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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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流氓无赖

    那卖炊饼的女子见牛四逃走,上前给张程道了个万福,低头说:“小女子黄巧儿,拜见公子,多谢公子相助之恩。”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张程看她流泪,心里发慌,赶紧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不用谢,不用谢。”突然想起,李谦曾提起过一个叫黄巧儿的,问道:“听说过江州通判黄文炳吗?”那黄巧儿身体一震,说:“公子认识?黄文炳正是家父。”

    张程听李谦提过黄文炳因公殉职、值得钦佩,见其女儿流落至此,不由得心生怜悯,说:“黄通判在下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黄通判是江州之人,不知你怎会在这里?”黄巧儿又道了个万福,擦干眼泪说:“此事说来话长,和公子萍水相逢,还是不说了。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永世不忘。公子若没事情,请自便吧,我要回去了。”说完就去收拾东西。

    张程看着黄巧儿把炊饼摊收起来,拐过几个街角,走进一条小巷,小巷深处有一间茅草房。黄巧儿进了草房中,张程也随后跟了进来。

    屋内黑暗,稍过了一会儿,张程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屋内不大,后墙正中挂着一张琵琶,其他也没什么摆设,张程的头几乎顶到棚顶。黄巧儿见张程跟进来,拿起一把剪刀,对着张程喝道:“你要干什么?”

    张程忙说:“大嫂莫慌,小人只是仰慕黄通判。见你有难,有相助之意,故而跟来。大嫂莫怪。”

    黄巧儿稍稍舒展了眉头说:“哦,原来是这样,不劳公子费心,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公子请回吧。”手里的剪刀也不放下。

    张程见黄巧儿敌意甚浓,小心的说:“在下刚才帮助了大嫂,就不请我坐一会儿吗?”

    黄巧儿拿过来两块木头,放在地上说:“这里简陋,也没地方坐,委屈公子就坐在木头上吧。”接着又说:“恕小女子不能相陪,公子可在这里坐着,我去做炊饼了。”说完就去生火,这一生火,满屋是烟,呛得张程直咳嗽。

    张程坐在木头上,看着她添柴烧火,客气的说:“大嫂,我买你个炊饼吃,可以吗?”黄巧儿也不答话,递过来一个炊饼。

    张程吃了几口炊饼,还算可口,看她面庞晒的黑红,手上裂了几道口子,想必是受了不少苦,试探着问:“这炊饼好卖吗?”黄巧儿叹了口气说:“勉强糊口罢了。”

    张程又吃了几口炊饼,想了想说:“在下有一酒楼,欲聘请一位做炊饼的师父,不知大嫂肯不肯去?”黄巧儿听了,站起身来,擦了擦手说:“多谢公子好意,公子若是真的要做炊饼的师父,小女子愿去。若是公子怜悯小女子,公子大可不必。”张程忙说:“在下真的要做炊饼的师父。要不这样,大嫂你这房子暂时留着,先跟我回去,不合心意再回到这里,你看这样可好?”

    黄巧儿深深地给张程施了一礼,感激的说:“公子好意,我黄巧儿怎能不知,多谢公子了。我和公子前去,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边说边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程见黄巧儿答应,心里有些激动,说:“在下张程,暂时管着醉仙楼。”黄巧儿“呀”了一声说:“原来是张公子,早闻大名。张公子救人的奇事,汴河两岸谁人不知?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能给公子做事,那是小女子的福分。”

    黄巧儿收拾了东西,拿着琵琶,跟着张程回到醉仙楼。张程让她在自己住的跨院二楼住下,自己住在楼下。又领她到前边酒楼吃饭。黄巧儿处处看着新鲜,大开眼界。吃过饭,张程让黄巧儿歇息几天,黄巧儿不肯,张程把黄巧儿交给酒楼管事,给她安排活计。

    黄巧儿在后厨做了数日炊饼才知道,来这醉仙酒楼的,非富即贵,哪有几个稀罕来这里吃炊饼的?偶有吃炊饼的,那酒楼师父做出来的炊饼色香味具绝,自己做的比起来简直是难以下咽,心里万分过意不去,尽量多的干些杂活。管事得了张程吩咐,处处关照黄巧儿,也不强求黄巧儿做事,数日下来,黄巧儿气色好多了。

