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奈 何(二)
(二)痴呆
没有人愿意听到不好的消息,但坐在方鹃对面的郝医生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怀疑丁爱君的儿子可能是痴呆症状。当然,郝医生一再说明,这仅仅是根据她多年的行医经验结合方鹃提供的一些消息的初步判断,她没有见到她侄子本人也并未经过仪器科学地检查,不好妄下结论。她一再建议把孩子带到县医院让内科医生看看,再下结论也不晚。
丁建天扶着挺着个大肚子的方鹃,心里忐忑不安地从县城里回到家里,把郝医生的话转告给了自己的母亲,丁家母亲听后自然是心急如焚,决定明天让大儿子一起陪着去方鹃家,让女儿、女婿带上孩子去县城让医生看看。
不要看丁爱君平日里咋咋唬唬的,但一听到自己的母亲让她跟自家男人去县城里给孩子看看时,却头耷拉了下来。在她的记忆里县城只去两次,那还是跟着村子里的好几位姑娘们一起去的,最不能让她忘记的一次是去县城大商场里购买过年时用的布料。为了买到别人说的大降价的那块布料,足足让她在商场里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因为要过年了商场里人特别多,尤其是逢年过节才降价处理的那些商品柜台前。因为人比平时多了许多,排队的时候丁爱君一不小心碰了一位县城里女人的黑色皮鞋,虽然只是自己的鞋后跟轻轻地踩到了那位看起来不怎么姣嫩的城里女人鞋尖,可她却发出一声让人费解的大叫声,好像自己是被一头大象踩着了,引得那一层楼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这种小磕碰在农村里不是家常便饭?即使被踩了的人也并不会像眼前这位表演,大家都只是相互开个玩笑就过去了。再说了,要是在村子里遇见这种只会作作的女人,丁爱君说不定早就跟她干上了,可今天她来的地方不是她们村子而是县城。在县城里,丁爱君看到的许多东西都是她们村里所没有的,看着城里穿得都像模像样,干干净净的,不像庄稼人总是把衣服穿得好几天,变了色,才让女人拿到村子池塘里好好地洗上一回,偶尔还看到有些男人在脖子上挂个布条(后来听人说那是叫领带),脚上穿着农村里没有的皮鞋,不像农村里人那样常常是赤脚在地里走来走回,只有在天冷或过年等重要场合,才会穿上自家做的布鞋,很少很少会去买一双现成的鞋子,更不用说是皮鞋了。
这一次县城之行让丁爱君一直记忆犹新,发誓再也不去县城要好好地呆在自己的村子里,以免得让城里人瞧不起。但是,今天她又要去县城里了,并且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孩子是她的一切。
第二天,丁爱君和自己的男人即方国春,由丁建天领着去了县人民医院。因为丁建天的熟悉,一行人很快就挂上了内科一位专家的号。专家是一位矮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国字形的脸上瞪着两颗大大的眼珠子,鼻子末端堆着一块厚厚的肉,在那堆肉的最下面露出两个黑黑的鼻孔,鼻孔里还冒出两棵调皮的鼻毛。丁爱君他们抱着孩子进去时,那老头左手端着个紫红色的瓷茶壶,慢悠悠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吸得用力发出了“叽叽”的声响,看那被摸得光滑铮亮的壶柄,它跟着他已经有许多个年代,也许他那只左手除了摸自己的老婆外,碰得最多的就是茶壶了,他右手正拿着一支用来写药方的笔,此时却正用它磨擦着后脑勺,可能是那块头皮特别地痒吧。
见到进来的除了大人外,还有一位小孩子,是那种肉嘟嘟的模样,老头好像有了好心情。他并不急着想知道谁是病人,哪里不舒服,只是笑眯眯地把正在抓痒痒的那要笔,从他的后脑勺移向了那个胖嘟嘟的小屁孩子。他原本想用手中的那根笔轻轻地在孩子面前晃晃,以引起他的注意。以他的经验,许多小孩子都会伸出小肉手来抓,如此,他就可以逗他们开心。
可是,老头并没有见到小孩伸手出来抓。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来找他看病的人不是这三位大人中的某人,而是眼前这个看着肉嘟嘟的小屁孩子。
丁爱君抱着儿子坐在了老头对面,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来来来,让老爷爷握握你的小手。哦,摸着好舒服呢!”老头子一点都不急着问问题,好似要跟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小孩子先玩会儿。见有陌生老爷爷跟自己玩耍,丁爱君的儿子并没有陌生的感觉,也不会紧张,只是他对于老头子跟他玩的反应总是好像慢半拍,当老头一边玩耍一边观察他的眼睛时,察觉到眼神中没有那种清澈。
“孩子平日里睡觉、吃东西都正常吧?”老头子终于开口跟大人说上话了。
