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一章 平凡世界
fri sep 23 22:47:28 cst 2016
企鹅前传：一个字头的诞生
penguin：the birth of a name
第一幕
第一章 平凡世界
1-1、
十年后。
天还没亮，一家名为四季火锅的川菜馆很早就开门准备营业。一个瘸着两只脚的青年麻利地将卷帘门打开，将桌上码放整齐的椅子搬下，又拿起抹布擦起桌子来。“企鹅，这么早就上工了？”一个骑自行车路过的小贩大声喊道，年轻人脖子上的伤疤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脸上一下子堆起笑容，“是啊，开工了。”
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三十出头的老板娘玲姐穿着一身暴露的红色旗袍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拿着手袋风情万种地走进店里。“小柯，这么早啊。”玲姐在年轻人还算俊俏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这才闪身走进后厨去了，粗手大脚的大厨沈光正在叮叮当当地刷着锅铲，玲姐从背后悄悄走过去，在沈光厚实的屁股上狠抓了一把。
“咳咳……”六十多岁的火锅店老板敦叔直到九点半才带着鸟笼子来到店里，一边大声咳嗽着，一边小心逗着金丝雀。“小柯啊……”敦叔在楼上喊道，“泡一壶乌龙过来，豹哥一会就到了。”年轻人在楼下答应着，从消毒柜中拿出壶碗，小心端着去了水房。不一会，一壶香喷喷地乌龙茶就送到了敦叔的桌上。“一会你还是到后厨里去帮忙，不叫你不要出来啊。”敦叔小心嘱咐道，虽然经常过来的豹哥是敦叔的朋友，但豹哥的手下，脾气很好的就不多了。
一天下来，柯守仁拖着散架一样的身子回到住处。当年的柯家大宅早已卖了出去，如今他和患病的母亲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间不足60平方的小屋里，白天小柯去店里打杂，请了几个邻居看护母亲，到了晚上就会买回饭菜和母亲一起吃。
墙上挂着父亲柯友安的遗照，在那次绑架事件里，小柯父母乘坐的警车被一辆肇事卡车撞到，开车的警官和柯友安当场毙命，父亲却在临死前将妻子按在了自己怀里。然而接连受到致命打击，小柯的母亲很快就变得精神恍惚起来。
“妈妈，我回来了。”小柯放下饭盒，对着里屋喊道。“呦，小柯回来了啊。”两位邻居大婶出来说道，“罗警官又来看你们娘俩了。”一位大婶说道，“小柯，给罗警官上茶。”母亲在里屋喊道，“哎。”小柯答应着，听话地从破木柜中找到一点店里剩下的陈茶冲在茶碗里，低着头端进了里屋。
十年光阴，罗少威警官早已遍生华发，但看向柯守仁和邓月华母子的眼神，却依然带着一丝歉疚和不安。“小柯回来了啊。正巧，我也该走了。”罗警官站起身来，“罗警官喝杯茶再走吧。”母亲挽留道。小柯对罗警官却是毫无感觉，一侧身就将门口让了出来。罗警官和往常一样，悻悻地低头笑着和两位邻居大婶走了出去。
“妈妈，吃饭了。”小柯换上温柔的口气对母亲说道，“哎，吃饭，给你爸也盛上。”母亲吩咐道。“好，我爸也有。”小柯将饭盒打开，另拿一盒放在母亲对面的桌子上。看到丈夫的位置有饭，母亲才安心地低头吃了起来。
1-2、
几天之后，柯守仁和往常一样一早来到火锅店里上工。和往常不同的是，敦叔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小柯，挥手让他过来。“陪我这老头子走走吧。”敦叔一边迈开步子，一边对小柯说道。小柯这才发现，敦叔鸟笼子里的金丝雀不见了。
“小柯啊，你来我店里有几年了？”敦叔走得很慢，似乎很吃力的样子，“五年了敦叔。”柯守仁小心地跟在敦叔身后，感激地说道，“如果当年不是敦叔收留，我和我母亲可能早就……”“好，好……”敦叔一边慈祥的笑着，一边摆手制止了小柯继续说下去。“五年，五年了……”敦叔重复着，“小柯啊，你说如果我把这个店交给你，你能帮我照看好它么？”敦叔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敦叔，我从没想过……您能收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小柯实心实意地说道。“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敦叔找到一个木条长椅慢慢坐下，“我老了，干不动了，这个店迟早是要盘出去的。与其给了别人，我觉得还不如交给你，毕竟你又老实，又懂事。”敦叔轻轻地拍拍蹲在身旁的小柯的肩膀。
