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滴眼泪中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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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中京天牢救西伯

    夕阳的光线,差不多和牧场平行,在一片大地上散出一层花粉似的光辉。虽然到处都是阳光辉煌,但是在树阴和篱影下面,却能看见轻淡的蓝色暮霭。中京皇宫内,萧奉先坐在大殿的龙椅上转动几下身子,对站在他身边的萧嗣先、萧昂说:“这座儿坐着并不舒服,但人坐在上面感觉特别来劲儿!这就是所谓的君王威仪吧!”

    萧昂说:“父亲愿意坐,明天把它搬家去!”

    萧奉先哈哈笑说:“昂儿说话办事从来都是胡同赶猪,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儿。这大殿空荡荡的,我光要这么个破座椅干什么?我要的是大殿里文武百官都给我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然后,我悠闲地坐在这发号施令。”

    萧昂说:“那就把留在中京没走得文武大臣都叫来,让他们规规矩矩站在这儿!”

    萧奉先又笑,萧嗣先也笑说:“傻侄儿,你爹的意思是将来有一天他当皇上,坐在这儿对满朝文武发号施令!”

    萧奉先伸出手指点着萧嗣先说:“你说昂儿傻,其实他是把你给绕了。他转了半天就是没说出他爹有要当皇上的野心,可这层窗纸被你一下就捅破。记住,有些时候那层窗纸虽然薄,却不能轻易捅破。谁不小心先捅破,谁会引来杀身灭族之祸!”

    萧嗣先说:“哥,都什么时候了还遮着盖着的。皇上去了南京,上京不保,中京危在旦夕,再这么拖下去大辽国的江山就白白拱手让给女真人了!你的那些计划呢?怎么还不行动,再不动就晚了,来不及了!”

    萧奉先叹息说:“唉!你以为我不急?皇上虽然同意立秦王为太子,却迟迟推着不办柴册礼。这事儿不办,咱就没理由把耶律淳、耶律大石这些人聚拢来一网打尽。这些人不除掉,无论废天祚立秦王,还是由咱家来做皇上,都会遇到这些人的阻拦。内部不统一,不稳定,与女真人谈判腰杆儿也不直啊!”

    萧嗣先说:“我的想法是马上派人与女真人沟通,在他们攻下上京前把事儿谈拢。柴册礼的事儿到夹山马上就办,皇上再拖着不办,先把皇上软禁起来,然后下圣旨召集耶律淳等人赴夹山议军国大事,不去的按抗旨罪处置!”

    萧昂说:“是啊父亲,再不能拖了,一旦女真人攻下上京、中京甚至南京,咱不但与女真人谈判腰杆直不了,恐怕连咱们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萧奉先顾虑重重地点头说:“欲速则不达……既然你们都同意这么办,咱们就分头行动。萧昂你还得去一趟上京!”

    萧昂惊惧地说:“父亲,上京正在打仗!”

    萧奉先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女真酋首阿骨打,每战必亲临战场。只有到那儿,你才能见到他。”

    萧昂蔫头蔫脑说:“那我就去看看,老天保佑我的小命可千万别断送在那儿!”

    萧奉先满有把握地说:“不会,据我估计,女真攻打上京,上京坚持不了多久,等你到那儿,上京城早破了。你直接到上京皇城去,阿骨打肯定在那儿。”

    萧昂转身欲走,萧奉先喊住他说:“再等一等,你明天一早动身去上京,临走前,把中京所有监狱里的人犯全部杀掉,一个活口不留。尤其是那个西伯,要立即除掉。原打算留着这个老东西引耶律大石上钩,耶律大石心够硬的,就是没到中京来救他师父。”

    萧昂说:“我这就带人去办!”

    萧奉先对萧嗣先说:“上京城破,中京难保,阿骨打乘胜之师,不会轻易让步,咱们还是等着跟他谈南京和西京。今夜连夜准备,明天下午带上皇宫中所有能带的物品财宝,赶往夹山!”

