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守卫睢阳
于是许远就把翟良辅的原话述说了一遍。
“行了，大人你别再往下说了，这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张大人和老翟呢！我……我……我只有痛痛快快上阵杀敌，才有资格跟他们见面了。”许远说到一半时，雷万春愧悔地打断他的话。
不久李朵儿出现呕吐情况，雷万春猜测是怀孕了，于是赶紧找郎中请脉，果然是有喜了。雷万春听后高兴地把李朵儿抱起来转圈，朵儿说快放下，别伤着咱的小东西，雷万春才赶紧放下，随即雷万春又郁闷起来，说这小东西来的不是时候，这兵荒马乱生死难定的，日后不敢想。朵儿听后也犯起难来。恰巧李辞过来看望他们，听雷万春说起此事，就建议去找张大人想想办法。两人找到张巡，说明情况，张巡说要不将朵儿送回南方老家，雷万春说，也只好如此。张巡让他们选派一个办事牢靠底细的手下把朵儿送回去。雷万春说目前正缺人手，再为自己减员，自己很不情愿。张巡安慰他说，胜负不在这一人身上，再说，咱们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正是要为子孙们保太平吗，没有了子嗣，咱们图个啥呀。雷万春很感激张大人体恤人情，说明天就派人送回朵儿。
晚上两人心事重重，难以入眠，一会儿说南方家人，一会儿说孩子将来取名，一会儿说能否再相逢，一会儿雷万春又想起给家族写封信说明情况，好让家人相认……第二天夫妻洒泪而别，李辞也来相送。雷万春不断叮咛亲兵路上要照顾好夫人，送到后马上回来，那名亲兵连说“放心”。
九十三
张巡想到修补被霹雳车抛出石块砸坏的墙要用石灰，可石灰如今也是作战物资，于是找到许远，让他想办法减少石灰用量，试试用糯米汁代替作粘胶剂，并且今后连糯米也要节俭来用，许远说他去督办此事。
张巡想乘胜进攻陈留县（今开封县的陈留镇），从而为攻打开封做铺垫。结果探马回来时不幸被尹子奇的士兵抓住。尹子奇审问后获悉张巡的计划，很感诧异，更担心这会让自己在大燕朝很很尴尬，于是尹子奇整顿兵马又大兵压境，并从史思明那里讨来名将篾切儿助阵。张巡获知消息后感到巨大压力，找来雷万春和南霁云商量来次斩首行动，挑选死士去奇袭尹子奇帅帐。
雷万春抢先请缨，说自己有比较成熟的方案，是自己睡不着瞎琢磨时猛然想到的。
张巡和南霁云听后觉得可行。张巡责成他迅速准备。
傍晚，尹子奇刚刚安顿好，正要用餐，忽然闻报城中有二十多人袒露上身、举着白旗正朝这边跑来，没有带兵器，后面还有一大队兵士好像在追赶。尹子奇推测这应该是来投降的，心中暗自高兴，但不免有几丝疑惑，于是命人搜过身后带进来，并指派手下用箭阻击城中的追兵。这伙人被带到中军帐内，尹子奇还是担心被暗算，就让亲兵护卫在前面和两侧，要亲自盘问。谁知那伙人撮口吹出毒针，不少护卫中针。尹子奇毕竟老练，一见此情形迅速一猫身，从众人身后溜出，迅速喊人抓刺客。那伙人一见刺杀尹子奇已希望不大，为首的忙下令“夺刀！夺马，撤！”，从已经被麻倒的护卫手中夺过武器，砍倒门口的护卫，砍断马缰，飞身策马冲出。营口的士兵正在专心对外，没提防里面生变，纷纷被砍倒。他们贴在马背上，背后不时有箭飞过，眨眼功夫已来到接应部队跟前，然后相继回城。
尹子奇又怕又气又恨，可也只能干瞪眼。
雷万春挑选自己的副将冯颜去完成此次任务。雷万春在投奔张巡前曾作为参军在鲁炅手下任事，当时曾动用南诏军平叛，他与一个南诏将领很要好，从他手中得到一种迷药，能速效导致人昏迷，他还讨要了一些吹管。这次他忽然想起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于是主动请缨。
