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夫客
十一月的开始是潇城初冬的一个迷，微冷的寒气中总带有一点仓皇。远行的骆驼行阵中，夹着重重燥热的人心。
“盘生意的，精神气打打噻。”瑟瑟风中裹挟着阵阵不悦的气息。
讲话的人是个刀条脸的汉子，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尽是三三两两的驿路行客。见他们的行迹，那一带中懂行道的人多半会称其为落夫客，所谓“落夫”，即是指那些收了些许钱财，为人消灾的江湖客。落夫的生意很杂，或是仇杀，或是带人受刑讯之过，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零星的一行人中，偶尔会传来相互招呼的声响，其身下的骆驼若有若无地呼着寒气，远远望去，每个人的面庞上都赫然罩着一层阴霾...
落夫的生意并不像普通人臆想中的容易，据说其中只有极少数人是穷苦人家出身。而想来，多数人则是那些在各方势力倾轧下求全不得的，或是曾受役于某国独有机构的兵士。不夸张的讲，每个落夫的底子大概都有过晦暗的一面。故此，落夫的隐蔽性不能不为人称道。
而落夫之间，却有着密集的落脚点，一座小城中往往留有多于七成的无籍客，这一类独特的城邦多分散在属国政化不及之地，邻国亦无能干涉，只凭落夫自治，其间买凶诸事实为常见。而落夫直辖的城中也着有广为人知的集结点，譬如——潇城。在已知的疆域中，昆吾七国系昆玉，吾越二岭得名。昆吾舆地早有修行的传统，古时候的人依凭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将内在修为的体认同时间的沉淀相联系，故称体内修行来的的原力为辰时力，个别地方也称辰力。而相对应的，环境间未经转化的原力则被称为异辰之力。异辰之力与辰力相互挤压间的平衡即是修行的基础。
昆吾七国以南、北凛国最为强势，潇城则位属南凛国东部潇云海，相传，潇云海又称“半步海”，得半步之名并非因其狭长，而是在早些年时，其沿海滩涂地的居民中，无人能涉足此海半步，人言“半步逝，一命亡。”当然，早年的事传传也就罢了，现如今潇云海的传说已是消弭无疑，海上群屿早早就成了潇城的六大景之魁，热闹非常。
潇城之名虽是蜚声海外，但它留下的传奇，在大多数做落夫生意的人看来，则是不甚了了。而以那些地道落夫客的角度，此等情形，也颇似信徒眼中难能抵达的“圣城”。
风声愈渐清冷了，人群也渐嘈杂了起来，落夫中日常的谈资，自是少不了彼此的见闻，使人想起十国往事，廿年争雄，一名较为清瘦的中年落夫发了话——“听老辈的人说，咱这条通潇城的路就是百年前潇云海潮起时偶然间留下的，潇云海不同别的地方，潮落潮落带过的海水不会尽数流回，而是在途中蒸发凝结，可能会大大挡住咱们赶路时的视野，话说咱这回往潇城的路少则一日，多则...不定啊。”
“他老相儿的，咱也不是第一次走这道了，叨叨这没用的，回家赶着婆娘怎的？”微酣的声音来自一个体态臃肿的男子，脸上透着油水，眼皮下耷，且渗不出光，腆着肚子喝酒，面目颇有些可憎。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这一行人中的一个小头目，再看随其身后的几人，却是一身颓败像，见不出分毫气势。
看得出，这伙落夫在相互玩笑方面已是惯常事，并没人留意胖子言语间的鄙薄，只是在又一阵嬉嬉闹闹过后，人们将视线锁在了角落里的两个汉子身上。高个，瘦脸，鹰钩鼻，眼窝凹陷，颧骨突出，鹰一般犀利的气息显入了众人眼帘，只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时时透着一股猎杀的味道。不出意外，此人便是这伙落夫的首领。
再看另一人，他——似乎是这一行人中唯一的例外，清癯，落拓，丰神俊朗，在颇有些英武年纪予人更深沉的冷峻之感。尤其在他左手手腕不远处的十字长痕，在夜色的衬托下格外突兀。其他的一干人多少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底色——或是得罪了某国国属的大势力，或是身怀密宝遭人残害...这些在同行的落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人们对他的认知却只局限于他的名字——凌拜。
