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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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入戏

琥珀泪(修正版) 20.入戏 校园 书连

谁是你的虞姬

谁迷恋乌江绵绵细雨

你逢场作戏我为戏入迷

你看破结局我身陷囹圄

摘下面具你不是项羽

七月份,文学院和美术学院联合举办了一个文艺节,面向全校征集文学和绘画作品,校园各个角落里,都张贴着宣传海报。白亮总是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韵公子,我和小康哥门当户对了吧!这是老天的意思,让我们各自所在的学院联合举办文艺节,分明就是联姻嘛。”

我打击他:“白娘子你就少臭美啦!有本事你先投稿,拿个奖让我瞧瞧。”

结果,还真让我说准了。白亮写了一首以保护鸟类为主题的古体词《明星颂?鸟鸣哀》,一举夺魁,还真让我刮目相看了。不过这首词的确写得太绝了,获奖当之无愧:

调焦,调焦,调焦,

姿态正摆好!

三秒,两秒,一秒,

咔嚓,芳容恰俏!

先拍南非鹘鹞,再摄雪地冰鸟,

接着小到蜂鸟,然后大至鸵鸟;

鹄鸠鹱鹤鹪,雁莺鹰雀鸨,

一个不能少。

孔雀煽情开屏,卖弄**,

八哥巧嘴学舌,嗔嗔娇娇;

仙鹤蹁跹起舞,纤体甚妖!

众鸟各尽其职,任他片酬不高!

欢笑,欢笑,欢笑,

马戏团里星光闪耀。

铁门,铁窗,铁锁,

鸟赴宴肴。

在这次文艺节中,康乃文当然也大展才艺,以一幅《梦的羽翼》夺得绘画组第一名。在我看来,他的作品在满目优秀参赛作品中,算不上一流水准,甚至显得有些黯淡:一个折翼的天使男孩,伏在冰面,天空是一望无际的乌云。唯一触动我心的,是男孩眼眸里忧郁的神色。

看完文艺展览,我接到戚敏芝的电话,她说请我吃饭,她亲自下厨。想到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戚敏芝了,现在的她,乐观开朗,想必不会再碰到**的话题以及尴尬的场面,所以我一口答应了。

戚敏芝见到我,十分开心。她今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蝴蝶衫,显得十分乖巧。我陪她到菜市场买菜,她挑了一只卢花鸡,一条鲤鱼,二两香菇,还有一些小菜。我问她:“又不是逢年过节,买这么多东西?”

她甜甜地笑着,灰色的眼眶像画过眼影,很有异域韵味。她笑着说:“谁说没节日,今天是我们认识三百天纪念日。”

她的回答让我感到挺意外的,真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记得如此清楚。她租的房子在天生街,一进门她就扎进厨房里忙活,不肯让我帮忙,叫我只管在客厅看电视,等着吃现成的。

一个小时之后,她从厨房里面钻出脑袋,冲我笑道:“小二,上菜!”

我走进厨房,她竟然做好了六道令人垂涎的好菜:香菇炖鸡、红烧锦鲤、糟糠里脊、素炒青江菜、凉伴芹菜、糖酥茄子。

我将菜肴上桌,她替我盛饭,送上筷子,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或者未来,她一定是一个能让她丈夫幸福的好妻子。

我首先尝试香菇炖鸡,口感鲜嫩,鸡肉入口即化却不像琼脂那样腻滑。

我再尝试红烧锦鲤,甜而不腻,酥而不脆,不但没有鱼腥味,反倒满嘴五香余味,难道她用了云南独门料理?

其他几道菜也都相当不错,她的厨艺简直可以跟骆炀媲美了。她看着狼吞虎咽的我,满足地笑了。她忽然问我:“你觉得我孤独吗?”

“唔……”我一边啃鸡腿,一边回应,“怎么问这种问题?”

她无奈地笑道:“小卢老师说我有孤僻症,还给我找了心理医生。其实孤独不孤独,总由自己决定,只有自己心里那个人,才能使其孤独。”

我感到不妙,她的话题,似曾相识,我隐隐担忧她“旧病”复发,尽管这时候说她“有病”,是一种没心没肺的行为。

但她自己中断了这个话题,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吃得我直打饱嗝,撑得难受。

我再也吃不下了,抚摸着被撑得浑圆的肚子,舒适地躺在沙发里。

戚敏芝坐到我身边,问我:“吃得好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

忽然她伸出手摸我的腹部,天真地笑着:“果然吃得好饱。”

我嘿嘿笑着,她的眼里忽然闪烁着迷情的光芒:“江韵,我抓住你了。”

我迷惑地问:“你抓住我什么了?”