“不是还有玲姐么？玲姐可以帮您照看店面的。”小柯小心翼翼地说道。“哼，那个贱人。”敦叔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知道我年纪大了，她愿意在外面偷吃我由着她。可是她居然……她居然敢跟后厨的沈光合谋想要弄死我……还好我发现的早……”小柯这才意识到饭店里面发生了什么，怪不得敦叔一早就等在这里，不让自己进店。
“以后沈光和阿玲这两个人都不会在这儿了，这家店……怕是也维持不下去了。”敦叔看上去突然苍老了很多，“没关系的敦叔，您一定还能东山再起……我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小柯不迭地说道。“罢了罢了，”敦叔又拍拍小柯的肩膀，“我儿子死地早，只有一个侄儿在烟城开了一家酿酒厂，你拿着我的玉佩去找他，让他赊点酒给你，把这家店面改一改，或许，还能撑得下去。”敦叔从腰间解下一枚玉雕挂件，递给小柯。“这是我侄儿送我的，他看到这个，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去吧，去烟城一趟，先躲开这个是非之地几天。”
小柯接过玉挂件，是一个蝉的样子，有钱人家常用玉蝉挂件寓意腰缠万贯的意思。看了一会小柯才发现敦叔的声音越来越小，再看时，敦叔的头已经垂了下来，“敦叔，敦叔你怎么了？”小柯大声喊了起来，“救护车，谁给叫个救护车！”
1-3、
就在柯守仁张罗着和路人将突发心脏病的敦叔送往医院的时候，四季火锅店里，一直住在店里的大厨沈光半裸着身子被一群黑帮人物捆了个结实，丢在大厅的一角，一帮人闲散地抽烟喝酒，等着另一个目标送上门来。
八点多，玲姐照常坐着出租车来到店面门口，“小柯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开门。”玲姐小声骂了几句，这才笨拙地自己开锁。刚一打开，玲姐还没喊出声来，就被几个大汉捂着嘴拖了进去，很快也被绑成一团，丢在沈光的旁边。
“行啊，你们这对奸夫**，拿着老板的薪水，住着老板的房，睡了老板的婆娘，还想着老板的生意。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拉下啊。”一个年轻的黑帮头目说道，一边用小刀在两个人面前比划着。“你们说，我是直接倒上汽油烤了你们两个野鸳鸯呢，还是把你们切得一块一块地喂狗。你们可以自己挑一个。”名叫马龙的年轻头目微笑着说道，顺便一脚踩在沈光肥肥的脸上。“各位大哥饶命啊……”被缚的一对狗男女忙不迭地求着饶。
“哎我说，这个死胖子哪点让你看上了？跟我说说，没准，我一心软，就把你给放了。”马龙对着玲姐微笑着问道，“他……他活好……”为了活命，玲姐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们这些兄弟活也不赖啊，要不，今晚让你试试？”马龙的几个手下起着哄说道。此情此景之下，一干黑道人物早已被两个猎物逗弄得色心大起，心痒难耐。
“大哥，这两个人怎么处理？”马龙身旁一个心腹小声问道，“豹哥让我们自己处置……这样吧，到了晚上，男的烧了，女的，留给你们几个，不过别给我弄死了，我还有用……听见没有？”马龙厉声说道，几个手下立时来了精神，雀跃了起来。
医院里，柯守仁守在急救室的门口，等着敦叔。几个小时过去，医生最终走了出来，对着小柯摇了摇头，让他进去再见死者最后一面。小柯颤抖着走进急救室，对着已盖上白布的敦叔遗体跪了下去，半天才哽咽地哭了出来。
夜晚，一天没有开门的四季火锅店突然钻出一群身穿黑衣的年轻人，两个还在蠕动的麻袋被塞进了汽车后背箱，一群人扬长而去。不久，市郊的一片海滩上，一辆被盗汽车着着火，将驾驶座上的罹难者烧成焦炭一样。另一处地方，半死昏迷的玲姐衣衫不整地被丢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马龙点着一根烟，慢慢地抽完，这才吩咐几个手下，将玲姐用绳结捆住，丢进深海里。
1-4、
敦叔的葬礼在市郊的殡仪馆举行，仪式很简单，就像其他孤寡老人的葬礼一样，只有几个老街坊前来送别，现场十分冷清。小柯披着孝服，以敦叔家属的身份迎来送往。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殡仪馆一侧的匝道上，三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送上一个花圈。随后，豹哥以朋友的身份戴着墨镜给敦叔的遗照行礼。
这是柯守仁第一次见到这位带着传奇色彩的黑道大哥。敦叔有时会提起他，提起豹哥年轻时的一些往事。有些故事显然是经过了夸张和美化，所以小柯心里从来都没有一个真实的印象，而这一次却是面对面。