回城后，雷万春带着冯颜来向张巡请罪，报告斩首行动没有成功，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张巡动情地说：“你们何罪之有？本来就是一次尝试，目的是吓吓尹子奇，雷将军主动请缨，冯将军英雄虎胆，褒奖还奖不够呢，何来罪责！”
第二天，尹子奇想还以颜色，命同罗人篾切儿单独搦战。这篾切儿手执五六十斤大铁锤，舞动生风，很是了得。
张巡闻报，到城头敌楼观敌瞭阵，见来将果然威武不凡，但细看之下，发现这人右颌下有一大赘瘤，很像血瘤。张巡博览医书时曾了解到暴怒时血瘤可能破裂，于是有了主意。他传令军中，有谁擅长骂人，快出来建功领赏。果然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出来应征，说自己擅长骂街。张巡让他试骂一下，果然嘴溜舌黑，就先让他喝茶，问了他的姓名，叫莫成寇，人们都叫他“莫张口”。又嘱咐雷万春出去应战，并在雷万春耳边低语几句。
雷万春出战，先质问对面受死之人姓字名谁，今天是不是抬着棺材刚跑过奈何桥要急奔阎王殿来的；并借机仔细观察那瘿瘤的形状。对方说谁死谁活要看手上功夫，反问你是谁。雷万春说我是雷神的先行官，今天就来劈死你。那篾切儿舞动大锤向雷万春砸来，雷横过风火棍往上磕，只听当的一声，雷万春两臂发麻，那篾切儿也觉得虎口有些疼。两人大战起来，双方都擂鼓助威。战了三十来个回合，雷万春说声“雷爷我今天内急，等我痛快完了回头再战”，拨马便蹽。气得篾切儿哇哇乱叫。
雷万春回去后向张巡描述了那瘿瘤的色状，张巡基本断定那就是血瘤，于是嘱咐莫成寇几句。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驱马出来，见面之后那人挽挽袖子指着篾切儿说道：“听说外面一个催命鬼，我还以为是谁呀，原来是你小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外甥，我是你亲娘舅。你爹娘那年干下了有损门楣的糗事，被家里给赶出去了……”
篾切儿一肚子狐疑，气囔囔说道：“我是来打仗的，谁有功夫听你乱攀亲，你快点放马过来。”
“跟我这么说话，舅舅我可要骂你了。你知道你怎么来的吗？你一定不知道，那我给你露个底，你爸你妈不知廉耻，跑到柴堆里发骚，正好那天二郎神与哮天犬玩逗时被那野狗给咬伤了，二郎神大怒，顺手抡起那野狗的后腿摔了下来，那狗正砸在发骚的你妈身上，结果就有了你……”
“哇呀，你敢辱骂我，我砸死你！”说着就抡锤要砸。
那“娘舅”一看不妙，早已拨马往后跑，边跑边看着篾切儿骂：“说你是个狗砸（杂）种，你那杂种劲又来了，你天生就是个下贱坯子，灾祸兜子，刚从你妈那儿出来你就揪你妈那**，气得你妈拎起你那两条小狗腿，就往尿盆里淹你，你看把你个哭丧鬼给憋得，你脖子下那玩意儿就是那时给憋出来的，你还……”
“哇呀呀，气死我了！……”“噗”，那血瘤破了，鲜血迸出。
“我说你是个灾祸兜子吧，娘舅还没打你你就自己个抓破脸了。老舅不跟你玩了，老舅回家喝酒去喽。”打马快速回城，城门随即紧闭。
那篾切儿越生气，那血越流得厉害，没一会儿，血湿衣袖，只好回马，当晚因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
张巡还不知道那篾切儿已死，只觉得那家伙一定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失战斗力。晚上他专为莫成寇杀羊设宴，还答应为他请功。
九十四
尹子奇听说自己借来的爱将还没有立功就被折腾死了，恼羞成怒。第二天亲自穿甲戴盔领兵攻城。张巡采用三鼓而衰的惰敌法，任凭敌人骂阵，就是不发兵。
