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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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剧变1

    历史的车轮如同钱塘江的大潮,潮起潮落 ,今日的辉煌总是成为昨日的荣光,豪杰的千年往事,往往成为渔樵口中传唱的一曲高歌。



    明天启七年,天启帝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史称崇祯皇帝。时大明内忧外患,辽东皇太极连年攻伐劫掠,百姓多有衣不附体食不果腹,更兼中原民变四起,刀兵滚滚,天下不安。



    那崇祯帝即位之始,倒也雄心壮志,欲撤除阉党,重用贤臣,革除弊端。自天启朝起,东林与阉党争权已久,东林党人多受魏忠贤所害,或贬或杀或徙,血泪不可名状,故而崇祯皇帝即位后,下旨平反东林诸人,时前吏部尚书赵-南星流放于代州,圣旨一下,皇恩浩荡,令时代州总兵姜镶派兵护送赵-南星回京。



    姜镶也是将门之后,世代承袭武官,心中对阉党也早有不满,跪接圣旨后,赶忙发令旗,命部将秦麒、秦麟率卫所兵一百护送赵-南星及其家眷回京,其实说是家眷,也只剩下赵-南星与其幼子赵过明两人,其余人等数年之间或被阉党害死,或因流放途中病死,一家人早已家破人亡。



    却说返京一路倒也顺畅,出山西省行至保定府却适逢大雨连天,道路泥泞,难以行军,秦麟前哨探路,见前方有一寺庙,或因民生凋敝,业已无人,虽然不大,却可避雨,忙令兵马入庙内避雨,待一行人马安顿停当,烧柴烤火一旁歇息。



    众人闲着无事,秦麒对赵-南星道:“赵大人受圣上恩宠,此番回京,定然要被委以重任,助万岁中兴大明,这阉党的好日子没几天咯。”说罢,秦麟也笑了两声:“阉党这些年来,不知害了多少忠良,现在不知还能不能安心呐。”



    赵-南星微微咳嗽两声道:“秦大人却是言重了,如今万岁圣明,要召回我等,除去阉党,我虽行将朽木,也愿为昔日同僚报仇,助万岁一臂之力。”这两句话说的有气无力,显然是常年被流放,受尽折磨,身子已不大康健了。



    话音未落,只听赵-南星身边正在安睡的幼子赵过明突然咳嗽了两声,秦麒忙道:“怕是天冷,孩子受凉了,待过两天到了京师,让大夫看看定然无事。”赵-南星抱起幼子,爱怜的看了看他,抚摸了一下赵过明的额头,缓缓道:“这孩子自小身子就弱,刚出生就随我漂泊代州,吃了不少苦。”秦麒心想:赵大人老来得子,怪不得如此喜欢这孩子了。



    此刻秦麒身边竟有一个小孩蹦蹦哒哒的跳过来,看到赵过明咯咯的笑了起来,赵过明看到那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也咧开嘴笑了,赵-南星奇道:“这大军中怎么还有一个孩子?”秦麒忙解释道:“这是我在大同剿匪时收下的义子,原是个孤儿,我见到他时身上破破烂烂,却配着一块玉佩,想是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看着可是贵重。这孩子也是命苦,想必是碰上了土匪,杀了他父母,留下苦命的孩子在人世,我半生也无儿女,便收下他作义子,叫作秦堂飞,此番去京城想带他见见世面,赵大人莫见怪。”



    赵-南星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你们父子的缘分了。”随即赵-南星微微笑道:“我这孩子平常总是不笑,见到这孩子却是高兴,我也甚是喜欢,不如便叫两人结拜成兄弟,日后也好照顾。”秦麒见状连忙叫好,对秦堂飞道:“小子,福气来了,还不多谢赵大人。”这秦堂飞真倒聪明,给赵-南星跪下忙道:“多谢伯伯,多谢伯伯。”赵-南星摆手道:“我看堂飞年岁并无过明大,以后过明是兄,你是弟,你们结拜为兄弟,你就叫我义父罢。”秦麒,秦麟皆是大喜,心中暗想赵-南星就要复官,日后秦堂飞若得赵-南星保举,必定能当个将军提督的。两个孩子不懂俗世褥节,只是咯咯的笑,一行人虽在破庙,实是高兴。



    一行人安歇至寅时,忽然只听外面马蹄声起,秦麒秦麟是行伍出身,心中生疑:这三更半夜哪里来的马蹄声呢?莫非是有了山贼,于是二人赶忙爬起,吩咐兵士起身,秦麒整盔上马,黑夜之中也看不清对面有多少人,秦麒厉声喝道:“嗨,对面是哪方的朋友。”



