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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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美人计

    却道季婉玉因脸疮未平,夺过一劫。春罗每晚接客或有画舫来接,每每走前嘱托季婉玉、小芬休下风满楼。又让秋兰教习她两小娃琴笛,季婉玉哪里碰过这些乐器,叫她双手三个算盘连打都比这个简单,小芬且安顿下来细细把握笛声。春罗每和秋兰一起走时便令一个极好的姊妹教其演习,倘春罗归来见了没有进益,又要用荆棘狠抽两人腿,妈妈听见连连称赞花魁调教得很是好。这珠帘苑来往皆三教九流,且又是什么水岛,两姐妹渐次断了逃跑的念头,季婉玉也只得安心习琴。哪知几天静下心来时间,季婉玉的琴艺大进,常有人误以为有美人于风满楼抚琴。你道她怎样习成?究竟季氏教她打算盘的记忆和手艺,意理皆通,只是习琴须知手指弹拨轻重。春罗见了大为欢喜,命秋兰捎回些街上小吃或自己有了好的,都留给姐妹两分享。

    但季婉玉甚觉得这女人喜怒奇怪,一会儿迎风独品浊酒,簌簌流泪,一会儿又拿出一本闲书独独的,那字季婉玉是认得的,见是书名《东周列国》,越发古怪,怎么一个歌姬看这些书?有时又拿支长笛,做舞剑状,且剑风速度奇绝!季婉玉见春罗有这样身手,就像自己在书里看到的侠女,怎愿困在这名虽风月实则火炕的牢房?

    春罗也问清了季婉玉的家址,只对秋兰说道:“算着时候,该来了。”秋兰闻言默默流泪,只道:“究竟你怎么脱身?”春罗此时却从容下来,轻摇团扇说道:“你只按先前说好的戏唱,我皆遂愿。”

    小芬和季婉玉两姐妹刚安顿,且听惯了风月场的侬本多情的依依呀呀,却不想这日早晨春罗正在梳洗,珠帘苑外响起吵闹声。妈妈正在苑屋里坐着看调教得女儿们头顶瓷碗炼身段,忽有人来报信,说又是那人来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快做道理。正商议间,人报:”曹侯府小妾来了。“妈妈听了这个,倒大吃了一惊,忙要躲藏。不想这小妾冲了进来,说:“好妈妈,带着你女儿们干的好事!”妈妈忙请安,那奶奶拉了她就进来。妈妈还还笑说:“好生伺候你姑娘,吩咐他们杀羊备饭。”说了,忙要走,其它卧柳眠花的知道事情不好,躲的躲,跑的跑。这女人爪子抓着妈妈不放,骂道:“自我六岁进了你门,朝打暮骂!好不容易好出头了,初出就被曹侯府的老爷看上,赎身去做他的小妾!”妈妈道:“我都说了,没人敢去曹老爷那花花草草的……”不等妈妈说完,这女人豹眼环睁道:“呸!我念你养了我几年,也算干净了。哪里知道你暗里挑唆你的花魁春罗轻调我老爷,难不成还想当第三个奶奶?”说着就往风满楼奔,妈妈和手下不敢拦,也拦不住。春罗正迎了出来,见来者气色不善,知事已发,忙笑道:“什么事情。这等忙?”那女人照脸一口唾沫啐道:“你没人要啦,还花魁!偷着往我家送!难道我去的地方都是好的!普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就是送你自己,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春罗花容失色,被这女人半拎半喝上了风满楼,直取春罗的房间。

    小芬在苑里的井里打水,季婉玉却在房间背琴谱,只见一个贵妇人和春罗拉拉扯扯的进来,秋兰正在喂牢笼里的雀儿鸟儿,季婉玉着实吓了一跳,那阵仗既没有人撑腰,比自己娘季氏还厉害!又是骂,又是哭,又是揉搓,房门外听稀奇的人越来越多,秋兰也加入打骂行列,季婉玉躲在床脚。

    须臾,季婉玉瞅见这个贵妇人私传了一封信与春罗,三人继续扭打。砰的一声,门被那女人踹开了,围观的人吓了一跳,那女人又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抓窑姐啊?!”此时妈妈见拉着春罗,生怕这巡海夜叉把春罗损了,损了自己的摇钱树,又不得不上前劝说。哪知这女人放下春罗,直上脸问道:“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我在你这儿时,怎么就不是了?你三番五次这等加害我?或者你做了这个圈套,要把我从曹侯府挤出去?”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妈妈揉搓成面团,那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

