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参合故地 诸般通晓天地宽
等到阿碧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慕容复正在外面和主人闲聊，看见她起来了，就招呼主人将饭菜端上来。二人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都不知道是饿醒的还是冻醒的，休息之后，肠胃仿佛苏醒过来变得胃口大开。阿碧也没了江南学琴时候的温柔婉约，学着当地人来了碗酒，不过这里酿酒的技术实在是太差劲，勉强算是有点酒味，更多的是苦涩之味。看见慕容复面不改色的灌了几碗下去，主人家也很是动容，忍不住夸奖慕容复真是厉害，像个鲜卑的男人。阿碧听不懂他们说话，看见他们讲的很带劲。慕容复倒是多数是在听，还听的津津有味。
原来这家男的叫李季，祖上本是幽州书笔吏。因躲避八王之乱北上逃到龙城，不曾想被慕容恪从龙城征至邺城，编入军中攻打洛阳，等到回朝受赏的时候，上庸王慕容评不仅不赏，还指责他们作战不力，要继续服役以恕其罪，于是只身从军中逃离，辗转来到平城，父母妻子皆为慕容评所杀。在平城没住多久，燕国亡了，又归了秦国。本以为能安生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料想秦王符坚又征兵攻打东晋。幸好地处北方，等李季走到中山的时候就听说前边打败仗了，押送他们的将军带着亲信不见了。于是李季又跑了回来，许多前面出发的都死了，田地无人耕种，倒是便宜了李季，可没过几年，慕容垂复国，四处征兵，幸好此时李季年纪已经大了，儿子尚小，终于躲过了一次。前几天燕国的一个将军带兵从这里路过，将镇上搜刮了一遍，幸好他们只是路过，搜的不甚仔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也就没损失什么。可昨天又来了一个将军，倒是没搜，就是把兵营扎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有他们在，干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脑袋就搬家了。
慕容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在宋朝时候，虽然也服役，但其实已经很少了，尤其江南地带，稍有权有势的都可以避过。只是要多纳些钱粮，一年终是衣食尚足。想不到此时此地竟如贫苦如此。
十一月的冬天格外寒冷。身处北地，比不得江南，姑苏的寒冷也是温柔的，而这里的寒冷是刺骨的。阿碧看着慕容复表情越来越严肃，开始有些担心了。便要出来走走，那李季见阿碧重新洗过脸，收拾了头发，显得颇为端正。连忙说：“出去不得，像夫人这样的女子，要是走出去被那些当兵的看见了，祸事就来了，这些年来来去去，他们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走运的，还能整个回来，不走运的，死的尸体都找不到。”
阿碧随着慕容复闯荡，虽然也偶遇登徒子。但在慕容复庇护下，从来不觉得有多可怕。阿朱姐姐擅长易容，有时候姐妹二个还易容出去玩，逗弄那些街上女子，颇觉好玩，听李季说的如此严肃，也就只能在屋里呆着了。慕容复仿佛陷入了一个很困难的问题之中，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等李季的妻子收拾了碗筷，慕容复起身说：“阿碧，收拾一下，我们要走了。”
二人收拾了东西，阿碧找了块破布将脸包了起来，辞别了李季的苦留。牵着马沿着平原一路向南而去。路上拓跋珪北魏诸军均极为松散，沿途很是顺利。
一有空，阿碧的好奇心又起来了，像回到以前跟着慕容复闯江湖的时候，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仿佛要把这些天的不解全部问出来。而慕容复也显得很有耐心，不紧不慢的一个个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那？你和那些人说的什么？那些死人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慢点，以后时间长的是，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很久，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们？呆很久？”
“是的。”
“哦，好是好，就是太冷了，我想回江南去。”
“这里是并州，当然冷了。哦，宋时这里叫河东路。”
“宋？难道现在不是宋朝？”
“我也不确定，不过根据我收集的信息来看，应该是到了后燕时代，按魏国拓拔珪年号算是登国十年，按燕国慕容垂的年号算是建兴十年。”
“这些怎么我都没听说过？”
“这是宋朝七百年前的事。”
“七百年前？！我们到了七百年前？”阿碧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也张的老大，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什么会到七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天早上，我忽然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在呼唤着我，仿佛我不去响应就马上会死的一样。我就带着你使劲跑，想找到那股力量，可是无论我怎么跑，就是离它差一点点，直到跑到那棵大榆树下，这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消失了，我整个人也清醒了，从那时候起，我一直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我在渐渐想明白：可能我们被卷入了另外一个时代，慕容家族最辉煌的时代。不过现在它已经开始衰败了。”
“啊，这种故事我以前只听见人讲过，没想到真的有啊，那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不过我认为这不是一场意外。我来到这里，一定是原因的。朝思暮想复兴燕国，现在燕国就摆在面前，就等我了。”
“公子，你那么厉害，这次肯定还和以前一样，把那些人都打趴了，他们都吓的跪在地上，叫皇上饶命。”
“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们还是先到中山吧，那里是燕国的首都。兰加难叫我勃海王，我就先当这个勃海王，去那里看看。”
“哦，勃海王，那我应该叫你王上了”
