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与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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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幕

这个内幕一直到酒散场了,秦礼言没有套出个所以然来。一群人晃悠悠的回了寝室,发黄的月光照得人有些熏熏的。

秦礼言摸进了张程的寝室。张程最近非常之刻苦。以前么,他虽然说算是个勤勤快快的好学生,但绝对是抱着能偷懒则偷,不偷白不偷的心理去做的。现在,整个人浑身上下只剩额头没绑上个白毛巾,大喊一声fighting了。连请客白吃这种事情都无动于衷,秦礼言觉得他离羽化成仙不远了。

萧疏桐头有些发胀,一直跟在秦礼言后面,想也没想就跟着进去了。等到回过神来时,发现两人正以探究的深邃眼神盯着他。萧疏桐浑身汗毛直立。

“你,你们看我干嘛?”

“小桐,”秦礼言推了推眼睛,正色道,“你这几天状态非常不对啊。”

“没错,”张程也推了推眼睛,一片反光,“说出来让我们分析分析。”

“没事,”萧疏桐矢口否认,总不能承认自己有些小小的失落吧。为什么?只是为了一个……“真没什么事!”他摇头摇得更肯定了。

“闵榛出差了?”秦礼言突然冒出了一句。

听见闵榛的名字,萧疏桐眼里的光芒顿现,又扑哧一下灭了。“嗯。”点头。

秦礼言心里有了些眉目。说真的,开始的时候闵榛将魔爪伸向萧疏桐的时候,自己是万分的反对。无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咳咳,当然,他现在的状况很好。只要不涉及媳妇儿不媳妇儿的问题,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问题就在于世界上只有一个方铮驰。闵榛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他以什么样的心态开始的?这点秦礼言没法不为萧疏桐担忧。

但是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秦礼言亲眼所见的,从方铮驰口中知道的,都表明闵榛似乎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如果他对小桐是认真的,秦礼言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多少立场可以反对。

现在的问题就是,小桐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秦礼言看了一眼那个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的家伙,断定他肯定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个前辈。是前辈就有必要将毕身武学传给下一辈……呃,跑远了。总之,帮他拎一拎吧。

“你对闵榛是怎么想的?”对于萧疏桐来说,拐弯抹角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委婉不如直接。

“什么叫怎么想?”

张程并不是很清楚闵榛的存在。但是从秦礼言以前或多或少的提起中大概猜出了一个所以然来。当下心里感慨这个世界太疯狂,蓦地所有人都大同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怎么想就是说你对他有没什么特殊想法?”循循善诱。

张程看着萧疏桐一脸迷茫的样子,有些上火,“比如说,看见他会不会心跳加速啊,会不会说一些莫名的话,做一些莫名事情;看不见他的时候会不会牵肠挂肚,无时不刻地想着他;又或者,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让你心跳上老半天,就算他有的时候非常讨厌,个性也非常不好,比如饭也不会烧碗也不会洗,但还是放不下。总之就是如此这般等等等等啦。”

秦礼言瞥了一眼张程,脸上写着“你强的,比我还文艺”。

“你这么说,不就是说喜欢上他了吗?”萧疏桐诧异。

秦礼言和张程更诧异,哟,顿悟还挺快。

“你自己琢磨琢磨。”

看不见他,确实想见他;看见了他,确实心里很满足,又很激动;他如果笑,自己会觉得很开心;他如果沉默不说话,会没来由的一阵慌;他温柔的时候,很会照顾人,让人很舒服很想依赖;他拼命的时候,又会完全投入,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干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疏桐逐渐忘记了没有闵榛的日子。

这,就叫做喜欢吗……

秦礼言和张程有些好笑地看着萧疏桐一脸认真地做着思想分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时而恍惚时而大悟,有趣极了。

突然,萧疏桐拍案而起,惊呼,“没错!我喜欢他!”

哐当——没有心理准备的俩只跌下了椅子。

“小桐,你……”你也忒果断了吧!挣都不挣扎一下就踏进去了?

“可是,可是……”萧疏桐皱眉,又坐了下去,可是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张程非常感同身受地拍了拍萧疏桐的肩膀,“你眼前就有两位榜样,一位得道了,”他指了指秦礼言,“一位,壮烈了。”又指了指自己,“你要学习哪个榜样都是可以。放弃么,就失去了这样一个人;继续么,前途不定。就是这样,赌不赌?”

赌不赌,用一句喜欢赌一生承诺?

敢不敢,为一个人放弃世俗?

值不值,从此取次花丛不回顾?

萧疏桐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那句喜欢越来越清晰,清晰地不断放大,扩充了整个脑袋,压得思绪阵阵发晕。

秦礼言怅怅地叹了一句,这种事情一定要当事人自己才想得清楚。别人的意见再怎么中肯,不过是建议。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好像只要有爱情就可以有勇气。可事实是,谁敢肯定在将来的某一天,回想起今天这个决定不会后悔不已呢?曾经你侬我侬,最终执恨相对,到底孰是孰非?

“小桐,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你想想清楚。反正,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是支持你的。”秦礼言很认真地说道。

张程举手,“加1。”

萧疏桐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萧疏桐被一声咒骂拉回了现实。

张程瞪着屏幕,牙齿咬得咯噔响,“欺人太甚!居然敢黑我的程序!不想活了!拿不住你小爷名字倒写!”

萧疏桐有些摸不着头脑,问秦礼言,“张程怎么了?”

秦礼言笑着摇头,“他做的那个外挂被人黑了,好像还是个高手,正火拼呢。”

“该死!”张程大叫一声,瞪着暗下去的屏幕傻了。

和张程联网的若干路人甲不久发现自己壮烈地炮灰了。

病毒就病毒吧,你好歹取个响亮点的名号啊,叫“天天向上”是怎么回事儿啊?