“会吃也会睡呢!”丁爱君像小鸡吃食似地点头道。关于病虽然老头到现在依然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一直就是在跟孩子玩着,可丁爱君自走进门诊的门便已经背上冒汗,她宝贝儿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儿子跟村子里其他同龄的小孩子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能吃会睡。虽然偶尔走路不是那样的顺利,叫妈妈的声音也有点吐字不清,但她认为这是一岁半孩子正常的表现,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正常了。只是母亲一再催促她跟方国春带着孩子来医院,没有毛病最好,如果确实有问题早发现早治好,也不失为不幸中的万幸。拗不过自己母亲的一再催促,她才不情愿地带着孩子来县城医院。即使是认为自己孩子是没有问题的,也不是心甘情愿地来县城,可一旦真正踏入医院的地开始,她心里就不自觉地产生了诸我的害怕,万一呢?她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孩子生下来后,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没?”老头并不像位医生那般直接,像是在巷子里碰到的邻居那般,随意地跟对方闲聊着,脸上尽量地放松以免让病人产生不必要的紧张感。
“生下来后一直是好好地,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呀!”丁爱君被问的一头雾水,她对老头子的问题感到有些莫名,为什么老头不直接检查孩子本身,而是胡乱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呢?当然,她怕老头生气,自然是不敢这样直接说出来。
“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好。”老头还是那副一点都不急的模样,边跟大从聊着边用手中那支笔继续逗着孩子。
“医生,我媳妇生产的时候有些难产,孩子生下来时被卡了一些时间,后来去了镇医院才完成生下来呢。”此时,原来站在边上的方国春小声地插了一句。他当然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只是女人那天在自家生孩子的情节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想想生孩子也就这地方可能有点不顺利,所以他壮着胆子给说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自己的女人,不知是否说错了什么。
“哦,有这么回事情!”老头原本心不在焉的眼神,因为听到方国春的一席话,顿时集中了精神,他似乎从中发现了点什么。他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小的手电推上开关,顿时射出一道光亮。老头把它移到小孩子的眼前,慢慢地左右移动,或上下移动,观察着孩子的反应。之后,又把手电对着孩子的眼睛,轻轻地用手去掰开他的眼皮,尽量向上下分开,但他没有看见孩子眼中的那份清澈和明亮。依照他做了30年的医生经验,孩子可能的问题就是脑神经系统可能出了问题。可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想让孩子去做下仪器检查,但愿那些设备通过图像和数据告诉他,孩子是正常的,只是比一般的孩子们发育得稍微晚了些。
老头给大人开了一张检查的单子,让大人们抱着孩子去楼上做下检查。看着老头给孩子瞧了半天也没有说孩子没事,现在又要做什么检查,看来孩子确实有问题,此时丁爱君的心里已经开始发毛,她都没有力气抱着孩子去楼上做检查了,方国春只得接过她手中的孩子,跟丁建天一起去了楼上,丁爱君瘫坐在门诊室外面过道上的一张椅子上。
机器是不带感情的,结果很是残酷地告诉老头,他眼前的这位不到2岁的孩子真真切切有脑瘫的问题,只是不算特别严重。他长大后可以有生活的自理能力,但动作会比正常人慢上半拍,语言能力的不足比较明显,说话会让人感觉到结巴。现在孩子还小,有些神经系统还没有完全发育完全,可以在平时多对他进行训练,以达到改善的可能。当然,老头儿一再强调,县城里医院的技术比不上大城市里的好,为了防止孩子的误诊,建议大人们去一趟地区医院,让水平高些的那些医生们再看看,保不了没有问题,即使有点小问题也可以治好。
老头的水壶里早就没有了茶,茶壶早已经凉了,可他依然拿起来再放下,如此那般了二、三次。他的内心很是痛苦,知道这种情况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男孩子,如果事实就是他所判断的那样,那他长大后的娶妻生子就很有困难了,谁愿意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嫁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男孩子家里去?
