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到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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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怕娘们儿肚子鼓

    最后统一要求:无论大小,各队都要购买一百口头号大缸来积腥肥,各队出八到十辆马车,到黄河南岸的张店去拉缸。

    在一个星高月阔的深夜,雁来泊的马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队伍是由各队副

    队长、会计,其余的全是资深的车把式组成。一队的实柱子顶了熊福德的缺,熊福德因伤风感冒这两天卧床不起。

    骡马的蹄子踏在沙土地上,沙沙地响,由近及远连绵起伏。马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清脆而悦耳,车把式们的鞭子,嘎嘎地掷地,声响此起自伏,激励着骡马奋蹄前进。二队副队长周三甩开膀子抽打着鞭子,鞭子落到地,扬起腾腾的尘土,声音连贯而清脆,就象过年放的鞭炮,周三的鞭声获得众把式的好评。此消彼落的叫好声,使周三获得了鼓励。周三索性敞了怀襟,脱了汗褂。一把将汗褂甩到车厢里,双手握着鞭杆子连珠炮似地抽打着地面。

    众人的叫好声将周三推向兴奋的巅峰,抽鞭子的瘾过足了,便高声喊唱起来。词调都是信口胡诌的:“做牛当马不怕苦,就怕娘们儿肚子鼓。”

    “三队长,为啥怕娘们儿肚子鼓?”

    “为啥?她屙出来孩子了,这年月,拿啥养活。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马彪你娘们儿的肚子咋就不见鼓啊?”

    “鼓她娘的腚锤子,她的肚子鼓不鼓管咱屁事!看好家娘们儿的肚子,不让她鼓就行了。”

    “三队长,听说那娘们是咱的相好?”,“谁跟你咱,攒出你狗腚里的屎。”

    人群里又暴发出一阵阵狂热的哄笑。在渐渐消落的笑声里,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逗着周三。“三儿,说实话,马彪是不是骡子?”

    一位年长的车把式笑着问周三,这位车把式跟周三同辈,年令却比他长十多岁。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虽然这位老把式四十多岁,却没有花的福份。老婆一古脑给他生了五个孩子,孩子的拖累生活的困顿使他早衰,头发斑斑纹纹,面庞上高高的颧骨,衬托着松沓沓的面皮,尖尖的下巴,拉长了没有肉的腮帮子。眼皮深深地陷进眼窝,只有一双眼球好象没有经历岁月苦难的剥蚀,骨碌碌炯炯闪亮,人送外号“大眼”。

    抽打鞭子时,周三太卖力了,此时额头上已涔出汗珠,顺着他那阔阔的眉毛往下落。他到车厢里抓起汗褂,胡乱在脸上猛擦了一阵子,就朝着大眼嚷道:“可能是吧,谁还知道吆。’’

    “那娘们肚子鼓,准有相好的,是你还是别人?”

    “当然是咱”

    “攒出你狗腚里的屎,听说是姓尹的。哪有你的份儿。”

    人们又是一阵狂热的哄笑。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笑得按着肚子直喊疼。;有人笑得从车厢板上摔下来,险些给车轱辘轧了脚。

    周三这才发现上了当,怏怏地骂:“去你娘们儿的球。”但他的骂声很快就被人们的狂热的笑声淹没了。

    “大眼,别门缝里瞧人,咱是副队长,这叫什么什么得月。“周三象一只不服输的公鸡,仍抖起脖颈上的羚毛。“大眼,你那点事儿谁不知道”

    “啥事?我大眼一生为人耿直、光明磊落,这谁人不晓。“

    周三和大眼的戏谑始终离不开女人。

    实柱子想到了田华,并静静地回忆了一会儿,脸上浮现着幸福的笑容。由田华他想到了周七,由周七想到了刘存德,然后又是区委刘书记。不知啥原因,近日实柱子曾两回看到刘书记来雁来泊,实柱子问周三:“三队长,区委刘书记到咱泊来干啥?’’“督查咱泊的积腥肥工作呗,不过听说刘书记挺近人的。““跟刘书记谈过话没?”“没,咱生来怯官。”,“大眼接过话茬:“这叫铜是铜,锡是锡尿憋子上不条山几“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更加强烈的哄笑,由于是晚上,人们看不清周三的面部表情:只能听到他无力无奈的反驳“你大眼才是臭尿桶呢!”在人们的笑声中,大眼借着月光装了一斗烟,然后掏出手磨转的打火机,打着火儿吧哒吧哒地抽起来。红红的火光映出大眼满脸的笑,他此时正沉浸在胜利中陶醉着。

    不知过了多久,兴奋的人们逐渐平静下来。没有人再抽打鞭子,只有马蹄声和铜铃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传播着。困乏的人们在车厢里摇摇欲睡。有人索性倒在车厢里睡去。任凭它咋样颠簸。有的人则点起一斗烟,幽闲地过着瘾,体验着夜行的乐趣与苦楚。

    实柱子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鲜红的太阳宛如新媳妇陪嫁的大茶盘,挂在远处的枝梢上。阳光下的风景则象过新年时老太太们拿红纸做的剪贴画,古老而呆板。

    除了树木庄稼、就是农民的土坯房,除了农民的土坯房、就是树木和庄稼。领头的车把式一声喊“爬黄河大堤喽”才将实柱子的思绪从阳光下的景致里拽回来。抬头向前望去,黄河大堤高高在上透着绿意,那是草和树。车把式们都翻身下地,列好了架式,鞭子抽的嘎嘎地响个不停,就好象鞭炮市里响成一片,杂乱无章。骡马弓身前进,蹄子扣击着光滑的马路铿锵有力。

    在堤项上,回头望去,乡村、路和树都在脚下延续;向前望时,黄河河面宽阔儿浩渺浑浊急湍的河水打着漩倾泻而下,气势宏伟壮观。实柱子是第一次见黄河,,他被那雄伟气势深深地震撼了。马车队行进在黄河大桥上远远地望去,象一条长蛇匍行于空中。在大桥上向下远眺,一条宽黄的黄带将绿色的田野斩开。向近处看,二级河漫滩的植被是生长旺盛的庄稼,三级河漫滩堤以及河岸上除了草皮就是柳树、杨树。

    此时的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舒畅。马车队过了黄河大桥,黄河很快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实柱子又回头望望黄河的影子。问大眼:“大眼哥,咱们地里的庄稼是不是灌黄河水?”“咋不是,念过书的人咋就连这都不知道?”

    生性好斗的大眼不冷不热地嘲讽。“念过书不一定非歹是万事通。咱虚心向你求教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倒摆起穷酸来了。”“呀,这小子嘴皮子还挺硬”实柱子玩世不恭地绐大眼说:“我说大眼哥,你活到这岁数也该懂得啥叫恭敬,小兄弟咱是诚心实意向你讨教,咱可不跟三队长一样。”“对,全都是我这老大哥的不是,刚才一队长说我的这叫门缝儿里看人了,你自然不比周三,那小子一招一式都算计人,简直一个下三赖,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