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呼延再现
“杀人的刀只有握在对的人的手里才能杀人，”围绕在熊熊燃起的篝火前，吕迪用骨刀剔下一块羊肉递给秦无为，“加入龙城军，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非常后悔！”秦无为接过羊肉，放在一旁，哪怕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有发腻的那一天，苍山战死，父亲被害，秦家易主，又被灭族，所有的一切仿若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旦开始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如果我不离开咸阳……”
“如果你不离开咸阳，陈浩也会想办法逼你离开，”吕迪嚼着鲜嫩的羊肉，望向阴山之外的茫茫河谷，“如果到了某个时间段，你还没有离开咸阳。陈浩也会发兵攻破咸阳。你想想看，就算你在咸阳，你的父亲还活着，你们能够想到陈浩的天启军能够突然出现在咸阳城中吗？”
“想不到，”秦无为将拿起的羊肉放下，“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抵抗，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就将祖辈的家业拱手让人。”秦无为望向吕迪，“我们秦家人会战到最后一个人，秦家的百姓也会战到最后一个人。”
“你们说的东西我不懂，我也不关心，”吕迪指了指羊肉，“我只知道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只明白这些年蛮族的大大小小部落开始联合在一起，你看看河谷，”吕迪指向河谷的方向，“河谷里的蛮人已经联合在一起了，并且还和死魂搅和在一起，如果整个极北之境的家伙全部联手，我们肯定守不住龙城。一旦这道天堑沦陷，留给你们七大家族的人可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龙城永不沦陷！”
“龙城也曾沦陷，”吕迪笑了笑，“若是龙城不曾沦陷，当年呼延族是怎么来到大陆上的？”吕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所谓龙城永不沦陷只是我们的信仰，一定要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哪怕最后龙城沦陷，在我看来，或者说在我活着的时候，龙城未曾沦陷。”将架子上的羊肉翻了一圈，“所以，我不允许你离开龙城军，出兵攻打阴山城。龙城军的刀永远只能砍在异族的身上。更何况，现在的你手里只有三千人。”
“但是陈浩……”
“陈浩和他的那些人早就脱了龙城军的军籍了，”吕迪挥挥手，“我明白你想问什么，陈浩脱军籍的事情是我亲自批准的。不要跟我提什么军规不军规的，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准了。”再次割下一片羊肉放入口中，“我从来不认为放他离开龙城军有错。”
“将军难道没有愧疚吗？如今两军交战民不聊生，全是因陈浩而起。”秦无为有些嗔怒的看着吕迪，不明白眼前这个老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的时候，杀人是必要的手段，”吕迪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陈浩，也会有王浩、李浩，世间太平了百年，也该乱一乱了。”
“将军的话，无为不能理解，”秦无为站了起来，“不过无为既然加入龙城军，自然会听将军号令。若是有一天无为能够离开龙城军，还望将军不要难为无为。”说完这句话，秦无为捡起放在一旁的铠甲，离开了龙城的瞭望台。
夜，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吕迪招了招手，“人家都走了，你就不用偷偷摸摸藏在那里了。”
“将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梁康在吕迪的对面盘腿坐下，将身上的酒囊递了过去，“阴山城的烧酒，暖暖身子。”
“你这辈子注定了要待在黑暗之中，”吕迪笑了笑，喝了一大口烧酒，“听说前些日子你去关外了？见到陈浩了？”
“见到了，”梁康扯下一块羊肉放入口中，“他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好啊，至少证明了他还是想要将那件事情做成，”吕迪叹了一口气，“我怕时间来不及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吕迪将手中的酒囊递给梁康，“极北之境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而我，真的老了，”抖了抖身上的灰渣，吕迪站了起来，“你觉得无为这个人怎么样？”
