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到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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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迷离的烟尘

    淋码风波后,实柱子被派去做出窖工,窖内又脏又热,汗珠子满头满脸的流。实柱子拿一块毛巾搭在头顶边干活边擦汗。换了班,往水库一跳,洗个透爽,倒是比干护码工成天价无所适事舒畅。实柱子白天拼命地干活,到了晚上便早早睡去。心思全放在活计上,内心也很充实。白天实柱子出工去了,周七则利用天时地利与田华谈论人生、事业,憧憬未来。

    有一天,他忽然接到一封信,信是尹士龙来的。内容简单而详实,询问咋样了,咋还听不到好消息。周七便到分发处跟田华要了纸笔,给尹士龙写回信,田华问给谁写回信,周七随口说了声给大队长就跑回宿舍,伏在床邦上写,开头很顺利地写道大队长:你就等好吧,我已经作了周密的计划,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制造了淋码风波,给他头上扣了个屎盆子。现在他被罚做出窖工,苦累苦累的。不死也得脱层皮,按照局势走一步进一网,再制造一个塌码事件把他砸死,要是这回砸不死他,还有下一回,总之逃不出你大队长的手掌。”

    写到这里忽然觉得需要大便,就上了厕所,.笔和纸依然放在床邦上。他走之后,信被风吹落到地上。

    热恋中的人是寸步不离的,田华想看看周七写什么信。

    周七去了厕所,田华也来到他宿舍。见纸落在地上,捡起来瞟了一眼。周七是给他大队长写的。可是,不经意的往下看时却使她大为惊讶,深为懊恼。她简直没想到周七竟是一个伪君子,哪里是伪君子,简直是恶狼。田华恨恨地又将信摔到地上。将门重重地摔了一下。一路走一路恨,恨周七如此险毒。恨自己没有认清周七的真实嘴脸,恨周七将自己蒙骗。田华的心情终于沉静下来了,,她没有张扬,也没有跟周七即刻翻脸,就像几年前读了周七的五千字求爱信一样平静。

    周七回到宿舍见信落到地上,就信口骂了一句“该死“继续写信,信写完后读了一遍,折叠好,出了屋四下张望张望见没有人,然后回到屋里,慎密地将信藏在褥子最底层,待明儿邮递员来时将信捎走。

    实柱子这几天的工作很有起色,刘存德见了就深信自己治场有方。于是派田华暗中监督着实柱子,要求田华向他一天一汇报,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

    田华发现实柱子很诚实、肯干,对待工作严谨认真。跟周七的狡诈虚伪有天渊之别。对实柱子来说,所有困难挫折皆是对人生意志的锤炼。只有炼得金钢身,无论面对人生繁华、还是命运沉沦、才能任凭风吹浪打。眼前的现实不但能铸就人的毅力及意志,也能使人看清人情世故。

    窖内温度很高,而且很干燥。砖钳的把手微微发烫,被夹起来又放下的砖上的粉沙在窖室里纷纷扬扬的,落在头上象蓬松的鸡窝里的污垢;落在肩上,象披了浅红的纱,落在肚皮上小娃娃的红兜肚。又苦又闷的活计没有把实柱子累爬下,反而使他增了饭量,长了力气。

    一夜熟睡,第二天起床伸伸胳膊腿,关节都嘎吧嘎吧地响。这几天实柱子发现物资收发处的田华,老是在他的窖室前时隐时现。出于友好实柱子不得不礼貌地打招呼:“田华,到这里来干啥…”“噢,刘场长让我统计统计有多少净窖室,你这洞净了没?““得到明儿。”“我再到那边看看’’“好,慢走哇。“

    十五的月光皎洁如水,周七干完活就去约田华。两个人在水库边上座了许久,周七依然话匣子一样没完没了。田华的话却象快用完牙膏越挤越少。最后,田华懒洋洋地说“回去了”。

    周七送田华回到宿舍。周七有恋恋不舍的样子,田华说:“日子还长着呢。快睡觉去吧”。

    田华头探出窗,看着周七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他的方向不对,不是宿舍区,而是窖洞。一种不祥的敏感使她不能安眠。便悄悄地去了窖洞区。走近时一种细微而清晰的砖声传来,声响是从实柱的窖室里传出来的。田华一切都清楚了。她躲了砖码后面。从窖洞里又传出谨慎的脚步声,接着田华又听见周七自鸣得意的自言自语:这塌窖事件又是一好戏,还得让我费心给你收尸呀!柱子。”周七的身影消失在清秀的月色中。

    田华焦急地在洞口立了好久,洞内很黑暗如漆,要排除危险只能等明早,赶在实柱子进窖之前。

    月影渐渐西移,田华却无法入睡。周七的言谈举止又历历在目,联想到周七今夜的作为的后果,她颤栗了,她浑身颤抖起来。实柱子是个好人,不能让好人白白的送命。当众揭发周七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把闹钟定时在五点,不行,夏天五点已经很亮堂了。万一实柱子很早就下窑出砖咋办?她就将闹钟定时在四点。忽然想起实柱子明早得从她这儿领小推车,便在懊恼和焦急中渐渐睡去。

    实柱子起得很早,在水库边上哗啦啦地洗了把脸。然后看了看欲腾欲跃的红日,便摸了一把脸,将手上的水甩净。哼着歌,走向分发处。出窖工长的哨子吹得很嘹亮,出窖工们陆陆续续走出宿舍,到分发处去领工具。周七一大早就跑到分发处跟田华要铁锨,正好跟实柱子遇着,相互问了声“早”实柱子推起车要走的时候,周七说:“哎,我说柱子,吃饭的时候到我宿舍,有事找你商量!“好吧”田华望着实柱子远去的背影很焦急。

    等周七走后,她一路奔跑来到窖区,实柱子刚走进窖洞,田华站在室口大声喊道:实柱,快出来,陈实柱,快出来”实柱子听到喊声的时候,刚抓起一块砖,就拿着那块砖走出窖室,“有啥事儿’’你还没在流水单上签名呢?田华边说边拉着实柱远离窖洞口,“刚才你不是说不用签了吗”“这回刘厂长不同意了”。在实柱子拿起笔刚写了一个陈字的时候,田华抓起实柱子拿出来的那块砖,用尽全力向窖室掷去。

    他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从窖室口扑出一股强大的烟尘,是窖室内没出完的砖倒塌了。砖尘缓缓地向四周扩散着,实柱子看了看迷离的洞口,又回头望了望田华:“你救了我,:”田华说:“是有人搞了鬼”实柱子追问:“你咋知道?”“我看见过的”“谁?”田华没有回答这后来的一句,而是转身跑了,望着田华肩上的秀发在晨风里跳跳荡荡,实柱子陷入了深深的深思。他在窑洞口呆呆的立了很久,思绪很乱。他仿佛又看到了瓜棚塌架时的情景,他仿佛看到自己倒在砖下,被砸得血肉模糊,红色烟尘掩盖了他的血。

    实柱子的命运看似掌握在歹人的手里,实际上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