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入松 · 忘川
师父，我回到了这里。然而，你却再也不见了。
————忘川
晨曦，微凉，石板路，泛着光。
远来一位年轻的女子，素白长袍，用素带绑着的瑶琴静静的待在她的背后，尾端有一个装饰性的挂坠，没有宋代常见的玉制品，而是像是自己制作的宛如琥珀般的圆珠，里面仿佛凝固着时间，静静悬浮着一片叶子，泛着晨曦的微光。
年轻女子带着一袭面纱，遮盖住了她的玲珑美容，她就这样款款而走，寻常不过的散步，然后慢慢停了下来，视野之中，在路边蜷缩的一道身影让她停留了一瞬，又恢复了散步的正常步频，仿佛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道背景而已。而在她即将路过这道瘦小的身影时，女子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苍白如纸？也许这样都不能形容男孩此时的病态，而此刻的男孩却如同一座精致的瓷娃娃，长长的睫毛间还挂着点点的晨露，微不可查的颤抖着，向女子传递着自己还活着的讯息。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沾满了污泥，却并没有影响到男孩那种与生俱来的脱尘气质。女子低了低身子，从随身的水囊里倒出了一些水，抹在了男孩的口鼻处，然后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涂抹的那些“水”起了作用，苍白如纸的男孩开始出现了更多的生气，呼吸也开始平稳了下来，随着他的渐渐苏醒，睫毛上的露水也滴落了下来，那是一双宛如琥珀的双眸，如同一汪潋滟的春水，给人一种和煦温暖的亲近感，女子将琴小心的放在了素带上，然后收了收裙摆，蹲了下来，探出修长玉手，掌心朝上，伸出的食指稳稳地托着男孩的下巴，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是......谁？”
男孩被昨晚的雨淋了一夜，虽然得到女子涂抹“水”的帮助，可依然虚弱无力，这个时候的他，如同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薄薄的嘴唇张开了一丝，感觉像是用唾液润了润嘴唇，断断续续的说：“忘......川。”
“师父，师父。忘川还想听昨天师父弹的那首好听的曲子。”人未到，声已至。一道白影从外面飞奔着跑进来，欢呼雀跃之中，看到的是师父清冷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忘川这个时候想起了这位师父的规矩，连忙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站在女子的旁边，那一双琥珀般的双眸只是盯着木板地面。
女子看着彻底活泼过来的忘川，斜靠在榻的身体叹了口气，她第一次后悔当时心一软，讲这个精致怜人的小男孩带回自己的琴舍，想的是待他养好身体，就能让他离开了，可这个小男孩实在的黏人，从到琴舍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小家伙就仿佛着了魔似的，贪婪的听着自己的琴曲，没错，就是贪婪的听着，有的时候还会轻声和着旋律，这下让女子都开始留了心，随便捡都捡了一个懂音律的？
接下来的几天，女子试着将音律“宫、商、角、徽、羽”的基础知识教给他，而他也不负重望，迅速就掌握了最基础的常识，并且自己还有模有样的弹了几个音，而女子的兴致也被激了起来，随手弹了一曲《欸乃》给他听，小男孩听完后，闭着眼睛轻轻的说：“师父，我听到了船桨和渔夫的号子声，曲调悠扬，清新隽永。好好听啊，是附近那个渔场吗？”
女子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似很满足的说道：“不错。这首《欸乃》也是名曲了，你第一次听就能听出里面的感情，很不错。你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音律吗？”看着男孩摇了摇头，女子点了点头：“我的名字叫若昀，你也别一口一个师父叫我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收你为徒。看到你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你也该离开这里了。”
忘川第一次拒绝：“我喜欢听师父的琴音，我不要走！”
.........
