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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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间世间

    是一人一个心境。



    凤清秋在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身边的树木不断后退,面前的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但她停不下来。她张开嘴开口呼吸仍然感到窒息,风刮的脸颊生痛,她的腿已经麻木,意识固执地指导它们动。有人在追她,她这样想。所以是谁呢,是天帝,是仙界,还是谁?直到一把血红的剑出现在她手中,她知道了,自己在做梦。那么,她转过身直面背后的人,让我看看你是谁。可是迎接她是一把剑,她曾经死在那把剑,现在它重新贯穿了她的身体。一个消瘦的只剩下骨头的人抱住她,硌的她生疼,他说:“不疼了,不疼了,清秋。”凤清秋转过头想看看他的脸,那里一片雾蒙蒙。凤清秋低头,玄色的衣服……



    “啊!”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张开,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她抚上自己的心口,竟然感到了心痛,不是被一剑贯穿的痛,而是一点点揪着直到这种席卷全身,凤清秋打了一个寒颤。她想到了小时候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坐在院子的葡萄藤下,给她讲盘古开混沌,女娲补天地,最后这个已为人母的美人慈爱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告诉懵懂的她:你要记得,你是神,神明所梦,皆是预言。懵懂的她抬起头看着母亲温柔的眉眼,问道:那预言会成真吗?母亲没有回答,或者她已经忘记了答案,凤清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没有想下去。



    其实她很少做梦,除了之前强迫自己一遍遍梦到那天的浩劫外,这么清晰陌生的梦是第一次,就算这不是预言,也是一种警告。从一开始知道梁博是狼妖的时候她就应该离开的,现在可好,事态越来越复杂,自己却再也抽不出身了。从昨天江厝事情来看,她认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现在的自己实在太弱小,以前好歹有个神的身体和最好的佩剑,现在的自己只怕会死在这场迷雾里。玄衣……唉,凤清秋叹了口气,最近她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创世诀……她只需要轻轻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那成篇的文字,她的直觉使她可以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力量,但是她运用不了。凤清秋收紧手指,默默下了决心,就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无所谓了,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敲响梁博的房门后,等了许久都没有传来木门的咯吱声。凤清秋可不信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有什么可忙的,当她穿门而入的时候确实真的没人。“今天一早老爷就把二少爷叫走了呢。”门外传来渐行渐近的声音,凤清秋急忙隐去身形,和空气融为一体。



    “可不是”,看来是两个小丫鬟,“然后老爷便派我们来搬二少爷的东西了。你说这府里是不是要变天了?”



    搬东西?凤清秋心里一跳,难道昨天梁博惹得祸太多,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终于忍不住要把他扫地出门了?她会不会要一起流落街头啊,凤清秋赶紧向主屋赶。身后穿了对话的结尾。“变不变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在府里坐着分内的事不就好了。”容易满足的不争心理。



    到主屋后的凤清秋找了几圈,在书房找到了梁侯爷,还是没见到梁博的人。书房里的书散乱在地上,书柜倒下堪堪靠在墙上,彰显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梁侯爷手抚着额头,脸上的怒气还未完全褪去,但是翘起的嘴角还是显示出主人的心情不错。这个表情她见过,在她私自离家出走后被带回来的时候,凤应也是这个表情。看来是不会赶出家门了?凤清秋放下心来。



    不过梁博还是要找的,凤清秋只好动用一个梁博也不知道的办法因为玉还在梁博身上,但是就算在千里外她也可以从玉中视角看到梁博周围的环境。她偶然发现这点后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用过,她一直觉得自己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洛府啊。”凤清秋看了一眼便断了联系,看来自己还要去洛府一趟才能找到他。问了路人洛府在哪里后,凤清秋没有隐藏自己,反而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反正这些人也没见过她。



    人间的路并不宽广,在人潮涌动的情况下反而显得有些狭隘,高高飘荡的红色酒旗让凤清秋想起了那场荒唐的酩酊大醉,不由的心中一痛,在看到酒坛下标的价码心中更痛了。“黄金一两。”凤清秋呐呐读出来,这是酒?这分明是骗钱。



    “是啊,这酒又涨价了。”一个人路过看到价格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着凤清秋衣着不像穷苦人家的人,以为她不懂行情,便解释道,“这大旱之年,单是口粮已经所剩无几了,哪里来的粮食酿酒。这酒虽然在这里卖,其实为的还是富人手里的银子罢了。”说完后摇摇头,苦笑一声走了。