她轻轻抚摸我的胃部,像个调皮的小孩,“我抓住你的心了啊。”

我不明白她说什么,把她的手拿开,然后用牙签掏牙缝的肉沫星子。

她站起来,说:“轮到你了。”

我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立刻傻眼了,因为她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我惊愕地问她:“戚敏芝,你……你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脱得只剩白色内衣。

我转过身,虽然我紧闭双眼尽量不去想刚才破天荒的一幕,可戚敏芝那性感的身体却像一件雕塑,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有些恼恨自己不该相信她已经痊愈,不该相信她已经脱胎换骨,小卢老师说得没错,她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戚敏芝在身后哭闹道:“张爱玲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先抓住他的胃;而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则必先通过她的**。我都抓住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抓住我?你来抓住我啊!”

她疯了,或者看小说太入迷,走火入魔。我摔门而去,戚敏芝的厉声谩骂从楼梯一路追逐下来:“为什么女人的**能包容男人的,而男人的心却包容不下女人的心呢?贱男人!都是贱男人!滚!都他妈给我滚……”

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了,或许本不是这个世界疯狂,而是我总以为自己能处变不惊,但遇到突出其来的状况,仍然束手无策。

我像脱缰的野马一路闯回公寓,关上门,闭着眼靠在门上,沉重地呼吸。当我镇定下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焰子哥哥定定地站在我面前,离我很近,近得能在他深邃的眸子里看见自己仓皇的脸。

他憔悴得可怕,像一段枯木。这段时间我忽略了他,丝毫没觉察到他也瘦了,他好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眼里布着血丝。

我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却将我扯进怀里,崩溃了似的失声痛哭。

他告诉我,小华走了。

我不愿相信他,小华不是很坚强吗,不是连黎医生都折服他求生的毅力吗,他怎么还是被死神带走了呢?想到足足一个月我都没去医院看他一眼,心里便充满了无限悔恨,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我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苍天无眼”这四个字最能表明此刻我内心的怨愤。

当我们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小华已经化成灰烬,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盒子里,盒子上嵌着一张笑靥如花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小华,敛不住的青春光华刺得我心痛极了。他夭折了,他脑袋瓜里一千零一个纯真梦想夭折了,他画板上一幅幅动人心弦的画面夭折了,他对亲情和生命崇高的向往,也夭折了。

失去儿子的杜墨梅,因过度伤心而虚脱。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同杜阿姨私奔的男人,没想到会是在小华的葬礼上,他已经被哀恸打击得毫无生气。

杜阿姨情绪稍缓之后,把我拉到一边,感激地说:“孩子,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穿针引线让小华和他哥相认,恐怕小华要带着遗憾离开世界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因为我们一直瞒着小华和焰子,焰子的肾配型并没有成功,医生也并没有取走焰子的肾……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给焰子一个希望,给小华一个希望——有了这个希望,小华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了几个月。我要谢谢你,孩子。”

杜阿姨是笑着说完这段话的,可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由衷地被她感动,母爱的力量居然可以如此强大,支撑她做出一个如此不凡的壮举,她用一个善意的谎言,为自己的儿子延续生命。

葬礼结束之后,焰子哥哥决定留下,陪陪杜阿姨。我回头看了墓碑上小华的笑脸一眼,然后离开。

我回到家里,茶楼依然生意兴隆。妈妈见我回来,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看到我了,忧的是我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径自上楼回到房间,没有理会妈妈这样那样的问题。我坐在窗边,漠然地注视着书桌上那幅素描肖像,那是小华为我画的画像,当时,他还问我把远处屋顶上的灰鸽想象成什么。

我告诉他,是琥珀。我又问他,他会把灰鸽想象成什么,他说,是哥哥。

我想我终于不必哀伤了,至少小华的梦想实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哥哥,最终出现在他身边,陪他走过生命最后的履程。

妈妈轻轻走进来,默默地抚摸我的头。她感叹道:“我总算理解杜墨梅的苦衷了。替你干爹负气这么多年,也该了断了。想来她挺不容易,不被理解,不被祝福,还要背负骂名。但她很勇敢,为了真爱敢于抛开一切。”

她的最后那句话,令我隐隐心痛。我不是为杜阿姨感到难过,我是为自己。妈妈恨杜阿姨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被真情打动,那么我和焰子哥哥呢?谁又来理解我们,谁又来为我们所感动?

