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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道离愁

    “咕咕”钱戴摸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饿一天了。”



    瞧着怪鹤斜着眼睛刮了他一眼,脑海里也没传出怪鹤那稚嫩的声音,只是那眼神,虽小,却让他一阵牙疼,想咬人。



    怪鹤撇头招呼他跟上,一人一鹤再次进入溶洞。



    待钱戴进入石穴时,发现那坑洼底部的乳白色液体早已经见底,昨日夜间怪鹤那狼狈的身形从他脑海闪过,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一阵若有所思。



    淡蓝色怪鹤自顾自的解释道:“乳白色的液体名为“石乳”,而这里的石乳算是万年石乳吧,能强身健体,疏经通络,虽不能充饥,却可以提供生命机能。”



    在怪鹤的提示下,少年用两根手指沾着添食干净,就着唾液下肚。少顷,腹内依旧空荡荡,没有一点除了饿意以外的感觉。



    他不解的看着怪鹤,怪鹤也不再用眼神招呼他,回了句让他等会儿就不再理会她了,自己展了翅膀,直接飞到坑洼里,将那坑洼里的残留液体吃干抹净。



    旭日东升,溶洞口,一人一鹤静静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初阳,少年坐着,怪鹤立在少年肩上。



    消除饿意的钱戴呆呆的看着山下逐渐远去的明暗交界线,转头笑问道:“鹤兄!成天鹤兄、鹤兄的叫,也不是个事儿,你到底叫什么啊?”



    少年肩头的怪鹤翻了个白眼,那小眼神像是在说,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丫现在才想起问我的名字,咋不继续叫怪鸟了呢?怕我削你丫的啊?



    钱戴偷偷瞅了瞅怪鹤的眼神,感觉有些心虚,正想解释点什么,忽然脑海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以前,它们叫我小毕方,可能是觉得我有比较小吧。”



    少年注定似为了活跃气氛而生,瞪眼惊讶道:“不是吧,毕方?那是神兽啊。”



    怪鹤一阵咳嗽,彻底无语了,“神兽?神兽算个屁!给我喂奶都不配。”



    钱戴似乎没听出潜在意思,满脸的惊讶,“话说你还喝奶?”



    少年肩头的怪鹤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钱戴觉得甚是无趣,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你那名字,太过儿戏,还是我给你起一个吧,你看你,形似仙鹤,音如稚童,叫何童吧?”



    淡蓝色怪鹤“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感觉气氛有些沉闷,也不管怪鹤是否会厌烦,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寻常人,也许是应该称之为人吧。之前,遇见一老头,说实话,那老头看着仙风道骨的,也确实仙风道骨,能腾云驾雾呢,老头要带走我弟弟,去蓬莱,说他有什么劳什子的资质,他给我一件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宝贝,后来我倒是认识了,这不就遇到你了么。”



    转头见怪鹤没有不耐烦,他呼出一口含着白雾的粗气,看了看山崖边赤色透明的阶梯,又接着说道:“本来我以为我要死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最后还是给你救活了,虽然你说还有隐患,但我感觉其实这样也不错了。知道为什么我会回祖屋么?因为我有个神仙似的爷爷,他,怎么说呢,除了没你们那么大的本事外,能掐会算,趋吉避凶,原本看着挺硬朗的老小子,现在怎么连走路都颤巍巍的了?”



    钱戴说完,眨了眨眼睛,转头盯着何童,语气轻缓,只是脸上满是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凝重,“你说这是不是反噬?”



    淡蓝色的怪鹤点了点头,说道:“世间万物,分高低贵贱,你所说的人,最是低贱,以贱言贵,不死就算修为了得了。”



    少年不明其意,伸出手来,让名叫何童的怪鹤飞到他手心,便于交流,又扭了扭微僵的颈脖,歪头看着它。



    何童用翅膀饶了绕头,带着疑惑,“我也不知道啊,虽然我才刚出生二十年,也从来没听说过你们这么低贱的生灵呀。”



    钱戴再次听闻低贱二字,顿时恼火了,随即回想起它刚刚说的话,才出生二十年,说明在它家乡,二十年不过是弹指间罢了,人类在其眼中确实低贱,隧又想起自己的阵营,不岔的瞥了瞥嘴“哼”,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叫何童的怪鹤似许久没与人说过话了一般,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强势,讨好似的啄了啄他的手心。



    少年有些诧异,伸手摸了摸手心的鸟头,“你没发烧吧?怎么感觉怪怪的。”



    何童用翅膀拍掉少年的咸猪手,翻了个白眼,飞起来定在空中,“你才发骚呢!”



