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恙
“所以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早夭，那么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棘奴脸上覆着铁面，看不出悲喜，但单从他的声音就可以听出他此刻的情绪有多么激动。
壮汉棘奴的双手抓住清溪老人的外衫，几乎将老者从地上提起，对着他大吼道：“你说啊，我们这些年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老者的双脚踮起才能微微触地，也不生气，拍拍棘奴的手臂道：“不要激动，这么些年跟着我，也没学会修生养性！”
“修生养性！你跟我说修生养性，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百姓蒙难，就为了你这老匹夫一个虚无缥缈的谋划，现在这孩子要死了，你跟我说修生养性！”壮汉棘奴似乎另有一番了不得的身世，就像他深藏于铁面后的面貌一般不露与人。但此刻的他被老者话中的满不在乎更加激怒了，老者被提的更高，踮脚也够不着地。
“我什么时候说过小二会死了？”老者在空中拍拍棘奴的肩膀道。
“你是说还有转机，不是说治不了了吗？”棘奴将老者渐渐放下，疑惑的问道。
“是治不了，这不是病，说到底是身子太过孱弱，只要长大了就好了。”老者见棘奴又有把自己提到空中的趋势，也不卖关子了，赶忙说道。
老者的双脚终于触到了久违的地面，忙整理起被棘奴弄乱的衣衫，又仔细解释道：“普通人生而懵懂无知，身体刚出生时亦是较弱，但两者好歹均衡，所以并无异状。但小二之智远超常人，身体生长之速远低于智慧成长之速，远远不能负担起小二之智，所以才会如今日一般剧烈头痛，乃至昏迷。但随着身体成长，头痛的次数也会渐渐减少，最终症状全无，和常人无异。不过教导小二这一年来，一个五岁的孩童，却常常让老夫无言以对，有时吾甚至在想，世上果然有生而知之者？不过仔细想来，只有如此之人，才当的起当年老夫随手算出的那遁去的一。”
老者似乎还沉浸在对自己当年随手卜的那一卦的回忆之中，却没有注意到棘奴的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露，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你说你当年的那一卦是随手卜的？”“没没没，肯定是你听错了。”老者赶忙解释道，他似乎透过铁面看到了棘奴愤怒的眼神。
正当屋内的气氛愈来愈冷，有演变成一场全武行的倾向之时，榻上的小二终于悠悠醒转过来。这样的发作已经好几次了，每次醒来都感觉头脑无比的清醒，以前那些模模糊糊，都有些记不清的事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无异状，对每次的头痛的原因也大致有所猜想。应该是自己大脑中潜藏的前一世的记忆与知识与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激烈冲突的结果。就像是一个面积不过数十平方米的小图书室突然迎来了数百万册书籍，图书室放不下的内容只好暂时封存。而自己有时不经意的遐想却解开了那些封存的记忆，使它们涌进本就狭小的“图书室”里，“图书室”的空间不是像平时一般缓缓增长，而是被突然涌进来的内容瞬间撑大，大脑经受不住那般剧烈的变化才会头痛乃至昏迷。想来等这副身体发育完全，这头痛的病症也会不治而愈。老者刚刚给他诊治之时，他尚在昏迷之中，自然不知道老者仅凭摸脉就将自己的病情猜得八九不离十，自己也是因为发作次数多了，才结合前世心理学的知识大致有此猜想。不过，经过这数年来相处，他也明白，这两人绝不像他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对自己兄弟二人都是真情实意，便也不做他想。
小二从榻上坐起，伸了个舒爽的懒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向一手抓着师父衣襟，一手举拳要打的棘奴和被抓着衣襟，正要被打的师父，连忙问道：“师父、棘奴叔，你们这是要干嘛啊？”两人闻言赶忙松开，老者也不整理衣衫了，赶忙坐到床榻前，满是慈爱的说道：“小二，醒了啊！”“师父，说了多少遍了，叫我穆仲怀，这名字还是您给取的！”床榻上的穆小二不满的嘟囔道。