萧疏桐没有受周围一片哀号声的影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闵榛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来了电话。通话其实也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你还好吗?”“我挺好”“吃了么”“吃了”这样具有中国特色的寒暄。

但是,萧疏桐在听到闵榛声音的一瞬间,心里头某个灰色的地方突然就亮了。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意识到这点,他既激动也不安,前途一片浓雾,踩下去极其不踏实,可是却收不回去。

闵榛好像很忙,不时中断和旁边的人说话,口气很严肃。

“好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

“等一下!”萧疏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喊住了对方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闵榛终于觉察出了萧疏桐的不对劲,挥手支开了下属,关切地问。

出什么事了……应该是出大事了吧。

萧疏桐浅浅一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闵榛一怔,然后笑了,“嗯,一星期吧,也许再久一些。”

萧疏桐“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闵榛试着喊了一句,萧疏桐笑笑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我挂了,你专心工作吧,早点回家。”

还没等闵榛反应过来探究一下“早点回家”的含义,萧疏桐先挂了电话。秘书又抱了一堆文件和下午的行程表进来了,闵榛叹了一口气,下次再打电话问清楚吧。

如果他知道了萧疏桐此刻心里的不安,他就不会这么放任这个问题,让萧疏桐一个人去消化了。

没错,萧疏桐非常不安。如果说在听到闵榛的声音之前他只是肯定了自己的心情。那么,在接到闵榛的电话之后,他突然感受到了闵榛的心意。可以对一个以前完全不认识的人付出到如此,认真到如此,自己以前真的是太迟钝了,才会无知无觉,手握至宝毫不自知。

又或者,自己潜意识里想要逃避,故意不去看清。

因此,这样一份感情,注定是要带来伤害的。

他相信闵榛,却,不相信自己。

一个星期后,闵榛果然没能及时回来。一年之中,月亮最圆的时刻来临了。如果人生也可以如月,就算有缺失却终有圆满的一天,那该多么幸运。

萧疏桐瞪着那轮尽管圆,却不知为何染上一层黄晕的玉盘。他从回到家开始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吓得老妈和姐姐隔三差五就借口过来瞧瞧。摸摸脑门,没发烧啊。这孩子别是撞邪了吧。

闵榛没有来电话。萧疏桐等着,却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小桐,别傻坐着,却叫奶奶过来吃饭。”

萧疏桐一声不吭进了屋,来到奶奶房间,看见奶奶在翻看老照片。奶奶房间有一扇大窗户,此刻窗户全开,皎洁的月光毫不客气地登门入室,晃得一室如银,让人有些失神。萧疏桐眼尖,瞧见了那张照片。

“奶奶。”他甜甜地叫了一声,粘了过去。

奶奶回神,慈爱地摸了摸萧疏桐的头。萧疏桐趴在她的肩头,恨不得小十岁。“你又和爷爷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

奶奶听了这句孩子气的话,脸上笑成了花,“我和你爷爷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小桐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也让我这老太婆享享天伦之乐啊。”

萧疏桐脸色煞白,幸好在奶奶身后她看不到。“奶奶你急什么。”

奶奶叹气,“你们年轻人就是爱说不急。不急啊不急,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不过就是想看见我们家小桐有着落了,将来见了你爷爷,我也有交代啊。”

萧疏桐鼻子发酸,强装笑意,“奶奶可是长命百岁的,你忘了我小时候生日许过愿的。”

“你小时候啊,真真是会讨奶奶欢心……”奶奶笑着,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萧疏桐小时候的趣事。“你肯定忘记了……”她总是这样开始,然后不厌其烦地继续讲下去,尽管她半个小时前已经讲过了。

萧疏桐没有打断她,哽着声音应着。

今年春天的时候,奶奶检查身体,医生让家里人多留心。毕竟年纪大了,该准备了。

小时候看机器猫的动画片,大雄哭着求机器猫开时光机再看奶奶一眼。当时的自己还小,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哭,只是拽着奶奶的袖子不放开。

奶奶还记不记得,她答应过七岁的萧疏桐永远不离开。

萧疏桐瞧瞧摸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千篇一律的女声再次响起,闵榛合了手机。

月光很亮,房间更显空荡。他没有去公司举办的中秋晚会。这样千里共婵娟的时刻,总是应该和特别的人分享。

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重新拨号。

萧疏桐在家里安安静静呆了三天,用萧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很乖。乖宝宝萧疏桐坐上了回某市的火车,窗外的景色碎成一抹秋色。他怔怔地看着,心想,会不会还有人像他一样倒霉,恋爱和失恋在同一天。

下了车,没有回学校。

闵榛还是没有回来。中秋节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电话。

萧疏桐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房子里里外外还算干净,想必主人临走前很仔细地打扫过了。一些不耐尘的家具上还罩上了白色的布。萧疏桐莫名有些难过,就好像这样那个人就不打算回来一般。

如果他不回来,这样大这样好的房子,也就是一套死的家具吧。

他上楼进了卧室,将脸埋在被窝里,想从干净的被单里嗅出那个独特的味道。但似乎什么都没有,鼻子什么都闻不到,堵得厉害。他翻身卷起了被子,将自己包了个严实。

再见一面,然后就可以说再见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闵榛拖着行李进了门,看见鞋架上的鞋子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换了软底拖鞋,轻声上了楼,推开书房却没看见人。闵榛皱了皱眉,略想了片刻,推开了卧室。

果然,那人正做着春卷馅儿,睡得正好。

瞧瞧贴了过去,伸手发现枕头一片冰凉。

闵榛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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