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剑成仙机缘
那老道左手持一道白幡，油腻污迹星星点点，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白幡左右有大楷各四，上书：“铁口神算，测算吉凶”，字倒是大气磅礴，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老道肩上背一个破布包裹的长条状行囊，每到一桌便扯住白幡最下端仔细揩了桌面，再小心翼翼地将那行囊平放上去，一截布头都不露出桌外，好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位道友一看便修行到了极高深境界，只需得贵人相助就能再进一步，贫道这里有一卦，测算吉凶，能为道友指出贵人何在……”
坐那桌的中年道士看面相三十有余，面皮抽动了一番，意下似有些心动。他自小在在山中修行，二十多年从未下山走动过，自认道行确实颇为精深，是山上同龄人中少有的已经修炼到顶上生花境界之人，此行便是为了观登仙楼那一缕先天紫气而来，下山之前曾有道门前辈告诉过他，山下的江湖，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许多高人大隐隐于市之间，得失全看个人机缘。
莫非今个儿真是自己的机缘来了，要得贵人相助？
算命老道见中年道人踌躇一番，连忙将跟前的长条行囊往前一推，趁热打铁：“往日贫道算命解签，只收十文茶水钱，但我观道友面有紫青之象，将来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今日贫道便是割舍了这心头之物，也要助道友成就大道！”
一番话说得大义凌然，语气铿锵，再加上此刻老道满脸红光，白须飘飘，倒真是一副仙家风范。
“天生异香，地涌金泉，都是宝物出世的异象之一，这趟就算没能入登仙楼上三层，也已经来值了！”
周围之人都已经闻到了一丝如兰似麝的异香，目中火热。
中年道人呼吸急促，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黑黝黝的包裹，腰间云纹百锻精钢长剑已经出鞘，云气一般的白雾从周身升腾而起，又从头顶没入，眉心灵窍之上一朵精致的白色莲花缓缓旋转，一收一放，似在彰显实力，又似在警告周围的同道不要轻举妄动。
“练精化气，吐故纳新，头顶生花，修道第四境！”
或许是长久地盯着那一桌地缘故，终于有人认出了中年道士是谁，人群中传出一道清脆而冷漠的声音：“是长青宫本代的首徒公孙籍！”
“怎么可能是公孙籍，他不是元和以来闭关最久，毅力最坚之人吗！”
“为什么不可能？道教魁首，大天师都有耐不住寂寞，前来寻那一抹东来紫气的，区区一个四境弟子，来碰碰运气寻找机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话的是个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的小道士，峨冠博带，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只是口气大得很，一副不把四境放在眼里的样子。
隔座立刻有人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区区’一个四境弟子？道友以为四境是像那掌柜提壶沏茶一般，半瓶子晃荡洒满就成了？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自己修为如何！”
“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废物！”少年神情倨傲，转过头去。
“你！”隔座那人脸上怒气翻涌，眼看就要发作，但瞧了瞧少年身上里衬海青之外一袭宽大降衣，两袖及衣身均用金丝银线秀宝塔图案，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
修武修道，终究是逆天而行，殊为不易，武道九品，修道八境，入门都是极难。
大夏朝最普通军中士卒俱都是九品武夫，每月奉钱三贯，在盛京之外物价不高的地方足以供一家三口日常开销，那为何每年还会有那么多人活生生饿死，而不去投军？便是因为入行伍的青壮男子，除开天赋异禀天生有神力者，都需要补充血食打熬身体三年，方才勉强够得上九品的标准，家境贫寒的人家，谁能供得起至少每日一顿的肉食？
至于修道，入门比之习武更难，茶馆里这些腰挂明晃晃刀剑，一个个凶神恶煞常年刀口舔血的武夫，最多也不过是二品而已，由此可见，四境修道者有多么难得。
或许是算命老道的神态过于从容，亦或是公孙籍第四境的修为给人莫大的好奇心，先前还有些不屑的诸位道人，加上那极为佩刀带剑的江湖豪客，俱都屏住了呼吸，看中年道士用微微颤抖的手去揭开包裹行囊的那块破布。
一抹红芒先露。
公孙籍手一抖。
“啪嗒”一声，一件女子穿的大红肚兜掉在了地上，上面还绣着俗气的几朵金丝牡丹。
确实挺香，传闻中那位以身上花香闻名的青楼花魁，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公孙籍的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整张瘦长的面皮都涨得通红，顶上白花都快维系不住，叶落看得忍不住发笑，要不是记起了自己为什么而来，都差点忍不住上去问问这位道人，修道之前是不是学过戏班子里压箱底的绝技变脸之术。
到底是要面子的修道之人，就算觉得被戏弄了一番，公孙籍在诸位同道众目睽睽之下也硬是没有发作，算命的老道还躬着身子一脸心疼地摸索着那条大红肚兜的时候，公孙籍左手将盖碗往地上一掷，便拂袖离去。