    后来听说妈妈封了几十两银子才完事。这里春罗已被曹侯附小妾弄的衣衫钗环不整,头发全乱了,妆也花了,那妈妈气势汹汹地喝道:“你怎么赶去沾惹她老公?我不是给你们说过……”不等妈妈说完,春罗哭哭啼啼诉道:“怎么去沾惹了?还不是妈妈你那画舫惹的祸,她老公又不是拴住的牲口,他要寻花问柳,我也只有答应的份,那画舫上又有其他名流,我怎好一并得罪……”说完又哎呦哎呦地嚷身子疼。

    妈妈听得是有几分道理,那女人原没赎身就很不安分,现在攀上了侯府,气焰还得了?

    春罗自回房休息,等看客散的差不多,命秋兰大打开房门。一面取出那女人传来的信来看,罪证落实,铁定能扳倒燕郡的陶驿太守,虽山高路远,春罗早早拿了主意,诸事具备,只欠东风。又速速作词一曲:“此地为别,青山旧,雨初歇,豪情向谁诉?只为君,故独沉吟至今!戎马一生,纵使一别,天人共此明月。”季婉玉听了这首词,只觉寒毛立耸,分明是首挽诗。

    风平浪静几日,闻说这小妾却携着曹侯府的独子曹修私奔了,这水岛传为一大笑谈,这恶妾怎么又和自己老公的儿子搞上了,还寻死觅活连夜私奔,婊子无义!可笑,可叹。又闻说曹侯府的老爷一听下人回说公子和自己小妾都不见了,脸也紫了,倒是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也无可奈何了,过了一阵,全家也搬出了这水岛没了下落。

    珠帘苑的妈妈就很气不过,恨恨地道:“呸,前还找我闹,白封了我几十两上好的银子!”

    这春罗也高乐了,旁人只当她是拔了肉中刺。春罗生怕两个小娃有闪失,只吹啦弹唱的场面都并秋兰带了去,那曹侯府全离岛那天,季婉玉跟着春罗进庙烧平安莲花灯,灯底下押着的字条倒是气怪,什么“归隐平安”的古怪话。

    珠帘苑真是风声水起,那怀佐知府的公子几年出来游兴都到春罗的画舫瞧几次,是着实看上了春罗,睁眼闭眼都是那双勾魂摄魄的多情目,一双水葱似的酥手,又是含笑的娇羞脸。欲娶了回去,急急地和妈妈商量赎身。那妈妈只是一个钱字当头,倒了一个巡海夜叉的曹侯府小妾,又有个知府少爷夫人傍上,何乐而不为?

    便劝说春罗从了,那春罗也看上怀佐知府公子郎俊武才,便两情相悦,应允了。两人几日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只是春罗说:“我的生命卑微,便进了你府上,府上的丫鬟也把我看轻,只当是妓院里的品行不良,不干不净。”说着又泪眼婆娑,那知府公子便拭泪说道:“你到底怎样呢?”自由花低了头半响方道:“我现是你的人了,只要能坐上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出了这岛……”不等春罗说完,知府公子猴上身说:“这有何难?”春罗又继续说:“八人大轿要一直抬我去你怀佐知府上,走水路便把轿子抬船上,翻山岭也要把轿子翻出去,我以后才好一心一意伺候你。”这把知府公子难住了,可一见春罗如花美眷也顾不得了,便狠下心道:“好,都随你。只是我这一去说服父亲母亲又是备轿子备船备挑夫,说不得要半年。”春罗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秋波送情,递盏道:“我们天盟海誓,厮守一生,你这一去,奴家必不出这门,必不下这风满楼,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死也是你的人。”那知府公子见此状,就是舍不得春罗也急急得回去,临走时春罗又把自己的帕子上题诗,无非公子与红妆,亲手揣进知府公子胸里。那扬州知府公子即命妈妈道:“好生伺候春罗,她从今起不见客,你钱利熏心逼她见了客,我回来一把火烧你珠帘苑!”说着,骑马就走,回头看那风满楼,那春罗犹做悲苦状,半掩着绣帕,遥遥地招手,看的他心旷神怡,春罗直看到人都成了一个点,方关窗。

