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寻根究底（上）
第三十七章寻根究底（上）
金谷凉子从东京回到新京后，第一天上班就在走廊里迎面遇见了金英浩。
在金英浩这边，他已确认了金谷凉子的特高课警员的身份，所以已经把她列为危险人物之列了。而在金谷凉子这边，她还不确定金英浩对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有多少了解，不过她相信自己永远是捕猎者而不会成为猎物。这种自信的感觉特别奇妙，能让她面带微笑与对手寒暄后转身就会毫不迟疑地拔枪将其射杀。金谷凉子特别享受这种只有少数顶尖捕猎者才能享有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艺术大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创作作品一样，而那个中弹倒地者，毫无疑问就是捕猎者的作品。
在满铁办公大楼的走廊里，当金英浩与金谷凉子已经走近到应该礼节性地打招呼的距离时，金谷凉子的脸上立即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同时向旁边跨出一小步做出侧身让出路的姿态——虽说楼道最够宽敞，她稍稍低下头，亲切地问候金英浩：“早上好，谷川室长。”
“早。”金英浩没有停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谷川室长！”金谷凉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声，“请留步。”
金英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金谷凉子，等她说话。
“在东京时，凉子原本是要去府上给谷川室长请安的，无奈时间有限，所以没有成行，请谷川室长多多包涵呐。”
“金谷小姐真是客气了。”金英浩说，“不过，和你一起的那个裴喜斌倒是去过我那里，遗憾的是我不在家。”说这话时，金谷凉子恍惚看见金英浩的眸子里刹那间闪出一道光，那种带有震慑意味的光，这应该是猎杀者才独具的攫取对手的光。说完话，金英浩重又很平和地看着她，嘴角再次泛出一丝笑意，略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金英浩之所以告诉金谷凉子裴喜斌到访之事，既是暗示金谷凉子先要把你自己的事料理妥帖再管其他事，同时也是想借用金谷凉子之手验证裴喜斌的身份。
望着金英浩远去的身影，金谷凉子回想着方才与他目光相对的刹那，心里陡然产生一丝莫名的忐忑。莫非，我到东京做什么他都知道……不会。或许是裴喜斌那家伙多嘴多舌透露了什么……不对，他们根本就没见面。想到裴喜斌，金谷凉子气就忽地不打一处来，她寻思这家伙咋没跟我提过去谷川室长家这事呢？混蛋，别跟我耍滑头。但后来，她又想到裴喜斌这家伙是早就和我说起过要去谷川室长家拜访之事的，还向我打听谷川室长祖父私邸地址之类的事，说什么两家的祖父相识之类的……看来，凉子我今后说话做事还是应该更沉稳一些才是，土肥原老师也叮嘱过我这点。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金谷凉子再次认定，谷川室长要么什么事都没有，要有就是惊天动地的事。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见替班的秘书小百合冲她招手。
金谷凉子走过去问她：“什么事呀？”
小百合指指通往里间办公室的门，努努嘴，没说话。
金谷凉子往门那边看看，见那门是虚掩着的，知道在里间办公的毛利荣德次长已经上班了。她小声和小百合说：“今天你再替我值一天班，我有些事要处理。”
小百合点点头。
“拜托啦。”金谷凉子说完，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小百合，“谢谢。”
小百合接过纸包，打开见是糖果，脸上露出了笑容。
金谷凉子来到虚掩的门前，轻轻敲敲，不等回音就推门走了进去。每次都是这样，如果等着毛利荣德次长开口让她进去的时候再进去，那其实就永远不会等都这一天了。金谷凉子早已摸透了毛利荣德的脾气，只要是通往里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那就可以敲门后就直接走进去，甚至推门就进也未尝不可，毛利次长他绝不会怪罪你。金谷凉子进门后都走到伏案看文件的毛利荣德跟前了，他不仅连个头都不抬，还一声不吭的，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金谷凉子也不在乎上封如此反应，对着低头看文件的毛利荣德鞠躬后说道：“毛利次长，凉子要到档案室查阅某些人员去东京参加会议情况的记录，可以吗？”
毛利荣德没吭声，金谷凉子便知道获准了，于是马上就说：“是，知道了。”她才说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立刻又说，“凉子现在到浅井次长那里核查一件事，可以吗？”毛利荣德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金谷凉子就知道他已经同意她去办事了，便向毛利次长深鞠一躬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获得毛利荣德的准许查阅雇员工作档案这一环节非常重要，因为金谷凉子需要知道金英浩每次前往东京参加会议的往返时间，这些在档案室都有详尽的记录，而一旦想要翻阅这些原始记录，那就必须征得毛利荣德的首肯才行。
