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中岁时
说来离谱，元狩廿二年的春天，有几件奇事在时间的河流中不期而遇。
京都来了一位画师吴道子，作了一幅《地狱变相图》壁画，有屠夫鱼贩恐惧至极，纷纷改业操善，朝中的骠骑将军前往观壁，隔日便上书卸甲辞官，回归故里。
北方弱水，大陆上最长的河流，自西向东，横穿大陆，奔流入海。被从中间切成了两段。
有人说看见了天光，有人说看见了闪电，有人说那是一闪念的剑。
被誉为谪仙的天才诗人在弱水河边迎来了漫长的沉默，没有写下只言片语的词章。
初秋的大青山脉，进入了五彩缤纷的山中岁时，枯枝黄叶与翠绿常青交融并生，各般深浅浓淡的色彩倒影在山间的浣剑溪流里。山间飘摇的云雾来来往往，遮蔽了诸座山峰的峰顶，不见本来面目。
这时，一个人骤然从一座云雾掩映的峰顶腾空而出，惊起了山间群鸟，一时似乎每一颗树、每一片木丛都回荡着啾啾鸟鸣。只是这人好像并没有兴趣欣赏眼前的秋色，扭头踩上飞剑便欲往另一处山峰飞去。
在他身后，又紧急追来了一个男子，匆匆踏上飞剑朝她飞速追去，边追边喊：“师姐，你等等我啊。”
“师姐，这次咱们是彻底把缥缈峰开罪了”
“哼，怕什么，你怎么不说是他们把我小孤峰得罪了”。被叫做师姐的那人头也不回，怒气冲冲的说。
“师姐，这次情形不同啊，你没看见连晚照峰的拓跋师兄气的手都要拔剑了”
“啰嗦什么，难道我怕他不成。掌门弟子很了不起吗？”
“师姐，你小声点啊。被人听见又是麻烦”
那女子被身后的男子越说越气，也不继续向小孤峰飞去，突然止在空中，转过身来怒目瞪着身后的男子：
“王希孟，我就好奇了，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人是怎么进的小孤峰，真不知道那死老头怎么想的”
“叶师姐，你越说越过分了，怎么还说师傅是……”这位王姓师弟想复述师姐的原话，却反应过来，及时止住了。
“我可没说，我说的是你”，这女子似乎发现自己口不择言，私下里叫习惯了，在外这么说师傅似乎也不好，便索性耍赖不承认。继续扭头往前飞去，加快速度往小孤峰方向去了。
“唉，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叶师姐听见师弟在后面叹气，心中又气又无奈，王希孟这小子性格也太弱了。
山中岁月悠长，从来不乏耐不住修行寂寞的偷闲人。浣剑溪畔，几位年轻的弟子抬头望天闲聊。
“谁又惹到小孤峰的叶师姐了？”其中一人望着叶师姐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小孤峰的人真是越来越不不像话”，另一弟子不知何故，却义愤填膺。
“你们听说了吗，半个月前，雁回峰的鲍师兄，闭关了三年终于在一个深夜突破到藏海初境，激动的在莲花峰上对着山谷长啸，可能是声音大了，回声传到了小孤峰，惊扰了这位叶师姐睡觉，叶师姐直接仗剑出来，一剑就让鲍师兄闭嘴，在床上躺了七天。”一个原在溪边顾自洗剑的弟子抵抗不住热闹，嘴上说着手中持剑比划，事情的原委被他三两句话说得如临现场。
“不愧是叶师姐”，一个弟子赞叹道。
“叶师姐怕是已经入了和光境了吧”，又一个人感慨。
……
顾飞毡携着陆青牛御剑北上。也不知过了多少城市、山川、村庄，陆青牛一概不知。这是他有限的生活经验中所去的最远的路程。
他被身旁的顾大人抓着在空中才未飞多久，被几阵慢云迎面撞来，一阵寒冷，一阵晕眩。眼睛往下看去，房屋、树木、人被无限缩小，心惊原来已经离地面这么高了，只看了一眼，腿就哆嗦的不行。幸好被顾飞毡一只手抓着，才未坠下。
大青山脉坐落在云州境内，山脉绵延数数百里。其中稀疏错落最挺拔的七座山峰，便是天下三大道门之一的青云宗。
青云宗存世已有千年，至今已成蔚然气候。开派祖师顾恺之，原是个宫廷画师，好山水、好鸟兽，好美人，常常游荡在人间山川水泽，以画入道，自以为有苍生以来未之有也。因喜爱这八百里青山，便在此开了山门，后来又耗了大神通，移走了几座低矮小山，围绕着青云七峰布下了一座惊天大阵，名唤洛神阵。历代青云宗掌门口口相传，不到危难存亡之际，不得开启此阵。又过了些年，顾姓祖师见弟子已然独挡一面，便飘然离去，游历人间，再无音讯。