“请节哀。”豹哥轻轻握住小柯的手，说道，“敦叔的那间铺子，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我听说敦叔有意将店面交给你。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豹哥转头使了一个眼色，贴身手下立刻会意的递上一张纸片，“这个号码你留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只有一个要求，这家店，不能倒。”豹哥再次握了握小柯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小柯拿着纸片发呆了好一会才放起来。豹哥坐回车里，司机转过头来问道：“豹哥，为什么要留下那间火锅店，要是有用的话我们可以自己买下来。”豹哥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那是我和八指共同的回忆。我买下来，或者那间铺子关门，都不合适。只要那间铺子还在，八指就会记得我们曾经的情分。”
葬礼渐渐接近尾声，一个年轻人快步走进礼堂，恭恭敬敬地给敦叔鞠过躬之后，年轻人看了看家属席，然后快步走了过来。“你是……？”年轻人礼貌地问道，“我是敦叔的伙计。”小柯对着来人鞠了一躬作为家属谢礼。“我是敦叔的侄子吴远，我来晚了。”来人友好地伸出手来。“我听敦叔说起过你，他说你在烟城有一个酿酒厂。”小柯没有握住吴远的手，而是实诚地从怀里掏出敦叔留下的玉蝉，递了过来。“那只是个酿酒作坊而已。”吴远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手里摩挲着那只白玉雕成的玉蝉。“你知道玲姐去哪里了么？”吴远将玉蝉放进兜里，问道。“我不知道。”小柯回答。
吴远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叔叔有没有说过那家店怎么处理？”“敦叔说……让我继续管理那家店，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小柯小声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吴远急忙摆了摆手：“我的家业都在烟城，这边我顾不了。敦叔既然说过要把店面交给你，还有玉蝉作证，我相信你能把这家店支撑下去。”小柯感到很意外，“我不明白……”似乎看出柯守仁的疑问，吴远继续说道：“因为我厂子里出的酒，也需要从你的店里走。”小柯这才明白吴远不是在试探，心中好感顿生，可是想到敦叔临终时的嘱咐，心里一下子又阴沉了下去。“不过，资金方面可能会有问题。”
“其他事都可以从长计议，我不会很快回烟城的。”吴远站在了柯守仁的身边，沉默了下来。
1-5、
葬礼之后，敦叔的骨灰按照他生前的愿望洒入大海。吴远随着柯守仁回到四季火锅川菜馆。令人意外的是，那里早有警察控制，警官们正在进进出出地进行采证勘察。虽然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小柯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警戒线里的饭店大厅，生怕有人在里面出事，导致整个店铺关门大吉。
“你是这里的伙计柯守仁么？”一个刑警看到小柯的表情，比对了一下照片，接着走了过来。“对，我是。”小柯看了一眼吴远，对警官回答道。“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询，请你跟我到这边来一下。”警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柯和吴远默然地一起走了过去。
“这位是？”警官看着吴远问道，“这位是吴远，我老板吴敦的侄子，今早刚从烟城回来。昨天上午我老板心脏病发，我送他去的医院。昨天下午他在医院去世，我们刚从殡仪馆回来。”“那你们老板娘金玲呢？还有厨师沈光去哪里了？你知道么？”刑警一边翻着照片和资料，一边问道。“这我不太清楚，昨天一天我都在医院里陪着敦叔。”警官抬起头看了小柯几眼，这才低头继续做着笔录。“好的，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们还会联系你的，请你在这里签个字。”刑警将口录递了过来，小柯快速签了名，然后和吴远向外退去。