“太正直，他让我想起了苍山将军。”
“如果把龙城军交给他怎么样？”吕迪沿着瞭望台走了几步，“想必他会和我一样，会拿命守护龙城的。”
梁康没有立即回答，拿起酒囊走到吕迪的身旁，“将军后悔了，现在的陈浩就像是一只出了笼子的猛虎，所做的一切都难以令人摸透。”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和死魂蛮族勾结，”吕迪转过身看向梁康，“上次的阴山大战发生的时间太巧了，事后看来，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杀苍山。苍山战死，蛮族压进，秦家必定动怒，以秦文的性格必然会派秦无为过来增援，但是你看，”吕迪伸出手指，“自从陈浩攻占咸阳之后，所有蛮族的异动全部停止了。这作何解释？”
“将军，我们用不用将陈浩请过来？”梁康做了一个手势，“到时候您亲自询问他就行了。”
“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吕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暂时还是不要有这样的举动，陈浩的事情你亲自去查，一旦发现他和异族联手的证据，就找机会杀了他。”
“梁康明白了，”将酒囊递给吕迪，“将军确定要将龙城军交给秦无为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本来这个位置就是苍山的，现在将它还给苍山的后人也是理所应当。你处理好陈浩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做这件事。”
吕迪打开酒囊，抬起头，就在这个时候，站在身旁的梁康动了。他的手中多了一根透明的丝线，他将丝线迅速的缠在吕迪的脖颈上。梁康左脚踩在地上，右脚狠狠的抵在墙上。吕迪双手死死的握着那根丝线，试图挣脱。黑夜中传来寒风的呼啸，不知道过了过久，梁康感觉到吕迪再也没有动作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将尸首搬到篝火的旁边，捡起掉在地上的酒囊喝了几口烈酒，将剩余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大人，对不住了。您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影子，永远见不得光。可是您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是影子也想见光啊。”将丝线收入怀中，梁康冲着尸首深深的鞠了一躬，“世界已经变了，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就在秦无为回到自己的营帐没有多久，外面传来短暂急促的呼喊。秦无为走出去，认出了站在外面的正是龙城瞭望台上面一名叫做商权的守卫，今天晚上烧烤的那只山羊就是他搬过去的。看着商权焦急的面容，秦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公子，”矮小的商权从怀中掏出一支细长的狼毫，双手递过去，“小人是苍山将军的人。”
抚摸着那支色泽暗淡的狼毫，看着上面刻着的“苍山”二字，秦无为竟然有些发愣。作为秦家的一员，他不止一次见过苍山用这支狼毫写字。片刻之后，他看向商权，“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公子，请速离开。”商权的脸上焦急的神情越发的凝重，“吕迪将军要杀你。”
“杀我？为什么？”秦无为骇然，想起在瞭望台上面的那番对话，“吕迪勾结陈浩？”
“来不及解释了，”商权跺了跺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跟随着商权在龙城里来回穿梭，秦无为感觉自己就像是地道里的老鼠。龙城四处的火把全部点亮，不时传出刺耳的铃声。在一条黑暗的地道里走了很久，眼前传来微弱的星光。商权停了下来，让出一个身位，“从这里出去暂时就安全了。”
“你不走吗？”秦无为有些担忧的看着商权。
“小人不能走，若是小人走了，他们肯定就会有所发现。”商权摇了摇头，“我会从相反的地方离开，趁机把那些军士引开。”
“那你自己小心。”秦无为看来商权一眼，猫着腰从窗口钻了出去。
“沿着小路一直跑，就是阴山城。快跑！”商权将窗户拴住，沿着来时的地道走了回去，在地道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见他的时候，商权跪了下来，“军师大人，按您的吩咐都办妥了。”
从窗户中翻下来，秦无为跑的很快，身影很快和夜色融为一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峡谷。借着星光，打量着这片黑色的峡谷，秦无为猛然转身，看见高耸入云的龙城，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这里不是通往阴山城的路，这里是阴山的峡谷，也是苍山战死的地方。出了这条峡谷，便是极北之境的河谷。秦无为跪了下来，右手狠狠的捶在地面上，一下又一下。