    萧嗣先点头离开。

    中京城外的草原,月亮已就地升起,又圆又明,很快上到白杨树的枝叶当中,这些枝叶仿佛一面有破口的黑幕,左遮遮,右露露。月亮最后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莹,放慢脚步,朝城外的河流撒下一个大点子,变成万千星宿。这道银光好似一条无头蛇,遍体明鳞,盘来盘去,一直盘到河底,又好似一枝其大无比的烛蜡台,点点滴滴,流下不可胜计的金刚石颗粒。

    此时,天牢外一队御林军持刀扛枪从门前经过。门口四名带刀卫兵肃然站立。御林军走过去后,四名守门卫兵松懈下来。其中一个小头目极神秘地说:“你们听说了吗?皇上离开中京去南京了!”

    一名瘦卫兵说:“咋的,皇上跑了?那咱们还守个啥劲儿!”

    小头目情绪黯然地说:“唉!上头让守咱不守行吗!”

    瘦兵说:“老哥,当官的都跑了,留下咱哥儿们等着送死啊!依我看,咱哥几个也想办法弄点外财,逃他娘的算了!”

    小头目:“弄外财,现在到哪儿弄去,兵荒马乱的,打闷棍都找不着主儿!”

    远处,三个人肩上背着包袱在前边跑,后边两男两女追着叫喊:“别跑,我的金子被人抢了。别跑,站住,还我金子!”

    天牢门口,小头目和瘦子相视一笑说:“哥儿们,财运来了!”

    一个较胖的卫兵说:“头儿,别他妈有诈!”

    小头目警觉地看着从他们面前跑过去的几个人。前边的拼命跑,后边的拼命追,不像是装的。再说,后边追的还有两女人,好像一家人在路上被打劫一样。

    小头目不再多想,跟在两拨人的身后就追。由于他腿脚快,一会儿就越过追赶的一拨人,向前边背包袱的人追去。其他三名卫兵见状也撤开腿跟在小头目身后跑。

    前边背包袱的转过一个街角,在墙角的阴影处停下来。四名守牢卫兵追过去,被墙角阴影处的人绊倒,跟在后边喊着抓贼的两男两女从后面扑上去,几个人分别掐住四名卫兵的咽喉,四名卫兵蹬着腿一会儿就没了命。

    不大一会儿,从街角的阴影处又走出四名穿卫兵服装的人。这四人径直走到牢门前,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向里走去。里面传来一阵狗吠声,接着传来一人严厉的声音:“什么人?”

    穿卫兵服装的人说:“提人犯。”

    严厉的声音:“半夜三更提什么人犯!”

    穿卫兵服装的人说:“萧昂大人连夜要提人犯!”

    四名穿卫兵服装的人还没走到两名问话卫兵跟前,三把短小精制的袖箭已分别打在两人一狗的咽喉处。人和狗同时布袋一样栽倒在地。

    牢门前明亮的马灯使走在最前面的耶律大石有些睁不开眼睛,刚打完袖箭的萧塔不烟紧几步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笨重的门锁上割了一下,门锁便“嘭”的一声掉在地上。

    耶律大石惊喜地说:“好刀,削铁如泥!”

    萧塔不烟把匕首装进衣兜儿里收好说:“在我爹那偷的!”

    二人说话的空儿,另两人已走进牢房把昏迷不醒的西伯背出牢房。耶律大石查看师父的脸说:“没错,我们走。”几人快步向牢门外走去。

    耶律大石与萧塔不烟刚抬脚踏出牢门,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断喝:“把劫狱逆贼给我拿下!”

