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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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挽留不住

    第二天一早,张程来到后厨,叫过黄巧儿说:“我见你识文断字,我这里正缺一管账先生,不知你愿不愿意做这个管账先生?”黄巧儿已无昨日的悲伤,惊喜的说:“呀,那得多谢张公子,这可比我做炊饼强多了。再说啦,张公子对巧儿有解救之恩,哪有不做之理?”张程调侃的说:“你做了管账先生,可就攥住了我的脉门了。”说完哈哈大笑,黄巧儿也笑了。

    安排好黄巧儿,张程站在酒楼门前,看着人来人往,感叹世间悲欢离合,人生苦短。忽见远处过来一辆乌棚马车,驾车的张程认识,正是陈穷酸。马车旁边走着一人,张程细看,是王知县。张程大喜,急忙迎上前去。王知县和陈穷酸突然看见张程,都吃了一惊。陈穷酸跳下车来,一拳捶在张程肩头,高兴的说:“张程,怎么是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王知县也是满脸笑容,张程急忙见过王知县。

    马车一停,陈穷酸媳妇和他的三个孩子下来,张程拜见大嫂,三个孩子齐喊叔叔。

    张程急忙把几人让到酒楼里坐下,张程叫人端上点心给三个孩子吃,店小二进来给每人倒上茶水。张程问:“不知王大人和陈大哥你们怎么来到京城?在何处落脚?”王知县一口喝干了茶水,放下茶碗说:“走了半日,真是口渴了。喔,我们这是才到京城,还没有住店。这不,正想找间客栈,就遇见你小子了。在这偌大的京城,遇到旧识,也是幸事啊!”说完哈哈大笑。张程也笑着说:“王大人说的好。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离家逾久,思乡之情逾浓。能在这京城相逢故人,何其快哉?既然王大人和陈大哥还没找到客栈,就住在这里吧!”

    王知县看张程与往日已大不相同,赞许的说:“张程,看样子,你小子发达了?”环顾四周,见这酒楼奢华气派,说:“不怕你小子见笑,这客栈如此奢华,我们怕是住不起呀!我们还是另寻别处去。”

    张程忙说:“不瞒王大人和陈大哥,小人我暂时帮人在打理这醉仙楼。王大人和陈大哥你们只管住,费用都算我的。我领你们先去安顿了,一会儿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王知县见张程有所作为,甚是高兴,说:“既是这样,我等也不客气,就叨扰你小子了。”张程忙说:“王大人不必客气。”

    张程把大家在客栈安顿好,待都洗漱完毕,领着大家在酒楼雅间坐了,好酒好菜的上来,又把黄巧儿叫来陪着陈穷酸媳妇。

    几杯酒下肚,张程问:“不知王大人和陈大哥怎会来到京城?”王知县放下筷子说:“一个月前,我接到吏部文书,命我离开鲁山县去河间县赴任,做河间知县,鲁山县换了知县。我们这是前去吏部,索取官凭,好去赴任。”

    张程又问:“陈大哥也和王大人同去?”王知县答道:“正是。陈兄做了学政,时间虽不长,却是颇有作为,已成了我得力助手。这次我去河间县,陈兄必要跟着我同去,我不忍驳了陈兄一片赤诚,答应了陈兄。唉!此去河间县,福祸难料,万望不要害了陈兄啊!”

    张程不解,又问:“不知王大人说可能害了陈大哥,此话从何说起?”王知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说:“你小子有所不知,那河间县是我大宋北部边陲,紧邻辽国。这几年来辽国时常有兵马前去袭扰,多有百姓被杀。我把此间厉害说与陈兄,陈兄仍要与我同去,此间义气,我王某人万分感动,如有不测,王某人愧对陈兄一家。”

    陈穷酸忙说:“王大人不必多说,想我陈穷酸,身无所长,是王大人你知人善任,待我有知遇之恩。王大人此去,身单影孤。我陈穷酸不才,即使赴汤蹈火,也要相助大人。”

    张程感动说:“河间县的情形,过往客商也多有谈论,我也知晓一二,确实凶险。依我之见,王大人和陈大哥同去,陈大嫂和孩子就留在这里,我帮助照看。陈大哥,你看如何?”陈穷酸忙说:“那是再好不过,在家时已劝过多次,只怕你嫂子不答应。”大家看陈穷酸媳妇,时不时地和黄巧儿说上几句,其他时间只顾照顾三个孩子。

    几人说些往事,又都喝了几杯,却见高奇摇着扇子进来了。张程忙让座,把王知县和陈穷酸介绍给高奇认识。

    高奇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了,听说王知县要去河间县赴职,说:“那河间县屡受边患,百姓深受其害,官军与辽军交战,多是胜少败多。朝廷往河间县派员,愿意前往者少之又少。官员们听说要被派去河间县,要么请托关系另谋职位,要么称病不去,更有甚者辞官不做。王大人既是张程贤弟的朋友,如王大人愿意,我可为王大人另谋职位。”

    王知县站了起来,给每人酒杯倒上酒,说:“今日多谢高公子好意。高公子刚才所言,若是投机钻营之辈听了,必是求之不得。我王某人从小读圣贤之书,怎可投机取巧,辱没了读书人的气节?又怎可为一己之私,于国家安危而不顾。朝廷既派我去,自有朝廷的道理,高公子不必为此费心。此去河间,就算粉身碎骨,王某人也定要不负朝廷所托。安邦定国,心系天下,乃吾辈所愿。来,为了我大宋的安宁,也感谢高公子的好意,我们把这杯酒干了。”