……
河谷幅员辽阔，一眼望不见头。每当到了春夏之际，靠近阴山这边的地带便是绿草如茵，成群的野马在草原上驰骋。千年前的呼延部落便是发源于此。草原的中央有一条宽约百米的大河，蛮族人称之为阿依瓦多，意思是伟大的母亲，而龙城军则称其为通天河。沿着通天河一路向北，行走大约数月，便会看见一座古朴的石桥，石桥上面布满了枯死的野藤。在蛮族人的口中，这座石桥叫做萨伊巫，就是死亡之路的意思，很少有人会前往石桥以南的河谷。在蛮族看来，只有魔鬼才会在那里生活。沿着通天河继续前行，会看见一大片的竹林。若是有幸穿过竹林走过沙漠，便会发现一处冰封的世界。可惜，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够穿过竹林，更别提穿过沙漠了。
“阿里迅，”在一间很大的茅草屋间，站在最前面的老人看了看左侧下方披着兽医的男子，缓缓的将竹筒拿开。桌面上呈现着五长两短四根竹签。老人摇了摇头，“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哼，”叫做阿里迅的中年男子露出鄙视的笑容，环视着坐在茅草屋内的七个人，“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河谷里的蛮族都联手了，可是看看我们，”阿里迅摊开双手，“我们却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阿里迅上前一步，“我们躲在这里等死啊！”
“你够了！”老人显得非常愤怒，“阿里迅，你到底有完没完！”
“阿里迅？阿里迅！”阿里迅挥舞着双手，“我不叫阿里迅，我叫做呼延傲，你们这些胆小鬼，”呼延傲走道茅屋的中间，一脚提到炉火，“呼延部落躲在这里多少年了，啊，你们说说，我们难道就应该躲在这里吗？”呼延傲抓起其中一位长者的衣领，“你，问你呢，到底想不想回去？你说话啊！”
“阿里迅，你疯够了没有！”老人明显怒了，走过来推开呼延傲，“家族的祖训，七根竹签五长两短，我们必须在这里待下去。”
“在这里待下去，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呼延傲挣脱老人的手臂，“每年部族里死多少人你不清楚吗！”呼延傲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你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这是神的旨意……”
“够了！你这个老家伙！”呼延傲退到茅屋的门口，“全是扯淡！当年呼延部落纵横四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神的旨意！你，你们，”呼延傲伸出手指指着茅屋里的众人，“你们都是一群胆小鬼，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宁愿在这里过着猪狗一样的生活，而我，呼延傲……”呼延傲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低下头看见一柄利刃穿过了自己的胸腔，他回过头，抓着一个人的肩膀，“木里西，你在干什么？”
叫做木里西的中年人没有说话，拔出利刃，再次狠狠的捅进呼延傲的心口，看着呼延傲缓缓的倒在自己的脚边，木里西冲着老人行了一个大礼，“阿里迅错了，不该得罪祭祀大人。”
“你做的很好，”祭祀大人挥了挥手，“呼延部落不是一个人的部落，既然我们七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代表着神灵做出了决定，”祭祀大人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木里西，你先回去吧，我和四位大人还有事要商谈。”
木里西扔掉手中的利刃，走出茅草屋。沿着熟悉的林路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走进一间很小的茅草屋中。茅草屋中的女子看见他走进来，放下怀中熟睡的孩子，冲上去紧紧的抱住木里西。木里西抚摸着女人修长的头发，轻轻的拍打着女人的肩膀。
“木里西，你们谈的怎么样？”女人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长老会同意出兵呢？”女儿望着茅屋外，“我哥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多玛，”木里西轻轻的推开女人，“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
“我哥呢？我哥呢！”多玛喊了两句，“为什么他没有回来？为什么……”