张巡猜测城外应该有尹子奇指挥，可他混在人群里辨不出来，于是心生一计。他找来制作工匠，让他们削蒿草为箭，然后命人射向城下。敌兵中箭者发现是草箭，就很高兴地跑去报告尹子琦，尹子奇哈哈大笑，以为张巡箭用完了，于是大声命令：“将士们，你们立大功的机会到了，城上刚才射出的箭都是蒿草箭，说明他们已没有什么防御力量了。听好了，给我猛攻！”话音刚落，噌地射来一支铁镝箭，射中了他的左眼，尹子奇疼得哇哇叫，拨马往回赶，边走边喊：“快传军医！”
张巡料定敌方士兵捡到蒿箭一定会向尹子奇汇报情况，这样尹子奇就会主动暴露。张巡命南霁云把平生射箭本领使出来，只要尹子奇一暴露，就瞄准要害部位射他。那尹子奇盔甲包裹得严实，只露出双眼，南霁云只好射眼了。
张巡高兴地问起南将军射箭本领是怎么学来的，南霁云不好意思地回答说：“说来惭愧，我哪里有机会学射箭呀，自己十几岁时，因家贫，就只好给人家撑船来糊口，有时没事，自己就拿弹弓打水鸟，练就好眼力；同时撑船，又练出好臂力。这纯粹是生活逼出来的！”众人听后都笑了。
尹子奇羞愤难当，第二天用眼罩捂着那只眼，咬牙切齿地下令：“从今天开始，给我全面攻城，所有攻城手段都用上，昼夜不停，半月之内拿不下这小小的睢阳城，我拿你们是问，有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叛军先是用云梯，那家伙高大如半个彩虹，上面安置了二百多精兵，推临城下。张巡对付这个早有经验，他命人事先在城墙上凿了三个洞穴，等待云梯快临近时，从最上面的穴中伸出一根大木头，顶端设置了铁钩，钩住云梯使不得退去；低穴中伸出一根木头，顶住云梯使不得前进；中间的一穴中伸出一根大木头，抵住云梯，木头上有沟槽，沟槽里有桐油等流下，接着引燃油脂，结果云梯从中间被烧断，云梯上的士卒全部被烧死。
叛军又用钩车来钩城头上的敌楼，只要钩到，敌楼就会倒塌。张巡在大木头上安置了连锁，锁头装置大环，套住叛军的钩车头，然后用滑轮车拽入城中，截去车上的钩头，钩车就失去作用。
叛军又制作木驴来攻城，张巡就熔化铁水浇灌木驴，木驴立刻被销毁。
叛军最后在城西北角用土袋和柴木积成阶道，想借此登城。张巡也不与叛军交战，只是每天夜晚，暗中把松明与干草投进正在堆积的阶道中，十多天天天如此，叛军没有察觉。几天后张巡故意出动数路人马作战，另派人乘隙顺风纵火焚烧阶道，叛军几乎无法救火，经过十多天烟火才熄灭。
张巡的所作所为都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尹子奇责罚撤换了数名大将，见也攻不下来，只好加强围堵，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并竖起木栅来围城；用精锐部队防范四门，派人加强围城巡查，防止有缒城的人下来。
张巡也在城内挖了壕沟来预防敌人日后攀城入内，还经常派出奇袭队、强攻队、疑兵扰敌队来破解敌方的围困，有时一天作战十来次。
叛军终于把石炮调来，整日用霹雳车和石炮远距离轰城，刮风天还用火箭烧城，睢阳城被损毁得残破不堪，张巡、石承平等被飞石击伤，城中士兵伤亡越来越严重，百姓也多有伤亡。
晚上张巡伤痛难耐，心中有感，提笔写下排律：
守睢阳作
（张巡原创）
接战春来苦，
孤城日渐危。
合围侔月晕，
分守若鱼丽。
屡厌黄尘起，
时将白羽挥。
裹疮犹出阵，
饮血更登陴。
忠信应难敌，
坚贞谅不移。
无人报天子，
心计欲何施。
九十五
许远忙于修补破壁残垣，多次上表请求调拨粮草、军械，可要么是棉花套子敲锣——没有回音，要么就是得到“青黄不接，望自筹”这样的回答。睢阳城面临食品危机。
许远找张巡合计，张巡说只能节衣缩食，定量发放了。
起初士兵们稍有怨言，说吃不饱怎么打仗。张巡和许远分头找到自己原来的属下做思想工作，用大义来激励，用愿景来诱发，用真情来感召，战士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各营内部相互勉励，彼此尽让，士卒间的情感更真挚融洽了。