临走时，小柯从饭店正门里看到刑警队重案组组长罗少威警官的身影，他正蹲在地上勘察采集繁杂的嫌疑人脚印。小柯不禁停住了脚步，微皱眉头看着罗警官。“你认识他？”吴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嗯，我脖子上的这道伤疤，就是他们给留下的。”小柯摸着脖子上的伤疤，那里又轻微地抽搐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离得远了，吴远小声问道。“昨天我听敦叔说，玲姐和沈光勾搭成奸，想要害敦叔。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小柯说道。“那个女人……我爸在的时候就跟敦叔说过，那种女人留不得……害死丈夫的女人……”吴远不再说什么，小柯也沉默了下来。
火锅店里，罗少威警官终于在角落里提取到了几根麻绳的纤维和毛发。很快技侦的同事传来消息，麻绳纤维与海边沙滩上烧焦尸体上提取出的一点纤维物质相吻合，脚印和血迹比对也确认了那是沈光的遗骸。至于玲姐的去向，警方一时还没有任何发现，但预计也是凶多吉少。
此时，一具在大海中已经泡胀的女人尸体正缠绕在贻贝养殖区的粗大尼龙绳上，随波飘荡。远处，是一处繁忙的商业港区。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夜色初上，商业街的过街天桥上，吴远一边抽着烟一边问道。“敦叔那天说，让我去烟城避避风头，当时我还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大约是懂了。”小柯不带什么表情，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应该替敦叔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们把你卷进麻烦里了。”吴远有些歉意的说道。“没事，我相信很快会过去的。”小柯对着吴远笑了笑，“不过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我还得照顾我母亲。”小柯看看吴远，“能给我一根么？”吴远很快递过烟来，点上，抽了一口之后，小柯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我会找到办法的。”小柯看着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对吴远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企鹅前传：一个字头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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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一章 平凡世界
1-1、
十年后。
天还没亮，一家名为四季火锅的川菜馆很早就开门准备营业。一个瘸着两只脚的青年麻利地将卷帘门打开，将桌上码放整齐的椅子搬下，又拿起抹布擦起桌子来。“企鹅，这么早就上工了？”一个骑自行车路过的小贩大声喊道，年轻人脖子上的伤疤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脸上一下子堆起笑容，“是啊，开工了。”
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三十出头的老板娘玲姐穿着一身暴露的红色旗袍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拿着手袋风情万种地走进店里。“小柯，这么早啊。”玲姐在年轻人还算俊俏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这才闪身走进后厨去了，粗手大脚的大厨沈光正在叮叮当当地刷着锅铲，玲姐从背后悄悄走过去，在沈光厚实的屁股上狠抓了一把。
“咳咳……”六十多岁的火锅店老板敦叔直到九点半才带着鸟笼子来到店里，一边大声咳嗽着，一边小心逗着金丝雀。“小柯啊……”敦叔在楼上喊道，“泡一壶乌龙过来，豹哥一会就到了。”年轻人在楼下答应着，从消毒柜中拿出壶碗，小心端着去了水房。不一会，一壶香喷喷地乌龙茶就送到了敦叔的桌上。“一会你还是到后厨里去帮忙，不叫你不要出来啊。”敦叔小心嘱咐道，虽然经常过来的豹哥是敦叔的朋友，但豹哥的手下，脾气很好的就不多了。
一天下来，柯守仁拖着散架一样的身子回到住处。当年的柯家大宅早已卖了出去，如今他和患病的母亲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间不足60平方的小屋里，白天小柯去店里打杂，请了几个邻居看护母亲，到了晚上就会买回饭菜和母亲一起吃。