“随你，不过这里都是说鲜卑话，你讲江南口音别人是听不懂的。”
“那我也要学鲜卑话，你要教我啊，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就只能跟着你了。”阿碧仿佛想起来什么。一幅“这下你跑不掉了吧”的样子。
“那是自然，我们现在就一路好好见识下北国风光，这里离姑苏数千里，你久居江南，一定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吧。”
“是啊，好冷啊，冻的我的脸，你看都肿了，手也裂了，现在一定丑的要死。连个镜子都没有，水都结冰了，想照下都照不了。你可不许嫌我丑把我甩了。”阿碧一边说，还一边作势抱住了慕容复的胳膊。
“不会的，我醒来你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挺好啊，一点都不丑。”
“哼，骗人。”
“不骗你，在北方很多人家，一年四季都不洗澡的。姑娘就出嫁的时候洗一次，别提了，洗的水都是泥浆，像你这样一天恨不得洗三次的，简直就是天仙下凡了。”
“哼，你还是说我丑了？”
“没有啊。我们先到中山，那里说不定有卖胭脂水粉的。嗯嗯，一定有的。”慕容复一幅不是很确定的语气。
“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就在这绕来绕去，不回江南了？”
“暂时不回了，我身为慕容家子弟，慕容家有难，我怎么能视而不见，更何况现在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时候。而且现在发生的事和史书上记载的有点不同，太子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麟，慕容德这些人全死了，燕国情况更加险恶，我很是担心。兰加难和兰汗这二个恶贼，要不是史书上将他们的恶行记载下来，我对他们起了提防之心，还可能真被骗到。现在这二个人都死了，还剩个兰提，不知道他是否参与了此事。参合陂之战败的这么惨，大燕的精锐全失，国运堪忧啊。不知道慕容垂能否挺过来。现在只能看他了。”慕容复思考边说，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不管你去那，我都跟着你。你经常提起慕容垂，他很厉害吗？”
“当然，慕容垂是我们慕容家最厉害的人了。他六十岁时建立燕国，到七十岁还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惜啊，太子慕容宝太不争气了，把父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败的一干二净。我大燕也从此没落，几百年下来，只剩姑苏的燕子坞了。”说到这里，慕容复不禁无限感慨。
“你说，老天让我过来，是不是让我替代慕容宝，重兴大燕？”慕容复越说感觉心里越明亮，感觉事情也许本来如此，自己可能找到了正确的答案，顿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仿佛看见了一天通天之路，而自己，就站在路上。
“当然是了，公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前在江南，地方太小，不够公子施展，现在公子正好大展身手，把这些坏人全部打跑，想做皇帝做皇帝，想做王爷做王爷，想做将军就做将军，我呢，只要让我追随左右，做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就行了。”这话本来很讽刺，可是从阿碧身上讲出来只显得天真无邪，她太相信慕容复了。
“好，借你吉言，他年我若为帝，定立你为后，统领后宫。”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本章完)
原来这家男的叫李季，祖上本是幽州书笔吏。因躲避八王之乱北上逃到龙城，不曾想被慕容恪从龙城征至邺城，编入军中攻打洛阳，等到回朝受赏的时候，上庸王慕容评不仅不赏，还指责他们作战不力，要继续服役以恕其罪，于是只身从军中逃离，辗转来到平城，父母妻子皆为慕容评所杀。在平城没住多久，燕国亡了，又归了秦国。本以为能安生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料想秦王符坚又征兵攻打东晋。幸好地处北方，等李季走到中山的时候就听说前边打败仗了，押送他们的将军带着亲信不见了。于是李季又跑了回来，许多前面出发的都死了，田地无人耕种，倒是便宜了李季，可没过几年，慕容垂复国，四处征兵，幸好此时李季年纪已经大了，儿子尚小，终于躲过了一次。前几天燕国的一个将军带兵从这里路过，将镇上搜刮了一遍，幸好他们只是路过，搜的不甚仔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也就没损失什么。可昨天又来了一个将军，倒是没搜，就是把兵营扎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有他们在，干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脑袋就搬家了。
慕容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在宋朝时候，虽然也服役，但其实已经很少了，尤其江南地带，稍有权有势的都可以避过。只是要多纳些钱粮，一年终是衣食尚足。想不到此时此地竟如贫苦如此。
十一月的冬天格外寒冷。身处北地，比不得江南，姑苏的寒冷也是温柔的，而这里的寒冷是刺骨的。阿碧看着慕容复表情越来越严肃，开始有些担心了。便要出来走走，那李季见阿碧重新洗过脸，收拾了头发，显得颇为端正。连忙说：“出去不得，像夫人这样的女子，要是走出去被那些当兵的看见了，祸事就来了，这些年来来去去，他们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走运的，还能整个回来，不走运的，死的尸体都找不到。”
阿碧随着慕容复闯荡，虽然也偶遇登徒子。但在慕容复庇护下，从来不觉得有多可怕。阿朱姐姐擅长易容，有时候姐妹二个还易容出去玩，逗弄那些街上女子，颇觉好玩，听李季说的如此严肃，也就只能在屋里呆着了。慕容复仿佛陷入了一个很困难的问题之中，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等李季的妻子收拾了碗筷，慕容复起身说：“阿碧，收拾一下，我们要走了。”
二人收拾了东西，阿碧找了块破布将脸包了起来，辞别了李季的苦留。牵着马沿着平原一路向南而去。路上拓跋珪北魏诸军均极为松散，沿途很是顺利。