想起那天一脸倔强的忘川，这个时候的若昀看着一旁低着头的男孩，口气依然那么的清冷：“忘川，想好了吗？”忘川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指头，闭口不言。若昀敲着榻边的枕边，继续说道：“你在我这里已经半月有余了，别的琴友听闻后都有闲言碎语了，而你现在的状态也很好了，所以......”忘川抬起了头：“师父，如何才能让忘川拜入你的门下？”
“只要把我前几天弹的那首《欸乃》一音不差的弹下来，我就会考虑。”若昀低垂着眼，若无其事的说着。
“好，师父。徒儿一定会弹给你听的。”
“不仅是我，我过几天开一个琴会，到时候你表演一首给她们听就行了。”
三天后的琴会，并没有在若昀的琴舍，而是在附近的山上一处凉台，地势平坦，被青翠环绕，不远处还有一曲山泉淌淌而过，叮咚作响，岚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忘川跟着若昀来到这里后，已经有数位男女在这里轻声交谈着，看到若昀，都站起来热情的打着招呼，而在背后垂立着的忘川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看向自己的每一道目光，带着考究的审视。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后，每个人都端坐在铺着垫子的石头上，静心等待着第一个音的弹起。
忘川向众人行了大礼后，在众人围城的大圈中间端坐了下来，闭起了眼睛，尽情的享受着周围的岚风，双手开始抚在了琴弦上，那首悠扬清新的《欸乃》缓缓流出，如同和不远处的山泉互相和鸣一样，荡涤着众人的心灵，而在后半段副曲的部分，忘川还加入了属于自己的理解，那种细腻的变化自然躲不过众人的耳朵，而大家并没有当场说出来，而是瞄了一眼闭眼的若昀，又继续闭眼欣赏起来。
一曲《欸乃》已罢，忘川收拾好琴，自觉的站在若昀的身后，依然和刚来的时候神情无二。
并没有常见的赞叹和祝贺，而是有序的站起来向若昀行了礼离开了凉台。
等到旁人都离开后，若昀睁开了眼睛，直视着前方：“明天记得早起弹琴，你先回去，我要再待一会。”
忘川看着若昀心情有点不好，也不便细问就离开了，岚风渐渐大了，也吹乱了她的长发，青丝飘拂间，若昀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音容，呢喃声轻轻响起：“师父，还好吗？”
多年之后，忘川又回到了这里，随身的士兵队长亲自率领士兵在周围警戒着。已经中年的忘川已经拜入了朝廷，凭借高超的琴艺俨然成为了国内第一人，而平日里严厉万分的忘川，此刻给士兵队长的感觉就仿佛一个终于回到家的孩子般，看到忘川大人的手势，士兵队长让周围的士兵继续退出更远，而他只在几步之后，静静等待着忘川大人。
凉台因为年久失修，长满了野草，而忘川紧紧盯着当年他的师父端坐着的位置，触目良多，虽然在山脚那间琴舍，若昀师父并没有教给自己太多琴曲，然而那一年多的时光却是自己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然而同时也丢掉了很多原本的东西。他现在依然记得那天微凉的早晨，自己饿晕在路边，被她用药水救醒的那一刻。
晨曦，微凉，石板路，泛着光。
“你是.....谁？”
“忘....川。”
(本章完)
————忘川
晨曦，微凉，石板路，泛着光。
远来一位年轻的女子，素白长袍，用素带绑着的瑶琴静静的待在她的背后，尾端有一个装饰性的挂坠，没有宋代常见的玉制品，而是像是自己制作的宛如琥珀般的圆珠，里面仿佛凝固着时间，静静悬浮着一片叶子，泛着晨曦的微光。
年轻女子带着一袭面纱，遮盖住了她的玲珑美容，她就这样款款而走，寻常不过的散步，然后慢慢停了下来，视野之中，在路边蜷缩的一道身影让她停留了一瞬，又恢复了散步的正常步频，仿佛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道背景而已。而在她即将路过这道瘦小的身影时，女子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苍白如纸？也许这样都不能形容男孩此时的病态，而此刻的男孩却如同一座精致的瓷娃娃，长长的睫毛间还挂着点点的晨露，微不可查的颤抖着，向女子传递着自己还活着的讯息。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沾满了污泥，却并没有影响到男孩那种与生俱来的脱尘气质。女子低了低身子，从随身的水囊里倒出了一些水，抹在了男孩的口鼻处，然后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涂抹的那些“水”起了作用，苍白如纸的男孩开始出现了更多的生气，呼吸也开始平稳了下来，随着他的渐渐苏醒，睫毛上的露水也滴落了下来，那是一双宛如琥珀的双眸，如同一汪潋滟的春水，给人一种和煦温暖的亲近感，女子将琴小心的放在了素带上，然后收了收裙摆，蹲了下来，探出修长玉手，掌心朝上，伸出的食指稳稳地托着男孩的下巴，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是......谁？”
男孩被昨晚的雨淋了一夜，虽然得到女子涂抹“水”的帮助，可依然虚弱无力，这个时候的他，如同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薄薄的嘴唇张开了一丝，感觉像是用唾液润了润嘴唇，断断续续的说：“忘......川。”
“师父，师父。忘川还想听昨天师父弹的那首好听的曲子。”人未到，声已至。一道白影从外面飞奔着跑进来，欢呼雀跃之中，看到的是师父清冷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忘川这个时候想起了这位师父的规矩，连忙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站在女子的旁边，那一双琥珀般的双眸只是盯着木板地面。
女子看着彻底活泼过来的忘川，斜靠在榻的身体叹了口气，她第一次后悔当时心一软，讲这个精致怜人的小男孩带回自己的琴舍，想的是待他养好身体，就能让他离开了，可这个小男孩实在的黏人，从到琴舍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小家伙就仿佛着了魔似的，贪婪的听着自己的琴曲，没错，就是贪婪的听着，有的时候还会轻声和着旋律，这下让女子都开始留了心，随便捡都捡了一个懂音律的？
接下来的几天，女子试着将音律“宫、商、角、徽、羽”的基础知识教给他，而他也不负重望，迅速就掌握了最基础的常识，并且自己还有模有样的弹了几个音，而女子的兴致也被激了起来，随手弹了一曲《欸乃》给他听，小男孩听完后，闭着眼睛轻轻的说：“师父，我听到了船桨和渔夫的号子声，曲调悠扬，清新隽永。好好听啊，是附近那个渔场吗？”
女子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似很满足的说道：“不错。这首《欸乃》也是名曲了，你第一次听就能听出里面的感情，很不错。你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音律吗？”看着男孩摇了摇头，女子点了点头：“我的名字叫若昀，你也别一口一个师父叫我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收你为徒。看到你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你也该离开这里了。”
忘川第一次拒绝：“我喜欢听师父的琴音，我不要走！”
.........