张巡带伤和许远深入基层，与官兵同吃同勤。张巡晚上与士兵一同巡夜，背靠背站岗，借机了解士兵的思想动态，发现细微苗头，及时防微杜渐，同时还拉近与士兵的距离。
陆家姑和楚楚也带着心酣、玉秀等人经常深入居民中间，嘘寒问暖，送衣送食送药，传播张巡、许远的恩义。百姓们深表感激。
在摸清了很多家庭的基本情况后，陆家姑和楚楚继续扩大女子劳军队，分街巷宣传，对新手进行培训，强化相互联系，一旦战事需要，就可迅速召集，迅速到位。
陆家姑还把一些特殊人家的情况及时反馈给张巡。比如，有个侍老户生了病，有某某家遭了霹雳石或山炮的灾。张巡常和许远、翟良辅带上礼品去慰问。
翟良辅建议除了精打细算外，还应充分挖掘能食用的天物，如花草树木、飞禽穴兽来缓解食物短缺的压力，张巡很认可。
张巡想方设法解除山炮、霹雳车对自己的威胁，白天勘察那些攻城器械的大致位置，让工兵营准备好锡和熔锡的铁臼，深夜让南霁云带着从各营挑选出的精兵绕到敌人的后面偷袭敌人的营帐，摧毁了一些霹雳车，用草窠包裹炉臼保温，到场后，把炉臼中已烧熔的锡水再度快速加热，灌进山炮的捻眼槽，堵死了它，然后快速回营。
尹子奇只好命工兵再凿通山炮捻眼，修造霹雳车，结果十余天后才能继续发起攻击。他吸取教训，增派重兵防护这些攻城宝器，同时防备官军来抢粮。
五月中旬，史思明命令尹子奇赶快拿下睢阳，切断南方支援中原的粮道，策应北方战事。叛军只好加紧攻势，四下用云梯附城，展开密集云梯阵；还冲撞四门，展开强攻。城上显得人手不够。张巡下令让百姓烧烫灶下柴灰，用铁桶拎到城垛下，命士兵用铁勺往下扬灰，这下可把叛军给祸害得不轻，很多人眼睛被烫伤进而被摔伤。叛军只好暂缓攻城。这次胜利来得有些突然，张巡从中大受启发，要求各营集思广益，拓宽防守进攻思路，以便出奇制胜，或败中求胜。
(本章完)
“行了，大人你别再往下说了，这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张大人和老翟呢！我……我……我只有痛痛快快上阵杀敌，才有资格跟他们见面了。”许远说到一半时，雷万春愧悔地打断他的话。
不久李朵儿出现呕吐情况，雷万春猜测是怀孕了，于是赶紧找郎中请脉，果然是有喜了。雷万春听后高兴地把李朵儿抱起来转圈，朵儿说快放下，别伤着咱的小东西，雷万春才赶紧放下，随即雷万春又郁闷起来，说这小东西来的不是时候，这兵荒马乱生死难定的，日后不敢想。朵儿听后也犯起难来。恰巧李辞过来看望他们，听雷万春说起此事，就建议去找张大人想想办法。两人找到张巡，说明情况，张巡说要不将朵儿送回南方老家，雷万春说，也只好如此。张巡让他们选派一个办事牢靠底细的手下把朵儿送回去。雷万春说目前正缺人手，再为自己减员，自己很不情愿。张巡安慰他说，胜负不在这一人身上，再说，咱们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正是要为子孙们保太平吗，没有了子嗣，咱们图个啥呀。雷万春很感激张大人体恤人情，说明天就派人送回朵儿。
晚上两人心事重重，难以入眠，一会儿说南方家人，一会儿说孩子将来取名，一会儿说能否再相逢，一会儿雷万春又想起给家族写封信说明情况，好让家人相认……第二天夫妻洒泪而别，李辞也来相送。雷万春不断叮咛亲兵路上要照顾好夫人，送到后马上回来，那名亲兵连说“放心”。
九十三
张巡想到修补被霹雳车抛出石块砸坏的墙要用石灰，可石灰如今也是作战物资，于是找到许远，让他想办法减少石灰用量，试试用糯米汁代替作粘胶剂，并且今后连糯米也要节俭来用，许远说他去督办此事。