    小芬被拐子自记事就折腾不断,有了这个所在,睡眠也踏实。只是季婉玉想跑的心一刻未灭,时刻警惕。那夜知府公子离去,春罗便若有所失,夜里几次起身,秋兰扶她起来时悄声道:“若那怀佐知府公子真是个情种,咱们就此作罢,也休去理紫宸宫的事情。”春罗道:“你是随我的心呢?还是有了别的念想?”秋兰倒了碗酒端给春罗:“你从来只为别人想的安稳,我也只随你办大事。”春罗饮下,整理心情,笑道:“成败就在明日你我一举,粉身碎骨,今晚就此小酌一别罢,以后各唱各戏。”秋兰含泪强笑,饮酒道:“你放心,万不会有千里之堤,崩于蚁穴,也太小瞧我了。”春罗把自己压箱底一块串了线的雨花石郑重予了太清,说道:“这权当我的念想,见它如见我了。”

    那妈妈叹道走了一个花魁,虽又有了豪门依傍,美中不足就是没了花魁。却不知来日大祸即从此贪恋之心而起。第二日,春罗早早地遣人买了尊观音,吃斋念佛,真个竟非礼勿动,非礼勿言起来,事事慎行,房是不出了,楼也不下了。妈妈没法,只得遣派人手去送饭送水,一会子又回话说春罗连门都不开,只听里面说是怎么派了男人来送物件,那妈妈就有些气恼,道:“她房里不是有三个丫头?叫她们来干这些事。”人刚又上风满楼回话,又急着回那那妈妈,说是春罗说了三个丫头正在学念经,超度春罗自己以往的风流罪孽。那妈妈也听见敲木鱼的声音,可急了:“我这风流地,怎么成了庙里头,她贤惠起来,也不要敲木鱼这样大声,敲得我心头直打鼓,敲得女儿们怎么做生意?”那妈妈没法子,只得亲自去。一推房门,里面竟锁住了,开不开!又听见里头咿呀咿呀的念佛诵经,觑门缝里秋兰领着两丫头边学念边敲盆子大个的木鱼,春罗也素装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里面情形让那妈妈竟可发一笑,便敲门。

    一时门开,那妈妈强忍笑进屋,秋兰便又锁了门。“停,别敲啦!”那妈妈喝道,季婉玉和小芬也不管,拐到这里哪时这样轻松可笑,便越敲越有劲,木鱼咚咚。春罗也不管,双目微闭,嘴里轻念全是佛祖观音金刚等语。

    须臾,春罗才起身赔笑妈妈好,那妈妈因为春罗得了势,也不敢恼形于色,讪讪地说:“姑娘安静些,我看怀佐知府公子痴情种,我打听了,没成亲的!你的姿色也勾了他魂。去了,自然以后很好。”那春罗道:“妈妈说的很是,只是我出身青楼,他爹、老子娘难说,就是去了,也被看轻薄了。”那妈妈笑道:“你怎么这样迂?难道身份是不能改的?且是山高路远,就说你是大家闺秀,出生名门怎么了?”那春罗才有点精神,说道:“只是我这一走,妈妈没了花魁,想你养我几年,这生意怎么敌的过他人?”这话正击那妈妈心坎儿上,念道:“难为你想到这些,我这珠帘苑,除了你,其它的都像烧糊卷子,总不合一些达官贵人胃口,你是知书识字的,又会做诗,又会跳那西域舞。她们就是瞎子。”春罗悄悄对那妈妈说:“你看,秋兰有戏做花魁么?”那妈妈瞅了一眼,便说:“你花魁调教的女儿,很放心,只是姿色平平,而且现在还没开脸。”春罗道:“一则她的念想我来劝,二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么?我来打扮打扮,妈妈再看,只是开了单子,须秋兰自己买去。”那妈妈知道她是不出房的,道:“也罢。”

    闻人走远后,春罗对秋兰说道:“这县里有个落第的老秀才,带着几个一心走仕途的学生,说是百毒不侵,一生见色不乱,唯有圣贤。你趁这个时候练练。”那秋兰说道:“何必去引逗他们?这里男人不是有的是么。”春罗笑道:“这里的男人给个媚眼,就猴上身,有什么稀奇,倒是你去调戏调戏他们有趣。”秋兰知道,春罗也拿不定主意,这是放她生路,去了不回,她自然下嫁侯门公子,去了回了,自然人也没了,戏也散了。秋兰到了街上倒有些心乱恍惚。

