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混子（下）
mon oct 24 09:03:32 cst 2016
我有大姨家的钥匙，去到大姨家，大姨已准备好晚饭，等我一起吃，可能是我母亲也给她打了电话。我大姨是个失意的女人，她抽烟，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婚了，那时我不知道原因。她在银行上班，也爱打麻将，一般都是白天上班，晚上打牌打到半夜。
大姨很疼我们这些孩子，但是她得疼爱是溺爱。她赢钱后总会给我点零花钱，我过生日还有过年时她也会给我送些“贵重”的礼物。
饭桌上我问起表哥在哪玩，她眼中无奈且悲伤，她说不知道，下班回来就没见着他。
我表哥叫天昊，我刚上初中那会，他和朋友在外地混，最近才回来，回来后我也只见着他几面，基本上都是我回来，他正要出去，碰见时，他会留下和我聊天，一般聊到我要写作业时他才走，我们聊得都是漫画书，还有歌曲。而今天我回来，他已经出去。我想找他问问蔡雯的事要怎么解决，可惜没碰见他。
吃完晚饭，我没心情写作业，我害怕明天的到来，我莫名的背上了蔡雯的“难题”，就像是要解决我自己的事情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男人天性中的一种“担当”，也许在那时，我已把这个天天问我问题的小女孩当作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因为她从不和别的男孩说话，其他男孩也觉得她“高不可攀”，不敢和她接触，也没有太多同学和我接触，因为我的成绩同样让他们觉得“高不可攀”。
心不在焉的写完作业，已经十点多，在平时，九点前就能写完。大姨早已出去打牌，她很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因为我乖。洗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我睡在储藏室里的一张小床上，主卧是表哥住，次卧是大姨住，而储藏室紧靠着门，我半夜偶尔会听见大姨开门的声音，却没听见过表哥开门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决定，等着表哥回来，不管是多晚。实际上，我也睡不着，我乱七八糟想了很久后，又开始幻想自己也是个非常厉害的混子，一个“武林高手”，一个能以一敌百的高手。
在我幻想得正起劲时，开门声传来，我集中精力一听，知道是大姨回来，因为那脚步声是高跟鞋发出的。
果然，我听着大姨咳嗽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房门关闭的声音。我打开灯，闹钟上显示已是午夜十二点半，这个闹钟是我自己带的闹钟，在家的时候是父母叫我起床，在大姨家没人叫我起床，大姨似乎上午都不上班的，只去下午半天，我平时也不知道她上午什么时候起床，表哥更是不可能叫我起床。
我躺在床上盯着闹钟，时间过的好慢，我担心自己会睡着，心中一动，提着闹钟和衣服偷偷的跑进主卧，睡在表哥的床上。
他的卧室里弥漫着烟草味，我闻着不太舒服，打开灯，找到几本漫画书，无聊的翻了起来，大姨家的漫画我都看过，现在就当是“复习”。
但是，我根本看不进去，我满脑子还是蔡雯和潘康，一想起潘康心中就莫名紧张，而想起蔡雯，心中的怜惜感越来越强烈。
人很容易在一种情绪下越陷越深，我对蔡雯恐怕就是这样，在后半夜里我对她的态度从下午的“逃避”变成了想要去帮助，似乎我必须得去帮助她。
表哥桌子上放着半盒烟，火机就在旁边，我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忽然很想去尝试。
拿出一只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点燃抽了一口，这一口抽的太猛，呛得喉咙一阵火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但又想到大姨就在隔壁，连忙压低了声音，捂在被子里咳。
从被子里抬起头时，我眼泪直流，开始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抽烟。但我并没有灭掉烟，它给我带来一丝快感，一种偷摸做坏事的快感，刺激、紧张、兴奋，这并不是烟给我带来的感觉，而是我做了一件“乖孩子”不该去做的事，我没有自责，只有新奇。
我又轻轻抽了几口，除了口里发苦还是没有什么感觉。我放弃了，灭了这支只抽了一半的烟，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我又开始紧张，天一亮蔡雯又要面对她所不能承受的事情，不知她现在睡着没。
