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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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离离原上草7

中篇 离离原上草——7

这一带因有国营矿山,所以颇有些象样的盘山公路,但过往车辆很少。近中午时终于途经一处肖遥满意的所在,他请他们停车表示要方便一下。这里位于山路转弯处,右边是山坡,地势还算平缓,但山石嶙峋,草木丛生;左边是陡崖,也长满林木蒿草,茂密幽深。司机将车开入山坡停下,肖遥说声谢谢下来走入一片可以遮掩视线的杂草丛中,离停车处已有些距离,他站定静候。不一会儿就传来脚步声,是两个人,一见他背着身毫无防备的样子立刻一左一右扑了上来,肖遥没有回头,只是身体略略前倾,在他们堪堪扑到时自两人之间错身后蹿,同时抬手扳住两人颈颌往内一送,砰地一声闷响两人便偃了声息软倒在地。肖遥俯身搜了搜摸出两把军刺扣在腕内。

车内两人看见肖遥独自返回已有所觉,立即跃下车神情戒备,肖遥没容他们掏出家伙军刺已扬手飞出,两人都没躲过,一人左肩被扎穿,一人伤在右肋,痛叫声中,肖遥人已到近前。那两人也算狠角儿,伤了左肩的那人以右手抄起防盗的长车锁兜头砸下,肖遥不退反进右手拿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带,跟着右膝顶上他的右肋,声音并不大,但那人的整个右肋凹了进去,人当即痛晕。另一人见势不妙回身往驾驶位上逃,肖遥及时伸腿,将那人绊倒在车门台阶处,右肋的军刺被压得深入体内,他犹自挣扎着想起身,被肖遥上步抬腿,足跟重重砸在后脑,如死狗般瘫了下来。

肖遥旋即手脚并用将这两人拉到车内,接着又把刚才倒在草丛里的两个也拖了回来。然后,眼光落在那个他认定装了人的麻袋上。

他并没有费心去细细拆解袋口而是发力将麻袋整个撕裂。他没弄错,袋里确是一个人,满身血污,腥臭扑鼻,被四马攒蹄地捆着,似只粽子。想必疼得厉害,肖遥动手替他松缚时能感到他全身的肌肉都抽紧了。这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风雷滚滚,眼见一场山雨在即。肖遥很快解kai绳索,小心地将他身子扳转,替他展开四肢仰面平躺。随着一道闪电雪亮亮照进车内,肖遥看清了他的脸。

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男人,眉目轩朗,身形扎壮。他口唇封着胶带,惨白的脸上斑斑血痕,神智还很清楚,回视肖遥的眼神炯然生动,不见委顿。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他的镇静令肖遥意外。

望着这人挺拔得有些霸道的鼻子,肖遥忽然沉不住气,他冷冷道:“你已被人以5000块钱卖给我了…”话一出口便甚觉自己荒唐,当下住口笑了。他不再说话,伸手揭去那人口上的封条,然后坐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车外已是大雨滂沱。

肖遥退下山坡,正自打轮左转,恰巧前方转弯处有辆吉普呼啸着自山上弛来,他急忙踩下刹车,雨天路滑幸亏尚未加速,车斜斜停下。让过来车他重新点火,刚掉了头预备下山,已开过去的那辆车却突然回头水花四溅中向他直冲过来。肖遥明白是对方来了接应,他没有闪避,反而着亮大灯上档加速正面迎了上去。那辆车措手不及,肖遥感觉有子弹飞过耳际时,两辆车已撞在一处同时翻下山梁。

叶之原在丝丝凉意中醒转,不知是什么药令他觉得肌肤清凉沁骨,疼痛已减,只是全身乏力,明白自己已然获救,他没睁眼,静静躺着思索发生的一切。

半年前他自德国回来参加在昆明举行的一个纯学术xing国际戒毒会议。帮助吸毒者从生理上到心理上戒除毒瘾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科研方向。会议的最后一天当地警方与他联络,希望他能多留几天协助救治一名因吸毒过量而深度昏迷的重要证人,他当即答应,改签了机票。

他一直热衷公益,自学生时期就开始担任各种国际组织的志愿人员,其中包括国际红十字会以及联合国难民署。这些年来他到过世界上许多地方,泰半贫瘠落后或是战乱连年,藉着高度的人道责任感、优秀的专业质素以及应变各种困难的超卓能力,他的声名日显,也因此不断有邀请希望他共济灾难。他很少拒绝,因为做个现代游侠是他自小的梦想,他喜欢那种策马仗剑江湖行的感觉,既然路见不平既然有相助的能力,为什么不拔刀?

