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千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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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棵树下深埋的美酒啊(三)

    世人皆知千觞醉是好酒。好酒,酿制方法一般都不简单,然而千觞醉是个例外。千觞醉的酿制不在技艺高超,而在于巧,就是放置各种材料的时间数量。这些,阿箐自五六岁起便被父母追着背了个滚瓜烂熟。

    说来好笑,年仅五岁的阿箐连米粟都还未分清便被爹娘追着打着背那千觞醉的谱子。酿千觞醉原料可不少,那谱子也很长,再加上年少的阿箐不懂世事,对背诵提不起什么兴趣。耐着性子背了两天后便再背不下去了。

    那几日,府里的仆人们几乎都看到夫人或是老爷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戒尺追着小姐满院的跑。小姐边跑边不住回头,眼神不时往夫人手上的戒尺上漂。

    “娘亲,您别追,了我实在学不下去啊。”

    “学不下去你也要学。”

    夫人手中挥着戒尺朝小姐加紧脚步又追了过去。

    小姐也加快脚步,跑的更快。

    最终,阿箐还是将那谱子背过了。这要归功于她那么聪明的阿爹。

    十五月圆,阿爹带着阿箐去逛灯花节,三两下就哄了阿箐答应背过谱子。后来,即使阿箐再后悔答应阿爹,也还是硬着头皮背了下来。

    阿箐这人有一特点:答应别人的事无论多难都会做到。她阿爹就利用了这点。

    那年,她五岁。

    八岁那年,她跟着阿爹第一次去了酒坊;第一次,跟着阿爹阿娘酿千觞醉;第一次实践了。

    其实酿千觞醉材料的谱子是她阿爹自己编写的,是为了方便记,但有很多漏洞,如果不是亲眼看过酿酒过程,很难真正会了。这也是为什么阿箐的爹娘敢让阿箐在众人面前背的原因了:即便有心人听到也不会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是一大好处。但照阿箐的意思来说,便是她阿爹没什么作诗的天赋,弄得后人不懂了。

    再后来,她九岁,这一年,她阿爹阿娘离开了,永远回不来了。

    那天的天气是那么晴朗。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一大早,太阳才刚刚出来,明黄色的光照在屋里,很暖。母亲在这光中走进屋来,小心地叫醒她:“箐箐,箐箐……

    娘和阿爹今天要出门,晚上才能回来。阿箐在家要乖哦,要听宣姨的话哦……”

    “嗯?嗯……”她迷迷糊糊地微微挣了睁眼,看到母亲不太清楚的轮廓,微笑着说:“早点回来哦!”

    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她一定会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的将母亲看个清楚,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噩耗实在傍晚传来的。

    阿箐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上,读着宣姨从书房找来的一本游记。少许,她放下书,忽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宣姨跌跌撞撞的从院子外冲她跑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和夫人,他们,他们……”

    “砰。”阿箐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风吹过,使得书页哗哗作响。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点声音啦。

    那一天,宣姨告诉她,她的父母——尹家夫妇在返回的路上遇了山贼,丢了性命。

    第二天,父母的尸首被运了回来,尹府上下准备葬礼,哀丧十日。

    十日后,尹家夫妇入葬。

    随即,尹箐的叔伯们遣散了尹府和酒坊的工人仆人,平分了尹家夫妇的财产,房契,地契……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考虑过阿箐,亦或是他们觉得根本不需要考虑她:一个九岁的女娃罢了。

    他们把阿箐的一切都拿走了,只留下她,好像阿箐与他们毫无半点关系。

    在财宝面前,人人都似只豺狼,不念亲情。

    “都带走了……”,阿箐站在大堂里头,身上还穿着送葬的素衣。堂上的白绫还未卸去,孤寂的风就这样穿堂过,静静地,静静地静静地……阿箐的衣摆随着风轻轻的晃动。

    单薄的身影。

    阿箐仿佛忽然之间高了不少,成熟了不少。

    长大了。心冷了。

    阿箐暗自苦笑:“这里,很快也是别人的了。”

    阿箐的父母待她的叔伯们本不薄,谁家有难都会帮衬一把。然而当轮到他们自家遭难,却没有一个人想要真心帮她。

    “爹,娘,你们怨吗?”