老者忽然转首对屋外说道：“大郎，进来吧，就知道你在屋外偷听。”脸上有些发红，像是有什么小秘密被戳破一般的穆清风从屋外一路小跑进来。立在老者面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向老者问道：“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吧，弟弟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老者看了看这个“大徒弟”，虽然不及弟弟如妖孽一般的聪慧，但心性坚毅也可见一斑。摸了摸他头上的发髻，说道：“不会有事的，师父怎么会骗你，不过你要好好跟棘奴叔学本事，才能保护弟弟平安长大，不然随便来个坏人你都打不过，弟弟就算是健康，也会被坏人害死的。”
“师父放心，我一定会跟棘奴叔好好学武艺，不会让任何坏人伤害弟弟的。”说完还坚定的挥舞了几下自己紧握的小拳头，又发现自己的拳头大小，好像没有什么威慑力。又去用双手托起在一帮站立的棘奴的大拳头，挥舞了几下才算满意。
“好了，小二，你的身体已经无恙，就不要在榻上赖着了，起来继续学习吧。”老者说道。“不要啊，师父，我是个病号，我的病还没好！啊，不行，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老者完全无视小徒儿的耍宝，带着小清风和棘奴从屋内走出。
声音远远从屋外传来，“行了，今天不教你们读书了，学骑马。”屋内正在装死的穆小二闻言，赶忙从床榻上起身，向屋外叫道：“骑马？我的头又不痛了，师傅、哥，等等我啊！”
三人和从床上追出的穆小二走出草庐，来到屋外的一片空地上，空地上除了稀稀落落的杂草之外，再无其他。穆小二不禁不满道：“马呢？就知道师父是骗人的，马都没有，我们怎么学骑马？”老者将衣袖向后拢了一下，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对着屋后的山林吹起口哨来，声音高亢、清韵响亮，穆小二在心里面暗想，这大约就是魏晋之时，人们常说的长啸了。啸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了林间的几群飞鸟，盘旋几圈后又飞往别处去了。老者又长啸了几声，山林之间突然传出几声像牛叫般的野兽的低沉嚎叫，野兽的叫声渐渐清晰，很明显是野兽在向这里接近。
穆小二和哥哥从来没听到过这种野兽的叫声，不免有些紧张，他心里还有些嘀咕：“难道师傅是在唤马？可马的叫声也不是这样啊？再说这山林之中哪来的马？师父把马养在山林之间不怕被野兽吃了吗？”
正这样想到，野兽距离他们的位置又近了许多，草庐附近没有几棵高大的树木，都是些低矮的灌木。不知名的野兽从灌木丛中经过，一条直线上灌木从上到下抖动起来。两个孩子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灌木丛的都懂，生怕错过了什么。
终于，临近空地边上的最后一丛灌木抖动了几下，一个黑白相间，毛茸茸的球状不明物体滚了出来。球状不明物体在空地上滚动了几圈，慢悠悠的挪动着身体，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来。正目不转睛盯着球状不名物体的穆小二却不禁叫道：“这不是滚滚吗？”“滚滚”突然发现面前的人似乎不止唤自己出来的老者一个，好像有些害羞。蹲坐在原地，将头低下，用两只前掌将脸部挡住，像是很好奇一样，偷偷抬起头来看两眼，又赶快低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滚滚”磨叽了一会，发现老者似乎又在唤着自己，终于不在“害羞”，从原地爬起来，一溜小跑到老者身边，蹭蹭清溪老人的腿，咬咬他的衣袖，老者也亲呢的摸着“滚滚”的头。看到这一幕，穆小二心里不禁一乐，本来看到这家伙的出场方式，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野兽，结果这害羞和卖萌的方式简直是在给猛兽丢脸。看来后世动物园里的滚滚会撒娇卖萌都是因为遗传啊！
老者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像是铜币的东西，直接塞到了“滚滚”嘴里，“滚滚”发现自己撒娇得到了食物，也不在去咬老者的衣袖，赶忙蹲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这是驺虞，《山海经》中曾记叙，体型像熊，毛色黑白，产于邛崃山严道县，喜食铜铁，故又称食铁兽。前汉是又被称为貘，性情温顺，少又伤人。”老者缓缓开口道。
