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怎么一切都变了?这还是夜色吗?
我很是诧异的看着面前这片装修考究的夜场。
这和我印象里的可不一样。那人喜欢简单明了的东西,一切装修从简,就连装饰品也少的可怜,桌子椅子都是原木的,只粗略加工,涂了层清漆便用。那木色纹理全是用人手摸着蹭着,才渐渐的有了光泽,倒更显的特别起来。
这儿从没有虚浮的繁华,只有实实在在的好酒,好友。即使偶尔的注唱,也是些特例独行的乐队。就连这儿的女人,也有别与其他地方的,脸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气质却是特殊的。
只就他那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简简单单却又出神出彩。
想我那时候又打又杀,真是唐突之极。
只是现在,怎的变了天地?
那纯粹的简单怎么变成这一副虚有其表的豪华和富丽堂皇。
只有那门口,还依然照旧,这内在,怎么变成这样?
“这是夜色?”我停下脚步,一把拉住那女人问道。
“是夜色呀。你不是说要来这儿。门口那么大的牌子你看不见?”女人瞪着我,有些不高兴。
“外面是没变,里面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指指周围说。
“早就这样了。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
“十年前我来过不是这样的?发生什么事了?”
“十年前你来过?女人诧异的瞪着我。”
“那时候这怎么样,我可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才多大呀。”她上上下下的看我。
“不对呀,我没多大,你能多大。喂,你别傻了吧。十年钱你才多大就来这地方。”她笑着打我的肩。
“别胡闹。”我一个脸色一沉,一个眼色瞪过去。
那女人被我突然的凌厉吓到,立刻闭了嘴,收回手。
“强尼呢?强尼在哪里?他怎么会让这地方变成这样子?”我不住用手揉额角,喃喃道。
非得找到他当面问问,怎么我一走,再回来全都变了样了。
“你找强尼有什么事?”一个冷冷静静的声音飘过来。
我定眼一看,面前是双漆黑的男式皮鞋。视线顺着鞋一路往上,看到一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
这个一身休闲服的年轻男人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凭我的记性,不可能不记得他。
“你是谁?”我皱着眉问。
“问对方的姓名前该先抱上自己的姓名。”他不冷不热淡淡的说。
“强尼在哪儿?叫他来见我。”我说。
“让强尼出来见你?好大的口气。”那人哼哼一笑。
“就说沈默来了。他会来见我的。”我胸有成竹的回他一笑。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的撩起,笑的几分嘲弄几分无奈几分哀伤。
“原来你就是沈默。只可惜,就算是你来了,他怕也不能来见你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那人拉过张椅子,坐下缓缓的说。
说完,他抬起头,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我。
“死了?怎么可能?”
胸口突然一阵起伏,无奈这起伏依然压不住那突然袭击的郁闷。它堵在心口处,揪的我混身发沉,冷汗直往外冒。
怎么可能死了?我才。。。。。。我才不来十年而已。
十年,十年而已呀。
“怎么死的?”我瞪着他问。
“还能怎么死,混江湖的,最后不都是被人砍死在街头。没什么新鲜。”他哼哼一笑,满不在乎的摊摊手。
“为了什么?谁下的手?”
“还能为了什么。为钱,为名,为利。”那人看着我只是笑,一句句说的轻描淡写,却像刀似的扎人心。
“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一天混江湖,一辈子就是江湖人了。”
“不可能。他为了弟弟,已经退出江湖了。谁下的手?”
“为了弟弟?”那人哈哈大笑。
“谁下的手重要吗?难道你知道了还能为他报仇去?”他看着我,一双眼睛如针般刺的我生疼。
“你是谁?这地方现在是谁在管?”我不退让,盯着他的眼睛问。
强尼是我的挚友,是第一个给我灌输退出江湖过平淡日子的人,这十年来,他是我的理想,是我的追求。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人死了,我真不能接受。
“许坚。许强的弟弟。”他又撩起嘴角,眉眼如记忆里那般熟悉。
原来是他的弟弟,难怪那几分相似。
“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舔舔发干的嘴唇,我有些艰难的开口问。
突然的接到许强已死的消息,一下子要我接受,有些困难。
但既然夜色都已经不在是夜色,他的死便也成可确凿的事实。
去故人坟上一拜,也算尽了礼数。
只是,为何。。。。。。为何就这么死了呢?听许坚的意思,许强似乎是死在江湖恩怨之中。他退出江湖已经很久了,十年前我大闹他的夜色,也不过是把酒言和,不伤彼此。可见他行事为人已经极为平和随意,不会再为了道上的事情动干格。他这死,为的什么?