她接着说:“小华这孩子也可怜,我去医院看过他几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即使病痛难忍,仍然笑脸迎人……”

说着说着,她竟抽泣起来。“小韵,你不要难过了,相信你焰子哥哥会挺过来的,他会好起来的……”

我闭着眼睛,隐忍着眼泪。她接着说:“晓风一家子也可怜,一家人刚刚喜迁新居,好端端的却家破人亡……”

我乞求她:“妈,你别说了……”

妈妈抹了抹眼泪,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妈不说了。你在家好好休息,调节好心情再去上学,我已经替你向小卢老师请假了。我得先去看看你姐。”

我问:“姐?她怎么了?”

她的表情有点古怪,语气分明敷衍搪塞:“没事……就是去看看她,她很久没回家了。”

然后,她走出我的房间。她的头发有几丝花白,背也有些佝偻,她明显老了许多。

我躺在**睡了一觉,中午的时候,小灰把我唤醒,叫我下去吃饭。我问他:“我妈最近在忙什么?”

小灰答道:“也没啥,茶楼最近新进了一批云雾茶,很受欢迎,再加上前段时间上桌的党参茶,生意很火,营业额也翻了几成。本来兰姨准备借此良机扩店的,谁知道……”

小灰没讲完,小王便打断他的话:“说扩店就扩店?兰姨的意思是从长计议,不急于这一时。”

我总觉得小灰有后话,小王故意打断他,不让他说。或许是茶楼遇到什么状况了,是妈妈让他们瞒着我的,以免我担心。

趁小灰到厨房里洗碗,我跟进去,把门锁上,向他追问:“小灰哥,你对我最好了,从不瞒我事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茶楼遇到麻烦了?为什么我妈不扩店了?”

小灰一脸为难的样子,不肯告诉我。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不得不说出实情:“小韵,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出卖我!是这样的,当时你姐姐到‘渝香子’火锅店打工,跟钟老板签了合约,钟老板直接让她做大堂经理,但违约金是两万。所以你姐跳槽到骆炀的剧院唱戏,她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违约金,钟老板就要她……要她跟他睡觉,违约金一笔勾销,你姐姐答应了,谁知姓钟的事后不认账,依然向你姐索要违约金。你姐怕他把丑事抖出来,只好向骆炀辞职,重新回到‘渝香子’上班。但是无耻的钟才板拿这件事敲诈兰姨三万块,所以兰姨的扩店计划,就取消了。”

小灰的话令我抓狂,差点没在厨房里摔盘子砸碗。

“其实你姐回火锅店还有一个原因。”小灰说,“因为她怀上了钟老板的孩子……”

所有疑团的真相全都逐渐浮出水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邹哲轩酒后骂姐姐到处跟男人睡觉,为什么姐姐会离开“春韵”剧院,为什么邹哲轩要给姐姐三千块钱,他想帮她付违约金,难怪姐姐说,三千块只是杯水车薪。

小灰接着说:“不知道怎么搞的,前几天她流产了,所以这段时间兰姨老往那边跑,给她送补品……”

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送骆炀去医院的时候,在妇产科看到姐姐,难道是她自己去把孩子打掉的?

我原以为家里一切太平,没想到这段时间发生了这多么状况,而我却蒙在鼓里。我有些生气,她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家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对我只字不提;但仔细想想,我却无能为力,我能怎样呢,跑到火锅店找姓钟的大闹一场?我恼恨自己无能,连家人都保护不了。

回到学校,焰子哥哥已经回来,他似乎调节好心态,恢复了以前的神采,精神也好了许多,他还给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他温情而体贴地说:“快吃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现在的状态不错,我实在不忍心将晓风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重回悲伤。我想,晓风的事,骆炀应该可以处理,毕竟只有他才有能力跟暴牙龙较量。

焰子哥哥瘦得惊人,他坐在桌子对面看我吃饭,浅浅笑着。

“杜阿姨呢?”我问他。

“他们带着小华的骨灰去巫山。小华走之前说,想把自己葬在巫山山巅。”

“哦。”我应了一声。

“小韵,我……”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听着呢。”

他凄凉地笑笑,喉咙打结,到底没说出来。“快吃吧,凉了。”

他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如果他不愿意讲,我不会勉强他。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听骆炀说晓风跟他叔叔出国了,学音乐。其实这样挺好的,换个环境,也许更利于疗伤吧,留在重庆,物是人非,徒添悲伤。”

我鼻头一酸,纵使饭菜可口,也难以下咽。我太自私了,为了把焰子哥哥留在自己身边,竟将晓风现在的处境欺瞒着他。如果他知道晓风身陷囹圄,他一定会飞蛾扑火,舍命相救。我很了解他,他一定不会置晓风于不顾,一定会一辈子陪着那个可怜的孤儿。

而我,为了这样一个可能的结果,而选择了隐瞒。

想到这里,我终于哭了:“你会离开我吗?”

