苍白的笑了。

宁可痛着,也不愿忍受身体上的疯痒。

“南公子。”一路跟着的年轻马夫,倒算是有情有义,没有受累逃避。这时,他高兴的指着前面小路的树林旁,“那里有人。”

南棋抬头,注意前方,果然,有个修长伟岸的男子,穿着在风中飕飕飞扬的青色斗篷,立在树上。

但愿不是山贼强盗,南棋可不会认为那个男子是什么良民,他唤着马夫,继续前进,不要管树上的人。

马车艰难的朝前缓进,在接近男子后,男子纵身一扬,漂亮的回旋,落在马车前。

南棋被迫停下马车,抽了一口气,难道真是抢劫的?

只见男子斗篷遮盖全身,脚穿黑色马靴,斗篷帽沿下,一双鹰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冷酷的抿着。

“这位大侠,我们还要赶路,能否行个方便。”南棋有礼的抱拳,不管是不是抢劫,先不要鲁莽判断。

男子唇线一动,声音浑厚:“从哪来,往哪去。”

“我们从天陌赶来,前往宜国。”

男子冷面的表情出现细微的裂缝,“车上是否还有人。“

南棋道:“令弟身体虚弱,不易出来。”

男子轻轻一跃,跳到马车座位上,南棋想要阻止,男子刷的拉开车帘,一阵风雪肆意吹进马车内,车内的苏然感到吹进来的寒冷,搜搜发抖的撑起身体,惊吓般的看着突然冒出的人。

南棋有些不怒,“令弟身寒,请大侠自重。”

男子不说话,鹰锐的目光印着苏然异样的身体,他一腿跨进车内,坐在苏然一旁,苏然有些后怕,往旁边缩了缩,男子伸出左手,不让苏然逃避,直接抓住他的手臂,严厉的喝止。“别动!”

不明所以的苏然只能让他抓住自己,车外的南棋,看男子的行为,令他有些担心男子是不是对苏然有所图谋。

男子捋起苏然的袖口,压在自己腿上,手指理着脉象,开始搭脉。

门外的南棋和马夫面面相窥,男子出人意表的行为,叫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苏然也被男子的行为蒙住了,他这是在救自己吗,一时间,车内车外寂静起来,仅有风雪呼啸声不停的传进马车。片刻后,男子放下苏然,踏出马车,背对着南棋:“你们上车吧。”

经过刚才的事,南棋认定男子不像坏人后,朝马夫点点头,两个人跳上马车。

男子扬身飞到最近的一棵树上,刚才跟苏然搭脉的是左手,他从斗篷内伸出从未动过的右手,只见右手缠裹着蓝色带子,一直缠至半长衣袖的健硕手腕处,手掌下,是一只蓝色的竹笛。

他利落的将笛子旋转个合适的方向,另一只手搭上笛子,凑近淡薄的嘴边,竹笛内,传出奇妙的曲子,随着无形的气流,卷起空中的风雪,扫向路中的凯凯白雪。

南棋与马夫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觉得耳边笛曲怪异,然后狂风肆虐,马车前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这时,本就疲劳的马,忽然嘶哑,提高马蹄,蹬蹬的向白雾般的白茫茫处奔去,僵硬的车轮好似活了一样,骨碌碌的运转。

南棋与马夫钻进马车内,震撼的看着眼前不太真实的情景,始终向前奔腾的白色,南棋猜测,应该是路上被掀起的白雪,马该是受了那个笛曲的影响,不断的追随着翻高的白色。不到半柱香,白茫茫的一片化成风沙,消失在空中,马匹一声嘶吼,脱离马绳,累到在一边。南棋扶着苏然,抵抗着马车失去马匹后的颠簸,当一切平稳后,马夫不可思议的跳下车,揉揉眼睛,非常怀疑自己看到的,风雪中宏伟的城墙,不就是宜国城门!!