墙上挂着父亲柯友安的遗照，在那次绑架事件里，小柯父母乘坐的警车被一辆肇事卡车撞到，开车的警官和柯友安当场毙命，父亲却在临死前将妻子按在了自己怀里。然而接连受到致命打击，小柯的母亲很快就变得精神恍惚起来。
“妈妈，我回来了。”小柯放下饭盒，对着里屋喊道。“呦，小柯回来了啊。”两位邻居大婶出来说道，“罗警官又来看你们娘俩了。”一位大婶说道，“小柯，给罗警官上茶。”母亲在里屋喊道，“哎。”小柯答应着，听话地从破木柜中找到一点店里剩下的陈茶冲在茶碗里，低着头端进了里屋。
十年光阴，罗少威警官早已遍生华发，但看向柯守仁和邓月华母子的眼神，却依然带着一丝歉疚和不安。“小柯回来了啊。正巧，我也该走了。”罗警官站起身来，“罗警官喝杯茶再走吧。”母亲挽留道。小柯对罗警官却是毫无感觉，一侧身就将门口让了出来。罗警官和往常一样，悻悻地低头笑着和两位邻居大婶走了出去。
“妈妈，吃饭了。”小柯换上温柔的口气对母亲说道，“哎，吃饭，给你爸也盛上。”母亲吩咐道。“好，我爸也有。”小柯将饭盒打开，另拿一盒放在母亲对面的桌子上。看到丈夫的位置有饭，母亲才安心地低头吃了起来。
1-2、
几天之后，柯守仁和往常一样一早来到火锅店里上工。和往常不同的是，敦叔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小柯，挥手让他过来。“陪我这老头子走走吧。”敦叔一边迈开步子，一边对小柯说道。小柯这才发现，敦叔鸟笼子里的金丝雀不见了。
“小柯啊，你来我店里有几年了？”敦叔走得很慢，似乎很吃力的样子，“五年了敦叔。”柯守仁小心地跟在敦叔身后，感激地说道，“如果当年不是敦叔收留，我和我母亲可能早就……”“好，好……”敦叔一边慈祥的笑着，一边摆手制止了小柯继续说下去。“五年，五年了……”敦叔重复着，“小柯啊，你说如果我把这个店交给你，你能帮我照看好它么？”敦叔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敦叔，我从没想过……您能收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小柯实心实意地说道。“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敦叔找到一个木条长椅慢慢坐下，“我老了，干不动了，这个店迟早是要盘出去的。与其给了别人，我觉得还不如交给你，毕竟你又老实，又懂事。”敦叔轻轻地拍拍蹲在身旁的小柯的肩膀。
“不是还有玲姐么？玲姐可以帮您照看店面的。”小柯小心翼翼地说道。“哼，那个贱人。”敦叔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知道我年纪大了，她愿意在外面偷吃我由着她。可是她居然……她居然敢跟后厨的沈光合谋想要弄死我……还好我发现的早……”小柯这才意识到饭店里面发生了什么，怪不得敦叔一早就等在这里，不让自己进店。
“以后沈光和阿玲这两个人都不会在这儿了，这家店……怕是也维持不下去了。”敦叔看上去突然苍老了很多，“没关系的敦叔，您一定还能东山再起……我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小柯不迭地说道。“罢了罢了，”敦叔又拍拍小柯的肩膀，“我儿子死地早，只有一个侄儿在烟城开了一家酿酒厂，你拿着我的玉佩去找他，让他赊点酒给你，把这家店面改一改，或许，还能撑得下去。”敦叔从腰间解下一枚玉雕挂件，递给小柯。“这是我侄儿送我的，他看到这个，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去吧，去烟城一趟，先躲开这个是非之地几天。”
小柯接过玉挂件，是一个蝉的样子，有钱人家常用玉蝉挂件寓意腰缠万贯的意思。看了一会小柯才发现敦叔的声音越来越小，再看时，敦叔的头已经垂了下来，“敦叔，敦叔你怎么了？”小柯大声喊了起来，“救护车，谁给叫个救护车！”
1-3、
就在柯守仁张罗着和路人将突发心脏病的敦叔送往医院的时候，四季火锅店里，一直住在店里的大厨沈光半裸着身子被一群黑帮人物捆了个结实，丢在大厅的一角，一帮人闲散地抽烟喝酒，等着另一个目标送上门来。
八点多，玲姐照常坐着出租车来到店面门口，“小柯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开门。”玲姐小声骂了几句，这才笨拙地自己开锁。刚一打开，玲姐还没喊出声来，就被几个大汉捂着嘴拖了进去，很快也被绑成一团，丢在沈光的旁边。
“行啊，你们这对奸夫**，拿着老板的薪水，住着老板的房，睡了老板的婆娘，还想着老板的生意。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拉下啊。”一个年轻的黑帮头目说道，一边用小刀在两个人面前比划着。“你们说，我是直接倒上汽油烤了你们两个野鸳鸯呢，还是把你们切得一块一块地喂狗。你们可以自己挑一个。”名叫马龙的年轻头目微笑着说道，顺便一脚踩在沈光肥肥的脸上。“各位大哥饶命啊……”被缚的一对狗男女忙不迭地求着饶。
