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角涯
暮霭渐收，秋雨欲流。
阵阵着了渔樵冷暖的松风不时透过，旨在搅扰远方的锦云。阴霾的天际兀自衬着雷鸣，隐隐地漫过群峰。
野地里的几处屋落已尽坍陷，不禁诉着彼时的秋，仍是这淡淡的月...淡淡的月华...淡淡的月华西秋......
“嗖...嗉”
萧萧风幕携着凉意，模糊了将远去的山峰。
这里的山，想来是没有名字的。偶有独处的隐侠，沧舟难渡时，默默地伴过山路的一角。雨且阑珊，人自鲜罕，斑驳树影下盘盘虬根萦纡，似在招呼来客...
素衣...绛袍...等身竹杖...
曲径通幽，沥沥水声中缓缓的延展出一脉泞过寒林的足印。林海有迹，当不知这同样的凝望，同样的漂泊，林至深处，也是一人...
玄衣...无袍...等身长剑...
老者负剑，少者提杖，停下了行程。
“此处无名，无名不拘无名客”少者的声音有些沉，须发间渗着水珠，不辨年龄。
老者没有应声，径自坐下，从包中取了些吃食，不疾不徐地生火。凝视的夜，流淌在梧桐山雨的故居，很静...很静...只听得柴木燃烧的“噼啪”声和老者呓语般的喘息。
少者凑了近，侧向火堆，暖过了身，迤迤然靠坐在一旁，一时间再没人说什么话。
黯淡的星辉渗过云翳，俾寒素的秋韵中又添冷清。习习萧瑟，大概易使人浮想起过往......
“旧忆游，不曾留，跨蹈江汉未回头，月淡不等休，烟柳替人愁”老者唱得入神，火堆周遭竟生出丝丝寒意，惹人憔悴。
少者翻了身嗫嚅：“烟柳连城，那是你的故乡么？”
唉”一重叹息，随着树下的水波漾去，点点携愁，点点谢愁。
四周又陷入了宁静，连风也一同淡去...月光斜在两个驿客的身前，或许看懂了这一幕萧索...
少者想不出可消遣时间的话语，看向老者的目光，渐渐出神...
那是一道十字疤痕，在火焰的辉映中竟有些明曜，似是漫漫夜路中荡出的一笔荒流，横亘在老者的左臂上，又似一页书目，平乏地铺陈着老者泛黄的往昔...
“老丈，可以听听你的故事么？”少者有些迟疑。
“无名山喏，这里有些年月不见人了。”老者横了长剑，远目望天，不再言语。
少者又看向老者的疤痕，十字形的辉芒平淡地舒卷着，与老者剑上的气息相互浸濡，繁复的纹络不断地凝聚、分匀，消弭。而此时，老者的剑已横在身前，一大片阴影挡去了少者的视线，只识得剑柄处的篆印古体字——“十息”
“十息，莫不是指代这十字剑痕？”少者喃喃。
夜已过半，往来的风声不知何时灭了老者的柴火，两人的神情均看不大分明。
“一式留神，二指乾坤，三枫绝，四治歇，五峒撩月，六指禅，七尺天，八荒云逸，九宫度十息。”老者语气显得有些明锐，仿佛在讲述着一生的凋零。
岑寂的夜空依旧调着颜色，彤云往复，敛去了月光。
“相传最早的古瑟有五十弦，节律繁复，悲绪入耳，迩来云雨嘈杂，亦是情肠百转”老者缓缓道。
“一剑天荒，一念心霜”少者寻着话语，打发一卷轻愁...
路遇莫名中，一径入云，多数行者的际遇都染着迟暮的端庄。不尽的远方，不尽的人，我因何生，又因何向死而生？只祈得宗教式的麻木虚饰心中的迷惘...“生而遑遑，不得欢笑，灭且遑遑，不减狂骄”老者的眉间紧缩，“人常说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可我的故乡又是那里么？”不着边际的闲话中，少者哑然，听得出每个字节都是老者挣扎出的落寞。彼时，自己因何走了这一条路呢？走着走着，灯马瘦尽，走着走着，生既已矣，看不落的暮年，等不过的墓...