再回头看马车身后,一条与雪地分割的道路,一直通向他们来时的地方,他打了个冷颤。

那个人,是谁呢?这么‘可怕’。

站在树上的男子,放下嘴边的竹笛,身体微微有些晃动,树下走出一名撑着白色玉兰花纹伞的偏瘦男子。

“怎么样了?”伞下的男子一身银狐白裘,白玉肌肤,面容俊美,一头长发交织成松垮的麻花搭在身侧,浑身隐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男子跳下树,鹰眼多了些狡黠,淡薄的唇弯起,取走白衣男子手中的伞,凑进男子耳畔,“为了送他们一程,耗了我大半真气,你说,回去该怎么补偿我,”说着这话的男子,轻佻的吹着白衣男子**的耳垂。

白衣男子横眉冷眼,宛如飘舞雪花,淡淡的看着说着暧昧话的人,没有回应。

男子悻然退开,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过去,鲜于圣极力以补药维持他虚弱的身体,已经是极致,何况,虚不胜补,现在五脏受损,”带了丝惋惜,折*前被白雪压垮下的树枝,“最多可活一个月。”

冷眉下的睫毛眨了下,夺走男子手里的伞,扫去身上少许的雪花,缓慢的走回树林中。

还有一个月吗......

残念这边,红珠公主知道残念会随自己同往宜国,也就不再胡闹,跟着二王子迎亲的队伍,迈上宜国。

路经驿站,想到天陌这边天气阴晴,宜国那风雪不断,着装喜服的英伟二王子,下令休息,先是马匹在驿站养足精神,再继续明日雪中的前行。

驿站高贵客房内,思慕了几年的二王子,挂不住心,去找红珠公主一解相思之苦,虽然几年前天陌有过数面之缘,可是红珠公主还小,也淡忘了当年的儿时情分,要她单独面对这个即将成为他相公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还是有点心慌,她依赖性的把残念也招进厢房,此刻,屋内就变成,二王子憋气的一人喝着酒,红珠公主不在意的托着下颚,残念恭敬的立在红珠公主身侧。

“残师父。”红珠公主指了下她与二王子中间的位子,示意坐下。

残念为难,公主没看到二王子铁青的脸吗?“公主,明日还要上路,不如早些休息。”

红珠公主不依不饶的嘟着红唇,“睡不着。”她转了下眼,打定主意将那个二王子无视到底了,她回头对残念开心的说,“残师父,你讲故事啦,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

残念征了征,眸中闪过伤痛,“俞伯牙吗?”

红珠公主点着小脑袋,没有感应到残念转变的悲痛心情,“钟子期为什么没有赴俞伯牙的约呢,难道他把俞伯牙给忘记了?”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非常可伶俞伯牙,甚至有种对钟子期欺骗的愤怒。

残念摇了摇头,“钟子期自从与俞伯牙相交后,被俞伯牙才气所吸,想着自己不过一个山农樵夫,两人结义兄弟,有些愧疚,于是,买了书籍,白天砍柴,晚上挑灯苦读,终有一日,劳累染病,无医可药,去世了。俞伯牙听闻后,哀哀欲绝,赶到钟子期坟前,弹起了他们相识的《高山流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悲叹故事的生离死别,还是被恸动其他沉淀的哀伤,残念平缓的语气中,多了浓浓的悲伤,“知音不在世,琴瑟与谁弹。俞伯牙弹完《高山流水》,长叹一声,毫不犹豫的挑断了琴弦,砸向青石,将自己心爱的琴摔了个粉碎。”

红珠公主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局却是这般伤人,她眼眶红红,泫然欲泣。喝着闷酒的二王子即使不想听,也听了个大概,他心疼的握起红珠公主摆在桌上的柔荑小手....

残念悄悄退出了属于他们的房间,关上门,独自站在无人的空庭中。

天陌的夜晚,开始刮起冷风,肆虐的掀起残念单薄的白色孺衣,背后束缚着青丝的白色发带,在风中摇曳,脱离发丝,尾随着不规律的风向,浮游飘荡远处。肩背长发,纷扬吹散。刀削般的俊脸,眉眼深锁。

小苏,你不是钟子期,残哥哥也不是俞伯牙,所以,不会有事的,对吗?

抬头仰望高阔的夜空,悲伶之情油然而生。

“十年前的意外,你带走了小苏,使我们两地分别。十年后,终于接受他不在世的事实后,你又将小苏玩弄般的带回我的身边,让我惊喜,给我希望。这次,你再告诉我,又要带走小苏吗?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怎么还能忍受身边没有他的生活,我一直在想,复仇完,就带他离开天陌,给他想要的平凡,我可以每天打猎捕鱼,把他养的白白胖胖。这些,我都还没实现......我不允许你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