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帝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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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叶璟在对岸已经看到,啊的一声惊叫,起身湖面奔来。那湖距对岸十余丈,他身形一纵便跃出两丈多远。落下踩着一片荷叶跃起又是一丈多远。几起几跃便到了湖中心。再次跃起才发现前方数丈再无荷叶。他把手中的琴甩向前方,双脚凌空踢出,琴未落水,脚尖一点立在琴上,那琴落在水面如箭一般载着他直到岸边。

    叶璟飞身上岸,面色焦急,上前查看。叶绵掐着费溪雪的人中,还是没有醒来。叶璟急道:“我抱她去找丘晚庭医治。”叶绵呆着哭腔道:“都是你弹什么破琴,把她舞晕了。溪雪姐姐本身就身中剧毒。”叶璟满脸歉意,附身就要抱起费溪雪。

    “别动她!”丘晚庭从柳径中出现,他仍旧被两个仆从抬着。叶绵叫道:“丘老头儿,你若救不好费姐姐我烧了你的庄子!”

    丘晚庭不动声色:“叶姑娘若喜欢尽管烧就是了。”他看着叶璟说:“你的琴声令她动了情。九荷莲心苦的毒是不能动男女之情。你再抱她那就是害她早死。她母亲就是这样死的。”

    叶璟半信半疑,踌躇一下也只得退开。林管家一点头,四个婢女抬着软榻过来把费溪雪轻轻放上软榻,抬起向庄园走去。叶绵扶榻而行,叶璟跟在身后,叶绵回头喝道:“不要你跟着,滚回家去,我自己出来死也不要你们管。”叶璟被叱喝得欲止欲行,满腔愧疚叫道:“妹妹……”叶绵扶榻不再理他。

    柳南山对叶璟深为敬佩。跟在叶璟身旁道:“叶大哥真是好功夫,这水上轻功着实令人仰慕。”叶璟见他伶俐可爱,微笑道:“柳兄弟擅长什么功夫?”柳南山想了想道:“咳,咳……小弟乃水下功夫了得,一炷香不出水面也。”

    “佩服。”叶璟见他半边脸绯红,问道:“你挨揍了?不是是叶绵打的?”柳南山傲然道:“好男儿挨揍是常有的事儿,姐姐那是在教我功夫。”叶璟挪揄道:“你们俩却是奇才,这功夫都教到脸上去了。”

    柳南山并不以为然,笑道:“姐姐就那脾气,心肠是好的。”

    “我妹妹我自然知道。”叶璟牵着柳南山的手同行,两人又亲近几分。叶璟俊朗飘逸,在柳南山心中这才是和费溪雪天造地配的一对人儿。叶璟打听费溪雪的事儿,柳南山一路叙说。叶璟深为忧虑。

    四个婢女抬着费溪雪进入琼琚斋,丘晚庭只在石桥外停下。他吩咐林管家:“再有一炷香她会醒来。当归二钱去芦;紫石英,火,醋淬七次,一钱;柏子仁,炒,二钱;地黄二钱;龙齿一钱。麦门冬汤下。晚上莫让她进食,服乌鸡茯苓汤,半盅即可。”

    丘晚庭说完,林管家已经记在纸上,复述一遍,丘晚庭点点头。又道:“你派人去深州城,敬草堂有一枚四百年的老参,无论多少银子都要买回来,或许能吊她几个月性命。”林管家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丘晚庭闭目沉思许久,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叶璟和柳南山知道他在想医治方法也不敢打扰。突然,他睁开双目,吩咐仆从:“追上林管家让他亲自去敬草堂,四百年人参是镇店之宝,那掌柜不好说话,一般人去他也不理。”仆从应声飞奔而去。

    叶绵已经安顿好费溪雪,走出厢房道:“四百年的人参就那么精贵,他若不卖,我就……”

    “你就要烧店,是吗?”丘晚庭抚须含笑,对叶绵的顽皮任性无可奈何。众人见他第一次面带笑容,却也和蔼。一扫往日冰冷木然的神情。叶绵撒娇道:“医不好费姐姐,你这庄子也一样。四百年人参还当成宝贝。大哥,你是木头人啊?派人去幽州把咱那千年人参取过来。”

    叶璟猛拍脑门:“啊哟,我倒忘了!”说完飞奔而去,远远地喊道:“谢谢小妹,大哥始终是跟你一心,不是来捉你回家的。”

    叶绵笑得花枝招展:“我这个笨哥哥,遇见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离开。”

    柳南山走近丘晚庭,施礼道:“丘伯伯,贵庄有没有十样帝王花?”

    丘晚庭急忙还礼:“公子不必多礼,在下难以消受。十样帝王花鄙庄是有,但需要十个男子去采。费姑娘中的是先天之毒,随其母在胎中便已毒入肌骨血脉。即使有十个男子采到,费姑娘一生也得守身如玉,不能婚嫁不能动男女私情。”

    “找十个男子去采。我不算一个么?”柳南山问道。

    丘晚庭苦笑道:“没那么容易,小公子,你愿意为费姑娘去死么?”