我开始回忆她下午惊慌受怕的样子，她的容貌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我竟觉得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很“美”。
打有记忆以来，我似乎没在这个时间段里清醒过。此时看着烟灰缸里还冒着青烟的半截烟，回想蔡雯的样子，莫名感到凄美，这夜色凄美，这烟凄美，这人儿凄美。
正当我沉醉在“凄美”之中时，开门的声音将我惊“醒”。我立马站了起来，只穿着一身秋衣就打开了个门缝，偷偷瞄了过去。
果然是表哥回来，我连忙打开门，向表哥招手。
表哥很意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现在还没睡。他几乎是跑过来的，还没进卧室就开口问我在干嘛。
我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他进卧室说，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便进来。
关上门，我迫不及待的问了句：“你认识潘康吗？”
表哥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疑惑的问道：“你说的是潘健的弟弟？”
“对，对，对，你认识他？”我连忙追问。
“见过几次，他怎么了？”
我这时忍了忍，打量了下表哥，表哥只高我半个头，体格偏瘦，我又想到潘康的样子，这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我又含蓄的问了下：“他混的牛逼吗？”
表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有啥事直接说。”
我深吸了口气，把蔡雯的事快速说完，然后又问他该怎么办。
他没直接回答我，而是惊讶的反问道：“你马子这么有钱？”
我被“马子”这两个字说的满脸通红，立马解释了起来。我和表哥一起看过《古惑仔》，都知道“马子”是女朋友的意思。
《古惑仔》对我们这代人影响很大，尤其是对我表哥，他留着“浩南”一样的发型，身上有着自己刺的纹身，他的名字也有个“昊”字，虽然不同字但同音。表哥的确长得很帅，后来谢霆锋火了，大家发现他长得很像谢霆锋。
表哥看我一直在解释自己和蔡雯的关系，估计听得有些烦了，他转开了话题，不屑的说道：“潘康只是个小喽罗，他哥潘健以前是跟我混的。”
“真的啊？那他是不是会给你个面子？”我当时其实是半信半疑的，表哥的身板让我很难想象他会混的很“牛逼”。
“我靠！就这个'小娃子'，我还用他给我面子？”表哥一脸鄙夷，既是鄙夷我，也是鄙夷潘康。
“那你能'解决'他？”我依旧半信半疑的问道。
“上午你们放学后我到校门口拦他，这事我来弄，你莫怕。”表哥是看我是真的很担忧，终于认真和我说话。
我和表哥又关于这个话题聊了很久，我不放心，不断的质疑他。他耐心的和我讲了很多人物关系，那一个个陌生的人名我都记不住，表哥却讲得很有兴致，一再强调这是小事，让我放心。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表哥一定会帮我，我只是担心他在“强撑”，会害了他。
表哥给我讲的那些人物关系，我大概有个头绪，他有个朋友叫雷京，他们两上小学六年级时被初中生“宰羊子”，但他们就是不给“保护费”，挨过几顿揍。一天，那些初中生吃早饭时，他们两一人一个汽水瓶，从后面偷袭那群初中生。表哥说，汽水瓶并不能像电视里那样，对着头一敲就能敲碎，汽水瓶很结实，他敲晕了一个初中生也没把瓶子敲破。
他和雷京只对人脑袋敲，汽水瓶是用几卷透明胶带缠在手上的，但是他们还是寡不敌众，被打到在地，他只好把汽水瓶在地上敲碎，然后对着人群乱挥。那群初中生被他们身上的“杀气”吓住了，竟然跑了，而那个晕掉的初中生被敲得脑震荡，从此，表哥就得了一个“疯子”的外号。
表哥上初一时也是在城关中学。当时的学校“老大”是初三学生，他觉得表哥“名过其实”便挑衅表哥。结果表哥手上缠了跟钢管，雷京缠了把水果刀，两人在学校厕所里把那“老大”吓得跪地求饶。
后来表哥和雷京就被开除了，两人转去了不同的学校，而潘健和表哥是一届的学生，他们小学就是同学，只能说是认识，是普通朋友，但表哥有了“疯子”称号后，潘健就拜他为老大。
表哥离校后，潘健依然在学校，没人敢惹他，他自然就混成了老大。而表哥之后没能在任何一所中学里待足一个月，索性就不读书了，成了一个“职业混子”，天天接触的都是青年人。
前段时间去外地混，实际是因为雷京在躲一个“仇人”，表哥是去陪雷京的。后来雷京的仇人被公安抓了起来，他们就又回来了。
我们一直聊到快天亮，我要去上学，表哥才躺下。我刷牙洗脸回卧室时他就已经睡着了。我不放心他，把闹钟定到了十点半放在窗台上，因为这样他必然会起床关闹钟，闹钟下压着张纸条写着“记得帮我”，落款“方启”。做完这一切，我又检查了下闹钟发条是否拧到了底，这才出门上学。