他的报偿丰厚,受益者的感激与尊敬,遍天下的朋友,精进的知识和技能,以及各种方式提供给他的科研经费,当然也有仇恨和危险。

由于他的帮助那个证人最终供出了一个很大的制毒窝点,警方很感谢他,因而事情结束后,当他提出想与当地戒毒中心合作一个课题时得到了多方协助。在会议期间叶之原了解到当地戒毒中心以几味野生草药为基础研制出的一种口服戒毒药剂效果很不错。他想弄明白这种药剂的有效成分和药理过程,以便判断有无推广或深入研究的价值。戒毒中心反应也很积极,经过几个月的工作他拿到了初步的实验结果,只需要再实地考察一下这几种草药的野生生长环境就可以返回德国的实验室做进一步研究。为了支持他的工作,中心专门给他配备了两名助手,还特地请市公安局派了位警员随行。都是年轻人,一路行来,颇多乐趣。

陪他们的警员叫张釜,三十多岁,天xing热情,很有经验,开辆越野吉普,熟门熟路,沿途借工作关系令他们得到很多方便,叶之原很喜欢他的爽直与机敏。处熟了以后大张告诉他们自己此行还另有任务,有一件案子需要他到云贵交界处的一个小县城了解情况,那里也正好是叶之原他们这次科考的终点,所以局里派了他来。

3天后的清晨他们来到了那个县城,当日天气不好,yin湿多雾,不适宜去野外,大张便将他们留在招待所,自己出去公干。连日奔波,两个助手已有些体力不济,叶之原嘱他们好好休息,自己则埋头整理数日来的考察笔记。傍晚时分天气放晴,两个助手懒怠动,他便独自溜达着在街上逛了逛。这是一座颇有些历史渊源的山城,存留着许多陈旧古拙的砖结构房屋,他边走边观赏,走过一条横街时正好碰见大张从一个院落中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警服人员,大张显得有些气馁,神情少有的严肃。他本不想惊扰他们,但大张唤住了他,对身边两个警员交代了几句后便过来与他同行。叶之原问他是否一块儿回招待所,他也不知听没听见,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怎么?工作不顺利?”

“刚才我出来的地方你看见了?”

“那间中药房?”

大张点点头:“是港资的,据说是位老华侨的临终遗愿。”

“不奇怪呀,许多侨乡都有类似的投资,好象以学校为多。”

“但是我们局里有件贩毒案的供货链追到这里却断了。”

“那么最简单的办法是请这里的公安局协助对目标做一个彻底的搜查。”

大张苦笑:“你真是国外来的,这恰恰是最不容易的办法。”

叶之原一下明白了:“他们在这里除了这间药店,还有什么?”

“这间药店附设一个中药加工厂,每年的出口额很可观,另外在附近山上还有石材矿。”

“啊,利税大户。”

“这一带荒僻,又没什么旅游资源,经济发展本就有很大难度。叶子,我在局里读过你的资料,你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有什么建议吗?”

“这称呼也是你自资料上看来的?”叶之原很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以你的名气,只怕许多国家的警察局都有你的详尽资料。”

“名气?真夸张。”叶之原孩子气地做了个怪相,“不过你刚说的这种情况在哪里都一样,先得找到证据。”

“我已跟局里联系过了,他们让我谨慎些,动作不要太大,但尽可能多了解情况。我今晚要往附近村子走一趟,或许会有些收获。”

“你的安全不会有问题吧?”

大张笑了笑:“你放心,我的身份这么公开,了解情况倒可能有困难,安全却一定没问题。而且我不会一个人去。”

“什么时候回来?”

“明晚,至迟后天一早。车我开走,你们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明天一早县里会派人派车陪你们进山。”

“那么等你一块回昆明。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