张巡想乘胜进攻陈留县（今开封县的陈留镇），从而为攻打开封做铺垫。结果探马回来时不幸被尹子奇的士兵抓住。尹子奇审问后获悉张巡的计划，很感诧异，更担心这会让自己在大燕朝很很尴尬，于是尹子奇整顿兵马又大兵压境，并从史思明那里讨来名将篾切儿助阵。张巡获知消息后感到巨大压力，找来雷万春和南霁云商量来次斩首行动，挑选死士去奇袭尹子奇帅帐。
雷万春抢先请缨，说自己有比较成熟的方案，是自己睡不着瞎琢磨时猛然想到的。
张巡和南霁云听后觉得可行。张巡责成他迅速准备。
傍晚，尹子奇刚刚安顿好，正要用餐，忽然闻报城中有二十多人袒露上身、举着白旗正朝这边跑来，没有带兵器，后面还有一大队兵士好像在追赶。尹子奇推测这应该是来投降的，心中暗自高兴，但不免有几丝疑惑，于是命人搜过身后带进来，并指派手下用箭阻击城中的追兵。这伙人被带到中军帐内，尹子奇还是担心被暗算，就让亲兵护卫在前面和两侧，要亲自盘问。谁知那伙人撮口吹出毒针，不少护卫中针。尹子奇毕竟老练，一见此情形迅速一猫身，从众人身后溜出，迅速喊人抓刺客。那伙人一见刺杀尹子奇已希望不大，为首的忙下令“夺刀！夺马，撤！”，从已经被麻倒的护卫手中夺过武器，砍倒门口的护卫，砍断马缰，飞身策马冲出。营口的士兵正在专心对外，没提防里面生变，纷纷被砍倒。他们贴在马背上，背后不时有箭飞过，眨眼功夫已来到接应部队跟前，然后相继回城。
尹子奇又怕又气又恨，可也只能干瞪眼。
雷万春挑选自己的副将冯颜去完成此次任务。雷万春在投奔张巡前曾作为参军在鲁炅手下任事，当时曾动用南诏军平叛，他与一个南诏将领很要好，从他手中得到一种迷药，能速效导致人昏迷，他还讨要了一些吹管。这次他忽然想起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于是主动请缨。
回城后，雷万春带着冯颜来向张巡请罪，报告斩首行动没有成功，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张巡动情地说：“你们何罪之有？本来就是一次尝试，目的是吓吓尹子奇，雷将军主动请缨，冯将军英雄虎胆，褒奖还奖不够呢，何来罪责！”
第二天，尹子奇想还以颜色，命同罗人篾切儿单独搦战。这篾切儿手执五六十斤大铁锤，舞动生风，很是了得。
张巡闻报，到城头敌楼观敌瞭阵，见来将果然威武不凡，但细看之下，发现这人右颌下有一大赘瘤，很像血瘤。张巡博览医书时曾了解到暴怒时血瘤可能破裂，于是有了主意。他传令军中，有谁擅长骂人，快出来建功领赏。果然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出来应征，说自己擅长骂街。张巡让他试骂一下，果然嘴溜舌黑，就先让他喝茶，问了他的姓名，叫莫成寇，人们都叫他“莫张口”。又嘱咐雷万春出去应战，并在雷万春耳边低语几句。
雷万春出战，先质问对面受死之人姓字名谁，今天是不是抬着棺材刚跑过奈何桥要急奔阎王殿来的；并借机仔细观察那瘿瘤的形状。对方说谁死谁活要看手上功夫，反问你是谁。雷万春说我是雷神的先行官，今天就来劈死你。那篾切儿舞动大锤向雷万春砸来，雷横过风火棍往上磕，只听当的一声，雷万春两臂发麻，那篾切儿也觉得虎口有些疼。两人大战起来，双方都擂鼓助威。战了三十来个回合，雷万春说声“雷爷我今天内急，等我痛快完了回头再战”，拨马便蹽。气得篾切儿哇哇乱叫。
雷万春回去后向张巡描述了那瘿瘤的色状，张巡基本断定那就是血瘤，于是嘱咐莫成寇几句。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驱马出来，见面之后那人挽挽袖子指着篾切儿说道：“听说外面一个催命鬼，我还以为是谁呀，原来是你小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外甥，我是你亲娘舅。你爹娘那年干下了有损门楣的糗事，被家里给赶出去了……”