“多玛，”木里西冲上去捂住多玛的嘴，伏在她的耳边，“阿里迅被那些老家伙杀了。”感觉到抱着的这个女人缓缓的下坠，木里西轻轻的喊了两句，“我也不知道，老祭祀突然就动手了，要不是我应变的快，怕是也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多玛缓缓的跪倒在地，“阿里迅说了，哪怕长老会不同意回到河谷，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多玛抬起头看着木里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利益吧，”木里西跪下来，抱着多玛，“如果我们真的回到河谷，和那些蛮族联合，这些长老会的家伙怕是就会失去现在的权势了。”
“权势？权势是吗！”多玛的眼中流露出愤怒的神色，“他们就在乎这个吗？他们不知道当年先祖的事迹吗？他们就愿意在这里龟缩一辈子吗？”
“有些老人，”木里西叹了一口气，“他们只会在乎眼前的东西。”
“木里西，”多玛缓缓地站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一块乌黑的令牌，“呼延部落第十七代子孙呼延婉儿，”多玛慢慢的走到茅屋的门口，“你拿着令牌去召集呼延家族的勇士们，这样的长老会留着又有什么用！”
次日，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提着弯刀的战士骑着黑色的骏马跟着木里西杀进了竹林，五座稍显繁华的茅草屋被点燃，惊慌失措的老家伙们跑出了茅草屋，还没有等他们辩解，战士们的弯刀便砍了下来。火光和初升的朝阳融为一起，浑身沾染鲜血的战士们缓缓退出树林，跳下战马，在一旁静静的等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着孩子的阿玛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战士们发出海啸一样的呼喊。阿玛接过站在身旁的木里西递过来的弯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将弯刀高高的举起。，木里西笑着走上前，迎面看着高呼的战士。忍辱多年，他终于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终于有一天他会带着呼延部落重回巅峰。欢呼声渐渐停歇，木里西转过身看着阿玛和她怀里的孩子，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其实，我都知道。你做的一切，我全都知道！”阿玛淡淡的说了一句，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狠狠划破了木里西的咽喉，鲜血溅在阿玛的脸上，她扔掉弯刀，高高举起右手，“呼延！回来了！”怀里的孩子睁开眼睛，裂开嘴笑了。
(本章完)
“后悔，非常后悔！”秦无为接过羊肉，放在一旁，哪怕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有发腻的那一天，苍山战死，父亲被害，秦家易主，又被灭族，所有的一切仿若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旦开始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如果我不离开咸阳……”
“如果你不离开咸阳，陈浩也会想办法逼你离开，”吕迪嚼着鲜嫩的羊肉，望向阴山之外的茫茫河谷，“如果到了某个时间段，你还没有离开咸阳。陈浩也会发兵攻破咸阳。你想想看，就算你在咸阳，你的父亲还活着，你们能够想到陈浩的天启军能够突然出现在咸阳城中吗？”
“想不到，”秦无为将拿起的羊肉放下，“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抵抗，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就将祖辈的家业拱手让人。”秦无为望向吕迪，“我们秦家人会战到最后一个人，秦家的百姓也会战到最后一个人。”
“你们说的东西我不懂，我也不关心，”吕迪指了指羊肉，“我只知道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只明白这些年蛮族的大大小小部落开始联合在一起，你看看河谷，”吕迪指向河谷的方向，“河谷里的蛮人已经联合在一起了，并且还和死魂搅和在一起，如果整个极北之境的家伙全部联手，我们肯定守不住龙城。一旦这道天堑沦陷，留给你们七大家族的人可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龙城永不沦陷！”
“龙城也曾沦陷，”吕迪笑了笑，“若是龙城不曾沦陷，当年呼延族是怎么来到大陆上的？”吕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所谓龙城永不沦陷只是我们的信仰，一定要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哪怕最后龙城沦陷，在我看来，或者说在我活着的时候，龙城未曾沦陷。”将架子上的羊肉翻了一圈，“所以，我不允许你离开龙城军，出兵攻打阴山城。龙城军的刀永远只能砍在异族的身上。更何况，现在的你手里只有三千人。”