也曾有人问过他参加此行的目的，却是无一例外的回答——“凝视生命的意义”，他与鹰眼汉子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很微妙，很难推测其间有怎样的过往，也是鉴于这些，一行人对他有种莫名的抵触。
然而，他的修为却不止是令人不解——“天几境！”当世之极，不过如是！修为分为各个境界区间，按正统的说法具体为初华境、法华境、玄华境、道临境、岁荒境、天几境、渊厉境。每个境界又分为初阶、次初阶、立阶乃至一转、二转、三转....十转。地域不同，在特殊地方，也有在这几个大的板块之间，细分出其他小支节的说法。
而需要注意的是，几个境界中不完全为高等对初等的压制，一般的，每个境界到了三转，四转的阶段就需要晋升到下一个境界相对应的的初阶和次初阶。到了四转以后受到的异辰之力会成倍增长，修为难能寸进。如果修到了五转则会受异辰之力的影响自发升到下一个境界。有些家世显曜的人为图绝对力量的精进可以用其他后天的际遇抑制异辰之力，强行突破至六转，而抑制七转或更高阶异辰之力所需要的消耗，每一阶都是之前的数倍之多。由于八转的罕见，人们已习惯性地在它之后的阶层加一个“祖”字，九转么...倾半国之力或许可以实现...至于十转，夕阳般的落款，一个凋零许久的传说...若是没有他...或许从不会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暗夜中的气流有些不稳，相比而言，众人此时更直接感受到的则是气温的急遽变化，时冷时热，渐温渐火，这样的感觉并不像两重对立的碰撞，而是浑然、自然的“化”与“合”，众人望向鹰眼汉子的目光更是殷切，阴晴不定的神情似在犹疑又不敢加以质问。
此时，鹰眼汉子手中的是一卷绛色帛书，卷开莫名，众人一阵晃神之际，流眸顾盼般的曦芒骤然延展开来，似乎在铺陈某时遗落的轮回。炽热的感受并没有丝毫褪去的征兆，潮起潮落的声音霎时荡满了耳畔。
“啊，这是...”
惊异，恐惧，麻木，赞叹，几近矛盾的情绪相互渗透。耳边，不时传来人们的惊呼与祈祷，远处...同样如是，远处的远处...同样如是。
人们席间聚讼纷纭的传奇之都，终于——揭下了它的帷幕。
(本章完)
“盘生意的，精神气打打噻。”瑟瑟风中裹挟着阵阵不悦的气息。
讲话的人是个刀条脸的汉子，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尽是三三两两的驿路行客。见他们的行迹，那一带中懂行道的人多半会称其为落夫客，所谓“落夫”，即是指那些收了些许钱财，为人消灾的江湖客。落夫的生意很杂，或是仇杀，或是带人受刑讯之过，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零星的一行人中，偶尔会传来相互招呼的声响，其身下的骆驼若有若无地呼着寒气，远远望去，每个人的面庞上都赫然罩着一层阴霾...
落夫的生意并不像普通人臆想中的容易，据说其中只有极少数人是穷苦人家出身。而想来，多数人则是那些在各方势力倾轧下求全不得的，或是曾受役于某国独有机构的兵士。不夸张的讲，每个落夫的底子大概都有过晦暗的一面。故此，落夫的隐蔽性不能不为人称道。
而落夫之间，却有着密集的落脚点，一座小城中往往留有多于七成的无籍客，这一类独特的城邦多分散在属国政化不及之地，邻国亦无能干涉，只凭落夫自治，其间买凶诸事实为常见。而落夫直辖的城中也着有广为人知的集结点，譬如——潇城。在已知的疆域中，昆吾七国系昆玉，吾越二岭得名。昆吾舆地早有修行的传统，古时候的人依凭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将内在修为的体认同时间的沉淀相联系，故称体内修行来的的原力为辰时力，个别地方也称辰力。而相对应的，环境间未经转化的原力则被称为异辰之力。异辰之力与辰力相互挤压间的平衡即是修行的基础。
昆吾七国以南、北凛国最为强势，潇城则位属南凛国东部潇云海，相传，潇云海又称“半步海”，得半步之名并非因其狭长，而是在早些年时，其沿海滩涂地的居民中，无人能涉足此海半步，人言“半步逝，一命亡。”当然，早年的事传传也就罢了，现如今潇云海的传说已是消弭无疑，海上群屿早早就成了潇城的六大景之魁，热闹非常。