我有大姨家的钥匙，去到大姨家，大姨已准备好晚饭，等我一起吃，可能是我母亲也给她打了电话。我大姨是个失意的女人，她抽烟，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婚了，那时我不知道原因。她在银行上班，也爱打麻将，一般都是白天上班，晚上打牌打到半夜。
大姨很疼我们这些孩子，但是她得疼爱是溺爱。她赢钱后总会给我点零花钱，我过生日还有过年时她也会给我送些“贵重”的礼物。
饭桌上我问起表哥在哪玩，她眼中无奈且悲伤，她说不知道，下班回来就没见着他。
我表哥叫天昊，我刚上初中那会，他和朋友在外地混，最近才回来，回来后我也只见着他几面，基本上都是我回来，他正要出去，碰见时，他会留下和我聊天，一般聊到我要写作业时他才走，我们聊得都是漫画书，还有歌曲。而今天我回来，他已经出去。我想找他问问蔡雯的事要怎么解决，可惜没碰见他。
吃完晚饭，我没心情写作业，我害怕明天的到来，我莫名的背上了蔡雯的“难题”，就像是要解决我自己的事情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男人天性中的一种“担当”，也许在那时，我已把这个天天问我问题的小女孩当作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因为她从不和别的男孩说话，其他男孩也觉得她“高不可攀”，不敢和她接触，也没有太多同学和我接触，因为我的成绩同样让他们觉得“高不可攀”。
心不在焉的写完作业，已经十点多，在平时，九点前就能写完。大姨早已出去打牌，她很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因为我乖。洗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我睡在储藏室里的一张小床上，主卧是表哥住，次卧是大姨住，而储藏室紧靠着门，我半夜偶尔会听见大姨开门的声音，却没听见过表哥开门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决定，等着表哥回来，不管是多晚。实际上，我也睡不着，我乱七八糟想了很久后，又开始幻想自己也是个非常厉害的混子，一个“武林高手”，一个能以一敌百的高手。
在我幻想得正起劲时，开门声传来，我集中精力一听，知道是大姨回来，因为那脚步声是高跟鞋发出的。
果然，我听着大姨咳嗽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房门关闭的声音。我打开灯，闹钟上显示已是午夜十二点半，这个闹钟是我自己带的闹钟，在家的时候是父母叫我起床，在大姨家没人叫我起床，大姨似乎上午都不上班的，只去下午半天，我平时也不知道她上午什么时候起床，表哥更是不可能叫我起床。
我躺在床上盯着闹钟，时间过的好慢，我担心自己会睡着，心中一动，提着闹钟和衣服偷偷的跑进主卧，睡在表哥的床上。
他的卧室里弥漫着烟草味，我闻着不太舒服，打开灯，找到几本漫画书，无聊的翻了起来，大姨家的漫画我都看过，现在就当是“复习”。
但是，我根本看不进去，我满脑子还是蔡雯和潘康，一想起潘康心中就莫名紧张，而想起蔡雯，心中的怜惜感越来越强烈。
人很容易在一种情绪下越陷越深，我对蔡雯恐怕就是这样，在后半夜里我对她的态度从下午的“逃避”变成了想要去帮助，似乎我必须得去帮助她。
表哥桌子上放着半盒烟，火机就在旁边，我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忽然很想去尝试。
拿出一只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点燃抽了一口，这一口抽的太猛，呛得喉咙一阵火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但又想到大姨就在隔壁，连忙压低了声音，捂在被子里咳。
从被子里抬起头时，我眼泪直流，开始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抽烟。但我并没有灭掉烟，它给我带来一丝快感，一种偷摸做坏事的快感，刺激、紧张、兴奋，这并不是烟给我带来的感觉，而是我做了一件“乖孩子”不该去做的事，我没有自责，只有新奇。
我又轻轻抽了几口，除了口里发苦还是没有什么感觉。我放弃了，灭了这支只抽了一半的烟，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我又开始紧张，天一亮蔡雯又要面对她所不能承受的事情，不知她现在睡着没。
我开始回忆她下午惊慌受怕的样子，她的容貌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我竟觉得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很“美”。