他见我哭了,慌乱得手足无措:“小韵,你怎么了?好好的你哭什么呢,你应该替晓风开心啊。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哥说了,到死都不离开你,这个可以作证……”

他掏出那只灿若黄金的琥珀,晶莹剔透,囚困着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说:“我宁愿跟你做一对琥珀里的蝴蝶,永不分离。就算世俗像树脂把我们包裹,让我们窒息,让我们死亡,我也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眼泪更加肆虐地扫荡我的脸庞。

期末考试来临,当大家都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的时候,一件震惊全校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阴霾的午后,戚敏芝在天生街的房间里再次割腕自杀,这次她不再那么走运被人及时送到医院,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十六个小时。

我闻讯赶到天生街,一条黄色警戒线将我阻挡在门外,几名警察正在房里做现场记录。小卢老师、邹哲轩以及几个学院领导围在门口,紧张的场面让我平添了几分恐惧感。

案发现场的血腥与恐怖,远在我的想象之外:戚敏芝的遗体一丝不挂躺在**,手上那条长长的口子,从腕部蜿蜒至肘部,足见她死去的决心有多坚定。刀子落在床脚,血迹已经凝固。她身下那汪血液,已经变成暗黑的颜色,像一朵盛开在白色被褥上的罂粟花。她死去的姿态很优美,表情亦很安详,头发像水母的百褶膜一样绽开,没有任何挣扎的扭曲。可是,她的下体却让人触目惊心:她的下体被她自己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血肉模糊。

我不想再看这惨不忍睹的画面,蹲到墙角,无声地抽泣。小卢老师扑过来,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我还没回过神,又是一巴掌。

除了火辣辣的疼痛,我没有任何感觉。她悲愤地说:“你害死了戚敏芝,瞧,你害死了她。”

我站起来,一字一顿地回复:“我没有。”

她气急败坏地抓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砸到我脸上。我那副新配的浅紫色眼镜,摔到地上,碎了一只镜片。她的怨愤似乎并没得到释放,依然怒潮汹涌:“是不是她揭了你的丑事,所以你打击报复?你现在开心了?”

我咽了口血水:“我没有。”

小卢老师如癫似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追邱焰,所以成心跟我作对?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戚敏芝是病人,你要顺她的意思,可你总是拒绝她,伤害她,让她认定自己已经毫无希望,你无疑是在把她逼上绝路!”

我无力反驳,邹哲轩觉察到我们的争执,他走过来,对激怒的小卢老师说:“你冷静点,这不关江韵的事,戚敏芝的遗书里都交待清楚了。”

“怎么不关他的事?”小卢老师的愤怒升级了,“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如果不是他,戚敏芝就不会自杀!她是病人,不能像对待常人那样对待她,是他变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她的信心,让她一步一步濒临绝望,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是变态狂,变态狂!”

邹哲轩将一封戚敏芝留下的遗书交给我,然后强行将怒火狂烧的小卢老师拉走。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信纸,戚敏芝的字迹绢细秀丽,可见她离开之前的心情,是那么从容不迫。她说:

“人生是一扇一扇的门,钻出一扇门,陷进另一扇门。天堂的门,地狱的门,生的门,死的门,爱的门,恨的门……疲惫了,就无所谓选择哪扇门,但是,我的人生,为我关闭了所有的门。

“在女人身上,也有一扇门。可是,女人的门为男人敞开,男人却紧锁心灵的门,不让女人逾越。江韵,也许我进错门了,所以一切,才会那么陌生,陌生得让我手足无措,无法自拔。所以今天,我关闭为男人而开的门,逃往地狱的门,但愿那里有一扇门,是为我打开。”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抹凄艳的红。

她的生命,就像烟火,短暂,荼靡,凄美。

在生命的长河里,我们能够相遇,不知道算不算缘分,尽管之前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不快与争执,但我真的为她的死感到揪心。过往的片段,像蒙太奇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闪烁浮现,牵扯出一段段深刻的回忆。我想起我们为了国庆节目而交锋,想起那个晚上,她在彩虹桥边的破房子里说的怪诞的话,想起她无情地将我和焰子哥哥的恋情公布于众,将我们推向舆论的风头浪尖,想起几天之前,她做了一桌好菜,跟我玩那个“抓心”的游戏……