金谷凉子决定先去见见金英浩的顶头上司浅井三男次长，向浅井次长询问一下，他对金英浩与佐尔格交往一事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当金谷凉子获准走进浅井三男办公室时，浅井三男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走进他办公室的金谷凉子，问她：“金谷小姐，是你找我吗？”
“是，浅井次长。”金谷凉子很有分寸地在距离浅井的办公桌合适的地方停下脚步，鞠躬后说道。
“金谷小姐会有什么事找我呢？”浅井三男的确感到奇怪，金谷凉子有什么事会来找他呢？金谷凉子是毛利次长的秘书，而他浅井三男是调查部的主管干部，和这个金谷秘书并没有工作方面的交割嘛。
“是这样的，浅井次长。”金谷凉子不慌不忙地说，“目前，因为东京方面正在调查一位名字叫理查德·佐尔格的德国驻日本大使馆的随员，有理由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韩国民族独立运动组织‘乙支勇士’的成员，并且这个理查德·佐尔格先生手中还掌握着一部无线电发报机。”
“那么，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浅井三男满腹狐疑地看着金谷凉子。
“是这样的，浅井次长。”金谷凉子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发现，这个理查德·佐尔格先生与调查部北方调查室的谷川英一室长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说完这句最关键的话，金谷凉子暗自呼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才是今天到这里来要说的最关键的一句话。金谷凉子要说的话说完了，定定地注视着浅井三男，等着他的说辞。
浅井三男宽大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金谷凉子仿佛都听见了她对面浅井三男沉重的呼气声。金谷凉子悄悄地琢磨着：看来，浅井三男次长的确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完全没有料到他的得意手下谷川英一竟然会是一个德国人佐尔格的秘密搭档，而这个德国人佐尔格却是“乙支勇士”组织的成员，这说明什么问题，还需要我金谷凉子来解释吗？实在是对不起，请谈谈你的感想吧，浅井次长。这样暗自想着，金谷凉子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很，她非常得意，真想小声笑一下，当然要不失分寸，适可而止。等了一会儿，见浅井次长始终没言语，金谷凉子稍有不安地轻声唤道：“浅井次长？”
金谷凉子往前走了一小步，睁大眼睛看看坐在对面的浅井次长。怎么回事，难道我凉子告诉他的消息威力有这么大吗，竟然把他吓呆了？莫非我需要叫医生来吗？
“哦，金谷小姐你是说的这件事呀......”就在这时，浅井三男次长突然说话了，而且话说得很清楚。他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谷川室长和那位佐尔格先生是通过奥特大使介绍认识的。”
“请问浅井次长，那位理查德·佐尔格先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听了浅井次长说的话，金谷凉子虽然很有些失望，但她可不是轻易就可以举手投降的，况且还远远不到那个时候呢。所以，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浅井次长。
“没有。”浅井三男摇摇头，肯定地说，“可以确定，佐尔格先生不是我们的人。”
“可是，据我所知，谷川室长不定期地和佐尔格先生有来往，浅井次长知道吗？”金谷凉子问道。她是希望可以从浅井次长这里尽可能地多得到些信息，无论这信息对浅井次长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她反正是要寻根究底的。为此，金谷凉子甚至准备哪怕得罪浅井次长也不在乎了，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事过之后她会赔礼道歉就是了。
“他们之间有来往，我是知道的。”浅井三男靠坐在沙发背上，看着依旧站在他对面的金谷凉子，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她对这件事那么关心呢？
金谷凉子心想，看样子我得再透露点实情，否则浅井次长会怀疑我背着他搞阴谋。于是，她说：“是这样的，浅井次长。东京特高课不止一次地找过我，要求我协助他们调查一下那位佐尔格先生和谷川室长有什么关系。我了解到他们之间的确有来往，而且他们在上野公园见面的时候，还被德国使馆的施泰因麦尔先生雇佣的私家侦探拍了照片。所以我的确应该知道，谷川英一室长与理查德·佐尔格先生的交往，仅仅是出于朋友关系呢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这样啊？”浅井三男两只手的十指交叉在一起，两个大拇指快速地缠绕着。少顷，他终于停下了两个拇指的缠绕，开口说，“谷川室长曾经告诉我，说那位佐尔格先生很可能是柏林军事谍报局的人，他发现使馆里那位叫施泰因麦尔的盖世太保先生在监视他——这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总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是吧？”金谷凉子见对方盯着自己表态，便机械地点点头，没说话。“天下人都了解，军是谍报局和盖世太保矛盾重重，这令希特勒先生很挠头。”浅井三男继续说，“佐尔格先生既然发现施泰因麦尔在监视他，于是他就需要设法除掉这个眼中钉……当然，盖世太保那边也是会有同样想法的。据说，那位佐尔格先生自己也和他的上封谈论过这事，只不过那位盖世太保先生是不会轻易被调离大使馆的。这样，当佐尔格认识了谷川室长后，尤其了解到谷川室长家和柏林上层有某些关系后，就请谷川室长设法动用他的关系把那位盖世太保先生调离大使馆。据我所知，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