潇城之名虽是蜚声海外，但它留下的传奇，在大多数做落夫生意的人看来，则是不甚了了。而以那些地道落夫客的角度，此等情形，也颇似信徒眼中难能抵达的“圣城”。
风声愈渐清冷了，人群也渐嘈杂了起来，落夫中日常的谈资，自是少不了彼此的见闻，使人想起十国往事，廿年争雄，一名较为清瘦的中年落夫发了话——“听老辈的人说，咱这条通潇城的路就是百年前潇云海潮起时偶然间留下的，潇云海不同别的地方，潮落潮落带过的海水不会尽数流回，而是在途中蒸发凝结，可能会大大挡住咱们赶路时的视野，话说咱这回往潇城的路少则一日，多则...不定啊。”
“他老相儿的，咱也不是第一次走这道了，叨叨这没用的，回家赶着婆娘怎的？”微酣的声音来自一个体态臃肿的男子，脸上透着油水，眼皮下耷，且渗不出光，腆着肚子喝酒，面目颇有些可憎。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这一行人中的一个小头目，再看随其身后的几人，却是一身颓败像，见不出分毫气势。
看得出，这伙落夫在相互玩笑方面已是惯常事，并没人留意胖子言语间的鄙薄，只是在又一阵嬉嬉闹闹过后，人们将视线锁在了角落里的两个汉子身上。高个，瘦脸，鹰钩鼻，眼窝凹陷，颧骨突出，鹰一般犀利的气息显入了众人眼帘，只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时时透着一股猎杀的味道。不出意外，此人便是这伙落夫的首领。
再看另一人，他——似乎是这一行人中唯一的例外，清癯，落拓，丰神俊朗，在颇有些英武年纪予人更深沉的冷峻之感。尤其在他左手手腕不远处的十字长痕，在夜色的衬托下格外突兀。其他的一干人多少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底色——或是得罪了某国国属的大势力，或是身怀密宝遭人残害...这些在同行的落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人们对他的认知却只局限于他的名字——凌拜。
也曾有人问过他参加此行的目的，却是无一例外的回答——“凝视生命的意义”，他与鹰眼汉子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很微妙，很难推测其间有怎样的过往，也是鉴于这些，一行人对他有种莫名的抵触。
然而，他的修为却不止是令人不解——“天几境！”当世之极，不过如是！修为分为各个境界区间，按正统的说法具体为初华境、法华境、玄华境、道临境、岁荒境、天几境、渊厉境。每个境界又分为初阶、次初阶、立阶乃至一转、二转、三转....十转。地域不同，在特殊地方，也有在这几个大的板块之间，细分出其他小支节的说法。
而需要注意的是，几个境界中不完全为高等对初等的压制，一般的，每个境界到了三转，四转的阶段就需要晋升到下一个境界相对应的的初阶和次初阶。到了四转以后受到的异辰之力会成倍增长，修为难能寸进。如果修到了五转则会受异辰之力的影响自发升到下一个境界。有些家世显曜的人为图绝对力量的精进可以用其他后天的际遇抑制异辰之力，强行突破至六转，而抑制七转或更高阶异辰之力所需要的消耗，每一阶都是之前的数倍之多。由于八转的罕见，人们已习惯性地在它之后的阶层加一个“祖”字，九转么...倾半国之力或许可以实现...至于十转，夕阳般的落款，一个凋零许久的传说...若是没有他...或许从不会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暗夜中的气流有些不稳，相比而言，众人此时更直接感受到的则是气温的急遽变化，时冷时热，渐温渐火，这样的感觉并不像两重对立的碰撞，而是浑然、自然的“化”与“合”，众人望向鹰眼汉子的目光更是殷切，阴晴不定的神情似在犹疑又不敢加以质问。
此时，鹰眼汉子手中的是一卷绛色帛书，卷开莫名，众人一阵晃神之际，流眸顾盼般的曦芒骤然延展开来，似乎在铺陈某时遗落的轮回。炽热的感受并没有丝毫褪去的征兆，潮起潮落的声音霎时荡满了耳畔。
“啊，这是...”
惊异，恐惧，麻木，赞叹，几近矛盾的情绪相互渗透。耳边，不时传来人们的惊呼与祈祷，远处...同样如是，远处的远处...同样如是。
人们席间聚讼纷纭的传奇之都，终于——揭下了它的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