    阿箐笑了,泪也流了。

    接下来,就要乞讨活着了。

    阿箐的心性变了很多。她不曾过度兴奋,也不曾因自尊受损而难堪。只是抬头对着施恩者微微一笑:“嗯,谢谢。”

    流浪三年,她不曾找过一位叔伯,不曾乞求他们收留。一是因为没用,二是因为不在乎。

    当至亲挚爱之人离开后,对于其他人便无什么留恋了,更无恨,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与自己毫无干系。因此,当师傅找到她时,她便决然跟他走了。

    走了,不再回来了。

    但是,当怜公主救下她时,她便觉得有了一位应爱之人了。在那么冷的时候,有人给了你一点温暖,就好像是一个夏天。于是,她便决定要护她一生,让她如愿一生,守护住一个夏天。

    阿箐眼皮微颤,醒来了。房内很暖和,不知又烧了多少碳。

    阿箐轻叹一声,惊了床边的侍女。见她醒来,连忙起身将她扶起,然后端起桌上的药:“来,公主。”

    见她作势要喂自己,阿箐连忙结果她手中的药:“我自己来。”

    喝完了药,阿箐朝屋子里望了一圈。侍女极会看眼色,忙说:“怜公主被王后叫走了,奴婢名唤芝儿,原在怜公主手下当差,自今日起侍奉箐公主。”

    “嗯。”阿箐简单应了一声。

    她刚刚的确再找怜公主,想来是被她母妃叫去学习了。

    怜公主的母妃便是王后。

    怜公主因为从小身子弱,未学过什么。如今身体好了,她母妃连请来了几位夫子督她学习。

    阿箐找她,仅是想问她为何知道自己在花园,又为何……会就自己。既然她不在,便渐没了那个心思。

    日后,身边的芝儿告诉她,那日,怜公主身边的茜儿经过花园时正看到彦公子在罚箐公主,便急忙回禀了怜公主。原因是怜公主自身体好后便一直想见见这位箐公主,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这次茜儿见箐公主受罚,觉得怜公主应该会重视才回禀了她。

    听她细细讲来,阿青觉得这位茜儿也应算到恩人的行列里去。

    别人对她不好,她也许会笑一笑,忍了过去;但若别人对她好一点儿,她便成千成万地报答。

    那日傍晚,怜公主又来了一次,见她身体已无大恙,松了一口气。

    她说:“我可不想自己好了,却把病痛转给别人,让别人替我受难。”

    阿箐笑,这公主还会关心别人呢。

    “今日之事,多谢公主啦。”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具体细节记不清了。但那日之后,怜公主常在课业之余,来找阿箐或是阿箐去找怜公主。小屋里常常的笑声。

    怜公主有很多书,她说是她在病中,无法出门儿的时候拿来磨时间的。偶尔,阿箐会借去一两本,或是哪日怜公主想起本好书,拿来和阿箐分享。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不知从何时开始流传。但在那个时期,显然是无用的。王后不仅请了教练公主刺绣的绣娘,还请了教学的夫子。

    有时阿箐会被怜公主拉去一起学习。她说的很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是不知在她心中,学习到底是福还是难呢?

    苦笑。

    夫子教的无非是各家经典,诗词歌赋。阿箐到底与怜公主不同,小时候在家中已经学过了这些,提不起什么兴趣。然而对于刺绣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小时候,她常窝在母亲怀里,看着母亲一针一线,神奇的弄出一朵花儿来。可她似乎没有什么天赋,绣出来的歪歪扭扭,几次笑的父亲肚子疼。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很有兴趣。

    总之,除了与那些皇子公主们以及贵族子弟斗斗心眼儿,陪怜公主上几堂课外,阿箐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的。

    好久好久没更了,咳咳,我都快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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