金谷凉子听到这，暗自琢磨着，光听浅井次长这样说的，他们俩人的来往的确很稀松平常。但是，金谷凉子那种凡事总要问个为什么的习惯告诉她，凭她所了解到的谷川室长为人处世一向非常谨慎的个性，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时不时地去接近这个理查德·佐尔格呢？实在是说不通呀！金谷凉子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十有八九暗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绝对。但是，那会是什么样的事呢？
浅井三男发现金谷凉子走神了，就问她：“金谷小姐，你想说什么？”
“噢，是。”金谷凉子回过神来，“我觉得这种调动之事可是不容易办成的，因为双方势力均衡嘛。”
浅井三男说：“的确如此。谷川家在柏林的确有些关系，但似乎并无可能施加影响把施泰因麦尔调走。目前进展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金谷凉子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想了想又问浅井次长说：“那么，浅井次长，凉子想知道谷川室长经常到东京出差吗？”
“按他的级别，该他参加的会议，他都是会去的。”浅井三男有点生硬地说，两个拇指又快速缠绕起来。
盯着眼前浅井次长那两个缠绕不休的大拇指，金谷凉子当然知道她应该离开了。她原本想离开前嘱咐一声浅井次长对这次谈话保密，但后来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于是，她向浅井次长告别说：“凉子如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浅井次长多多包涵。”言罢，她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浅井三男的办公室。
望着金谷凉子离去的背影，浅井嘟着嘴没吭声，仿佛他的兴趣全集中在他那两快速缠绕的拇指上了。
(本章完)
金谷凉子从东京回到新京后，第一天上班就在走廊里迎面遇见了金英浩。
在金英浩这边，他已确认了金谷凉子的特高课警员的身份，所以已经把她列为危险人物之列了。而在金谷凉子这边，她还不确定金英浩对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有多少了解，不过她相信自己永远是捕猎者而不会成为猎物。这种自信的感觉特别奇妙，能让她面带微笑与对手寒暄后转身就会毫不迟疑地拔枪将其射杀。金谷凉子特别享受这种只有少数顶尖捕猎者才能享有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艺术大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创作作品一样，而那个中弹倒地者，毫无疑问就是捕猎者的作品。
在满铁办公大楼的走廊里，当金英浩与金谷凉子已经走近到应该礼节性地打招呼的距离时，金谷凉子的脸上立即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同时向旁边跨出一小步做出侧身让出路的姿态——虽说楼道最够宽敞，她稍稍低下头，亲切地问候金英浩：“早上好，谷川室长。”
“早。”金英浩没有停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谷川室长！”金谷凉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声，“请留步。”
金英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金谷凉子，等她说话。
“在东京时，凉子原本是要去府上给谷川室长请安的，无奈时间有限，所以没有成行，请谷川室长多多包涵呐。”
“金谷小姐真是客气了。”金英浩说，“不过，和你一起的那个裴喜斌倒是去过我那里，遗憾的是我不在家。”说这话时，金谷凉子恍惚看见金英浩的眸子里刹那间闪出一道光，那种带有震慑意味的光，这应该是猎杀者才独具的攫取对手的光。说完话，金英浩重又很平和地看着她，嘴角再次泛出一丝笑意，略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金英浩之所以告诉金谷凉子裴喜斌到访之事，既是暗示金谷凉子先要把你自己的事料理妥帖再管其他事，同时也是想借用金谷凉子之手验证裴喜斌的身份。