“但是陈浩……”
“陈浩和他的那些人早就脱了龙城军的军籍了，”吕迪挥挥手，“我明白你想问什么，陈浩脱军籍的事情是我亲自批准的。不要跟我提什么军规不军规的，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准了。”再次割下一片羊肉放入口中，“我从来不认为放他离开龙城军有错。”
“将军难道没有愧疚吗？如今两军交战民不聊生，全是因陈浩而起。”秦无为有些嗔怒的看着吕迪，不明白眼前这个老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的时候，杀人是必要的手段，”吕迪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陈浩，也会有王浩、李浩，世间太平了百年，也该乱一乱了。”
“将军的话，无为不能理解，”秦无为站了起来，“不过无为既然加入龙城军，自然会听将军号令。若是有一天无为能够离开龙城军，还望将军不要难为无为。”说完这句话，秦无为捡起放在一旁的铠甲，离开了龙城的瞭望台。
夜，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吕迪招了招手，“人家都走了，你就不用偷偷摸摸藏在那里了。”
“将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梁康在吕迪的对面盘腿坐下，将身上的酒囊递了过去，“阴山城的烧酒，暖暖身子。”
“你这辈子注定了要待在黑暗之中，”吕迪笑了笑，喝了一大口烧酒，“听说前些日子你去关外了？见到陈浩了？”
“见到了，”梁康扯下一块羊肉放入口中，“他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好啊，至少证明了他还是想要将那件事情做成，”吕迪叹了一口气，“我怕时间来不及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吕迪将手中的酒囊递给梁康，“极北之境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而我，真的老了，”抖了抖身上的灰渣，吕迪站了起来，“你觉得无为这个人怎么样？”
“太正直，他让我想起了苍山将军。”
“如果把龙城军交给他怎么样？”吕迪沿着瞭望台走了几步，“想必他会和我一样，会拿命守护龙城的。”
梁康没有立即回答，拿起酒囊走到吕迪的身旁，“将军后悔了，现在的陈浩就像是一只出了笼子的猛虎，所做的一切都难以令人摸透。”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和死魂蛮族勾结，”吕迪转过身看向梁康，“上次的阴山大战发生的时间太巧了，事后看来，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杀苍山。苍山战死，蛮族压进，秦家必定动怒，以秦文的性格必然会派秦无为过来增援，但是你看，”吕迪伸出手指，“自从陈浩攻占咸阳之后，所有蛮族的异动全部停止了。这作何解释？”
“将军，我们用不用将陈浩请过来？”梁康做了一个手势，“到时候您亲自询问他就行了。”
“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吕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暂时还是不要有这样的举动，陈浩的事情你亲自去查，一旦发现他和异族联手的证据，就找机会杀了他。”
“梁康明白了，”将酒囊递给吕迪，“将军确定要将龙城军交给秦无为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本来这个位置就是苍山的，现在将它还给苍山的后人也是理所应当。你处理好陈浩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做这件事。”
吕迪打开酒囊，抬起头，就在这个时候，站在身旁的梁康动了。他的手中多了一根透明的丝线，他将丝线迅速的缠在吕迪的脖颈上。梁康左脚踩在地上，右脚狠狠的抵在墙上。吕迪双手死死的握着那根丝线，试图挣脱。黑夜中传来寒风的呼啸，不知道过了过久，梁康感觉到吕迪再也没有动作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将尸首搬到篝火的旁边，捡起掉在地上的酒囊喝了几口烈酒，将剩余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大人，对不住了。您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影子，永远见不得光。可是您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是影子也想见光啊。”将丝线收入怀中，梁康冲着尸首深深的鞠了一躬，“世界已经变了，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就在秦无为回到自己的营帐没有多久，外面传来短暂急促的呼喊。秦无为走出去，认出了站在外面的正是龙城瞭望台上面一名叫做商权的守卫，今天晚上烧烤的那只山羊就是他搬过去的。看着商权焦急的面容，秦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公子，”矮小的商权从怀中掏出一支细长的狼毫，双手递过去，“小人是苍山将军的人。”