“哎我说，这个死胖子哪点让你看上了？跟我说说，没准，我一心软，就把你给放了。”马龙对着玲姐微笑着问道，“他……他活好……”为了活命，玲姐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们这些兄弟活也不赖啊，要不，今晚让你试试？”马龙的几个手下起着哄说道。此情此景之下，一干黑道人物早已被两个猎物逗弄得色心大起，心痒难耐。
“大哥，这两个人怎么处理？”马龙身旁一个心腹小声问道，“豹哥让我们自己处置……这样吧，到了晚上，男的烧了，女的，留给你们几个，不过别给我弄死了，我还有用……听见没有？”马龙厉声说道，几个手下立时来了精神，雀跃了起来。
医院里，柯守仁守在急救室的门口，等着敦叔。几个小时过去，医生最终走了出来，对着小柯摇了摇头，让他进去再见死者最后一面。小柯颤抖着走进急救室，对着已盖上白布的敦叔遗体跪了下去，半天才哽咽地哭了出来。
夜晚，一天没有开门的四季火锅店突然钻出一群身穿黑衣的年轻人，两个还在蠕动的麻袋被塞进了汽车后背箱，一群人扬长而去。不久，市郊的一片海滩上，一辆被盗汽车着着火，将驾驶座上的罹难者烧成焦炭一样。另一处地方，半死昏迷的玲姐衣衫不整地被丢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马龙点着一根烟，慢慢地抽完，这才吩咐几个手下，将玲姐用绳结捆住，丢进深海里。
1-4、
敦叔的葬礼在市郊的殡仪馆举行，仪式很简单，就像其他孤寡老人的葬礼一样，只有几个老街坊前来送别，现场十分冷清。小柯披着孝服，以敦叔家属的身份迎来送往。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殡仪馆一侧的匝道上，三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送上一个花圈。随后，豹哥以朋友的身份戴着墨镜给敦叔的遗照行礼。
这是柯守仁第一次见到这位带着传奇色彩的黑道大哥。敦叔有时会提起他，提起豹哥年轻时的一些往事。有些故事显然是经过了夸张和美化，所以小柯心里从来都没有一个真实的印象，而这一次却是面对面。
“请节哀。”豹哥轻轻握住小柯的手，说道，“敦叔的那间铺子，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我听说敦叔有意将店面交给你。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豹哥转头使了一个眼色，贴身手下立刻会意的递上一张纸片，“这个号码你留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只有一个要求，这家店，不能倒。”豹哥再次握了握小柯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小柯拿着纸片发呆了好一会才放起来。豹哥坐回车里，司机转过头来问道：“豹哥，为什么要留下那间火锅店，要是有用的话我们可以自己买下来。”豹哥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那是我和八指共同的回忆。我买下来，或者那间铺子关门，都不合适。只要那间铺子还在，八指就会记得我们曾经的情分。”
葬礼渐渐接近尾声，一个年轻人快步走进礼堂，恭恭敬敬地给敦叔鞠过躬之后，年轻人看了看家属席，然后快步走了过来。“你是……？”年轻人礼貌地问道，“我是敦叔的伙计。”小柯对着来人鞠了一躬作为家属谢礼。“我是敦叔的侄子吴远，我来晚了。”来人友好地伸出手来。“我听敦叔说起过你，他说你在烟城有一个酿酒厂。”小柯没有握住吴远的手，而是实诚地从怀里掏出敦叔留下的玉蝉，递了过来。“那只是个酿酒作坊而已。”吴远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手里摩挲着那只白玉雕成的玉蝉。“你知道玲姐去哪里了么？”吴远将玉蝉放进兜里，问道。“我不知道。”小柯回答。
吴远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叔叔有没有说过那家店怎么处理？”“敦叔说……让我继续管理那家店，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小柯小声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吴远急忙摆了摆手：“我的家业都在烟城，这边我顾不了。敦叔既然说过要把店面交给你，还有玉蝉作证，我相信你能把这家店支撑下去。”小柯感到很意外，“我不明白……”似乎看出柯守仁的疑问，吴远继续说道：“因为我厂子里出的酒，也需要从你的店里走。”小柯这才明白吴远不是在试探，心中好感顿生，可是想到敦叔临终时的嘱咐，心里一下子又阴沉了下去。“不过，资金方面可能会有问题。”