一有空，阿碧的好奇心又起来了，像回到以前跟着慕容复闯江湖的时候，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仿佛要把这些天的不解全部问出来。而慕容复也显得很有耐心，不紧不慢的一个个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那？你和那些人说的什么？那些死人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慢点，以后时间长的是，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很久，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们？呆很久？”
“是的。”
“哦，好是好，就是太冷了，我想回江南去。”
“这里是并州，当然冷了。哦，宋时这里叫河东路。”
“宋？难道现在不是宋朝？”
“我也不确定，不过根据我收集的信息来看，应该是到了后燕时代，按魏国拓拔珪年号算是登国十年，按燕国慕容垂的年号算是建兴十年。”
“这些怎么我都没听说过？”
“这是宋朝七百年前的事。”
“七百年前？！我们到了七百年前？”阿碧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也张的老大，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什么会到七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天早上，我忽然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在呼唤着我，仿佛我不去响应就马上会死的一样。我就带着你使劲跑，想找到那股力量，可是无论我怎么跑，就是离它差一点点，直到跑到那棵大榆树下，这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消失了，我整个人也清醒了，从那时候起，我一直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我在渐渐想明白：可能我们被卷入了另外一个时代，慕容家族最辉煌的时代。不过现在它已经开始衰败了。”
“啊，这种故事我以前只听见人讲过，没想到真的有啊，那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不过我认为这不是一场意外。我来到这里，一定是原因的。朝思暮想复兴燕国，现在燕国就摆在面前，就等我了。”
“公子，你那么厉害，这次肯定还和以前一样，把那些人都打趴了，他们都吓的跪在地上，叫皇上饶命。”
“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们还是先到中山吧，那里是燕国的首都。兰加难叫我勃海王，我就先当这个勃海王，去那里看看。”
“哦，勃海王，那我应该叫你王上了”
“随你，不过这里都是说鲜卑话，你讲江南口音别人是听不懂的。”
“那我也要学鲜卑话，你要教我啊，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就只能跟着你了。”阿碧仿佛想起来什么。一幅“这下你跑不掉了吧”的样子。
“那是自然，我们现在就一路好好见识下北国风光，这里离姑苏数千里，你久居江南，一定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吧。”
“是啊，好冷啊，冻的我的脸，你看都肿了，手也裂了，现在一定丑的要死。连个镜子都没有，水都结冰了，想照下都照不了。你可不许嫌我丑把我甩了。”阿碧一边说，还一边作势抱住了慕容复的胳膊。
“不会的，我醒来你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挺好啊，一点都不丑。”
“哼，骗人。”
“不骗你，在北方很多人家，一年四季都不洗澡的。姑娘就出嫁的时候洗一次，别提了，洗的水都是泥浆，像你这样一天恨不得洗三次的，简直就是天仙下凡了。”
“哼，你还是说我丑了？”
“没有啊。我们先到中山，那里说不定有卖胭脂水粉的。嗯嗯，一定有的。”慕容复一幅不是很确定的语气。
“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就在这绕来绕去，不回江南了？”
“暂时不回了，我身为慕容家子弟，慕容家有难，我怎么能视而不见，更何况现在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时候。而且现在发生的事和史书上记载的有点不同，太子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麟，慕容德这些人全死了，燕国情况更加险恶，我很是担心。兰加难和兰汗这二个恶贼，要不是史书上将他们的恶行记载下来，我对他们起了提防之心，还可能真被骗到。现在这二个人都死了，还剩个兰提，不知道他是否参与了此事。参合陂之战败的这么惨，大燕的精锐全失，国运堪忧啊。不知道慕容垂能否挺过来。现在只能看他了。”慕容复思考边说，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不管你去那，我都跟着你。你经常提起慕容垂，他很厉害吗？”
“当然，慕容垂是我们慕容家最厉害的人了。他六十岁时建立燕国，到七十岁还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惜啊，太子慕容宝太不争气了，把父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败的一干二净。我大燕也从此没落，几百年下来，只剩姑苏的燕子坞了。”说到这里，慕容复不禁无限感慨。
“你说，老天让我过来，是不是让我替代慕容宝，重兴大燕？”慕容复越说感觉心里越明亮，感觉事情也许本来如此，自己可能找到了正确的答案，顿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仿佛看见了一天通天之路，而自己，就站在路上。
“当然是了，公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前在江南，地方太小，不够公子施展，现在公子正好大展身手，把这些坏人全部打跑，想做皇帝做皇帝，想做王爷做王爷，想做将军就做将军，我呢，只要让我追随左右，做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就行了。”这话本来很讽刺，可是从阿碧身上讲出来只显得天真无邪，她太相信慕容复了。
“好，借你吉言，他年我若为帝，定立你为后，统领后宫。”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