抚摸着那支色泽暗淡的狼毫，看着上面刻着的“苍山”二字，秦无为竟然有些发愣。作为秦家的一员，他不止一次见过苍山用这支狼毫写字。片刻之后，他看向商权，“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公子，请速离开。”商权的脸上焦急的神情越发的凝重，“吕迪将军要杀你。”
“杀我？为什么？”秦无为骇然，想起在瞭望台上面的那番对话，“吕迪勾结陈浩？”
“来不及解释了，”商权跺了跺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跟随着商权在龙城里来回穿梭，秦无为感觉自己就像是地道里的老鼠。龙城四处的火把全部点亮，不时传出刺耳的铃声。在一条黑暗的地道里走了很久，眼前传来微弱的星光。商权停了下来，让出一个身位，“从这里出去暂时就安全了。”
“你不走吗？”秦无为有些担忧的看着商权。
“小人不能走，若是小人走了，他们肯定就会有所发现。”商权摇了摇头，“我会从相反的地方离开，趁机把那些军士引开。”
“那你自己小心。”秦无为看来商权一眼，猫着腰从窗口钻了出去。
“沿着小路一直跑，就是阴山城。快跑！”商权将窗户拴住，沿着来时的地道走了回去，在地道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见他的时候，商权跪了下来，“军师大人，按您的吩咐都办妥了。”
从窗户中翻下来，秦无为跑的很快，身影很快和夜色融为一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峡谷。借着星光，打量着这片黑色的峡谷，秦无为猛然转身，看见高耸入云的龙城，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这里不是通往阴山城的路，这里是阴山的峡谷，也是苍山战死的地方。出了这条峡谷，便是极北之境的河谷。秦无为跪了下来，右手狠狠的捶在地面上，一下又一下。
……
河谷幅员辽阔，一眼望不见头。每当到了春夏之际，靠近阴山这边的地带便是绿草如茵，成群的野马在草原上驰骋。千年前的呼延部落便是发源于此。草原的中央有一条宽约百米的大河，蛮族人称之为阿依瓦多，意思是伟大的母亲，而龙城军则称其为通天河。沿着通天河一路向北，行走大约数月，便会看见一座古朴的石桥，石桥上面布满了枯死的野藤。在蛮族人的口中，这座石桥叫做萨伊巫，就是死亡之路的意思，很少有人会前往石桥以南的河谷。在蛮族看来，只有魔鬼才会在那里生活。沿着通天河继续前行，会看见一大片的竹林。若是有幸穿过竹林走过沙漠，便会发现一处冰封的世界。可惜，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够穿过竹林，更别提穿过沙漠了。
“阿里迅，”在一间很大的茅草屋间，站在最前面的老人看了看左侧下方披着兽医的男子，缓缓的将竹筒拿开。桌面上呈现着五长两短四根竹签。老人摇了摇头，“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哼，”叫做阿里迅的中年男子露出鄙视的笑容，环视着坐在茅草屋内的七个人，“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河谷里的蛮族都联手了，可是看看我们，”阿里迅摊开双手，“我们却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阿里迅上前一步，“我们躲在这里等死啊！”
“你够了！”老人显得非常愤怒，“阿里迅，你到底有完没完！”
“阿里迅？阿里迅！”阿里迅挥舞着双手，“我不叫阿里迅，我叫做呼延傲，你们这些胆小鬼，”呼延傲走道茅屋的中间，一脚提到炉火，“呼延部落躲在这里多少年了，啊，你们说说，我们难道就应该躲在这里吗？”呼延傲抓起其中一位长者的衣领，“你，问你呢，到底想不想回去？你说话啊！”
“阿里迅，你疯够了没有！”老人明显怒了，走过来推开呼延傲，“家族的祖训，七根竹签五长两短，我们必须在这里待下去。”
“在这里待下去，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呼延傲挣脱老人的手臂，“每年部族里死多少人你不清楚吗！”呼延傲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你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这是神的旨意……”