我想,我不能原谅自己,小卢老师说得对,我明知道她患有心理疾病,却还用正常人的标准去对待她。我是间接凶手。

学院低调地处理了戚敏芝的自杀事件,悄无声息地同她的家人完成谈判,很快,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一件逐渐被人遗忘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我,内心的阴霾却久久挥之不散,虽然大家都竭尽全力地开导我,我还是带着情绪走进考场,不言而喻,后果十分严重,科科考试都亮了红灯,院上对我下发了紧急补考通知。

形势严峻,我不得不留校复习,焰子哥哥为了帮助我,也留下来替我补习功课。妈妈每天打电话问我们为什么暑假不回家,我不敢告诉她真相,只好骗她,说我们在学校上选修课。恶补了一个月,在我自认为考试不成问题的时候,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家的前一个晚上,我们躺在**,享受这个难得的清闲的夜晚。今晚有月光,白花花地洒进房间,令这个夜晚尤其静谧。

他剥开我的衣服,想跟我亲热——这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一直为戚敏芝的自杀内疚不已,忽略了他的感受和需要,所以,他有些情急欲狂,不顾我的感受。但是阴影一直盘踞在我心里,我做不到抛却一切和他享受肉欲之欢。我推开他,说:“我一直以为小卢老师自私,为了息事宁人,不管我喜不喜欢戚敏芝,都要求我做她的男朋友,没想到我比她更自私,我为了成全自己的感情,不惜牺牲她的感情……如果那段时间我能够多跟她沟通,多对她做良性引导,用不伤害她的方式委婉拒绝她,后来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他安静地躺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他向来不善言辞,我并不指望他能对我悉心开导,只要他陪在我身边,倾听我内心的诉说,我就满足了。

他没有劝说什么,只是附和我的观点:“是啊,如果你换个方式拒绝她,结局可能截然不同。她还那么年轻,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真不值得。但她太极端了,一方面觉得爱情已经破灭,一方面认定你非她莫属,所以她无法承受事实,可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为此自责,该自责的是她。”

我迷惑地看着他,他微笑着解释:“她一死了之寻求解脱,却要你背负自责,如果她爱你,就应该好好活下去,证明给你看,没有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不让你活在不安之中。”

焰子哥哥紧紧抱着我,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怀抱,能如此温暖,如此安全,能让我放心停航。我抚摸着他,触及他肋下那条伤疤,那是黎医生为了欺骗焰子哥哥而做的一个假象,好让他觉得自己尽了做哥哥的责任,捐了肾给弟弟。这个真相,我会永远埋在心底,不让他知道。

我们回到磁器口,我一路叮嘱焰子哥哥一定要守口如瓶,如果让我妈知道我科科补考,我在这个家就没法混了,她非得拿出苦口婆心的态势,对我训上几天几夜,又是对不起父亲,又是对不起奶奶,准没个完。

但是我们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卸下行李,她就捧着一封快递交到我手里,兴奋地说:“小韵,有好东西,快拆开看看是什么!”

那是一封棕色的牛皮纸快递,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那是一封录取通知书,地址栏写着“上海戏剧学院”,收信人是我的名字。

我把快递还给她:“上戏的录取通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假的吧,骗钱的,别上当了。”

她解释道:“这信是你们班主任卢老师送来的,她叫你放心,绝对可靠。她有个表叔在那边做教授,面向全国范围招收专学川剧的特殊学生,卢老师知道你热爱川剧表演,所以推荐你去。她把你国庆节演出的录像资料给那个教授看了,他觉得你很有天赋,所以给你发了这份通知,他让你早做决定。”

我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了,我说:“你不是反对我学艺术专业吗,不是一心希望我将来做教师吗?”

“那是你奶奶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现在她走了,你自己做决定吧,我不强迫你退学去上戏,我尊重你自己的意见。妈知道你有表演天赋,骆炀说你周末在剧院唱得很好,而且票价不扉。以前我对表演家有偏见,现在看到骆炀功成名就,也挺眼红的。如果你真的希望将来做这行,不妨考虑一下——毕竟上戏是一所不错的学校,至少比西师有名气。”

我拿着通知书上楼,妈妈在楼下对我说:“如果你决定去上戏的话,就先去找找小卢老师,她会交待她表叔对你‘特殊照顾’的。”

回到房里,焰子哥哥忧虑地问我:“你真的决定去上戏?”

我把快递锁进抽屉里,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吧,你为了我放弃浙大,我也可以为了你,放弃上戏。骆炀就是最好的老师,我不需要什么教授来教我。”

他说:“我不是要你放弃,毕竟上戏是名牌学校,你出去接触更多的名家大师,可以为将来铺好道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去吧。”

“你不要劝我了,说不去就不去。”我把包放下,到楼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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