丁爱君已经不记得他们一行四人是怎样回到方家村的,从老头医生嘴里知道了儿子的脑子有问题后,感觉自己也开始不正常了,脑子迷迷糊糊的。她就那样抱着儿子,像块木头似地被方国春和丁建天两人一左一右提着坐车子回来了,她表情呆滞的样子,甚至把儿子都给吓到了,路上哭了好几回。当儿子哭出声来时,以为他是饿了,条件反射似地扯上外面的衣服把奶头塞到他嘴里,可儿子却吐出来依旧是干豪着,等到如此几次后,等他真正因为饥饿而再次哭泣时,她又没有了反应,以至于车子上的女人提醒她要喂他吃东西时,她才被惊醒过来之后又是麻木地把奶头放到他的嘴里,一直到他喝饱之后的沉睡。
方家人彻底地被打击了,打击得最为深重的便是方鹃的爷爷,老人家原本身体就常常感觉不好,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现在听到曾孙子脑子有毛病,身体一下子就像是海绵般软下去,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方鹃母亲自己自然是痛的不行,可依然一个人单独承担着家里的一切家务,包括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爷爷,尽量给他做点可口的,洗净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特别现在已是盛夏,需要每天给老爷子换衣服,不然身上容易长痱子以到于溃烂发炎。但是,她内心的痛苦谁可以倾述?家里的男人只知道自己整天唉声叹气地抽着他那根永远也抽不完的旱烟,白天就知道在外面地里用尽力气以减少内心的痛苦,回来后吃完饭便倒头睡觉,以前就很少跟她聊天扯淡的他,现在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整个人如同村里那座祠堂门前的石狮子,两眼不怒自威却不发一言,让人敬而远之。
性格温顺的方国春,原本内心就不强大,今天也被孩子的病情给搞蒙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不容易娶的老婆,生下孩子,竟会是这种结果。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在地里活不多的时候,多多地陪在老婆孩子身边,以免她会不会因想不开而发生什么不测。之前爱耍脾气的丁爱君,在他眼是如此的看不顺眼,虽然他也就是在心里如此说说。可是,现在看着整天魂不守舍似的她,突然间有了一种真心的疼爱。当一个女人因为自己孩子而变得可怜时,是多么值得男人去温暖的。他不擅于言语只得常常陪她于左右,这要在丁爱君正常的日子里,说不定早就把他臭骂一顿了,不过现在的她除了抱在怀里的儿子外,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便不会有什么力气地管她的男人是不是跟在她身边。
没有人愿意听到不好的消息,但坐在方鹃对面的郝医生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怀疑丁爱君的儿子可能是痴呆症状。当然,郝医生一再说明,这仅仅是根据她多年的行医经验结合方鹃提供的一些消息的初步判断,她没有见到她侄子本人也并未经过仪器科学地检查,不好妄下结论。她一再建议把孩子带到县医院让内科医生看看,再下结论也不晚。
丁建天扶着挺着个大肚子的方鹃,心里忐忑不安地从县城里回到家里,把郝医生的话转告给了自己的母亲,丁家母亲听后自然是心急如焚,决定明天让大儿子一起陪着去方鹃家,让女儿、女婿带上孩子去县城让医生看看。
不要看丁爱君平日里咋咋唬唬的,但一听到自己的母亲让她跟自家男人去县城里给孩子看看时,却头耷拉了下来。在她的记忆里县城只去两次,那还是跟着村子里的好几位姑娘们一起去的,最不能让她忘记的一次是去县城大商场里购买过年时用的布料。为了买到别人说的大降价的那块布料,足足让她在商场里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因为要过年了商场里人特别多,尤其是逢年过节才降价处理的那些商品柜台前。因为人比平时多了许多,排队的时候丁爱君一不小心碰了一位县城里女人的黑色皮鞋,虽然只是自己的鞋后跟轻轻地踩到了那位看起来不怎么姣嫩的城里女人鞋尖,可她却发出一声让人费解的大叫声,好像自己是被一头大象踩着了,引得那一层楼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这种小磕碰在农村里不是家常便饭?即使被踩了的人也并不会像眼前这位表演,大家都只是相互开个玩笑就过去了。再说了,要是在村子里遇见这种只会作作的女人,丁爱君说不定早就跟她干上了,可今天她来的地方不是她们村子而是县城。在县城里,丁爱君看到的许多东西都是她们村里所没有的,看着城里穿得都像模像样,干干净净的,不像庄稼人总是把衣服穿得好几天,变了色,才让女人拿到村子池塘里好好地洗上一回,偶尔还看到有些男人在脖子上挂个布条(后来听人说那是叫领带),脚上穿着农村里没有的皮鞋,不像农村里人那样常常是赤脚在地里走来走回,只有在天冷或过年等重要场合,才会穿上自家做的布鞋,很少很少会去买一双现成的鞋子,更不用说是皮鞋了。
