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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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由和饥荒

    李非多了个心眼,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除了过分的抨击朝政你都是自由的,安全的。你说你被外星人抓走做了实验,没问题。甚至你说你自己是外星人,也没有问题。你可以来自古代,也!可以来自未来,前提是你拿不出证据,否则没人把你当回事,连点赞的都很少,因为那里足够自由。可是这里不行,你能确确实实地拿出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每一样都能改变这个世界,那就不是人们所能容忍的,所以他必须保护自己,至少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这是每一个人骨子里拥有的东西,就像有人打你你会躲避防守一样,李非选择防守的武器就是拼音。对,拼音。这种在小学就学会的技能去这个时代的人都部具备的,不管你是大儒也好文盲也好,能看懂这东西的那李非只能握手问一句“兄弟你也来了啊”。

    拿起一张墨迹干透的宣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拼音,李非就想放声大笑。想偷学老子的技术么,嘿嘿,先穿回一千四百年前吧。

    把关于自已家庭记忆的纸张放进床榻的夹缝里,这是他百年之后最珍贵的回忆,谁也别想看到。其他的放进早让木匠打好的小书柜中,摸摸胀痛的脑袋,他想好好的睡一觉。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回想着宣纸里关于老婆儿子老妈的所有记忆,李非沉沉地陷入了睡梦中,偶尔发出一声低低地呜咽,似乎又回到了久违的世界。

    李非坐在茅草屋顶,遥望着远处一抹雪白的身影发呆。方才李白的话又让他回到了生活的这个年代。就在李非睡醒不久,也就午时刚过的样子,李白照旧骑着白马回到了家里,令他惊奇的是李非居然出狱了,而且还是因为程咬金的关系,虽然程咬金这个大将军才刚坐上去屁股还没热,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退位,秦王登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真理,自己的上司兼侍郎长孙无忌不就是这样,从户部侍郎一跃成为户部尚书,拜国公衔。

    夸赞李非一番之后,也暗暗提醒他,如今昔日的秦王虽贵为当今天子,执掌天下,然太子建成仍有余党作乱,长安昨日已戒严,大肆搜捕前太子同党,有抓错无放过,这道理李非懂,所以近段时间他是不打算再进长安了。大哥李白身在长孙府,戒备森严,应该无事,李非又拜托李白问问狱友那高小子的情况,那小子既然能做劫富济贫的营生,身手应该不错,弄回来做个保镖兼保安应该没问题,毕竟总犯二被爪也不是个事儿不是,没准儿哪天官员们脑子一抽抽定个斩监候的就不划算了。

    送走了李白,李非才有准备一天的必修课,发呆。

    望着李白的背影隐没在天际,那里是帝都长安的方向。此时还不是后世鼎鼎大名的贞观盛世,玄武门余波未平,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的血迹还未干透,十个侄子在李二的大手一挥下人头落地,慌乱如惊弓之鸟的太子齐王余党仍在四处作乱,天下还未太平,血,还未留够。

    李非轻叹一声,建国初期啊,事情就是多,麻烦呐。打地基的时候,还能没点儿声响么。

    相比于大唐高层的血腥厮杀,他更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想好好睡上一觉,门外不时传来拍门和哀求声,要么是旱灾,要么是蝗灾,还有瘟疫,一开始零零散散,老娘还开门送些吃食,温言劝慰几句,大灾总会过去的,只要人活着就有法子,给,我家只做了这三个蒸饼,拿去吧。

    过了几日,拍门乞求声越来越频繁,小孩和老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青壮男女能挨下来,抬头看到李非懒洋洋躺在屋顶打瞌睡,就大声喊叫着要几个馍就走,尼妹,没看到老子正在睡觉吗?

    满身怒气地爬下房顶,打开门准备教训一下这几个不识趣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揽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门外,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布满补丁的麻衣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双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生怕有人会抢走她似的。李非一腔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化身为圣诞夜的老爷爷,和蔼地拍拍小女孩满是乱草松子的小脑袋,从厨房里拿出仅剩的两个馒头,塞进年轻女人的手中,告诉她自己家里就蒸了一锅馍,刚才来了好几波人,现在就剩这两个了,我家大人到县里买粮食了,如果明天找不到吃的,尽管来这里拿,有多少给多少。

    又是电视里的老套路,又是跪又是谢,李非心中没有欣喜,反而更加忧郁。

    李二啊,你看看你的子民吧,杀人能换来粮食吗,能让人不挨饿吗,老子挣钱容易吗,两天不到家里都买了十袋面粉了,天不亮领馒头的都排队但村外了,没有直接翻墙进屋的都算我李家祖上积德了。你的子民你不救,老子救,不就是粮食么,不就是钱么,老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黄记皮货的份子钱李非嫌沉没有拿,反正家里还有二十贯。二老习惯把铜钱一遍遍数,不花,就是数,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娱乐,外加养生节目,因为越数越开心,若时日长久,数目巨大,可直达三花聚顶,五境朝元之境界。放进大陶罐子里埋起来,怪不得以前看历史小说时,游牧民族每次南下劫掠都是满载而归,不管富户地主还是贫下中农,都一个毛病,朝树下或者猪圈里挖,一挖一个准儿。