“其他事都可以从长计议，我不会很快回烟城的。”吴远站在了柯守仁的身边，沉默了下来。
1-5、
葬礼之后，敦叔的骨灰按照他生前的愿望洒入大海。吴远随着柯守仁回到四季火锅川菜馆。令人意外的是，那里早有警察控制，警官们正在进进出出地进行采证勘察。虽然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小柯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警戒线里的饭店大厅，生怕有人在里面出事，导致整个店铺关门大吉。
“你是这里的伙计柯守仁么？”一个刑警看到小柯的表情，比对了一下照片，接着走了过来。“对，我是。”小柯看了一眼吴远，对警官回答道。“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询，请你跟我到这边来一下。”警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柯和吴远默然地一起走了过去。
“这位是？”警官看着吴远问道，“这位是吴远，我老板吴敦的侄子，今早刚从烟城回来。昨天上午我老板心脏病发，我送他去的医院。昨天下午他在医院去世，我们刚从殡仪馆回来。”“那你们老板娘金玲呢？还有厨师沈光去哪里了？你知道么？”刑警一边翻着照片和资料，一边问道。“这我不太清楚，昨天一天我都在医院里陪着敦叔。”警官抬起头看了小柯几眼，这才低头继续做着笔录。“好的，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们还会联系你的，请你在这里签个字。”刑警将口录递了过来，小柯快速签了名，然后和吴远向外退去。
临走时，小柯从饭店正门里看到刑警队重案组组长罗少威警官的身影，他正蹲在地上勘察采集繁杂的嫌疑人脚印。小柯不禁停住了脚步，微皱眉头看着罗警官。“你认识他？”吴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嗯，我脖子上的这道伤疤，就是他们给留下的。”小柯摸着脖子上的伤疤，那里又轻微地抽搐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离得远了，吴远小声问道。“昨天我听敦叔说，玲姐和沈光勾搭成奸，想要害敦叔。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小柯说道。“那个女人……我爸在的时候就跟敦叔说过，那种女人留不得……害死丈夫的女人……”吴远不再说什么，小柯也沉默了下来。
火锅店里，罗少威警官终于在角落里提取到了几根麻绳的纤维和毛发。很快技侦的同事传来消息，麻绳纤维与海边沙滩上烧焦尸体上提取出的一点纤维物质相吻合，脚印和血迹比对也确认了那是沈光的遗骸。至于玲姐的去向，警方一时还没有任何发现，但预计也是凶多吉少。
此时，一具在大海中已经泡胀的女人尸体正缠绕在贻贝养殖区的粗大尼龙绳上，随波飘荡。远处，是一处繁忙的商业港区。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夜色初上，商业街的过街天桥上，吴远一边抽着烟一边问道。“敦叔那天说，让我去烟城避避风头，当时我还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大约是懂了。”小柯不带什么表情，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应该替敦叔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们把你卷进麻烦里了。”吴远有些歉意的说道。“没事，我相信很快会过去的。”小柯对着吴远笑了笑，“不过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我还得照顾我母亲。”小柯看看吴远，“能给我一根么？”吴远很快递过烟来，点上，抽了一口之后，小柯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我会找到办法的。”小柯看着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对吴远说道，“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