这一次县城之行让丁爱君一直记忆犹新,发誓再也不去县城要好好地呆在自己的村子里,以免得让城里人瞧不起。但是,今天她又要去县城里了,并且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孩子是她的一切。
第二天,丁爱君和自己的男人即方国春,由丁建天领着去了县人民医院。因为丁建天的熟悉,一行人很快就挂上了内科一位专家的号。专家是一位矮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国字形的脸上瞪着两颗大大的眼珠子,鼻子末端堆着一块厚厚的肉,在那堆肉的最下面露出两个黑黑的鼻孔,鼻孔里还冒出两棵调皮的鼻毛。丁爱君他们抱着孩子进去时,那老头左手端着个紫红色的瓷茶壶,慢悠悠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吸得用力发出了“叽叽”的声响,看那被摸得光滑铮亮的壶柄,它跟着他已经有许多个年代,也许他那只左手除了摸自己的老婆外,碰得最多的就是茶壶了,他右手正拿着一支用来写药方的笔,此时却正用它磨擦着后脑勺,可能是那块头皮特别地痒吧。
见到进来的除了大人外,还有一位小孩子,是那种肉嘟嘟的模样,老头好像有了好心情。他并不急着想知道谁是病人,哪里不舒服,只是笑眯眯地把正在抓痒痒的那要笔,从他的后脑勺移向了那个胖嘟嘟的小屁孩子。他原本想用手中的那根笔轻轻地在孩子面前晃晃,以引起他的注意。以他的经验,许多小孩子都会伸出小肉手来抓,如此,他就可以逗他们开心。
可是,老头并没有见到小孩伸手出来抓。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来找他看病的人不是这三位大人中的某人,而是眼前这个看着肉嘟嘟的小屁孩子。
丁爱君抱着儿子坐在了老头对面,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来来来,让老爷爷握握你的小手。哦,摸着好舒服呢!”老头子一点都不急着问问题,好似要跟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小孩子先玩会儿。见有陌生老爷爷跟自己玩耍,丁爱君的儿子并没有陌生的感觉,也不会紧张,只是他对于老头子跟他玩的反应总是好像慢半拍,当老头一边玩耍一边观察他的眼睛时,察觉到眼神中没有那种清澈。
“孩子平日里睡觉、吃东西都正常吧?”老头子终于开口跟大人说上话了。
“会吃也会睡呢!”丁爱君像小鸡吃食似地点头道。关于病虽然老头到现在依然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一直就是在跟孩子玩着,可丁爱君自走进门诊的门便已经背上冒汗,她宝贝儿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儿子跟村子里其他同龄的小孩子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能吃会睡。虽然偶尔走路不是那样的顺利,叫妈妈的声音也有点吐字不清,但她认为这是一岁半孩子正常的表现,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正常了。只是母亲一再催促她跟方国春带着孩子来医院,没有毛病最好,如果确实有问题早发现早治好,也不失为不幸中的万幸。拗不过自己母亲的一再催促,她才不情愿地带着孩子来县城医院。即使是认为自己孩子是没有问题的,也不是心甘情愿地来县城,可一旦真正踏入医院的地开始,她心里就不自觉地产生了诸我的害怕,万一呢?她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孩子生下来后,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没?”老头并不像位医生那般直接,像是在巷子里碰到的邻居那般,随意地跟对方闲聊着,脸上尽量地放松以免让病人产生不必要的紧张感。
“生下来后一直是好好地,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呀!”丁爱君被问的一头雾水,她对老头子的问题感到有些莫名,为什么老头不直接检查孩子本身,而是胡乱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呢?当然,她怕老头生气,自然是不敢这样直接说出来。
“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好。”老头还是那副一点都不急的模样,边跟大从聊着边用手中那支笔继续逗着孩子。
“医生,我媳妇生产的时候有些难产,孩子生下来时被卡了一些时间,后来去了镇医院才完成生下来呢。”此时,原来站在边上的方国春小声地插了一句。他当然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只是女人那天在自家生孩子的情节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想想生孩子也就这地方可能有点不顺利,所以他壮着胆子给说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自己的女人,不知是否说错了什么。