顾飞毡进入大青山脉，径自往青云宗的主峰夕照峰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陆青牛，正瑟瑟发抖，脸上已冻的青红皂白。心知这孩子初次经历飞行体验，又刚经历大悲痛，便轻声安慰说：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迎面却突然飞来一个人影，拦住去路：
“呀，这不是司天台的顾大人吗？”
顾飞毡看来人是小孤峰那位难缠的主，顿时苦笑。
在她的身后又一个少年匆匆追来，少年向顾飞毡行礼：小孤峰弟子王希孟见过顾师叔。
顾飞毡点头致意。并不理睬那女子，向王希孟问道：你师父可在小孤峰？
王希孟恭敬答道，“师父奉掌门之命去了北方弱水，尚未归来”。
顾飞毡这才看向那女子佯作愠怒：叶云泥，司天台官员只是不得已的俗务，在青云宗，我就是你师叔。
“那又怎样，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偏叫你顾大人。你还能把我抓回司天台不成？”叶云泥满不在乎道。
顾飞毡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抓住陆青牛便要往夕照峰去。
“顾大人，别急着走啊。这少年莫不是你……，已经这么大了，真是想不到啊”，叶云泥指着陆青牛问。脸上却写着似懂非懂的模样。
顾飞毡不是第一次与叶云泥打交道，见她坚持要胡搅蛮缠一番才肯作罢，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却突然想到，把陆青牛交给小孤峰倒是个好主意。
胡说，这孩子叫陆青牛，是我在越州遇到的，我见他天赋不错，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便带回宗门。你快让开罢，我还要带他去夕照峰见掌门，你师父不在既然山中就算了，不知道其余六峰谁愿意收下这孩子。
顾师叔，我师父不在小孤峰，我们小孤峰就和此事无关了？叶云泥顿时脸上不高兴了。
难道你能做的了主？顾飞毡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微笑反问道。
叶云泥本就带着怒气从夕照峰回来，这下受到了顾飞毡的刺激。指着陆青牛说，“顾师叔，师父不在，小孤峰便是我说了算。你把他交给我们小孤峰吧，也省的你多跑其他地方了”。
顾飞毡脸上露出难色，“那可不行，要是被其余六峰知道了，又要生事端了。”
“生就生，还怕了不成。顾师叔，怎么说你也是朝廷官员，胆子也太小了。我们小孤峰先到先得，向来以德服人。”说罢，便要上前拉陆青牛。
顾飞毡急忙抓着陆青牛护在身后。却看见叶云泥变换了目标，飞剑突然出现在空中，便欲刺向自己。
奇怪的是，顾飞毡却感受不到叶云泥的丝毫剑意，飞剑的速度也逐渐缓慢，顾飞毡这才放松警惕。心想这丫头原来也是做做样子，还是有所顾忌的。
剑离顾飞毡越来越近，突然生出磅礴剑意，大有一往无前之势。顾飞毡提着陆青牛猛然爆退，这才避过，心中骇然。这丫头一年不见，也进益的太快了。
“叶云泥，你已经突破到和光境了？”顾飞毡问。
“顾师叔害怕了吗，那就把他交给我吧。”叶云泥并不直接回答，狡黠的微笑，算是默认了。
王希孟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师姐竟然敢向师叔拔剑，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担忧师姐再生事端，咬咬牙硬着头皮向顾飞毡行礼：
“师叔，不如就让这位小兄弟随我们去小孤峰吧，定不会受到亏待。师姐刚才行事莽撞，还请师叔不要责罚。”
顾飞毡心想，事情成了。便沉声对王希孟道，“这孩子便交给你了，只是这孩子还牵扯一些小事，我仍要禀明掌教师兄。”
他又拍了拍陆青牛，低声对他说，你对他们去吧，好好修行。
又想了想，看向叶云泥，想嘱咐几句，还没说出口，便眼睁睁看着她扭头便飘然而去。
“我的天，叶师姐一剑逼退了逐日峰的顾师叔！”浣剑溪旁一人惊呆了，缓缓说。
“不敢相信！”一个弟子附和。
“你们都看见了吧，我们可要互相作证”，有好事的弟子想的远了一步，心道，“这如何让人相信啊”。