“为了生活的目的毁弃生活，这是我的故事，也是你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飘零在四野的暮色下，似乎它们也在等待着那一刻破晓时节的祈愿。
“引证生活的意义，若能志之不倦，大概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少者朗声回应。
“生活，不过是向死亡的借贷”老者叹息道。
“浪某一世，唯系剑道，大小余役万计，此间历百十年，集百家之大成，鹰扬宇下，此间又百十年，衍宗明义，广授门徒，此间更百十年，自是无法究诘招式的极致”老者声音在风雨的背影中愈加深沉。
“既称剑为道，招式不过是人强加的注解”少者迟疑。
“唉，等你真正的接近了，或许就会习惯这样的主观”老者的话散落在云雨间，竟多了一分怅惘。
“嗯？”少者一声轻叹，似在叩问雨中渐行渐远的情致。
徐烟袅袅，只知是风在殷勤。蓦地，老者左臂的十字剑痕曜出一重亮银色结界。旋即，银色的光芒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掠过，一重又一重篆文从老者的掌心处凝结成甲，远远观去，谅必与白昼无异。“倬彼群汉，嵚崎诸天”不由使人陷入沉思，老者身前的几行铭文尽着风喻之意，往后的内容则更为艰涩，字形尚且难能诘辨。
“老丈...这....”少者开口，未及表述...
老者身上的伤疤也渐渐褪去，时间...寒鸦般的栖止，少者的左臂却嵌上了那条十字长痕，迎向长剑暗芒。骤然一霎，“十息”两个字，璞玉似的润在少者的神魂中，不欲言说，不予言说。此时的剑身已近明澈，同盈盈流水探首，老者却已在陌上...而今而后，这倏忽一夜，同样能倥偬一生。
将行的路，渐远的秋，有时也会引人去想，或许那廖邈的水月中，并没有无名山，也没有什么老丈，更没有一路踽踽的行迹...只是这一叶霜降，迷了他的眼...
夜色已尽，晓月犹明，谡谡长风中。是昨日路人的梦，亦是他自有的留白。
“我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沿着这条路走，前面就是潇城......”
(本章完)
阵阵着了渔樵冷暖的松风不时透过，旨在搅扰远方的锦云。阴霾的天际兀自衬着雷鸣，隐隐地漫过群峰。
野地里的几处屋落已尽坍陷，不禁诉着彼时的秋，仍是这淡淡的月...淡淡的月华...淡淡的月华西秋......
“嗖...嗉”
萧萧风幕携着凉意，模糊了将远去的山峰。
这里的山，想来是没有名字的。偶有独处的隐侠，沧舟难渡时，默默地伴过山路的一角。雨且阑珊，人自鲜罕，斑驳树影下盘盘虬根萦纡，似在招呼来客...
素衣...绛袍...等身竹杖...
曲径通幽，沥沥水声中缓缓的延展出一脉泞过寒林的足印。林海有迹，当不知这同样的凝望，同样的漂泊，林至深处，也是一人...
玄衣...无袍...等身长剑...
老者负剑，少者提杖，停下了行程。
“此处无名，无名不拘无名客”少者的声音有些沉，须发间渗着水珠，不辨年龄。
老者没有应声，径自坐下，从包中取了些吃食，不疾不徐地生火。凝视的夜，流淌在梧桐山雨的故居，很静...很静...只听得柴木燃烧的“噼啪”声和老者呓语般的喘息。
少者凑了近，侧向火堆，暖过了身，迤迤然靠坐在一旁，一时间再没人说什么话。
黯淡的星辉渗过云翳，俾寒素的秋韵中又添冷清。习习萧瑟，大概易使人浮想起过往......
“旧忆游，不曾留，跨蹈江汉未回头，月淡不等休，烟柳替人愁”老者唱得入神，火堆周遭竟生出丝丝寒意，惹人憔悴。
少者翻了身嗫嚅：“烟柳连城，那是你的故乡么？”
唉”一重叹息，随着树下的水波漾去，点点携愁，点点谢愁。
四周又陷入了宁静，连风也一同淡去...月光斜在两个驿客的身前，或许看懂了这一幕萧索...
