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宇之池:南宋背嵬军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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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步之遥

    窗外腊梅,剪裁初就,红烛鸳枕,袅袅凤香,玲珑玉体,向谁垂泪?

    此刻,柳小娘子昏迷不醒,刘克雷厮挨许久,仍不舍退去那小头绫鞋,倒不是怜香惜玉,眼下赤条条玉体已现,三寸金莲手中在握,幸福来的太突然。

    只是人的欲望达到顶点后,又顷刻之间变得触手可及,如此反差之下,便会产生一种抵触情绪。

    这种情绪,在乎的是那层神秘的面纱还在,且不那么索然无趣罢了。

    当下,刘克雷忽又轻展红衾,略遮住娘子的粉牝,上下抚着尤物,双目陶醉迷蒙,又执娘子玉手握住自家麈柄曳摇,待风起云涌、山雨欲来之际,猛的摊开娘子的玉腿,阑珊处寻寻觅觅……

    而府门外的李未奢在栾虞侯的围攻之下,已然多处受创,心下着急,无奈寡不敌众。

    他的盘龙棍打退打伤来者几十余,目下其余兵士都架着势,不敢轻易接近,只有栾虞侯不依不饶,二人激战正酣,双方武艺不相上下,斗了几十个回合,各自心中也都对对方刮目相看,想必是英雄豪杰相惜使然。

    正在焦灼,远处又来一大队人马,但见为首的中年人状如梵钟,周身锦绣,坐下良马,玉面滑透,其身后的护卫着锦衣,系金带。

    到了近前,提点水八门栾虞侯带的兵纷纷跪倒。

    只见那队人马中,为首的中年人头一歪,立时出队四骑,手持大网,如太湖捕鱼一般,向应奉局大门撒过去。

    这一网把李未奢、栾虞侯“捞”住,四护卫催马反拖,二人在网中绞作一团,用兵器杵着地,四名护卫拉他们不动。

    又有几个护卫帮忙,只听见盘龙棍、铁棒摩擦地的声音,“吱吱”刺耳,二人随后被直扯出去五六丈去。

    藏柔居的红倌人南枝藏在远处,不禁低泣,当下认出来为首的那个胖子就是提举应奉局的朱勔,而他后面端坐马上的正是花享容了。

    这会子,她鼓足勇气,冲了出来,连忙跪倒在朱勔面前,对花享容哭诉道:“妈妈,他是我叫来救姐姐的,饶了他吧。”

    花享容点了点头,见应奉局门前伤兵等被清理完毕,便随朱勔进了局子。

    这应奉局还是花享容第一次来,阔气,奢靡,也不及多想,她紧随朱勔来到后庭。

    此刻刘克雷正侧身贴紧娘子玉体,搂抱粉身,私欲仙欲,那物正寻机入户,柳小娘子忽的惊醒,星眼微启,凭下意识,猛然撑开,滚在床角,拽鸳鸯枕头砸将过来,又扯来衾被护体。

    刘克雷忙爬着逼近:“娘子莫怕,我来了,已有肌肤之亲,就作成了吧,反正也是一样!哈哈!”

    他上前按住娘子,娘子转身向侧面爬,倒撅着玉股,刘克雷拉住她双足,向后一扯,扑了过去。

    还未听见撕心裂肺的喊叫,却听得大门“哐”的一声被踹开,“呼啦啦”进来十几个护卫,一把按住赤条条的“肥疙瘩”刘克雷。

    朱勔随后而至,一向不露声色的他,此刻青筋暴出,一脚蹬在刘克雷的脸上,护卫把他按的死死的,又被蹬了几下,便昏厥了,

    护卫长见势抽出一把短刀,猛的扎进他大腿上,痛的这厮高叫苏醒……

    花享容忙去床上把柳小娘子抱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朱勔见了这般情景,不由眼向窗外,但见那颗十年没有开花结果的枇杷树,在这江南元宵佳节似乎有了动静,这便是个好彩头,心下暗喜,不露声色……

    朱勔,在这江南地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早年因擅长营造园林,号“花园子”。

    眼下,他侧目看着那泪眼凄凄,云鬓蓬蓬,香肩半露,盖着红衾又浅出蓝绫小鞋的清倌人柳梢,不觉心下痒痒,只叹现今她确非池中物了。真可惜了了,当下这个不可一世的朱大官人纵有千个胆量,也万万不能动她分毫了。何况个刘克雷?