    三五十名御林军“哗”的一声跑过来,把耶律大石几人围住。

    原来,巡逻的御林军来到天牢门外,见大门口没有守门卫兵,又在远处街角处发现四名脱去外衣的死尸,断定有人劫天牢。便一面派人回去报信,一面潜伏在门口等着。

    萧塔不烟被围在中间一点儿也没惊慌,她掏出两枚袖箭首先把为首的御林军校官射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尖角号,放在嘴里吹一下。突然,随着号声“呜呜”响,四周传来一阵怪叫声,从四面八方窜出无数身着黑衣黑裤,脸戴恶鬼面具的怪物来。怪物们手持鬼头大刀,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蹦蹦跳跳地向御林军们冲来。

    契丹本来是个信奉天地鬼神的民族,这么多类似鬼怪的怪物突然出现,又是在夜间。而且,御林军的头儿又被萧塔不烟射杀,兵士们惊惧地看着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怪物,发一声喊,扔下手中的兵器便蹲在地上抖作一团。以至于耶律大石、萧塔不烟他们什么时候走得,怪物们什么时候消失的,兵士们一概不知。直到萧昂奉萧奉先之命来斩杀西伯,才发现天牢被劫,西伯已不知踪影。

    耶律大石骑马驮着师父西伯,萧塔不烟率领她的女子军连夜向南京赶去。耶律大石扭头笑对与他并马而行的萧塔不烟说:“萧塔不烟,你的‘鬼军’挺灵验,怎么想到用这损招?”

    萧塔不烟说:“我脑瓜里的损招儿多了,其实在战场上没有招儿损不损,只有胜利与失败!”

    耶律大石点头。萧塔不烟提议组建女子军的时候,耶律大石没太当回事儿。自古至今沙场征战都是男人的事儿,没听说有过什么女子军。通过劫狱救师父西伯这件事,他觉得壮大女子军很有必要。战争本来就应该奇正并用。他说:“萧塔不烟,从今日起,我封你做女子军都统,你给我编练一支钢铁一样坚强的女子军,怎样?”

    萧塔不烟说:“好啊!大辽国有那么多家庭流离失所,庙、庵里闲养着那么多尼姑,我就编练一支钢铁女子军,兵马壮大到1万人!”

    耶律大石说:“对,大辽国还有几十万名和尚道士闲养到寺、庙里,咱们也编练一支和尚道士军。无论什么招儿,只要能打败金兵就行。”

    马队在夜的土路上呼啸而过。

    救回西伯后,耶律大石在中军大帐聚将,商议当前大计。

    耶律铁哥说:“当前皇上已经离开中京,我们坚守平州,将会四处受敌,身陷孤城。”

    “去南京。去南京和耶律淳元帅会合,皇帝马要也要驾临南京。怎么样?”耶律大石问道。

    “莫要对那个昏君皇帝再抱什么希望了,率数万大军去听他调遣,他能累死全军将士,一将无谋啊!”萧塔不烟冷静的说道。

    “这兵慌马乱的,溃兵四处抢掠,百姓四散逃命,我们若是再兵行另处,会大大削弱大辽的军力啊!”这是号称军中武士甲的脱不花所言,他在在军中从军近十年,见惯了死亡与冲杀,深知“势兵如猛虎下山,溃兵如大山倾倒。”

    副将萧斡里刺说道:“眼下,上京已被金兵攻克,中京危在旦夕,南京又有宋兵在前,若是金兵攻下中京,将势必与宋朝联合形成对南京的包围。”

    诸将各执一词,又都有充分的理由,耶律大石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当此艰难困苦时刻,他不能武断的根据自己对大势的所判,而置诸将的良言于不顾,即使自己所言正确,那也会寒了将士们用心用智的积极性。他深知,汉书典籍所谓的“善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善用众智则无愧于圣人矣”,也正是这个道理。