    这一天张程正在后厨忙活,酒楼迎宾女子急匆匆的跑进来,说有个叫牛四的在酒楼滋事,让张程赶快去看看。

    张程急忙往外走。黄巧儿听说牛四来闹事,知道是因为自己,张程才得罪了牛四,急忙随后跟来。张程来到酒楼门前一看,门前围了好多人,乱哄哄的一片。在人群中间,酒楼的几个大师傅手拿菜刀,那几个刷碗的大嫂手拿木棍笤帚,其他的人手里也拿家伙,大家伙围着三个人,三个人为首的正是那牛四。

    原来是牛四在汴河边吃了亏,一打听,让自己吃亏的是张程。那牛四是个地痞无赖,没事还要找事,张程惹了他,他岂能轻易罢休?今日找了两个帮手来找张程的晦气。到了酒楼,看酒楼如此气派,三人不觉矮了三分。门口迎宾的女子迎上前去,被三人一把推开,嘴里不干不净的乱骂。这一来不打紧,三人感觉就似捅了马蜂窝一般,酒楼里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个个都红了眼睛,人人都要和自己拼命。三人都是泼皮无赖,平日里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惯了,却从没见过如此同仇敌忾的阵势,三人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众人给张程闪开一条路,牛四见张程来了,仿佛来了救星,嘴里咋呼道:“那小子,还认识你牛爷爷吗?今天你小子给牛爷爷我磕头认错,叫我三声牛爷爷还则罢了,否责我就荡平了你这酒楼。”

    张程看三人是来者不善,更脑那牛四欺侮黄巧儿,抬手就给了牛四两个耳光。张程习练五禽拳法,出手极快,牛四正洋洋得意的叫嚣,不知怎地就挨了两个耳光,只打的自己眼冒金星,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围着的酒楼众人也大出意外,没想到张程二话不说,先就灭了牛四的气焰,大声叫好。有识得牛四的,那两个清脆的耳光老远都听到了,解气之极,也替张程捏了一把汗。

    牛四如疯牛一般冲过来,一副拼命的架势,张程又如河边那般,微微一侧身,右手顺势一带一拽,那牛四这次把两个门牙都磕掉了,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和牛四这两次过招后,张程信心倍增,知道是自己每日练功有了成效。

    和牛四同来的二人,对望一眼,大喊了一声。一人踏上一步,左手拳呼的一声,便往张程胸口打到,右手拳更加迅捷,直击张程面门。另一人矮下身来,给张程来了个扫堂腿。众人一阵惊呼,齐声喊“小心”。

    张程看二人,依然是好似慢动作一般,心中好笑。先是踏上一步,正好踩在扫堂腿那人的脚踝之处,那人痛得嗷的一声,眼泪都出来了。接着一招“熊运”,右撩左收,带得另一人如陀螺般转了一圈,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他也如牛四一般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弄了个嘴啃泥,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围着的众人不知谁喊了一声“揍他们”,一时间,笤帚棍棒齐下,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一会儿三人就被打的鼻青脸肿。三人趴在地上,直管张程叫爷爷,不停的求饶,连说再不敢了。张程厌恶的说:“你三人如再敢作恶,新账老账一起算,这次就饶了你们,快滚。”

    在众人哄笑声中,三人如丧家犬般相互搀扶着走了,东京街多人受那牛四欺负,今日大快人心,东京街如过节一般。黄巧儿更是高兴,跟着张程问这问那。

    吃过晚饭,张程来到黄巧儿房中。黄巧儿见张程到来,非常高兴,赶忙让坐,说:“张公子真是好本事,日间轻描淡写的就打的那三个家伙屁滚尿流,真是痛快。”张程此时细看黄巧儿,早没了汴河边上的风霜,身材窈窕,眼波盈盈,落落大方。

    黄巧儿给张程倒了杯水,张程喝了几口说:“怎么样,干活累不累?在这里还习惯吗?”黄巧儿说:“感谢公子关照,这里可比那茅屋强多啦,我心里明白,你这里并不缺做炊饼的,你还是另给我安排活计吧。”

    张程话锋一转说:“你家在江州,怎会流落到京城来?”黄巧儿听张程提到江州,心情顿时不好,幽幽的说:“唉!不瞒公子,我是来京城告状的。可惜状告无门,所带银两花完,故而去卖炊饼谋生。”

    张程问道:“你来京城欲告何人?所为何事告状?”黄巧儿说:“我告的是江州知州蔡九。我父乃是江州在闲通判黄文炳,因事得罪了那梁山头领宋江。”张程插嘴问:“黄通判怎会得罪那梁山头领宋江?”