穆小二此刻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师父，你不会是让我们骑它学骑马吧？”
“正是，”清溪老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本章完)
壮汉棘奴的双手抓住清溪老人的外衫，几乎将老者从地上提起，对着他大吼道：“你说啊，我们这些年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老者的双脚踮起才能微微触地，也不生气，拍拍棘奴的手臂道：“不要激动，这么些年跟着我，也没学会修生养性！”
“修生养性！你跟我说修生养性，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百姓蒙难，就为了你这老匹夫一个虚无缥缈的谋划，现在这孩子要死了，你跟我说修生养性！”壮汉棘奴似乎另有一番了不得的身世，就像他深藏于铁面后的面貌一般不露与人。但此刻的他被老者话中的满不在乎更加激怒了，老者被提的更高，踮脚也够不着地。
“我什么时候说过小二会死了？”老者在空中拍拍棘奴的肩膀道。
“你是说还有转机，不是说治不了了吗？”棘奴将老者渐渐放下，疑惑的问道。
“是治不了，这不是病，说到底是身子太过孱弱，只要长大了就好了。”老者见棘奴又有把自己提到空中的趋势，也不卖关子了，赶忙说道。
老者的双脚终于触到了久违的地面，忙整理起被棘奴弄乱的衣衫，又仔细解释道：“普通人生而懵懂无知，身体刚出生时亦是较弱，但两者好歹均衡，所以并无异状。但小二之智远超常人，身体生长之速远低于智慧成长之速，远远不能负担起小二之智，所以才会如今日一般剧烈头痛，乃至昏迷。但随着身体成长，头痛的次数也会渐渐减少，最终症状全无，和常人无异。不过教导小二这一年来，一个五岁的孩童，却常常让老夫无言以对，有时吾甚至在想，世上果然有生而知之者？不过仔细想来，只有如此之人，才当的起当年老夫随手算出的那遁去的一。”
老者似乎还沉浸在对自己当年随手卜的那一卦的回忆之中，却没有注意到棘奴的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露，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你说你当年的那一卦是随手卜的？”“没没没，肯定是你听错了。”老者赶忙解释道，他似乎透过铁面看到了棘奴愤怒的眼神。
正当屋内的气氛愈来愈冷，有演变成一场全武行的倾向之时，榻上的小二终于悠悠醒转过来。这样的发作已经好几次了，每次醒来都感觉头脑无比的清醒，以前那些模模糊糊，都有些记不清的事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无异状，对每次的头痛的原因也大致有所猜想。应该是自己大脑中潜藏的前一世的记忆与知识与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激烈冲突的结果。就像是一个面积不过数十平方米的小图书室突然迎来了数百万册书籍，图书室放不下的内容只好暂时封存。而自己有时不经意的遐想却解开了那些封存的记忆，使它们涌进本就狭小的“图书室”里，“图书室”的空间不是像平时一般缓缓增长，而是被突然涌进来的内容瞬间撑大，大脑经受不住那般剧烈的变化才会头痛乃至昏迷。想来等这副身体发育完全，这头痛的病症也会不治而愈。老者刚刚给他诊治之时，他尚在昏迷之中，自然不知道老者仅凭摸脉就将自己的病情猜得八九不离十，自己也是因为发作次数多了，才结合前世心理学的知识大致有此猜想。不过，经过这数年来相处，他也明白，这两人绝不像他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对自己兄弟二人都是真情实意，便也不做他想。
小二从榻上坐起，伸了个舒爽的懒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向一手抓着师父衣襟，一手举拳要打的棘奴和被抓着衣襟，正要被打的师父，连忙问道：“师父、棘奴叔，你们这是要干嘛啊？”两人闻言赶忙松开，老者也不整理衣衫了，赶忙坐到床榻前，满是慈爱的说道：“小二，醒了啊！”“师父，说了多少遍了，叫我穆仲怀，这名字还是您给取的！”床榻上的穆小二不满的嘟囔道。