众人沉默无语。
……
(本章完)
京都来了一位画师吴道子，作了一幅《地狱变相图》壁画，有屠夫鱼贩恐惧至极，纷纷改业操善，朝中的骠骑将军前往观壁，隔日便上书卸甲辞官，回归故里。
北方弱水，大陆上最长的河流，自西向东，横穿大陆，奔流入海。被从中间切成了两段。
有人说看见了天光，有人说看见了闪电，有人说那是一闪念的剑。
被誉为谪仙的天才诗人在弱水河边迎来了漫长的沉默，没有写下只言片语的词章。
初秋的大青山脉，进入了五彩缤纷的山中岁时，枯枝黄叶与翠绿常青交融并生，各般深浅浓淡的色彩倒影在山间的浣剑溪流里。山间飘摇的云雾来来往往，遮蔽了诸座山峰的峰顶，不见本来面目。
这时，一个人骤然从一座云雾掩映的峰顶腾空而出，惊起了山间群鸟，一时似乎每一颗树、每一片木丛都回荡着啾啾鸟鸣。只是这人好像并没有兴趣欣赏眼前的秋色，扭头踩上飞剑便欲往另一处山峰飞去。
在他身后，又紧急追来了一个男子，匆匆踏上飞剑朝她飞速追去，边追边喊：“师姐，你等等我啊。”
“师姐，这次咱们是彻底把缥缈峰开罪了”
“哼，怕什么，你怎么不说是他们把我小孤峰得罪了”。被叫做师姐的那人头也不回，怒气冲冲的说。
“师姐，这次情形不同啊，你没看见连晚照峰的拓跋师兄气的手都要拔剑了”
“啰嗦什么，难道我怕他不成。掌门弟子很了不起吗？”
“师姐，你小声点啊。被人听见又是麻烦”
那女子被身后的男子越说越气，也不继续向小孤峰飞去，突然止在空中，转过身来怒目瞪着身后的男子：
“王希孟，我就好奇了，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人是怎么进的小孤峰，真不知道那死老头怎么想的”
“叶师姐，你越说越过分了，怎么还说师傅是……”这位王姓师弟想复述师姐的原话，却反应过来，及时止住了。
“我可没说，我说的是你”，这女子似乎发现自己口不择言，私下里叫习惯了，在外这么说师傅似乎也不好，便索性耍赖不承认。继续扭头往前飞去，加快速度往小孤峰方向去了。
“唉，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叶师姐听见师弟在后面叹气，心中又气又无奈，王希孟这小子性格也太弱了。
山中岁月悠长，从来不乏耐不住修行寂寞的偷闲人。浣剑溪畔，几位年轻的弟子抬头望天闲聊。
“谁又惹到小孤峰的叶师姐了？”其中一人望着叶师姐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小孤峰的人真是越来越不不像话”，另一弟子不知何故，却义愤填膺。
“你们听说了吗，半个月前，雁回峰的鲍师兄，闭关了三年终于在一个深夜突破到藏海初境，激动的在莲花峰上对着山谷长啸，可能是声音大了，回声传到了小孤峰，惊扰了这位叶师姐睡觉，叶师姐直接仗剑出来，一剑就让鲍师兄闭嘴，在床上躺了七天。”一个原在溪边顾自洗剑的弟子抵抗不住热闹，嘴上说着手中持剑比划，事情的原委被他三两句话说得如临现场。
“不愧是叶师姐”，一个弟子赞叹道。
“叶师姐怕是已经入了和光境了吧”，又一个人感慨。
……
顾飞毡携着陆青牛御剑北上。也不知过了多少城市、山川、村庄，陆青牛一概不知。这是他有限的生活经验中所去的最远的路程。
他被身旁的顾大人抓着在空中才未飞多久，被几阵慢云迎面撞来，一阵寒冷，一阵晕眩。眼睛往下看去，房屋、树木、人被无限缩小，心惊原来已经离地面这么高了，只看了一眼，腿就哆嗦的不行。幸好被顾飞毡一只手抓着，才未坠下。
大青山脉坐落在云州境内，山脉绵延数数百里。其中稀疏错落最挺拔的七座山峰，便是天下三大道门之一的青云宗。
青云宗存世已有千年，至今已成蔚然气候。开派祖师顾恺之，原是个宫廷画师，好山水、好鸟兽，好美人，常常游荡在人间山川水泽，以画入道，自以为有苍生以来未之有也。因喜爱这八百里青山，便在此开了山门，后来又耗了大神通，移走了几座低矮小山，围绕着青云七峰布下了一座惊天大阵，名唤洛神阵。历代青云宗掌门口口相传，不到危难存亡之际，不得开启此阵。又过了些年，顾姓祖师见弟子已然独挡一面，便飘然离去，游历人间，再无音讯。