“哦,有这么回事情!”老头原本心不在焉的眼神,因为听到方国春的一席话,顿时集中了精神,他似乎从中发现了点什么。他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小的手电推上开关,顿时射出一道光亮。老头把它移到小孩子的眼前,慢慢地左右移动,或上下移动,观察着孩子的反应。之后,又把手电对着孩子的眼睛,轻轻地用手去掰开他的眼皮,尽量向上下分开,但他没有看见孩子眼中的那份清澈和明亮。依照他做了30年的医生经验,孩子可能的问题就是脑神经系统可能出了问题。可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想让孩子去做下仪器检查,但愿那些设备通过图像和数据告诉他,孩子是正常的,只是比一般的孩子们发育得稍微晚了些。
老头给大人开了一张检查的单子,让大人们抱着孩子去楼上做下检查。看着老头给孩子瞧了半天也没有说孩子没事,现在又要做什么检查,看来孩子确实有问题,此时丁爱君的心里已经开始发毛,她都没有力气抱着孩子去楼上做检查了,方国春只得接过她手中的孩子,跟丁建天一起去了楼上,丁爱君瘫坐在门诊室外面过道上的一张椅子上。
机器是不带感情的,结果很是残酷地告诉老头,他眼前的这位不到2岁的孩子真真切切有脑瘫的问题,只是不算特别严重。他长大后可以有生活的自理能力,但动作会比正常人慢上半拍,语言能力的不足比较明显,说话会让人感觉到结巴。现在孩子还小,有些神经系统还没有完全发育完全,可以在平时多对他进行训练,以达到改善的可能。当然,老头儿一再强调,县城里医院的技术比不上大城市里的好,为了防止孩子的误诊,建议大人们去一趟地区医院,让水平高些的那些医生们再看看,保不了没有问题,即使有点小问题也可以治好。
老头的水壶里早就没有了茶,茶壶早已经凉了,可他依然拿起来再放下,如此那般了二、三次。他的内心很是痛苦,知道这种情况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男孩子,如果事实就是他所判断的那样,那他长大后的娶妻生子就很有困难了,谁愿意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嫁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男孩子家里去?
丁爱君已经不记得他们一行四人是怎样回到方家村的,从老头医生嘴里知道了儿子的脑子有问题后,感觉自己也开始不正常了,脑子迷迷糊糊的。她就那样抱着儿子,像块木头似地被方国春和丁建天两人一左一右提着坐车子回来了,她表情呆滞的样子,甚至把儿子都给吓到了,路上哭了好几回。当儿子哭出声来时,以为他是饿了,条件反射似地扯上外面的衣服把奶头塞到他嘴里,可儿子却吐出来依旧是干豪着,等到如此几次后,等他真正因为饥饿而再次哭泣时,她又没有了反应,以至于车子上的女人提醒她要喂他吃东西时,她才被惊醒过来之后又是麻木地把奶头放到他的嘴里,一直到他喝饱之后的沉睡。
方家人彻底地被打击了,打击得最为深重的便是方鹃的爷爷,老人家原本身体就常常感觉不好,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现在听到曾孙子脑子有毛病,身体一下子就像是海绵般软下去,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方鹃母亲自己自然是痛的不行,可依然一个人单独承担着家里的一切家务,包括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爷爷,尽量给他做点可口的,洗净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特别现在已是盛夏,需要每天给老爷子换衣服,不然身上容易长痱子以到于溃烂发炎。但是,她内心的痛苦谁可以倾述?家里的男人只知道自己整天唉声叹气地抽着他那根永远也抽不完的旱烟,白天就知道在外面地里用尽力气以减少内心的痛苦,回来后吃完饭便倒头睡觉,以前就很少跟她聊天扯淡的他,现在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整个人如同村里那座祠堂门前的石狮子,两眼不怒自威却不发一言,让人敬而远之。
性格温顺的方国春,原本内心就不强大,今天也被孩子的病情给搞蒙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不容易娶的老婆,生下孩子,竟会是这种结果。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在地里活不多的时候,多多地陪在老婆孩子身边,以免她会不会因想不开而发生什么不测。之前爱耍脾气的丁爱君,在他眼是如此的看不顺眼,虽然他也就是在心里如此说说。可是,现在看着整天魂不守舍似的她,突然间有了一种真心的疼爱。当一个女人因为自己孩子而变得可怜时,是多么值得男人去温暖的。他不擅于言语只得常常陪她于左右,这要在丁爱君正常的日子里,说不定早就把他臭骂一顿了,不过现在的她除了抱在怀里的儿子外,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便不会有什么力气地管她的男人是不是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