    婉玉连日隐隐察觉事情不好,便搜肠刮肚,吟道:“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春罗一听如雷彻身。季婉玉对小芬道:“姐姐听过赵飞燕的故事么?”小芬摇头,季婉玉又道:“那飞燕吃什么息肌丸,那药吃了体可香了,只是吃多了就断子绝孙。”小芬也不懂,问道:“我们春罗主子身上不是香香的么?”春罗一早盘问出这季千金出身医门,却不晓这女娃还借词带双敲,透彻到这般田地,心自纳罕,且惊且喜。

    秋兰来至私塾外,假意理妆,却情笑一瞥,那群书生的身子早已酥成一节一节的,落第老秀才还照本宣科。这头风满楼上,自由花调兵遣将,说与二姊妹今日便是你们脱身之时,只等消息这般这般一出,就教季婉玉抚琴和小芬吹笛共发幽怨呜咽之声。秋兰拿定主意一路奔至珠帘苑,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泡了茉莉汁子兑清香漫身的澡。

    秋兰沐浴完后,剃下眉毛,用柳枝烧焦后沾了黛粉描眉,有诗云“浅画镜中眉,深拜楼西月。”又令极好的姊妹开脸,真真是面如冠玉,眉如柳裁,目若朗星。粉白黛黑,施芳泽之。

    打开春罗的钗匣、衣盒,一时打扮毕了,真有诗经所云: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那妈妈上风满楼送梨果,刚开门,倒被惊了一跳,问:“你从哪里来?”“我从苑里来呀。”那人答道,春罗推着那人笑道:“这是秋兰。”那妈妈喜道:“竟是个齐全的孩子,我看比你俊些。”只见那秋兰满面含羞,春罗道:“正要和妈妈讨论,今天合该出去挑梁子了,该怎么个开场?”那妈妈喜得说道:“我看你教训那两个小丫头很是,可惜接不了我的班,再老了也没人孝敬,开场照例行了。”春罗却道:“如今这些青楼里十有九亭知道我要被赎身了,都呲牙夺花魁,我倒觉得阵仗弄得比例往大些好。”那妈妈沉吟道:“很是,只是怎么个新法?”春罗道:“也花不了什么,晚天一黑,保证这珠帘苑人满客满。”

    这里自由花又和妈妈讨论,布置等事不在话下。

    那珠帘苑撤下五彩绸缎,换上白绸飘飞,天未黑已引的客满人满看稀奇。

    忽有一素白色青衣撑伞昆曲念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徐徐苑内所有红烛点亮,秋兰舞点轻盈,满目含泪,泣唱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一时楼上下无数剪纸小白花,随风而飘而散而漫,秋兰莲花步于白花丛中,袅娜幽怨唱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忽又舞似伞被风吹,披风飞走,水袖善舞,一身倒于白花丛中,犹念道:“妾身薄命奈何?君无情,命绝也。”烛光一一熄灭。

    底下一溜客人无不感动,其中恰有陶驿太守的心腹,专挑美色,做第七房姨太太,心中着实欢喜,能回府复命了。一时灯笼点亮,秋兰已含羞台前。那妈妈道:“这处子之身,今要开脸了。”

    “十两!”“五十两!”……

    陶驿太守心腹拍下“一千两白银!”

    那妈妈见了这个价钱,差点晕过去,喜极唱票道:“贺喜老爷抱得美人归!”

    于是携了秋兰,人群为佳人所倾,自觉让出一条道来。秋兰满脸红羞但却看见白日间衣冠楚楚的老秀才换了行头也猴头鼠身跻身人群之中,不免心头暗骂:“呸!假君子衣冠禽兽,误人子弟。”及至那老爷跟前,便命秋兰磕头。那老爷见了,连说不敢又搀起来,笑道:“我还要承望姑娘,以后就是七奶奶的照应得嘞。”那妈妈些许糊涂,后又清爽,忙道:“怎么,老爷是给上头得大人物物色?这初夜开一千两,我就说也太奇了!”那妈妈见那老爷吃穿用度已是不凡,后面还有两个小厮跟着,不禁相问:“老爷尊姓?”“焉老爷。”旁边一个叫小云的小厮回道,另一个叫云三的小厮递上银票,喜得那妈妈乐得九重天外去了:刚春罗落了怀佐知府公子的主,恰秋兰上了大人物的台面,真是锦上添花一般,下垂的老油脸就是扑上了红粉也盖不住,笑得粉直往下落。