“够了！你这个老家伙！”呼延傲退到茅屋的门口，“全是扯淡！当年呼延部落纵横四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神的旨意！你，你们，”呼延傲伸出手指指着茅屋里的众人，“你们都是一群胆小鬼，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宁愿在这里过着猪狗一样的生活，而我，呼延傲……”呼延傲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低下头看见一柄利刃穿过了自己的胸腔，他回过头，抓着一个人的肩膀，“木里西，你在干什么？”
叫做木里西的中年人没有说话，拔出利刃，再次狠狠的捅进呼延傲的心口，看着呼延傲缓缓的倒在自己的脚边，木里西冲着老人行了一个大礼，“阿里迅错了，不该得罪祭祀大人。”
“你做的很好，”祭祀大人挥了挥手，“呼延部落不是一个人的部落，既然我们七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代表着神灵做出了决定，”祭祀大人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木里西，你先回去吧，我和四位大人还有事要商谈。”
木里西扔掉手中的利刃，走出茅草屋。沿着熟悉的林路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走进一间很小的茅草屋中。茅草屋中的女子看见他走进来，放下怀中熟睡的孩子，冲上去紧紧的抱住木里西。木里西抚摸着女人修长的头发，轻轻的拍打着女人的肩膀。
“木里西，你们谈的怎么样？”女人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长老会同意出兵呢？”女儿望着茅屋外，“我哥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多玛，”木里西轻轻的推开女人，“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
“我哥呢？我哥呢！”多玛喊了两句，“为什么他没有回来？为什么……”
“多玛，”木里西冲上去捂住多玛的嘴，伏在她的耳边，“阿里迅被那些老家伙杀了。”感觉到抱着的这个女人缓缓的下坠，木里西轻轻的喊了两句，“我也不知道，老祭祀突然就动手了，要不是我应变的快，怕是也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多玛缓缓的跪倒在地，“阿里迅说了，哪怕长老会不同意回到河谷，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多玛抬起头看着木里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利益吧，”木里西跪下来，抱着多玛，“如果我们真的回到河谷，和那些蛮族联合，这些长老会的家伙怕是就会失去现在的权势了。”
“权势？权势是吗！”多玛的眼中流露出愤怒的神色，“他们就在乎这个吗？他们不知道当年先祖的事迹吗？他们就愿意在这里龟缩一辈子吗？”
“有些老人，”木里西叹了一口气，“他们只会在乎眼前的东西。”
“木里西，”多玛缓缓地站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一块乌黑的令牌，“呼延部落第十七代子孙呼延婉儿，”多玛慢慢的走到茅屋的门口，“你拿着令牌去召集呼延家族的勇士们，这样的长老会留着又有什么用！”
次日，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提着弯刀的战士骑着黑色的骏马跟着木里西杀进了竹林，五座稍显繁华的茅草屋被点燃，惊慌失措的老家伙们跑出了茅草屋，还没有等他们辩解，战士们的弯刀便砍了下来。火光和初升的朝阳融为一起，浑身沾染鲜血的战士们缓缓退出树林，跳下战马，在一旁静静的等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着孩子的阿玛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战士们发出海啸一样的呼喊。阿玛接过站在身旁的木里西递过来的弯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将弯刀高高的举起。，木里西笑着走上前，迎面看着高呼的战士。忍辱多年，他终于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终于有一天他会带着呼延部落重回巅峰。欢呼声渐渐停歇，木里西转过身看着阿玛和她怀里的孩子，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其实，我都知道。你做的一切，我全都知道！”阿玛淡淡的说了一句，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狠狠划破了木里西的咽喉，鲜血溅在阿玛的脸上，她扔掉弯刀，高高举起右手，“呼延！回来了！”怀里的孩子睁开眼睛，裂开嘴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