    对方并不搭话,只见一发利箭射来,正中秦麒小腹,秦麒登时从马上滚落下来,秦麟大惊,连忙伏到秦麒身上,按住伤口起箭,所幸箭口不深,秦麟将箭拔下,火光微弱下隐隐约约看到“东厂”两个字,秦麟大惊失色道:“是....是东厂,魏忠贤的人来了。”秦麒也是大喝一声,惊得半晌未动。却问二人为何如此惧怕?只因东厂之人杀人如麻,魏忠贤任东厂督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朝中有意见不和者,被东厂暗害之人甚多,能逃过东厂追杀的人寥寥无几,此番东厂调动人马前来,无疑要截杀赵-南星于半路,清除异己。



    只见那东厂人马来的甚快,全身黑衣,飞箭如蝗,此时卫所军也缺乏操练,阵法已多年不结了。霎时间卫所军便被射死了一半,秦麒心知这是东厂的黑衣箭队,见势不好,大吼一声:“我保护赵大人,秦麟你去保护赵小公子,咱们杀出去。”秦麟点头称是,到了赵过明旁边,心中又挂念秦堂飞,把两个孩子往身后一放,朴刀横在身前。



    东厂人马射完飞箭后,几十个人一齐下马,各持兵器杀入庙内,十分熟练,身形矫捷。这东厂自魏忠贤掌权之后,收买了不少江湖高手做走狗,这次前来截杀赵-南星的也多是江湖上的成名好手,秦麒等虽然武功不弱,但庙内毕竟不是战场,近战相斗,格杀搏击怎是东厂走狗的对手?不一会,卫所兵又倒下了二十多个,秦麒心知大势不好,拉起赵-南星要往门外逃走,门外闪出两个使大刀的东厂高手,劈头便砍,秦麒也并非庸手,将手中长枪一横,抵住两把大刀,三人斗有五六合也未分高下,只听一声哀嚎,秦麒心中一凉,回头一看只见赵-南星身上插着一只袖箭,倒在血泊之中,秦麒正是一怔,两刀便分两侧砍了过来,将秦麒双臂齐齐斩下,鲜血如涌泉般喷出,秦麒大吼一声,双瞳充血,若说秦麒也真是一条好汉,此刻仍然大声喝道:“秦麟,快带孩子们跑,留下赵大人的血脉。”言罢,一刀横砍过来,秦麒立时倒下。赵-南星岁数已大,又是多病之体,这一箭又正插在心口上,哪里还经受得住,一刻之间便一命呜呼,可叹赵-南星一时忠臣,为大明尽心竭力,却落得如此下场,只手临死之时把手护在了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旁秦麟这才恍然大悟,强忍住腿上方才被砍伤,把赵过明抱在怀里,秦堂飞夹在腋中,与身旁七八个兵士要强杀出一条血路,砍翻了两三个东厂高手,夺路便走竟逃出了小庙。



    庙内东厂高手拿手一试见赵-南星确实绝气身亡,又见秦麟抱着孩子杀了出去,一行人马在后追赶,此时秦麟身上已有数处刀伤,行动颇为不便,那东厂高手骑马来的甚快,更兼放出不少袖箭,将秦麟身旁士兵尽皆射倒,唯有秦麟保着两个孩子走进一片林中,倘若在平原,东厂高手骑马是一马平川,可在林中却未尝能占到便宜,马匹更是行动不便,十几个东厂高手只得翻下马来入林找寻,留了七八位高手守在林外,准备守株待兔。 



    秦麟忍住剧痛,带着两个孩子往林子中走,只指望找一不易寻找之处躲避一时,走了才方有两三炷香的时间,后面一个东厂高手已经赶到,秦麟眼疾手快,把朴刀一横,要先下手为强,那东厂中人也并非庸手,用手肘一磕,竟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朴刀打掉,可秦麟登时又从腰中拔出一把短刀,那东厂高手一愣,短刀正插在自己身上,这人便无声无息的倒下了。一旁的小孩赵过明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只是在哭,秦堂飞仿佛又见到当年被土匪追杀的一幕,也是泪如涌泉。秦麟心知,哭声一起必然引来东厂的高手,于是赶忙拉着两个小孩朝前奔走,只听身后“刷”的一声箭响,秦麟大喝一声,但见一只利箭正插在肋上,正是方才与秦麟缠斗那人临死拼命放出。



    秦麟暗想:唔,好厉害的番子。再稍一运气,竟有血气不通之感,秦麟心知此乃毒箭,今日恐怕命丧于此,自己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怕赵小公子小命也是难保,自己的小侄子也要命丧黄泉,想到此,秦麟提一口气,抱起两个小孩,大步流星向前跑,跑了二十来步,终究是毒气攻心,再也跑不动了,“轰”的一声倒了下来。



    秦麟正精神恍惚之间,后面十多个东厂高手齐齐赶到,为首的一个蒙面高手,冷笑一声,将手中长鞭一抖,要先结果了秦麟,秦麟万念俱灰之下,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只听“嗖嗖”两声,两颗石子打开了长鞭,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是东厂的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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