打有记忆以来，我似乎没在这个时间段里清醒过。此时看着烟灰缸里还冒着青烟的半截烟，回想蔡雯的样子，莫名感到凄美，这夜色凄美，这烟凄美，这人儿凄美。
正当我沉醉在“凄美”之中时，开门的声音将我惊“醒”。我立马站了起来，只穿着一身秋衣就打开了个门缝，偷偷瞄了过去。
果然是表哥回来，我连忙打开门，向表哥招手。
表哥很意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现在还没睡。他几乎是跑过来的，还没进卧室就开口问我在干嘛。
我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他进卧室说，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便进来。
关上门，我迫不及待的问了句：“你认识潘康吗？”
表哥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疑惑的问道：“你说的是潘健的弟弟？”
“对，对，对，你认识他？”我连忙追问。
“见过几次，他怎么了？”
我这时忍了忍，打量了下表哥，表哥只高我半个头，体格偏瘦，我又想到潘康的样子，这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我又含蓄的问了下：“他混的牛逼吗？”
表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有啥事直接说。”
我深吸了口气，把蔡雯的事快速说完，然后又问他该怎么办。
他没直接回答我，而是惊讶的反问道：“你马子这么有钱？”
我被“马子”这两个字说的满脸通红，立马解释了起来。我和表哥一起看过《古惑仔》，都知道“马子”是女朋友的意思。
《古惑仔》对我们这代人影响很大，尤其是对我表哥，他留着“浩南”一样的发型，身上有着自己刺的纹身，他的名字也有个“昊”字，虽然不同字但同音。表哥的确长得很帅，后来谢霆锋火了，大家发现他长得很像谢霆锋。
表哥看我一直在解释自己和蔡雯的关系，估计听得有些烦了，他转开了话题，不屑的说道：“潘康只是个小喽罗，他哥潘健以前是跟我混的。”
“真的啊？那他是不是会给你个面子？”我当时其实是半信半疑的，表哥的身板让我很难想象他会混的很“牛逼”。
“我靠！就这个'小娃子'，我还用他给我面子？”表哥一脸鄙夷，既是鄙夷我，也是鄙夷潘康。
“那你能'解决'他？”我依旧半信半疑的问道。
“上午你们放学后我到校门口拦他，这事我来弄，你莫怕。”表哥是看我是真的很担忧，终于认真和我说话。
我和表哥又关于这个话题聊了很久，我不放心，不断的质疑他。他耐心的和我讲了很多人物关系，那一个个陌生的人名我都记不住，表哥却讲得很有兴致，一再强调这是小事，让我放心。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表哥一定会帮我，我只是担心他在“强撑”，会害了他。
表哥给我讲的那些人物关系，我大概有个头绪，他有个朋友叫雷京，他们两上小学六年级时被初中生“宰羊子”，但他们就是不给“保护费”，挨过几顿揍。一天，那些初中生吃早饭时，他们两一人一个汽水瓶，从后面偷袭那群初中生。表哥说，汽水瓶并不能像电视里那样，对着头一敲就能敲碎，汽水瓶很结实，他敲晕了一个初中生也没把瓶子敲破。
他和雷京只对人脑袋敲，汽水瓶是用几卷透明胶带缠在手上的，但是他们还是寡不敌众，被打到在地，他只好把汽水瓶在地上敲碎，然后对着人群乱挥。那群初中生被他们身上的“杀气”吓住了，竟然跑了，而那个晕掉的初中生被敲得脑震荡，从此，表哥就得了一个“疯子”的外号。
表哥上初一时也是在城关中学。当时的学校“老大”是初三学生，他觉得表哥“名过其实”便挑衅表哥。结果表哥手上缠了跟钢管，雷京缠了把水果刀，两人在学校厕所里把那“老大”吓得跪地求饶。
后来表哥和雷京就被开除了，两人转去了不同的学校，而潘健和表哥是一届的学生，他们小学就是同学，只能说是认识，是普通朋友，但表哥有了“疯子”称号后，潘健就拜他为老大。
表哥离校后，潘健依然在学校，没人敢惹他，他自然就混成了老大。而表哥之后没能在任何一所中学里待足一个月，索性就不读书了，成了一个“职业混子”，天天接触的都是青年人。
前段时间去外地混，实际是因为雷京在躲一个“仇人”，表哥是去陪雷京的。后来雷京的仇人被公安抓了起来，他们就又回来了。
我们一直聊到快天亮，我要去上学，表哥才躺下。我刷牙洗脸回卧室时他就已经睡着了。我不放心他，把闹钟定到了十点半放在窗台上，因为这样他必然会起床关闹钟，闹钟下压着张纸条写着“记得帮我”，落款“方启”。做完这一切，我又检查了下闹钟发条是否拧到了底，这才出门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