    朱勔现在官职不大,提举罢了,但他可是能奉诏随意征召官、军、商船只的主。因此运河槽运诸事颇受其害。

    他手下护卫皆穿锦衣着金带,人称“金锦卫”,其气焰熏天,江南无人不暗自唾骂。

    朱家在苏州的宅子称作“同乐园”,意乐在其中,实则荒淫无度,亦有“东南小廷朝”之说。方腊起义后有民谣曰:“金腰带,银腰带,赵家世界朱家坏。”

    先前单是大宋靖国元年(实际上靖国这个年号也只有一年)就动用万人向朝廷运送四千六百块太湖石,无论危壁削崖,还是百丈深渊,全然不惜人力物力。

    “花园子”借此良机,征地圈宅,中饱私囊,糜烂至极。

    随着方腊起义,停应奉事,朱勔被罢黜,按说原本也该消停时日了,岂不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赋闲在家的他正韬光养晦,伺机东山再起,前不久还差人到太湖寻着一块四丈的巨大太湖石,如今只待官军平了方腊,寻机媚上。

    都说太湖石好,皇帝溺爱,可怎么个好法,自然需要细细说道说道。

    人们通常称太湖石叫做窟窿石,这石头是在千万年的流水红壤中侵蚀而成,未凿而生隙,自然天成。

    其姿态可见“瘦、漏、透、皱”。

    真是波中万古生幽石,鬼斧神工竞剔透,其纹美圆润,千姿灵秀,百态飘逸,玲珑小巧之中蕴含着重峦叠嶂之势,更有上古神韵,浑穆古朴、凝重深沉之态若隐若现。

    若能置于园中,掠仙葩以映衬,柔柔淅淅,逢落花飘曳时节,微波见浩渺,宿鸟展迤逦。

    现在应奉局是皇封了,可朱勔也不闲着,但凡有一点机会,绝不会从他手尖溜走。

    近来听说开封府尹——太子赵恒经退居的阁老推荐了江南能歌善舞的清倌人五人,单子上首选藏柔居的花魁柳梢,称其:“飞燕盏轻旋,衫回袖清风。柳梢落瑞雪,游龙掠千峰。”

    对于朱勔来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谄媚之机,怎么能错过,这也难怪,老鸨花享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花园子”的,要不是今天事出紧急,也绝不会说给他听!

    此刻,刘克雷吓得是浑身发抖,无话可说。他绝不知道是如何惊动了这位“上神”的?足见花享容的能量啊。

    千不该万不该听信那老家丁的馊主意,也怪了自己,把持不住,明知道这“花魁”岂能是谁想惹就能惹得?

    适才一阵“龙戏珠”,虽说终究没有成个事,但也算不枉此生啊。

    此时,朱勔慢条斯理,若无其事:“去,摘了那枇杷,我要吃。”

    身侧的金锦卫皱眉:“主子,哪里有枇杷,方才挂果!”

    朱勔:“我说有,就是有,没有也有,懂么?”

    “懂,懂,懂,这就去,这就去!”这金锦卫频频点头,健步到了院落,胡乱摘了几个葡萄大的果子,双手捧着过来。

    朱勔拿起一个,含在嘴里,嚼着:“青,涩。苦,酸。”

    “正是,正是!”金锦卫答道。

    “去,都给我摘了,每人吃一个,包括花鸨和那小娘子!”朱勔丝丝入扣,不似贵族纨绔却孤傲不可一世,寒气逼人。

    看来,窗外那颗枇杷树也许今春再也吃不到鲜熟的果子了。

    待每人都嚼了青涩的枇杷,个个酸涩的皱眉咂舌,唯有柳小娘子细嚼慢咽好似尝尽其中风味一般。

    朱勔一挥手,金锦卫立刻会意,像是拉死猪一般把刘克雷向屋外拖,一阵告饶,一阵喊娘,一阵嚎叫……

    提举朱勔慢慢坐到床边,理了理锦衫,柔声细语的说:“方才欺负你的贼人,我阉了他,娘子以为如何?”