    黄巧儿目光看着窗外,沉重的说:“任江州通判时,一心为国,恪尽职守,尽心尽责。后来家父因得罪权势被免官,虽赋闲在家,却心系国家,意图再次为国效力。那日,我父在浔阳楼闲逛,却见到到宋江题写的反诗。那反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无人发声。我父出于职责,便去知州蔡九那里举报。知州蔡九拿了宋江,才知道宋江私通劫了生辰纲的匪徒、杀了情妇,成为杀人逃犯。宋江被蔡九拿住后,宋江先是装疯避祸,此计不成,梁山之人又伪造当朝太师蔡京的文书,意图骗过蔡九放了宋江。家父寒窗苦读出身,有学识也有能力,这些小把戏,自然一一被我父识破。梁山之人托人送银两珠宝给我父,我父坚辞不收,必要按律办事。由此得罪了宋江。宋江逃得性命后,领人报复,我家四十七口老小都被梁山之人杀死,尤其我父,死得惨烈至极。”

    张程听李谦说过,如今想起来依然直起鸡皮疙瘩,接口说:“我听人说过,你父确实惨烈。”

    黄巧儿停了停,接着说:“那时我已嫁为人妇,住在夫家,躲过一劫。待我得到讯息回去,满院子的尸体,在场众人无不落泪。衙役搬开我大嫂的尸体,大嫂身下护着我那小侄女。小侄女仅仅六岁,胸口中刀,那时还有口气在,满身是血。我抱着她的身子,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直直的看着我,攥着我的手指慢慢的死在我怀里,至死眼睛也没有闭上。小侄女我最是疼爱,我抱着她,感觉她娇小的身子慢慢变凉,我如疯了一般,哭都哭不出来。”

    张程听黄巧儿诉说,自己头皮发麻,几十个无辜之人被杀,场面之惨自己也想得出来。看黄巧儿,胸部大幅起伏,身子战栗,眼中空洞,没有一滴泪流出,显然痛苦至极。张程想安慰黄巧儿,却不知如何开口。

    黄巧儿接着说:“父亲在世时本没什么财物,家中又被梁山贼人洗劫一空。我在夫家借了银两,安葬了全家。”张程说:“你父因公而死,朝廷当有抚恤,知州蔡九更应主持安葬了你家人啊。”

    黄巧儿说:“理当如此。可梁山贼人一来,知州蔡九跑得无影无踪,哪里还依靠得上?贼人走了多日,蔡九才现身。我去找蔡九讨要抚恤,可蔡九说了,我父黄文炳乃是因私结怨,才遭报复,与朝廷无关,没有抚恤。我心里不服,多次去讨要说法。去的多了,蔡九令人把我打出门去。我借了夫家银两,归还不上,夫家更怕因我而遭受梁山报复,居然赶我出家门。”她越说越气愤。

    黄巧儿说:“讨要抚恤事小,给家父正名事大。在蔡九那里无处伸冤,我便想到来东京汴梁告状。到了这里,方才知道,蔡九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儿子。我走遍了京城大小衙门,一看是状告太师之子,没有一个接我的状子。更有甚者,直接把我打出衙门。时间一长,我所带银两花光,只得卖炊饼度日。”

    张程听了,气愤的说:“蔡九作为一方大员,官府衙门,不能保护百姓,又不能主持正义,天理何在?”

    黄巧儿回身拿起琵琶,酸楚的说:“家父只留下这把琵琶给女儿,这琵琶的琴弦还是家父亲手所安,如今只有这琵琶于我相伴,父亲啊……”说到此时,黄巧儿抚琴大哭。

    张程忙安慰黄巧儿,张程待黄巧儿平静了,才回房休息。这一晚,张程做了一宿噩梦,梦到自己身边都是尸体,那六岁的小侄女活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