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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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sat aug 30 20:06:00 cst 2014

    冯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听到他放自行车的响声,母亲连忙从厨房里迎了出来。“饿了吧,刚好你爸也已经回来了,咱们吃饭。”边说边从车架上取下冯冰从学校里带回来的需要换洗的衣服。“我哥今天没回来?”冯冰没看到哥哥的身影就问母亲。“嗯,他上周回了来了,你们俩也是,就不会同一天回来?搞得象走马灯,老是见不着面。”母亲说话的时候,父亲从后院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站在院里的冯冰,一句话也没吭声就径直往厨房走去。看着己不再是小时候眼里那高大威严的父亲,冯冰仍然感到紧张。父亲在离家不远的浮阳中学教书,十几年来他一直任毕业班的班主任,所以在家的时间有限,每天几乎是放下碗就往学校赶。听母亲说年轻时的父亲多才多艺,喜欢打篮球,总是把母亲纳的千层底早早就蹦坏。生产队上山割草的时候,在休息的间隙,父亲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笛,坐在山梁上迎着习习的山风吹奏。可惜这些在冯冰的记忆里连一点也没有,他只能从挂在床头墙上那柄二胡和竹笛去想象父亲沉溺于音乐中的样子。看着现在背影削瘦的父亲,冯冰忽然觉得是生活的重压让父亲越来越沉默。是呀,兄妹三个除了姐姐以全县第四名的成绩一考上了中专之外,冯冰和哥哥都在上高中。三个学生的负担的确放在每个家庭都不是件容易地事。

    就在冯冰愣神儿的功夫里,父亲端着母亲替他盛好的饭,坐在院子里的把竹椅上开始吃了起来。冯冰也赶忙进了厨房,拿了碗,盛了饭,就在他转身要出去时,母亲从手里的碗里往冯冰的碗里拔了些炒鸡蛋,冯冰愣了愣,也没吭声,就端着碗溜回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开灯,便匆匆的吃了起来。

    吃过晚饭,冯冰便躲进自己的小屋,仍然没开灯,往自己的小床上一躺,一动不动的开始想心事,黑暗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保护,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他才觉得自己的存在。冯冰和姐姐冯琳降生于文化大革命最后的那一年,在那个年代里,偃师这个自古富庶之地的人们尚能解决温饱。不过在冯冰他们这是丘陵地带,“一年红薯半年粮”的确是真的写照。大人尚且如此,小孩的营养更成问题,何况是一对双胞胎同时降临在这个农家小院里。母亲月子期间是靠外婆从家里拿来的十斤白面才使两个人的奶水有了保障。据外婆说冯冰因为最小,所以最弱,满月时才一巴掌长,用大人的鞋估计都能装的下。外婆对母亲说这个孩子成不了人,母亲说好歹也是性命,养着看吧。父亲无奈之下到山里舅老爷家牵了只山羊回来,用羊奶来给姐弟俩补充营养。可那时正在**时期,田间地头的草早被人民当肥料沤粪了。而树木是集体的财产,所以树叶也不是随时都能釆摘的。以至于几个月后羊也没一滴奶了,父亲只好把羊又送还了回去。

    父亲偏偏又在劳动中被石头砸坏了腿,全家便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了。在集体所有制的年代,一个劳动力只能计一份工分,当然年底的粮食和分红也相应少了许多。一家五口人只有几十斤小麦和一百多斤玉米,几百斤红薯。每每提起这段曰子坚强的母亲都会掉下泪来。母亲说当时连鸡蛋都忘了会吃,外婆拿来的几个鸡蛋放在厨房的瓦罐里,直到放坏也没舍得吃。尽管父母有时会把哥哥姐姐的食物分一份给冯冰,他仍然和同龄人相比要瘦小的多。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四岁多那年有个大龄的孩子追着说要打他,胆小的他在极度恐惧后竟变成结巴。于是常常有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们不在的情况下欺负他。就连哥哥也常因受不了别人的嘲笑而不让他跟哥哥一起出去玩,而他更不敢单独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只能远远地跟在哥哥他们身后,看他们做游戏。哥哥心情好时也懒得管他,有时心情不好会冲上来一顿暴揍把他赶开。然后丢下哭泣的他和别的小朋友们一起哄笑着离开。而他只能哭到麻木后独自擦干眼泪回到家里。不过每次他都不想让家里人看出来他又哭过了,他不想父母为他担心,更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懦弱。慢慢地他开始远离人群,常常一个人躲到村边沟底下去,坐在树下草地上听各种鸟类的鸣叫,看各种昆虫在草从中自由自在的活动。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不再是多余的人,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全。 大人们都在为生计而忙碌,少年们都在属于自己的快乐童年时光里幸福的成长。没人去在意这个常常独自坐在沟底树下发呆的他。在他的童年的记忆里只有“孤独”和“饥饿”。

    直到小学三年级时,一天他发现窗台上有一本应该是哥哥放在上面的小说《萍踪侠影》。当他在哥哥面前试探着拿下来时,哥哥没有责怪他,扭头走了,这也让他长出一口气。很快书中的故事情节及高深的武功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直到天色黑的即使把书放在面前也看不清字了,才无奈的合上书本。家里并没有拉电灯,而煤油灯是用来让兄妹三人写作业用的。由于害怕哥哥把书还给人家,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把小说装进了书包带到了学校。第一节课他就忍不住偷偷拿了出来,放在‘课桌’上看了起来。那时哪有课桌,都是用一块长木板放在砖墩上供七八个学生在上面学习。正当他沉浸在双剑合壁,天下无敌之时,小说忽然被一只手拿了起来。他本能的用双手抱住书本,抬头看时发现是语文老师在用手抓着书本的另一端。他才惴惴不安地放开了手。可能是语文老师吃惊于小说书本的厚度,只是翻了翻封面,然后问他能不能看懂,认不认得上面的字。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认得的字就乱充过去。老师听了笑了笑让他收起来,等课余时间再看。也正是老师的这次不在意的宽恕,给他打开了一个知识的新天地。从那以后他开始想尽办法借书,甚至有一次有同学开玩笑说让他把一盒清凉油吃了才肯借书给他。他在全班同学吃惊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吃完一盒清凉油,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顺利地从同学手里拿到了小说。后来母亲听说这件事问他是真是假,他笑着用谎话搪塞了过去。

    就这样他疯狂地看书,小说,散文,杂志,报纸,甚至一些繁体的书籍都能让他爱不释手。由于他看的书越来越多,他开始在同学们面前讲那些看来的故事。每次他讲故事都能引来很多同学认真的倾听,他们也不再讥笑他的结巴,这让他很开心。他也喜欢被人包围着听他讲故事,这样他才不觉得再孤独。不知不觉到了初中三年级,他也是在这一年认识了她。他认为他的知己-----孙凤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