若说是旧仇前恨,他许强混的时候早八百年去了。我沈默来闹场那会,他已经是退隐江湖的老前辈了。他自隐退时,便讲明了和前尘往事恩断义绝,自他要走那夜,便将恩怨了断的一干二净。那时代的人是极重江湖道义的,他又是那么刚强的人物,恩怨自那夜便是了断了的。如今他的死,怕不会是什么旧丑前怨?
归根结底只有一问,他死为何?
“尸骨无存,没有安葬。“许坚盯着我,轻飘飘一句话回答我。
如一记闷棍当头棒中,我一下愣住。
“怎会?“脱口而问,怎么也不信。
“他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会这样?“我冲上前一把住住他的手臂,追着问。
“他已经退出了的。他只想守着你守着夜色过点安省日子。怎么到头来,是这么个下场?”我自言自语,满脑子乱七八糟翻来涌去。
“沈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你把话说明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盯着他的眼睛问,我直觉这事和我关系很大,估计。。。。。。往深了我不敢想,只怕不是我想听想知道的。
“沈默。”他慢条斯理叫我一声。
“我哥把你当个人物看待,对你赞赏有加。道上也传你是个如何精彩,说的你天花乱坠。可就我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天大的神话,说穿了也是个没意气,没担当的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许坚一脸夷之色对我,末了还对我叱之以鼻。
没意气,没担当。这样的指责对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样的指责背后,总是个被我负了的人。
不知道许强,他又如何被我所负?
见我还是茫然。许坚脸上的鄙夷更甚。
“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我哥死的不值得。”他别开头冷笑。
“谁干的?为了什么?”我一字一句的问。
“你真的不知道?”他看着我反问。
“你认为我该知道什么?我千真万确,货真价实,直到今天,从你口里,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一番话开始说的义愤填膺,只到他这儿,一个死字便击的我中气不足,惨淡结尾。
许坚脸色正了正,盯着我仔细看了会。
我也回瞪他。
“陈天养和洪兴胜下的手。我哥他听说他们两个要对你不利,去救你,却被他们两个下毒手害了。弄的尸骨无存,客死异乡。”
“他死了十年,你躲了十年,一次也没来表示过,我想不怪你都难。”
他看着我缓缓的说着,语气平和,语速缓慢,仿佛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仿佛一切早已经事过境迁,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只有眼里那些些浓稠的愤懑和嫉恨,将心真实的表现。
“我。。。。。。我不知道。”我低低的说。
“我。。。。。。我要是知道的话。。。。。。”
“知道又如何?你就不会跑了躲起来,你就会找他们报仇?你会杀了陈天养和洪兴胜吗?”他话似尖刀,刀刀见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杀死陈天养,杀掉洪兴胜?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不下的去手。
一个是我最敬仰的大哥,出生入死,同患难共享福那么多年,胜似手足清深。
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的哥哥,杀了他就等于和美玉决裂。
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决定。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当初知道许强来救过我,知道那两人下毒手害他。我绝不会一走了之,善罢甘休。
女人,我弃。地位,我抛。兄弟,我断。
可这无辜的挚友,却不能白白送命。
可是,我不知道。
我一走十年,断绝与以前的一切联系,一个人躲在异国他乡疗伤。我一点也不知道十年前还有这么段往事。
十年前我错过了。十年后重知道了这一切,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
人,早已经死了。就算有尸骨,也已经凉透了。若是等我报仇,只怕是早就死绝了心。
权势,早就已经离我远去。现在的我,一文不名。整个江湖早已经不是我沈默的时代。我站在这儿,就只是个半老男人而已。传奇已经散了。
雄心壮志早已经是昨日辉煌,如今的我,别说是报仇血恨,就连打打杀杀,也早已经提不起劲。拖着副病央央的躯体,能了渡残生就已经很不错了。
难道就这样白白的死个挚友?难道十年就能抹杀一条无辜生命?
一想这些,我整个人就头晕目眩。
我一步步的退,江湖却一步步的逼,怎么也不肯放过我。
救我,为了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