但是是同样有被戏弄之感的那些绿林好汉，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本以为有一件惊世宝物出世，就算抢不到，过过眼瘾当作以后吹嘘的资本也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被个须发皆白的臭牛鼻子给戏耍了。
当中唯一一个二品刀客“唰”的一声长刀出鞘，狞笑着说：“算你老小子运气好，要是在城外，爷爷我早就一刀剁了你脑袋当酒壶！今遭在官府眼皮子底下，爷爷们还不想去大牢里蹲个十几二十年，只要你一只手就够了！”
刀客手中长刀向后一掠，本想多看几眼那算命老道脸上骇然惊恐模样，没想到老道背对着他，老神在在地拍了拍道袍，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不禁恶向胆边生，一咬牙，雪亮长刀向老道头上劈去！
“当——”
刀身长颤，发出一阵绵长的哀鸣，片片崩裂开来。
刀客右手虎口鲜血长流。
众人目光骇然，望向年轻道人。
那一瞬间无人看清，道人不知何时起身，伸出如玉双指伸在了长刀必经之路上。年轻道人周身荣华焕发，眸中神光璨然，顶上三花连成一线，作宝塔状悬于眉心灵窍，气质格外出尘。
三花聚顶，五境标识。
年轻道士收回如玉双指，面带不屑地看一眼四周，语带轻蔑：“不知天高地厚。”
无人出声，余客皆敢怒不敢言。
又回头看一眼闷头喝茶老道：“到底是我道门中人。”
“但我要是你，这般窝囊地坑蒙拐骗，还不如死了算了。”
整座茶馆目送年轻道士走入漫天的风雪当中，天上万千雪花落，无一片沾身。
……
叶落坐在进门的角落，看完了一整场好戏，就算是被骂”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也没有起身，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取一柄剑。
不少人忙着把有第五境天才修士出现的劲爆消息传递出去，几个一同的江湖好汉搀着受伤的刀客去往了城里医馆的方向，于是小道士走后茶馆里一下子冷清起来，只有那个”坑蒙拐骗”的老道还死皮赖脸地趴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冷下去的茶水。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小友你福泽深厚，一看便是要青云直上的人物，我这里有一张签……”老道眼前一亮，看着叶落坐到面前。
“我来借一柄剑。”
叶落摇了摇头，正色道。
“呸！“老道看了一眼叶落，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老道我这匣子里原本有九柄剑，先前八剑全被一群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借去了，说是借，连再让我看一眼都不肯，现在这匣子里就只剩这么一柄剑了，你要借去，我以后怎么骗——不对，怎么赠给有缘人？”
”当年借一剑，有人还了黄金百万两，有人还了雄城十座，有人还了神仙一念，还有人……还有个老魔头死了。“
”看你一脸穷酸样，不像个有钱的主，你拿什么还？“
刚才还说飞龙在天，青云直上呢。
“还你九剑成仙机缘，如何？”
(本章完)
老道肩上背一个破布包裹的长条状行囊，每到一桌便扯住白幡最下端仔细揩了桌面，再小心翼翼地将那行囊平放上去，一截布头都不露出桌外，好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位道友一看便修行到了极高深境界，只需得贵人相助就能再进一步，贫道这里有一卦，测算吉凶，能为道友指出贵人何在……”
坐那桌的中年道士看面相三十有余，面皮抽动了一番，意下似有些心动。他自小在在山中修行，二十多年从未下山走动过，自认道行确实颇为精深，是山上同龄人中少有的已经修炼到顶上生花境界之人，此行便是为了观登仙楼那一缕先天紫气而来，下山之前曾有道门前辈告诉过他，山下的江湖，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许多高人大隐隐于市之间，得失全看个人机缘。
莫非今个儿真是自己的机缘来了，要得贵人相助？
算命老道见中年道人踌躇一番，连忙将跟前的长条行囊往前一推，趁热打铁：“往日贫道算命解签，只收十文茶水钱，但我观道友面有紫青之象，将来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今日贫道便是割舍了这心头之物，也要助道友成就大道！”
一番话说得大义凌然，语气铿锵，再加上此刻老道满脸红光，白须飘飘，倒真是一副仙家风范。
“天生异香，地涌金泉，都是宝物出世的异象之一，这趟就算没能入登仙楼上三层，也已经来值了！”
周围之人都已经闻到了一丝如兰似麝的异香，目中火热。
中年道人呼吸急促，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黑黝黝的包裹，腰间云纹百锻精钢长剑已经出鞘，云气一般的白雾从周身升腾而起，又从头顶没入，眉心灵窍之上一朵精致的白色莲花缓缓旋转，一收一放，似在彰显实力，又似在警告周围的同道不要轻举妄动。
“练精化气，吐故纳新，头顶生花，修道第四境！”
或许是长久地盯着那一桌地缘故，终于有人认出了中年道士是谁，人群中传出一道清脆而冷漠的声音：“是长青宫本代的首徒公孙籍！”
“怎么可能是公孙籍，他不是元和以来闭关最久，毅力最坚之人吗！”
“为什么不可能？道教魁首，大天师都有耐不住寂寞，前来寻那一抹东来紫气的，区区一个四境弟子，来碰碰运气寻找机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话的是个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的小道士，峨冠博带，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只是口气大得很，一副不把四境放在眼里的样子。