老者忽然转首对屋外说道：“大郎，进来吧，就知道你在屋外偷听。”脸上有些发红，像是有什么小秘密被戳破一般的穆清风从屋外一路小跑进来。立在老者面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向老者问道：“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吧，弟弟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老者看了看这个“大徒弟”，虽然不及弟弟如妖孽一般的聪慧，但心性坚毅也可见一斑。摸了摸他头上的发髻，说道：“不会有事的，师父怎么会骗你，不过你要好好跟棘奴叔学本事，才能保护弟弟平安长大，不然随便来个坏人你都打不过，弟弟就算是健康，也会被坏人害死的。”
“师父放心，我一定会跟棘奴叔好好学武艺，不会让任何坏人伤害弟弟的。”说完还坚定的挥舞了几下自己紧握的小拳头，又发现自己的拳头大小，好像没有什么威慑力。又去用双手托起在一帮站立的棘奴的大拳头，挥舞了几下才算满意。
“好了，小二，你的身体已经无恙，就不要在榻上赖着了，起来继续学习吧。”老者说道。“不要啊，师父，我是个病号，我的病还没好！啊，不行，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老者完全无视小徒儿的耍宝，带着小清风和棘奴从屋内走出。
声音远远从屋外传来，“行了，今天不教你们读书了，学骑马。”屋内正在装死的穆小二闻言，赶忙从床榻上起身，向屋外叫道：“骑马？我的头又不痛了，师傅、哥，等等我啊！”
三人和从床上追出的穆小二走出草庐，来到屋外的一片空地上，空地上除了稀稀落落的杂草之外，再无其他。穆小二不禁不满道：“马呢？就知道师父是骗人的，马都没有，我们怎么学骑马？”老者将衣袖向后拢了一下，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对着屋后的山林吹起口哨来，声音高亢、清韵响亮，穆小二在心里面暗想，这大约就是魏晋之时，人们常说的长啸了。啸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了林间的几群飞鸟，盘旋几圈后又飞往别处去了。老者又长啸了几声，山林之间突然传出几声像牛叫般的野兽的低沉嚎叫，野兽的叫声渐渐清晰，很明显是野兽在向这里接近。
穆小二和哥哥从来没听到过这种野兽的叫声，不免有些紧张，他心里还有些嘀咕：“难道师傅是在唤马？可马的叫声也不是这样啊？再说这山林之中哪来的马？师父把马养在山林之间不怕被野兽吃了吗？”
正这样想到，野兽距离他们的位置又近了许多，草庐附近没有几棵高大的树木，都是些低矮的灌木。不知名的野兽从灌木丛中经过，一条直线上灌木从上到下抖动起来。两个孩子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灌木丛的都懂，生怕错过了什么。
终于，临近空地边上的最后一丛灌木抖动了几下，一个黑白相间，毛茸茸的球状不明物体滚了出来。球状不明物体在空地上滚动了几圈，慢悠悠的挪动着身体，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来。正目不转睛盯着球状不名物体的穆小二却不禁叫道：“这不是滚滚吗？”“滚滚”突然发现面前的人似乎不止唤自己出来的老者一个，好像有些害羞。蹲坐在原地，将头低下，用两只前掌将脸部挡住，像是很好奇一样，偷偷抬起头来看两眼，又赶快低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滚滚”磨叽了一会，发现老者似乎又在唤着自己，终于不在“害羞”，从原地爬起来，一溜小跑到老者身边，蹭蹭清溪老人的腿，咬咬他的衣袖，老者也亲呢的摸着“滚滚”的头。看到这一幕，穆小二心里不禁一乐，本来看到这家伙的出场方式，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野兽，结果这害羞和卖萌的方式简直是在给猛兽丢脸。看来后世动物园里的滚滚会撒娇卖萌都是因为遗传啊！
老者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像是铜币的东西，直接塞到了“滚滚”嘴里，“滚滚”发现自己撒娇得到了食物，也不在去咬老者的衣袖，赶忙蹲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这是驺虞，《山海经》中曾记叙，体型像熊，毛色黑白，产于邛崃山严道县，喜食铜铁，故又称食铁兽。前汉是又被称为貘，性情温顺，少又伤人。”老者缓缓开口道。
穆小二此刻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师父，你不会是让我们骑它学骑马吧？”
“正是，”清溪老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