篾切儿一肚子狐疑，气囔囔说道：“我是来打仗的，谁有功夫听你乱攀亲，你快点放马过来。”
“跟我这么说话，舅舅我可要骂你了。你知道你怎么来的吗？你一定不知道，那我给你露个底，你爸你妈不知廉耻，跑到柴堆里发骚，正好那天二郎神与哮天犬玩逗时被那野狗给咬伤了，二郎神大怒，顺手抡起那野狗的后腿摔了下来，那狗正砸在发骚的你妈身上，结果就有了你……”
“哇呀，你敢辱骂我，我砸死你！”说着就抡锤要砸。
那“娘舅”一看不妙，早已拨马往后跑，边跑边看着篾切儿骂：“说你是个狗砸（杂）种，你那杂种劲又来了，你天生就是个下贱坯子，灾祸兜子，刚从你妈那儿出来你就揪你妈那**，气得你妈拎起你那两条小狗腿，就往尿盆里淹你，你看把你个哭丧鬼给憋得，你脖子下那玩意儿就是那时给憋出来的，你还……”
“哇呀呀，气死我了！……”“噗”，那血瘤破了，鲜血迸出。
“我说你是个灾祸兜子吧，娘舅还没打你你就自己个抓破脸了。老舅不跟你玩了，老舅回家喝酒去喽。”打马快速回城，城门随即紧闭。
那篾切儿越生气，那血越流得厉害，没一会儿，血湿衣袖，只好回马，当晚因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
张巡还不知道那篾切儿已死，只觉得那家伙一定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失战斗力。晚上他专为莫成寇杀羊设宴，还答应为他请功。
九十四
尹子奇听说自己借来的爱将还没有立功就被折腾死了，恼羞成怒。第二天亲自穿甲戴盔领兵攻城。张巡采用三鼓而衰的惰敌法，任凭敌人骂阵，就是不发兵。
张巡猜测城外应该有尹子奇指挥，可他混在人群里辨不出来，于是心生一计。他找来制作工匠，让他们削蒿草为箭，然后命人射向城下。敌兵中箭者发现是草箭，就很高兴地跑去报告尹子琦，尹子奇哈哈大笑，以为张巡箭用完了，于是大声命令：“将士们，你们立大功的机会到了，城上刚才射出的箭都是蒿草箭，说明他们已没有什么防御力量了。听好了，给我猛攻！”话音刚落，噌地射来一支铁镝箭，射中了他的左眼，尹子奇疼得哇哇叫，拨马往回赶，边走边喊：“快传军医！”
张巡料定敌方士兵捡到蒿箭一定会向尹子奇汇报情况，这样尹子奇就会主动暴露。张巡命南霁云把平生射箭本领使出来，只要尹子奇一暴露，就瞄准要害部位射他。那尹子奇盔甲包裹得严实，只露出双眼，南霁云只好射眼了。
张巡高兴地问起南将军射箭本领是怎么学来的，南霁云不好意思地回答说：“说来惭愧，我哪里有机会学射箭呀，自己十几岁时，因家贫，就只好给人家撑船来糊口，有时没事，自己就拿弹弓打水鸟，练就好眼力；同时撑船，又练出好臂力。这纯粹是生活逼出来的！”众人听后都笑了。
尹子奇羞愤难当，第二天用眼罩捂着那只眼，咬牙切齿地下令：“从今天开始，给我全面攻城，所有攻城手段都用上，昼夜不停，半月之内拿不下这小小的睢阳城，我拿你们是问，有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叛军先是用云梯，那家伙高大如半个彩虹，上面安置了二百多精兵，推临城下。张巡对付这个早有经验，他命人事先在城墙上凿了三个洞穴，等待云梯快临近时，从最上面的穴中伸出一根大木头，顶端设置了铁钩，钩住云梯使不得退去；低穴中伸出一根木头，顶住云梯使不得前进；中间的一穴中伸出一根大木头，抵住云梯，木头上有沟槽，沟槽里有桐油等流下，接着引燃油脂，结果云梯从中间被烧断，云梯上的士卒全部被烧死。
叛军又用钩车来钩城头上的敌楼，只要钩到，敌楼就会倒塌。张巡在大木头上安置了连锁，锁头装置大环，套住叛军的钩车头，然后用滑轮车拽入城中，截去车上的钩头，钩车就失去作用。
叛军又制作木驴来攻城，张巡就熔化铁水浇灌木驴，木驴立刻被销毁。