顾飞毡进入大青山脉，径自往青云宗的主峰夕照峰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陆青牛，正瑟瑟发抖，脸上已冻的青红皂白。心知这孩子初次经历飞行体验，又刚经历大悲痛，便轻声安慰说：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迎面却突然飞来一个人影，拦住去路：
“呀，这不是司天台的顾大人吗？”
顾飞毡看来人是小孤峰那位难缠的主，顿时苦笑。
在她的身后又一个少年匆匆追来，少年向顾飞毡行礼：小孤峰弟子王希孟见过顾师叔。
顾飞毡点头致意。并不理睬那女子，向王希孟问道：你师父可在小孤峰？
王希孟恭敬答道，“师父奉掌门之命去了北方弱水，尚未归来”。
顾飞毡这才看向那女子佯作愠怒：叶云泥，司天台官员只是不得已的俗务，在青云宗，我就是你师叔。
“那又怎样，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偏叫你顾大人。你还能把我抓回司天台不成？”叶云泥满不在乎道。
顾飞毡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抓住陆青牛便要往夕照峰去。
“顾大人，别急着走啊。这少年莫不是你……，已经这么大了，真是想不到啊”，叶云泥指着陆青牛问。脸上却写着似懂非懂的模样。
顾飞毡不是第一次与叶云泥打交道，见她坚持要胡搅蛮缠一番才肯作罢，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却突然想到，把陆青牛交给小孤峰倒是个好主意。
胡说，这孩子叫陆青牛，是我在越州遇到的，我见他天赋不错，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便带回宗门。你快让开罢，我还要带他去夕照峰见掌门，你师父不在既然山中就算了，不知道其余六峰谁愿意收下这孩子。
顾师叔，我师父不在小孤峰，我们小孤峰就和此事无关了？叶云泥顿时脸上不高兴了。
难道你能做的了主？顾飞毡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微笑反问道。
叶云泥本就带着怒气从夕照峰回来，这下受到了顾飞毡的刺激。指着陆青牛说，“顾师叔，师父不在，小孤峰便是我说了算。你把他交给我们小孤峰吧，也省的你多跑其他地方了”。
顾飞毡脸上露出难色，“那可不行，要是被其余六峰知道了，又要生事端了。”
“生就生，还怕了不成。顾师叔，怎么说你也是朝廷官员，胆子也太小了。我们小孤峰先到先得，向来以德服人。”说罢，便要上前拉陆青牛。
顾飞毡急忙抓着陆青牛护在身后。却看见叶云泥变换了目标，飞剑突然出现在空中，便欲刺向自己。
奇怪的是，顾飞毡却感受不到叶云泥的丝毫剑意，飞剑的速度也逐渐缓慢，顾飞毡这才放松警惕。心想这丫头原来也是做做样子，还是有所顾忌的。
剑离顾飞毡越来越近，突然生出磅礴剑意，大有一往无前之势。顾飞毡提着陆青牛猛然爆退，这才避过，心中骇然。这丫头一年不见，也进益的太快了。
“叶云泥，你已经突破到和光境了？”顾飞毡问。
“顾师叔害怕了吗，那就把他交给我吧。”叶云泥并不直接回答，狡黠的微笑，算是默认了。
王希孟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师姐竟然敢向师叔拔剑，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担忧师姐再生事端，咬咬牙硬着头皮向顾飞毡行礼：
“师叔，不如就让这位小兄弟随我们去小孤峰吧，定不会受到亏待。师姐刚才行事莽撞，还请师叔不要责罚。”
顾飞毡心想，事情成了。便沉声对王希孟道，“这孩子便交给你了，只是这孩子还牵扯一些小事，我仍要禀明掌教师兄。”
他又拍了拍陆青牛，低声对他说，你对他们去吧，好好修行。
又想了想，看向叶云泥，想嘱咐几句，还没说出口，便眼睁睁看着她扭头便飘然而去。
“我的天，叶师姐一剑逼退了逐日峰的顾师叔！”浣剑溪旁一人惊呆了，缓缓说。
“不敢相信！”一个弟子附和。
“你们都看见了吧，我们可要互相作证”，有好事的弟子想的远了一步，心道，“这如何让人相信啊”。
众人沉默无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