    诸将依旧争论的面红耳赤,各自陈述利害得失。一会儿便到了午饭时间,大家肠畏早已咕咕作响。

    他吩附府中仆从给每位诸将送来一案熟食,金黄的烤羊腿滋滋冒油,一碟葱段与姜片,一皮袋马奶酒,一壶青砖浓茶,叮嘱大家用餐,“人是铁,饭是钢,莫管西行、南下还是北上,都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说完这些,他转身走进书房,静静的思索诸将刚才议论之言,仍是不能做出决断,天下大势如此,他即使率领诸将满腔碧血忠心,又能怎么样啊?未知的仿佛已是已知,天花板在哪儿,路尽头在哪儿,他还是有一丝疑虑,他不是相信这仿若长升天的安排,一切注定,如果一切注定,人生下来又何必用有限的生命去做无休的努力。他想起了师父西伯交会他神鹿占卜。他拿出了那张上面刻画着奇形怪状图案的野鹿皮,把六块上有神秘文字的金币放在手中,然后双手合十闭目沉默。过了一会儿,耶律大石把六块金币扔到野鹿皮图案上,盯着野鹿皮图案和金币看一会儿。他明白了神鹿占卜卦意的“不在当下”的深意,西行无所谓对错,只是时机不对;北上避居一隅,小保自安,但不可长久;南下与耶律淳会合,败局已经注定,会身有不测。但耶律大石已经决定南下了,作为耶律氏子孙,那是他的必行之路,君父在那里,大辽国的支柱耶律淳在那里,大辽国仅有的兵马也在那里,他若是不去,大辽国仅剩的一点国家利器又要大的折扣了。去吧,无论结局怎样,路就在脚下,他必须走,即使命丧黄泉,若是死有所值,那也是他的宿命,为国家、为社稷、为理想而死,他从不惧生死。他还想到,他已经有过身陷囹圄的经历,即使再次走进牢狱,若是能够脱险,然否极泰来,安知不是另一番天地的开始。

    耶律大石经过慎重考虑后,决定按南京耶律淳的要求,撤守平州,率军前往南京析津府。临行前,他把中军大帐移到城外,召集部将宣布军队出发次序。首先,他抽出一只金牌令箭递给耶律铁哥说:“铁哥啊!这次大军行动你任务最重。我率大军向南京,你却要率铁军向西向北行进。从即日起,你率副将萧斡里刺、萧查刺阿不带精兵5000人,向庆州以西以北进发。记住,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我大辽国军队开辟一条生路。到大草原上,见到我大辽国旧日部族,一定要好言相待,把大草原上的契丹部族都给我联络起来,作为我们将来发展立国的根基!”

    耶律铁哥接过令箭向耶律大石行礼说:“节度使,我们走到何时何地为止?”

    耶律大石说:“你们只管往前走,兵马边走边壮大,一直走到大漠的边缘!但要记住,每十天要把你们的行程及沿途所遇到的大事派快马向我禀报。”

    耶律铁哥拿起令箭欲往外走,耶律大石摆手让他停下。耶律大石说:“铁哥,你此行还有一个任务,沿途派人查询一下西樱的消息!”

    耶律铁哥大声答应着走出中军大帐,率领本部马军向西北驰去。

    耶律大石又抽出一只令箭递给耶律燕山说:“耶律燕山,命你为先锋官,率契丹马军为大军开路,直奔南京。”

    耶律燕山接令而去。

    耶律大石又抽出一只令箭交给左雄说:“左雄,你带大队人马保护粮草跟在耶律燕山军后行动,一路上要严明军纪,不得扰民。”

    左雄领令而去。

    帐中诸将都一一领命而去,只剩下脱不花一人了。耶律大师问道:“脱哥,卫队的事怎么样了?”

    脱不花说道:“将军,以后莫要再这般称呼末将了,这不是折杀末将吗?按照将军吩附,我已经秘密挑选精兵卫队200人,其中近身侍卫50人,这些人等日常以各种侍从的身份为掩护,日夜守护在将军身边,须臾不离左右。目前,这些人的武功还需要多加教习,以有更大精进,方能应对各种应急。”

    耶律大师说道:“好,这事就全靠脱哥了,有你这号军中‘武士甲’的武功高手,他们的武功想不精进恐怕都难!”

    脱不花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还这样叫我啊?”

    耶律大石:“脱哥,我这样叫你已经6年了,你永远都是哥,不能我当了节度使,你就不是哥了!记住,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必是这样称呼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