叛军最后在城西北角用土袋和柴木积成阶道，想借此登城。张巡也不与叛军交战，只是每天夜晚，暗中把松明与干草投进正在堆积的阶道中，十多天天天如此，叛军没有察觉。几天后张巡故意出动数路人马作战，另派人乘隙顺风纵火焚烧阶道，叛军几乎无法救火，经过十多天烟火才熄灭。
张巡的所作所为都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尹子奇责罚撤换了数名大将，见也攻不下来，只好加强围堵，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并竖起木栅来围城；用精锐部队防范四门，派人加强围城巡查，防止有缒城的人下来。
张巡也在城内挖了壕沟来预防敌人日后攀城入内，还经常派出奇袭队、强攻队、疑兵扰敌队来破解敌方的围困，有时一天作战十来次。
叛军终于把石炮调来，整日用霹雳车和石炮远距离轰城，刮风天还用火箭烧城，睢阳城被损毁得残破不堪，张巡、石承平等被飞石击伤，城中士兵伤亡越来越严重，百姓也多有伤亡。
晚上张巡伤痛难耐，心中有感，提笔写下排律：
守睢阳作
（张巡原创）
接战春来苦，
孤城日渐危。
合围侔月晕，
分守若鱼丽。
屡厌黄尘起，
时将白羽挥。
裹疮犹出阵，
饮血更登陴。
忠信应难敌，
坚贞谅不移。
无人报天子，
心计欲何施。
九十五
许远忙于修补破壁残垣，多次上表请求调拨粮草、军械，可要么是棉花套子敲锣——没有回音，要么就是得到“青黄不接，望自筹”这样的回答。睢阳城面临食品危机。
许远找张巡合计，张巡说只能节衣缩食，定量发放了。
起初士兵们稍有怨言，说吃不饱怎么打仗。张巡和许远分头找到自己原来的属下做思想工作，用大义来激励，用愿景来诱发，用真情来感召，战士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各营内部相互勉励，彼此尽让，士卒间的情感更真挚融洽了。
张巡带伤和许远深入基层，与官兵同吃同勤。张巡晚上与士兵一同巡夜，背靠背站岗，借机了解士兵的思想动态，发现细微苗头，及时防微杜渐，同时还拉近与士兵的距离。
陆家姑和楚楚也带着心酣、玉秀等人经常深入居民中间，嘘寒问暖，送衣送食送药，传播张巡、许远的恩义。百姓们深表感激。
在摸清了很多家庭的基本情况后，陆家姑和楚楚继续扩大女子劳军队，分街巷宣传，对新手进行培训，强化相互联系，一旦战事需要，就可迅速召集，迅速到位。
陆家姑还把一些特殊人家的情况及时反馈给张巡。比如，有个侍老户生了病，有某某家遭了霹雳石或山炮的灾。张巡常和许远、翟良辅带上礼品去慰问。
翟良辅建议除了精打细算外，还应充分挖掘能食用的天物，如花草树木、飞禽穴兽来缓解食物短缺的压力，张巡很认可。
张巡想方设法解除山炮、霹雳车对自己的威胁，白天勘察那些攻城器械的大致位置，让工兵营准备好锡和熔锡的铁臼，深夜让南霁云带着从各营挑选出的精兵绕到敌人的后面偷袭敌人的营帐，摧毁了一些霹雳车，用草窠包裹炉臼保温，到场后，把炉臼中已烧熔的锡水再度快速加热，灌进山炮的捻眼槽，堵死了它，然后快速回营。
尹子奇只好命工兵再凿通山炮捻眼，修造霹雳车，结果十余天后才能继续发起攻击。他吸取教训，增派重兵防护这些攻城宝器，同时防备官军来抢粮。
五月中旬，史思明命令尹子奇赶快拿下睢阳，切断南方支援中原的粮道，策应北方战事。叛军只好加紧攻势，四下用云梯附城，展开密集云梯阵；还冲撞四门，展开强攻。城上显得人手不够。张巡下令让百姓烧烫灶下柴灰，用铁桶拎到城垛下，命士兵用铁勺往下扬灰，这下可把叛军给祸害得不轻，很多人眼睛被烫伤进而被摔伤。叛军只好暂缓攻城。这次胜利来得有些突然，张巡从中大受启发，要求各营集思广益，拓宽防守进攻思路，以便出奇制胜，或败中求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