少者想不出可消遣时间的话语，看向老者的目光，渐渐出神...
那是一道十字疤痕，在火焰的辉映中竟有些明曜，似是漫漫夜路中荡出的一笔荒流，横亘在老者的左臂上，又似一页书目，平乏地铺陈着老者泛黄的往昔...
“老丈，可以听听你的故事么？”少者有些迟疑。
“无名山喏，这里有些年月不见人了。”老者横了长剑，远目望天，不再言语。
少者又看向老者的疤痕，十字形的辉芒平淡地舒卷着，与老者剑上的气息相互浸濡，繁复的纹络不断地凝聚、分匀，消弭。而此时，老者的剑已横在身前，一大片阴影挡去了少者的视线，只识得剑柄处的篆印古体字——“十息”
“十息，莫不是指代这十字剑痕？”少者喃喃。
夜已过半，往来的风声不知何时灭了老者的柴火，两人的神情均看不大分明。
“一式留神，二指乾坤，三枫绝，四治歇，五峒撩月，六指禅，七尺天，八荒云逸，九宫度十息。”老者语气显得有些明锐，仿佛在讲述着一生的凋零。
岑寂的夜空依旧调着颜色，彤云往复，敛去了月光。
“相传最早的古瑟有五十弦，节律繁复，悲绪入耳，迩来云雨嘈杂，亦是情肠百转”老者缓缓道。
“一剑天荒，一念心霜”少者寻着话语，打发一卷轻愁...
路遇莫名中，一径入云，多数行者的际遇都染着迟暮的端庄。不尽的远方，不尽的人，我因何生，又因何向死而生？只祈得宗教式的麻木虚饰心中的迷惘...“生而遑遑，不得欢笑，灭且遑遑，不减狂骄”老者的眉间紧缩，“人常说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可我的故乡又是那里么？”不着边际的闲话中，少者哑然，听得出每个字节都是老者挣扎出的落寞。彼时，自己因何走了这一条路呢？走着走着，灯马瘦尽，走着走着，生既已矣，看不落的暮年，等不过的墓...
“为了生活的目的毁弃生活，这是我的故事，也是你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飘零在四野的暮色下，似乎它们也在等待着那一刻破晓时节的祈愿。
“引证生活的意义，若能志之不倦，大概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少者朗声回应。
“生活，不过是向死亡的借贷”老者叹息道。
“浪某一世，唯系剑道，大小余役万计，此间历百十年，集百家之大成，鹰扬宇下，此间又百十年，衍宗明义，广授门徒，此间更百十年，自是无法究诘招式的极致”老者声音在风雨的背影中愈加深沉。
“既称剑为道，招式不过是人强加的注解”少者迟疑。
“唉，等你真正的接近了，或许就会习惯这样的主观”老者的话散落在云雨间，竟多了一分怅惘。
“嗯？”少者一声轻叹，似在叩问雨中渐行渐远的情致。
徐烟袅袅，只知是风在殷勤。蓦地，老者左臂的十字剑痕曜出一重亮银色结界。旋即，银色的光芒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掠过，一重又一重篆文从老者的掌心处凝结成甲，远远观去，谅必与白昼无异。“倬彼群汉，嵚崎诸天”不由使人陷入沉思，老者身前的几行铭文尽着风喻之意，往后的内容则更为艰涩，字形尚且难能诘辨。
“老丈...这....”少者开口，未及表述...
老者身上的伤疤也渐渐褪去，时间...寒鸦般的栖止，少者的左臂却嵌上了那条十字长痕，迎向长剑暗芒。骤然一霎，“十息”两个字，璞玉似的润在少者的神魂中，不欲言说，不予言说。此时的剑身已近明澈，同盈盈流水探首，老者却已在陌上...而今而后，这倏忽一夜，同样能倥偬一生。
将行的路，渐远的秋，有时也会引人去想，或许那廖邈的水月中，并没有无名山，也没有什么老丈，更没有一路踽踽的行迹...只是这一叶霜降，迷了他的眼...
夜色已尽，晓月犹明，谡谡长风中。是昨日路人的梦，亦是他自有的留白。
“我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沿着这条路走，前面就是潇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