想起那天一脸倔强的忘川，这个时候的若昀看着一旁低着头的男孩，口气依然那么的清冷：“忘川，想好了吗？”忘川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指头，闭口不言。若昀敲着榻边的枕边，继续说道：“你在我这里已经半月有余了，别的琴友听闻后都有闲言碎语了，而你现在的状态也很好了，所以......”忘川抬起了头：“师父，如何才能让忘川拜入你的门下？”
“只要把我前几天弹的那首《欸乃》一音不差的弹下来，我就会考虑。”若昀低垂着眼，若无其事的说着。
“好，师父。徒儿一定会弹给你听的。”
“不仅是我，我过几天开一个琴会，到时候你表演一首给她们听就行了。”
三天后的琴会，并没有在若昀的琴舍，而是在附近的山上一处凉台，地势平坦，被青翠环绕，不远处还有一曲山泉淌淌而过，叮咚作响，岚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忘川跟着若昀来到这里后，已经有数位男女在这里轻声交谈着，看到若昀，都站起来热情的打着招呼，而在背后垂立着的忘川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看向自己的每一道目光，带着考究的审视。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后，每个人都端坐在铺着垫子的石头上，静心等待着第一个音的弹起。
忘川向众人行了大礼后，在众人围城的大圈中间端坐了下来，闭起了眼睛，尽情的享受着周围的岚风，双手开始抚在了琴弦上，那首悠扬清新的《欸乃》缓缓流出，如同和不远处的山泉互相和鸣一样，荡涤着众人的心灵，而在后半段副曲的部分，忘川还加入了属于自己的理解，那种细腻的变化自然躲不过众人的耳朵，而大家并没有当场说出来，而是瞄了一眼闭眼的若昀，又继续闭眼欣赏起来。
一曲《欸乃》已罢，忘川收拾好琴，自觉的站在若昀的身后，依然和刚来的时候神情无二。
并没有常见的赞叹和祝贺，而是有序的站起来向若昀行了礼离开了凉台。
等到旁人都离开后，若昀睁开了眼睛，直视着前方：“明天记得早起弹琴，你先回去，我要再待一会。”
忘川看着若昀心情有点不好，也不便细问就离开了，岚风渐渐大了，也吹乱了她的长发，青丝飘拂间，若昀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音容，呢喃声轻轻响起：“师父，还好吗？”
多年之后，忘川又回到了这里，随身的士兵队长亲自率领士兵在周围警戒着。已经中年的忘川已经拜入了朝廷，凭借高超的琴艺俨然成为了国内第一人，而平日里严厉万分的忘川，此刻给士兵队长的感觉就仿佛一个终于回到家的孩子般，看到忘川大人的手势，士兵队长让周围的士兵继续退出更远，而他只在几步之后，静静等待着忘川大人。
凉台因为年久失修，长满了野草，而忘川紧紧盯着当年他的师父端坐着的位置，触目良多，虽然在山脚那间琴舍，若昀师父并没有教给自己太多琴曲，然而那一年多的时光却是自己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然而同时也丢掉了很多原本的东西。他现在依然记得那天微凉的早晨，自己饿晕在路边，被她用药水救醒的那一刻。
晨曦，微凉，石板路，泛着光。
“你是.....谁？”
“忘....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