    见柳梢不语,朱勔又说:“哎,原本你妈妈是把你留给我的,整个江南,能得柳小娘子者非我莫属,你信不信?”

    柳梢低垂双目,已然心如死灰,如此一劫,虽说保住了那青楼之中难能可贵的处子之身,却终究失去了清高的资本,想起潇湘神,几番缠绵,他却视而不见,难道嫌弃自己是青楼女么?唯有一心,天地可鉴。

    朱勔果然老道,接着劝说:“今天是个大误会,欺负你的也都正法了,本该抵了。可惜,可惜啊,前来救你的侠客,那小子一人打伤我五六十人,猛,哈哈,真猛,按刑律当斩啊!”

    柳梢听到这话,不由心中一颤,却不知是潇湘神还是白日里那位身持宝刀的侠客?

    朱勔见对方略有动容,遂又说:“幸好我来的及时,让你不失名节,你呀,告诉你呀,命好,也不知经了哪个阁老的引荐,倒成了太子心目中的名优,命好啊!”

    柳梢望着花享容不知道怎么个说法,花享容拂去其泪,说道:“可是我不曾推荐,也许还是哪位隐士通着京城罢,怕你也是伺候过的,赏识你的舞姿。也算天赐的福分,难怪了,以你的舞姿,我看整个大宋,也没一个比的。今天我去找朱爷,略提了这个。说起来更好了呀!丫头,以后但凡和太子有个交集,封了个名,也别忘了还在吃苦的妈妈、姐妹们啊。呜呜呜。”

    老鸨说的什么,她充耳不闻,柳梢心下思的不是他们说的些个太子的富贵,而是被朱勔拿住的人如何解困,遂终于说话:“朱爷,有话直说便是!”

    “爽快!”朱勔吐了口中的生枇杷:“这果子,青涩着呀,其他奴才也都吃了的,可是谁解其中味道呢?!今天的事咱们权当没有发生,好不啦。行,我便安然送你上京,去见太子。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不行,我可就此收了你去,易如反掌。好了!”

    柳梢扯住自己身上的遮羞布,望着窗外那个被摘光的枇杷树,紧闭双目,半晌,慢慢抬起头:“若是放了来救我的人,我便进京去,不然,我便寻个机会,也自尽了事。至于今日府中之事,一笔勾销,就像那枇杷树,青涩口中过,前路尽是虚度浮华。”

    “好!人叹娘子青楼之中一巾帼,果然啊!”朱勔起身,由门外站着的护卫手中接过一套华丽的蜀绣:“就此穿上吧,这是锦官城千里迢迢过来的。以后和太子说上话了,别忘了美言几句。我也好多照看你的花妈妈和姐妹们。”

    柳小娘子:“若说信誉,我倒更信得过花妈妈。朱爷方才既然承诺,我虽不信,但只告诉你一条,送我到太子身边,你若失信,看我如何对你!”

    朱勔一怔,好一个小娘子,竟然威胁本官,于是强忍着道:“据我所知,方才孤身救你的,并不是你的情郎——潇湘神。而是白日里那个傻货,叫什么李未奢的,凭他的事,我也只能做到让他充军,现在方腊肆虐,杭州已经被方七佛攻陷,只能编入军籍,生死由命吧。可莫要生恨,否则当下我就斩了他,也好交代!”

    柳梢痴痴的望着窗外,竟不知如何是好,潇湘神啊,虞飞天,天涯海角,你在哪里,此时真个是“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

    也罢,人李未奢孤身来救,不惜性命,足见潇湘神今日一场关扑结交一英杰,若是此时台阶不给了朱勔,恐那李未奢性命难保?唯叹息只有这一步之遥,今生再也无缘见你——潇湘神!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掀开放在面前的蜀绣,默默萧萧,向斜阳消散处,无语凝噎。

    却说红倌人南枝跪在应奉局外,久久没个回应,便悄悄又赶到那归化书阁,摇醒潇湘神,把前情说了一遍。

    潇湘神冲冠酒醒,带了佩剑,沿着冰冷的石板路,跌跌撞撞的向城北应奉局奔去……

    本章是转折,所以不好描写。后续更精彩。另外历史人物朱勔可考,请读者多指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