    高奇和张程都被王知县话语感染,一起站起来,不约而同的给王知县施了一礼,和王知县一起把杯中酒干了。高奇说:“王大人乃真豪杰也,我高奇佩服。王大人先不忙赴任,和陈大哥一家在京城多盘亘几日不迟。”王知县正色说:“国家大事为重,不可因私废公,明日我便去吏部拿取官凭文书,好尽早赴任。”

    几人的话越说越多,直把张程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天已大黑。张程见桌上温着一壶茶水,黄巧儿倚桌而坐,手杵在下巴上,似睡非睡。黄巧儿见张程醒来,忙倒了一杯茶水,张程正口渴,接过来一饮而尽。

    张程和黄巧儿来到陈穷酸房里,见三个孩子都已睡下,和陈穷酸轻声寒暄几句,蹑手蹑脚的出来。又来到王知县屋里,见王知县还没睡,张程和黄巧儿坐了下来。

    张程问:“小人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王大人在鲁山县做得好好的,那吏部怎会派您去河间县?”王知县笑了笑说:“你还记得驸马爷沈从文吗?据我所知,我此去河间县,就是沈从文从中作梗。”

    张程问:“是沈从文挟私报复吧?”王知县说:“正是。那日本官判决沈从文赔钱买罪,沈从文的侄子罚做苦役十年,沈从文大是不满。沈从文回京后到吏部大肆活动,必要把我免官而后快。吏部没有遂了沈从文的心愿,但却把我调往河间县任职。鲁山县新任知县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一鸣从苦役营无罪开释,并在县衙支取了五百两银子,给了沈从文。”

    张程想起师父惨死,心中气愤,说:“这个沈从文,实在可恨。大宋国有此败类官员,真乃国家不幸,百姓不幸。”王知县说:“你小子说的是。沈从文见我不为其所动,就利用权势,换了知县来达到所愿。县衙的五百两银子,还不是取自于百姓?”张程点头称是,和王知县聊了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张程陪同王知县赶往吏部,到了吏部大堂,高奇早等在那里。吏部管事的见高奇来了,马上把王知县带到吏部侍郎史家俊那里,史家俊叮嘱、勉励王知县一番,管事的迅速办好官凭文书,交给王知县。

    三人一同回到客栈,王知县欲第二天就前去赴任,高奇见挽留不住,说:“王大人,你我虽初次相识,却敬重你是条汉子,今晚我做东,给王大人送行。”王知县哈哈一笑说:“在下早就听说过东京汴梁太尉府的高奇,连王侯将相都不放在眼里。在下何德何能,得到高公子垂青。在下先行谢过了。”高奇说:“我虽不才,却敬重忠义之士,王大人就不必客气了。张程,今晚酒食尽管捡好的上。”王知县说:“如此就叨扰高公子了。”

    到了晚间,众人在雅间坐了。酒菜上齐,高奇首先端起酒杯,站起来说:“张程和在下是好友,在下羡慕张程有王大人这样忠义的朋友。在下和王大人、陈大哥虽刚刚相识,却是一见如故。明日王大人就去赴任,在下祝王大人此去大展宏图。日后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在下定当鼎力相助。”说完一饮而尽。众人急忙站起,一起干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巧儿敬过了酒,说:“小女子不才,给各位大人弹奏一曲,以助酒兴,如何?”众人齐声叫好。黄巧儿拿过琵琶,调了调琴弦,轻舒玉指,弹了起来。

    高奇见黄巧儿抱着琵琶,露出半个脸来,眉目低垂,嘴角上抿,双手在琵琶上飞快的扣、抹、弹、划,不由得看得呆了。

    众人听那曲调,时而激昂高亢,时而如泣如诉。有时如万马奔腾,催人奋进,有时又抑扬顿挫,不乏叮咚之声,不禁连声叫好。随着乐曲,王知县眼前犹如两军交锋,军营垒垒,旌旗蔽空,耳中金声、鼓声、马蹄声,声动天地。

    三回九转,琴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而不绝,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回过神来鼓掌叫好。陈穷酸吟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弹得好。如此动听的曲子,天下少有,何其妙哉?不知此曲是何名字?”

    黄巧儿脸上飞出一丝红润,说:“多谢陈大哥夸奖,此曲是我父被害后小女子所做,此前还无人听得,此曲我给取一名字,叫‘杀贼’。”王知县说:“我听此曲,金戈铁马,恢弘磅礴,以我之见,叫‘精忠报国’可好?”众人齐声叫好。黄巧儿面露喜色,说:“就依大人,就叫‘精忠报国’。”众人齐赞曲子美妙,黄巧儿技艺高超。

    陈穷酸的三个孩子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吃饱了都跑出去玩耍。张程说:“陈大哥,河间县凶险,以我之见,还是让嫂子和孩子们留下来,兄弟我帮助照看,断不会亏待了孩子们。”

    陈穷酸还没说话,陈穷酸媳妇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说:“大嫂我谢谢张程兄弟的好意。在家时王大人和你陈大哥就不让我去,是我坚持同去。我若留下,你陈大哥就会多了一份牵挂,他怎能一心扑在公事上?河间县虽有危险,却在我大宋治下,辽国人岂敢放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虽不是锦衣玉食,却是其乐融融。你陈大哥此去,如若遭遇不测,即使我留在家里,我又岂能独活?我们一家人,要死也得死在一起。今日我敬诸位一杯,待日后再见之时,你陈大哥做东,再和各位把酒言欢。”高奇说道:“陈大嫂真乃女中豪杰。”众人急忙站起,一起把酒喝了。

    酒席散去,张程命人连夜准备了吃食,给王知县他们带上,又包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路上花销。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张程和黄巧儿送出去好远,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大路尽头。张程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大路,心里阵阵酸楚,半天才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