    柳南山呆了一呆:“我……我……我不知道……”

    叶璟已经派人快马去幽州取参,这时候也风急火燎地跑回来,他冲叶绵憨憨一笑,叶绵心中叹息:“我这个痴情的哥哥,以后注定要为情煎熬。”

    丘晚庭继续说道:“小公子都做不到何况别人呢。十样帝王花十样都有毒。这十样花毒性不一,都无药可解。有的吃下后三日而死;有的吃下不能永年;有的吃下心智迷乱;有的吃下武功大增但是不能长寿。各人体质不同中毒后也深浅不一。当年先祖师黄鬼子老人把九荷莲心苦和十样帝王花列为缠疾之首,就是中毒后缠绕终生。十样帝王花虽能解九荷莲心苦,但是这十个男子都需心甘情愿吃下,心平气和。一旦激动血液上涌就会立刻身亡。真有是个男子心甘情愿吃下十样帝王花,也要一日后取其指血,调和数十种珍贵药材炮制成丸。全部服用后才能解毒。若男子中九荷莲心苦之毒则用十女子也。”

    众人听得黯然伤感。叶绵叹道:“十个男人好找,十个能为一个女子而殉情的男人世上罕见。十样帝王花只是闻听,从未见过,庄主是否能让我看上一眼?”

    丘晚庭又恢复了木然神情,淡淡道:“随我来吧。”两个仆从抬起他就走,三人紧随其后。

    来到一处别院,上书“貔草”。院子很小,相比琼琚斋只是十有其三。院子里只有一座大屋。进得屋内,空空如也,家具陈设什么都没有。

    随后仆从捧着几件棉袍,丘晚庭说道:“三位穿上袍子,这下面阴凉的很。”柳南山和叶绵听从吩咐,拿棉袍裹身。叶璟见丘晚庭没穿,他也摇摇头表示不穿。仆从把丘晚庭搀扶到轮椅上,皆都退出大屋。

    丘晚庭推动轮椅,来到墙壁边,伸出右手食指也无名指朝墙面点去,又用左手拇指摁住右手下面的墙面,一道暗门悄然打开。丘晚庭回头道:“跟我进去,不要碰任何东西。”说完径自进入暗门,三人鱼贯而入,感觉是个地洞。一直摸黑往下走了几十丈,地下越来越冷,柳南山裹紧棉袍,凝神听着轮椅的吱吱声往前走。忽然间地势平缓,眼前有了亮光。是一座地下大厅,四壁布满巨大冰块,寒气袭人。顶上是一块斗大的萤石,荧光幽幽,把冰块照得透亮。柳南山心想:“看花怎么进入了冰窖?这么多冰块肯定是冬天从那湖中采来的。这么大一块萤石极是罕见。”

    丘晚庭指着厅中一块方桌大的冰槽说:“这里便是十样帝王花。三人走近冰槽,只见里面卧着一条似鱼似蛇的怪虫,通体赤红,带有鳞片。首有五官,见有人靠近,昂起头,阴森恐怖,目光阴冷如电。它身躯盘绕着一株拇指粗半尺高的花草,那花草干茎碧绿,上面一蓬伞,开着十朵颜色各异的花,有粉白、淡黄、碧绿、胭红、赤红、粉色、青色、蓝色、黑色和紫色。花瓣肥厚,如指甲大小。五片花瓣紧凑在一起,散发着淡淡异香。柳南山大失所望,这十样帝王花以为个个大如牡丹,枝繁叶茂的。原来是这般不显眼。只是那怪虫奇异,捉了玩肯定能吓到不少人。他面露喜色,有跃跃欲试之态。叶绵看着那花,突然头脑晕眩,不能自已。她急忙退到丘晚庭旁边,手扶轮椅缓神。丘晚庭说:“这花至阴至寒,女子也是至阴之人,所以不能久看。”叶绵喘息片刻问道:“这么娇贵,又是毒花,养它有何用?而且还有一条可恶的虫子。”

    丘晚庭叹息道:“一切都是劫数。先师五十年前从极北极寒之地移植过来的。花茎根部如薯,花开不知何时落,等花落服用根茎能延年益寿,强身壮体,对练武之人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虫子乃赤鱬,是上古异兽。尤喜此花,有花处必有它。冰窖建好没几年它也就寻来了。”叶绵恍然道:“你建这座庄园就是在等花落,就是想医好你的腿。所以你能看着费姐姐的母亲死去也没有献出。”

    丘晚庭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冰冷道:“也小姐说的极是。”

    “你也爱着费姐姐的母亲,她跟了费姐姐的父亲,你爱之深,也恨之深!得不到你就宁愿她死,是也不是?”

    丘晚庭胡须抖动,清瘦的脸色充满痛苦:“叶小姐不要再说了。”

    “哼!”叶绵一脸正气,继续道:“二十年你始终忘不掉,看见费姐姐那一刻你的爱恨又占满心头,因为她生的和他母亲一模一样。你本来是可以救她,可是你的恨比爱更深!你认为费姐姐应该是你的女儿。而那九荷莲心苦的毒也是你下在费姐姐母亲身上的。”

    柳南山听得膛目结舌,原来费姐姐和丘庄主还有这么一段缘故。这世间爱恨情仇真像书上是说的那样。他看着丘晚庭,双手抓紧轮椅,脸上即悲伤又怨恨,身躯不断抖动,双目紧闭,眼角流出一滴泪水。柳南山平时见他冰冷木然,此时竟然也会流泪。

    只听咔嚓一声,轮椅的右边扶手已经被丘晚庭震断,他催动轮椅靠近冰槽,疾手如电,右手摘下一朵赤红帝王花,张嘴就往口中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