望着金英浩远去的身影，金谷凉子回想着方才与他目光相对的刹那，心里陡然产生一丝莫名的忐忑。莫非，我到东京做什么他都知道……不会。或许是裴喜斌那家伙多嘴多舌透露了什么……不对，他们根本就没见面。想到裴喜斌，金谷凉子气就忽地不打一处来，她寻思这家伙咋没跟我提过去谷川室长家这事呢？混蛋，别跟我耍滑头。但后来，她又想到裴喜斌这家伙是早就和我说起过要去谷川室长家拜访之事的，还向我打听谷川室长祖父私邸地址之类的事，说什么两家的祖父相识之类的……看来，凉子我今后说话做事还是应该更沉稳一些才是，土肥原老师也叮嘱过我这点。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金谷凉子再次认定，谷川室长要么什么事都没有，要有就是惊天动地的事。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见替班的秘书小百合冲她招手。
金谷凉子走过去问她：“什么事呀？”
小百合指指通往里间办公室的门，努努嘴，没说话。
金谷凉子往门那边看看，见那门是虚掩着的，知道在里间办公的毛利荣德次长已经上班了。她小声和小百合说：“今天你再替我值一天班，我有些事要处理。”
小百合点点头。
“拜托啦。”金谷凉子说完，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小百合，“谢谢。”
小百合接过纸包，打开见是糖果，脸上露出了笑容。
金谷凉子来到虚掩的门前，轻轻敲敲，不等回音就推门走了进去。每次都是这样，如果等着毛利荣德次长开口让她进去的时候再进去，那其实就永远不会等都这一天了。金谷凉子早已摸透了毛利荣德的脾气，只要是通往里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那就可以敲门后就直接走进去，甚至推门就进也未尝不可，毛利次长他绝不会怪罪你。金谷凉子进门后都走到伏案看文件的毛利荣德跟前了，他不仅连个头都不抬，还一声不吭的，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金谷凉子也不在乎上封如此反应，对着低头看文件的毛利荣德鞠躬后说道：“毛利次长，凉子要到档案室查阅某些人员去东京参加会议情况的记录，可以吗？”
毛利荣德没吭声，金谷凉子便知道获准了，于是马上就说：“是，知道了。”她才说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立刻又说，“凉子现在到浅井次长那里核查一件事，可以吗？”毛利荣德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金谷凉子就知道他已经同意她去办事了，便向毛利次长深鞠一躬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获得毛利荣德的准许查阅雇员工作档案这一环节非常重要，因为金谷凉子需要知道金英浩每次前往东京参加会议的往返时间，这些在档案室都有详尽的记录，而一旦想要翻阅这些原始记录，那就必须征得毛利荣德的首肯才行。
金谷凉子决定先去见见金英浩的顶头上司浅井三男次长，向浅井次长询问一下，他对金英浩与佐尔格交往一事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当金谷凉子获准走进浅井三男办公室时，浅井三男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走进他办公室的金谷凉子，问她：“金谷小姐，是你找我吗？”
“是，浅井次长。”金谷凉子很有分寸地在距离浅井的办公桌合适的地方停下脚步，鞠躬后说道。
“金谷小姐会有什么事找我呢？”浅井三男的确感到奇怪，金谷凉子有什么事会来找他呢？金谷凉子是毛利次长的秘书，而他浅井三男是调查部的主管干部，和这个金谷秘书并没有工作方面的交割嘛。
“是这样的，浅井次长。”金谷凉子不慌不忙地说，“目前，因为东京方面正在调查一位名字叫理查德·佐尔格的德国驻日本大使馆的随员，有理由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韩国民族独立运动组织‘乙支勇士’的成员，并且这个理查德·佐尔格先生手中还掌握着一部无线电发报机。”
“那么，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浅井三男满腹狐疑地看着金谷凉子。
“是这样的，浅井次长。”金谷凉子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发现，这个理查德·佐尔格先生与调查部北方调查室的谷川英一室长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说完这句最关键的话，金谷凉子暗自呼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才是今天到这里来要说的最关键的一句话。金谷凉子要说的话说完了，定定地注视着浅井三男，等着他的说辞。
浅井三男宽大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金谷凉子仿佛都听见了她对面浅井三男沉重的呼气声。金谷凉子悄悄地琢磨着：看来，浅井三男次长的确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完全没有料到他的得意手下谷川英一竟然会是一个德国人佐尔格的秘密搭档，而这个德国人佐尔格却是“乙支勇士”组织的成员，这说明什么问题，还需要我金谷凉子来解释吗？实在是对不起，请谈谈你的感想吧，浅井次长。这样暗自想着，金谷凉子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很，她非常得意，真想小声笑一下，当然要不失分寸，适可而止。等了一会儿，见浅井次长始终没言语，金谷凉子稍有不安地轻声唤道：“浅井次长？”
金谷凉子往前走了一小步，睁大眼睛看看坐在对面的浅井次长。怎么回事，难道我凉子告诉他的消息威力有这么大吗，竟然把他吓呆了？莫非我需要叫医生来吗？