    凤清秋呆愣了一会环顾四周发现的确卖吃食的人很少,和百年前的情况大相径庭,连她最爱的烂大街的桂花糕都没有。每个人虽然衣能蔽体,但还是掩不住为了生活而生的愁绪。朝阳王朝的统一的确解决了战乱这个问题,但是大旱还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愧疚,一种莫名的情感席卷了她,是愧疚还是愤怒,她说不清,人间大旱虽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但和她也有关系。不过,冷静下来想想,百姓的生活都已经过成了这样,梁府的奢华就更有猫腻。她坚信就算是梁博的地位,也可以喝酒喝到吐。要么整个官僚阶层的人都偷偷流传着这种奢靡之风,背地里挥霍着百姓的心血,要么这个表面低调的梁府就有着更大的野心。只是这点,不知道梁博知不知道。



    到了洛府门口,凤清秋正打算溜进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身男装的洛以然,没有细想便拉起她的手急冲冲地问道:“以然,你有见到梁博吗?”没想到对方小鹿似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竟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凤清秋吓了一跳,松开了拉着的手,门口的侍卫看到急忙赶过来。“小王爷您怎么了?您别哭啊。”,人高马大的男人在撕心裂肺的小孩面前手足无措,只好站起身指着凤清秋,“你是谁?你有什么企图?”说着便要动手抓人,幸好听到动静的王府管家及时赶来,认出了凤清秋在晚宴上出现过,制止了这场闹剧。



    “这是小王爷,不是大小姐,因为是双生子所以很像”,管家抱歉地笑笑,“是来找梁公子的吧?我这就带您去。”



    凤清秋点头表示感谢,身后却被一个不重的力道扯住了,扭头是还在抽泣的小孩,他被侍卫抱在怀里,打了一个哭嗝后委屈巴巴地说:“你拉我。”



    凤清秋呼吸都不畅了,这小孩是要她死吧。“这是误会,对吧,小王爷?”管家抹着汗,尽力打圆场。



    “我讨厌别人拉我的手。”小哭包继续委屈巴巴。“那小王爷希望我怎么样呢?”凤清秋俯下身子对上那对纯粹的眼睛。



    “我叫以轩”,小哭包的脸蛋红扑扑的,“下次不许叫错了。”



    “好,我叫清秋。”凤清秋眯眼一笑,温柔地说。



    “我要吃桂花糕,我要吃桂花糕!”听到凤清秋说完自己的名字后,洛以轩便在侍卫的怀里挣扎起来,本来他与洛以然同岁,虽然行为幼稚了点身量却也不比正常人低,这一挣扎显然是抱不住了,只好放他下来。放下了后洛以轩撒丫子跑了一段距离,又扭过头说道:“我叫洛以轩,不要记错了。”凤清秋微笑着点点头,他才继续向前跑。



    看到他走远了,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凤清秋以前向府里走去,并一脸抱歉解释道:“我们小王爷小时候得了一场风寒,后来心智就像幼子一般了,还望清秋姑娘不要介怀。”



    凤清秋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在她看来能保持这种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是多么难得啊,当初的青芜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思呢?“那让他一个人出府不是很危险?”她有点担心这个小哭包的安慰了。



    “没事,周围的人都知道小王爷的身份自然会注意一些,而且我们会派人跟着的,姑娘放心。”



    “那就好。”



    穿过几个回廊终于到了一个院子门口,管家退下了让她自己进去,凤清秋走过照壁后瞥了一眼便又退了回去。该死,管家怎么没告诉她梁博是来找洛以然的。她本来以为梁博是来找书竹,没有想到看到了这样的情景。洛以然的小手整个被攒在梁博的手里,少女带着飞霞的脸微微抬起,嘟起玫瑰色的唇等待着那渐渐低头的人品尝。梁博扫了一眼凤清秋消失的角落,还是放开了洛以然的手。



    “时间不早了,皇上还在等我入宫呢。”梁博温柔地用手摩擦洛以然的脸颊,极尽缠绵不舍之感。



    洛以然低下头,羞涩地应了一声,没有在意这个未完成的吻。



    梁博起身离开了,穿过照壁的时候和凤清秋目光相接,凤清秋看见他的目光里寄居着复杂,混乱,无奈一系列情感,但都不是一个刚刚和爱人分别的人应该有的目光,但是梁博没有打算停下来解释,依旧向前走直到消失在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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