    长安戒严,不知道李二知不知道关中流民遍地的消息,如果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李非边揉面边腹诽李二。

    各家各户都多多少少拿出些吃食来接济灾民,老村正带领一干壮劳力忙里忙外,既要播撒生石灰防止疫病,又要看住流民以防有些犯罪分子混入其中。经验老道,执行力强,无奈流民太多,老村正也是一人掰成两半使。县衙传话过来,长安戒严,县城流民有增多趋势,实在抽不出人手去乡间驻守,请诸位村正组织民壮自行安抚。

    自行安抚?小伙子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一句话就完事了?老村正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哦”了一声,转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好容易喘口气,刚坐在村口大石上,就见一个缺牙的老汉手捧一个奇怪的圆形面食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两手还不停地来回捣弄,好像很烫的样子。

    老村正闻见一股清香,麦粉混杂着粟米的香味扑面而来,忙活大半天的老头子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如此诱人?

    上前拦住惊恐护食的老汉,才知道这是李大善人施舍的,自己排了半个时辰才领到的吃食,想要自己排队领去。

    老村正哭笑不得,还未走到李家,就听李家二郎嘹亮的嗓音喊起“你,对,就是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插这小娘子队了,退回去,所有人都得排队,要不然就没吃食!”“你,还有你,下次过来记得带上野葱,对,野葱,山里有的是,一人最少十根,只多不少!”“这位大叔,麻烦扛一袋麦粉放到厨房里,对,东边冒着烟气的屋子,回来给你半张饼,不白干!”

    只见李家大门前站着密密麻麻足有七八十个流民,当初与李非一起上山打老虎时那个配弓的黑脸少年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几个村中少年手持木棍维持着秩序,碰到插队恃强凌弱抢圆饼的上去就是一棍子,被打的早就饿的头晕眼花哪还有力气反抗,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排队领粮。李家二娃站在紧靠院墙的石头堆上,身旁一个大木盆里堆着整整齐齐冒着热气的大圆饼,一人一个地发地满头大汗,不时冲着人群喊上几句,马上就有持着棍棒的少年跑来,忙的不亦乐乎。

    走到院门,守在门口的两个壮实少年一见老村正来了,赶忙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院子里同样热火朝天,几个邻家婶子有摘野葱的,有支起大锅烧水的,还有摁着木盆和面的,正中一个铁架上面摆着一个方形铁盘,李家婆娘正满头热汗地把面团擀成圆状,放在铁盘上来回翻动,不时撒些葱沫猪油。

    众人都在低头忙碌,没有注意老村正的到来,他也没有打搅众人,自觉站在一边看着。

    李非感觉嗓子已经冒烟了,抓起院墙上的一碗凉白开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这才好受了些。

    排队的人领到圆饼三三两两的散了去,门前的流民越来越少,看着慢慢落下的太阳,李非这才感觉到全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四下一打量,其余人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刘家老大,王家哥仨,郑老四,管老七都已是汗流浃背,握在手里的木棍来回倒换着,甩甩手里的水渍。

    就快完了,就快完了,李非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最后一个流民千恩万谢地接过圆饼,李非不厌其烦地叮嘱尽量不要喝生水云云。

    “二娃子,救人危难,福泽无穷啊,呵呵”老村正不住点头。

    李非吓了一跳,这老头子怎么进来没有声音的,从石头堆上跳下,挑了一块平整的石块让老村正坐下,这才说道“大伯可折煞小子了,不过一顿吃食而已,难不成还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隋末之乱未远,各位叔伯婶婶想必也不想遍地饿殍的事再发生吧,人之常情罢了”

    老村正眼睛都红了,双手颤抖,“人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当年老夫随乡党与洛阳求学,一路所见,实为地狱,不似人间,不似人间呐。”

    老头子声音都在发抖,显然早年间的所见所闻带给他不小的触动,都说古代人命贱如狗,乱世更是如此,果不其然啊。

    “二娃,你做的对咧,能救一人救一人,只是,这钱粮损耗颇巨,这样,待灾民一去,老夫就去县衙,能要多少要多少,总不能让你担着吧。”

    李非一听这话,赶紧点头称是,“大伯说滴对咧,小子家中积蓄有限,若大伯能要些银钱补贴,那最好咧,嘿嘿嘿”

    “梆”一声脆响,李非捂住脑袋嗷嗷直叫,身后传来老爹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怂娃,咱家钱么有,可是有骨气咧,救人一命,福那个啥无穷,你个怂娃竟想着跟县里要钱咧,你知道县里连修大门都么有银钱咧,哪还要跟县令要钱,几个圆饼给就给咧,俺李家是行善人家,可不是死要钱滴,老哥你别听他的,这娃傻咧,走,进屋吃圆饼去,莫理这怂娃”说完,飞快地朝郁闷地李非来了一脚,一个鞋印子清晰无比。

    李非摸着发痛的屁股,一脸委屈,是谁说钱是命不能动,还说败家子竟胡折腾,我给你要些银钱填补一下亏空倒说起我来了,唉,好人难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