“哦，金谷小姐你是说的这件事呀......”就在这时，浅井三男次长突然说话了，而且话说得很清楚。他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谷川室长和那位佐尔格先生是通过奥特大使介绍认识的。”
“请问浅井次长，那位理查德·佐尔格先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听了浅井次长说的话，金谷凉子虽然很有些失望，但她可不是轻易就可以举手投降的，况且还远远不到那个时候呢。所以，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浅井次长。
“没有。”浅井三男摇摇头，肯定地说，“可以确定，佐尔格先生不是我们的人。”
“可是，据我所知，谷川室长不定期地和佐尔格先生有来往，浅井次长知道吗？”金谷凉子问道。她是希望可以从浅井次长这里尽可能地多得到些信息，无论这信息对浅井次长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她反正是要寻根究底的。为此，金谷凉子甚至准备哪怕得罪浅井次长也不在乎了，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事过之后她会赔礼道歉就是了。
“他们之间有来往，我是知道的。”浅井三男靠坐在沙发背上，看着依旧站在他对面的金谷凉子，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她对这件事那么关心呢？
金谷凉子心想，看样子我得再透露点实情，否则浅井次长会怀疑我背着他搞阴谋。于是，她说：“是这样的，浅井次长。东京特高课不止一次地找过我，要求我协助他们调查一下那位佐尔格先生和谷川室长有什么关系。我了解到他们之间的确有来往，而且他们在上野公园见面的时候，还被德国使馆的施泰因麦尔先生雇佣的私家侦探拍了照片。所以我的确应该知道，谷川英一室长与理查德·佐尔格先生的交往，仅仅是出于朋友关系呢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这样啊？”浅井三男两只手的十指交叉在一起，两个大拇指快速地缠绕着。少顷，他终于停下了两个拇指的缠绕，开口说，“谷川室长曾经告诉我，说那位佐尔格先生很可能是柏林军事谍报局的人，他发现使馆里那位叫施泰因麦尔的盖世太保先生在监视他——这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总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是吧？”金谷凉子见对方盯着自己表态，便机械地点点头，没说话。“天下人都了解，军是谍报局和盖世太保矛盾重重，这令希特勒先生很挠头。”浅井三男继续说，“佐尔格先生既然发现施泰因麦尔在监视他，于是他就需要设法除掉这个眼中钉……当然，盖世太保那边也是会有同样想法的。据说，那位佐尔格先生自己也和他的上封谈论过这事，只不过那位盖世太保先生是不会轻易被调离大使馆的。这样，当佐尔格认识了谷川室长后，尤其了解到谷川室长家和柏林上层有某些关系后，就请谷川室长设法动用他的关系把那位盖世太保先生调离大使馆。据我所知，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
金谷凉子听到这，暗自琢磨着，光听浅井次长这样说的，他们俩人的来往的确很稀松平常。但是，金谷凉子那种凡事总要问个为什么的习惯告诉她，凭她所了解到的谷川室长为人处世一向非常谨慎的个性，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时不时地去接近这个理查德·佐尔格呢？实在是说不通呀！金谷凉子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十有八九暗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绝对。但是，那会是什么样的事呢？
浅井三男发现金谷凉子走神了，就问她：“金谷小姐，你想说什么？”
“噢，是。”金谷凉子回过神来，“我觉得这种调动之事可是不容易办成的，因为双方势力均衡嘛。”
浅井三男说：“的确如此。谷川家在柏林的确有些关系，但似乎并无可能施加影响把施泰因麦尔调走。目前进展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金谷凉子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想了想又问浅井次长说：“那么，浅井次长，凉子想知道谷川室长经常到东京出差吗？”
“按他的级别，该他参加的会议，他都是会去的。”浅井三男有点生硬地说，两个拇指又快速缠绕起来。
盯着眼前浅井次长那两个缠绕不休的大拇指，金谷凉子当然知道她应该离开了。她原本想离开前嘱咐一声浅井次长对这次谈话保密，但后来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于是，她向浅井次长告别说：“凉子如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浅井次长多多包涵。”言罢，她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浅井三男的办公室。
望着金谷凉子离去的背影，浅井嘟着嘴没吭声，仿佛他的兴趣全集中在他那两快速缠绕的拇指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