    焉老爷恐怕青楼人多,刚得得宝贝有闪失,又想四奶奶、五奶奶、六奶奶都是府中其他管事的物色,成了事,鸡犬升天,钱涨了,权也大了。迟了恐又被人夺去好处,催促秋兰连夜就走,秋兰只说上风满楼取自家妆盒,夜愈深沉,刚一下楼就被轿子抬走了。

    那知府公子今早刚离春罗,傍晚闻众人说珠帘苑花魁什么的,因一心返家心急又深信春罗,便也不理会。哪知入夜渡岸边奔来了秋兰,喘气道:“不好!春罗姐姐被人强夺去了,快去救……”不及说完,便晕了过去。

    知府公子火冒九丈,驾马直奔风满楼,远远就听到楼上琴声哀绝,笛声更是呜呜咽咽,跑进去问恶之气吼那妈妈:“刚买花魁的老爷哪里去!”那妈妈见公子面恶吓了一跳,不及反应,直指道:“往那方向的百花洲去了。”扬马而去,及到前,果然看见个老头骑马,中间轿子两小厮抬着。知府公子真是怒火攻心,摆马前横住,喝停。下马一膀把老头揪下,掀帘,那春罗手脚被缚,嘴被布浸塞出血来。焉老爷的小云和云三两小子哪里是知府公子的对手,知府公子一时解了春罗。一边拿住那吓的猛晕的焉老爷,等醒过味来,刚要开解就被知府公子打了个眼淤青,这边四人正难解难分,那边春罗已经站到了百花洲桥上,泣道:“公子多情,妾身薄命,如今被这腌臜侮辱。公子珍重,奴去也!”遂死命纵身一跳,自溺而亡。

    后有书云: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知府公子慌散钱给路人,合力救捞出春罗,早已香消玉损,搂着春罗尸首痛哭哀嚎,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与那老头撕拉其间不料掉出封信,映着月光,只见上面写着:“办事有……即招美色充七房……闻平康岛珠帘苑花魁春罗可……黑市……借洗刷钱财……通天姥山使者以燕郡官窑……锦绣……换天姥山无乐至尊五箱……天姥善骗……必验……”那焉老爷见出了人命,自以为府里几个臭钱就能打发,却不知公子来路。只见他手里死捏着自己身上掉出的书信,实纳罕。

    这扬州知府公子姓什名什,今即显名:薄尾生是也。

    “滚!”

    焉老爷被薄公子打了一顿,三不敌一,走为上。

    余话不表,且说回到珠帘苑,薄公子尽倾身上所有为春罗大办丧事,灵柩上大书:“妻灵:先忠薄氏之灵。”择了日子出殡,大清早秋兰,小芬,季婉玉,平日春罗一个好姊妹并聘来青衣十三人,悲悲切切哭声漫街之间那风满楼骤然火烟四起,好似一支点燃的红烛,原是薄公子命人放火烧了珠帘苑,那无情无义只有钱字、色字当头人来陪薄氏之葬。

    薄公子单聘一船并薄氏棺材灵位起程返怀佐,临行前拜过秋兰:“多谢相告妻子被掳消息,糟糠之前说过给你赎身还你自由,这是剩下的十三两十三贯银钱,保重。”

    红喜变白丧。秋兰接过钱,哀莫大于心死,已无泪可滴。

    那薄公子回去,将信交与父亲,薄知府一看,了不得!便向上一连一连参了燕郡陶驿太守几本,书信字迹无假,抄陶驿家时果然抄出所列罪状,还抄出其它多余的大罪状,紫宸朝野震惊,竟有如此贪赃纳贿之臣!紫宸殿内圣上龙颜大怒,秉雷霆之势,命户部、刑部彻查到底。

    薄公子一身不再娶妻续弦纳妾,每逢忌日,便领着养生堂报来的女儿扫墓,情种了以此生。

    见船行出了天水一线,秋兰哀哀自语:“说是他是多情种,我们不参紫宸殿之事,不行此计,则你英雄美人。如今虽为一方除一大害,究竟与你何益?春罗姐姐,你可算是薄公子的风流冤家,一生情算不清。”

    毕竟怎的,且听下次分解。

    这是第一稿,以后逐一润色,望请读者海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