隔座立刻有人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区区’一个四境弟子？道友以为四境是像那掌柜提壶沏茶一般，半瓶子晃荡洒满就成了？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自己修为如何！”
“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废物！”少年神情倨傲，转过头去。
“你！”隔座那人脸上怒气翻涌，眼看就要发作，但瞧了瞧少年身上里衬海青之外一袭宽大降衣，两袖及衣身均用金丝银线秀宝塔图案，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
修武修道，终究是逆天而行，殊为不易，武道九品，修道八境，入门都是极难。
大夏朝最普通军中士卒俱都是九品武夫，每月奉钱三贯，在盛京之外物价不高的地方足以供一家三口日常开销，那为何每年还会有那么多人活生生饿死，而不去投军？便是因为入行伍的青壮男子，除开天赋异禀天生有神力者，都需要补充血食打熬身体三年，方才勉强够得上九品的标准，家境贫寒的人家，谁能供得起至少每日一顿的肉食？
至于修道，入门比之习武更难，茶馆里这些腰挂明晃晃刀剑，一个个凶神恶煞常年刀口舔血的武夫，最多也不过是二品而已，由此可见，四境修道者有多么难得。
或许是算命老道的神态过于从容，亦或是公孙籍第四境的修为给人莫大的好奇心，先前还有些不屑的诸位道人，加上那极为佩刀带剑的江湖豪客，俱都屏住了呼吸，看中年道士用微微颤抖的手去揭开包裹行囊的那块破布。
一抹红芒先露。
公孙籍手一抖。
“啪嗒”一声，一件女子穿的大红肚兜掉在了地上，上面还绣着俗气的几朵金丝牡丹。
确实挺香，传闻中那位以身上花香闻名的青楼花魁，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公孙籍的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整张瘦长的面皮都涨得通红，顶上白花都快维系不住，叶落看得忍不住发笑，要不是记起了自己为什么而来，都差点忍不住上去问问这位道人，修道之前是不是学过戏班子里压箱底的绝技变脸之术。
到底是要面子的修道之人，就算觉得被戏弄了一番，公孙籍在诸位同道众目睽睽之下也硬是没有发作，算命的老道还躬着身子一脸心疼地摸索着那条大红肚兜的时候，公孙籍左手将盖碗往地上一掷，便拂袖离去。
但是是同样有被戏弄之感的那些绿林好汉，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本以为有一件惊世宝物出世，就算抢不到，过过眼瘾当作以后吹嘘的资本也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被个须发皆白的臭牛鼻子给戏耍了。
当中唯一一个二品刀客“唰”的一声长刀出鞘，狞笑着说：“算你老小子运气好，要是在城外，爷爷我早就一刀剁了你脑袋当酒壶！今遭在官府眼皮子底下，爷爷们还不想去大牢里蹲个十几二十年，只要你一只手就够了！”
刀客手中长刀向后一掠，本想多看几眼那算命老道脸上骇然惊恐模样，没想到老道背对着他，老神在在地拍了拍道袍，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不禁恶向胆边生，一咬牙，雪亮长刀向老道头上劈去！
“当——”
刀身长颤，发出一阵绵长的哀鸣，片片崩裂开来。
刀客右手虎口鲜血长流。
众人目光骇然，望向年轻道人。
那一瞬间无人看清，道人不知何时起身，伸出如玉双指伸在了长刀必经之路上。年轻道人周身荣华焕发，眸中神光璨然，顶上三花连成一线，作宝塔状悬于眉心灵窍，气质格外出尘。
三花聚顶，五境标识。
年轻道士收回如玉双指，面带不屑地看一眼四周，语带轻蔑：“不知天高地厚。”
无人出声，余客皆敢怒不敢言。
又回头看一眼闷头喝茶老道：“到底是我道门中人。”
“但我要是你，这般窝囊地坑蒙拐骗，还不如死了算了。”
整座茶馆目送年轻道士走入漫天的风雪当中，天上万千雪花落，无一片沾身。
……
叶落坐在进门的角落，看完了一整场好戏，就算是被骂”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也没有起身，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取一柄剑。
不少人忙着把有第五境天才修士出现的劲爆消息传递出去，几个一同的江湖好汉搀着受伤的刀客去往了城里医馆的方向，于是小道士走后茶馆里一下子冷清起来，只有那个”坑蒙拐骗”的老道还死皮赖脸地趴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冷下去的茶水。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小友你福泽深厚，一看便是要青云直上的人物，我这里有一张签……”老道眼前一亮，看着叶落坐到面前。
“我来借一柄剑。”
叶落摇了摇头，正色道。
“呸！“老道看了一眼叶落，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老道我这匣子里原本有九柄剑，先前八剑全被一群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借去了，说是借，连再让我看一眼都不肯，现在这匣子里就只剩这么一柄剑了，你要借去，我以后怎么骗——不对，怎么赠给有缘人？”
”当年借一剑，有人还了黄金百万两，有人还了雄城十座，有人还了神仙一念，还有人……还有个老魔头死了。“
”看你一脸穷酸样，不像个有钱的主，你拿什么还？“
刚才还说飞龙在天，青云直上呢。
“还你九剑成仙机缘，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