    不待钱戴解释,定在空中的何童“唳唳”的叫了两声,声音清脆而低迷,“我要走了,不要再想我啊,也不要再哭鼻子了,上次你挨收拾的时候,我就在树枝上,看的那叫一个清楚啊,撅着嘴,瞪着双红眼睛,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背弃你了,那模样,啧啧啧……”



    少年瞬间呆滞,好半晌才想起它说的是第一次见面,那场火,可是害他年都没过好,跟老爷子怄了整整半月气,奶奶来劝都没用。



    绕着洞口转了一周也没发现半个石子,少年只得跳脚大骂:“好你个怪鸟,下来,看小爷不打死你!”



    空中的“唳唳”声传入山崖,汇聚进洞口,直至逐渐消逝不见……



    …………



    龙溪河边的小村庄,一六旬老太太由北至南风风火火的赶到南边村头的一座两层小楼前,还未曾进屋就咋咋呼呼起来,“老头子!老头子!咋还没回来呢?”



    顿时,屋里传出个颇为无奈的声音,“一上午,你说这是第几遍了?没事干啊?鸡喂了没?鸭子放出去了没?”



    看来这句话还是蛮有威视的,刚进门的老太太,呐呐道:“这不是你说快回来了么?”



    见婆子还提这茬,“我说的是’少则一日,多则两日,至多不过三天!’你哪只耳朵看见我说他今天一定回来的?”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打趣声,“哟!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们家掌勺的?小心不给饭吃啊!”



    钱戴从屋外跳了进来,傍着老太太的胳膊,挑衅似的看着老爷子,“爷爷,眼睛才是看的,我这可不是骂您啊。”



    老太太见是孙子回来了,拉着少年的手,左看看右瞅瞅,见没少块肉,顿时放下心来,嚣张道:“骂两句怎么了,本来就老眼昏花,人回来了都没看到!”



    奶奶这话,钱戴是没敢往下接,装作没听到,嘿嘿笑着,“一天没吃东西,饿死了。”



    老太太听闻大孙子饿了,赶紧下楼提前做饭去了,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一阵“拼拼砰砰声”。



    随后,待爷孙俩坐定,钱戴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告知老爷子,在得知怪鹤的存在后,老人惊呼了一声,“我们提前搬家,竟然真是因它而起,难怪当时你那嘴,嘟的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少年倒是没计较那么多,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再者当初也是自己点的火,烧了原本就以泼辣着名的四不要伯母家的草垛,而是疑惑道。



    “按理说我们这地界方圆不过五公里大小,怎么尽出些匪夷所思的事?前两年家家生火做饭,原本燃的正旺的锅炉,瞬间星火不剩;再是后来的大旱,五公里外,阴雨连天,怎么就只限咱们周围的地界,连吃水都成问题了?还有前几天的青衫老丈,别地名山大川不去,偏偏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收劳什子的徒弟?老爷子,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打趣孙子的白发老人闻言后,反而不语,异常沉默。



    钱戴见老爷子发呆,催促了几声。



    老人回过神来,瞥了孙子一眼,笑道:“你这一连几个问题,叫爷爷怎么回答啊?”



    少年也不说话,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势,伸出右手,晃了晃。



    老爷子赶忙护住自己好不容易留出来装门面的胡子,表情讪讪,“就你所说,锅炉的事,可能要问你那个怪鹤朋友了,大旱则不甚清楚,这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能知晓的事,至于那位先生,当初刚来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的,我也去瞧过一眼,没觉着有啥出奇的,不曾想确是仙人临尘,至于我们这里是否有问题,嗯,你面前不是有位老神仙么?”



    钱戴学着怪鹤的声调,阴阳怪气的调侃道:“你也有不知晓的事呀,这老神仙当得,啧啧啧……”



    客厅里的两人完全没个爷孙样,同老友般的互相嘲讽,再无前日间的严肃气氛。



    板寸头跟老爷子调笑一阵,起身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下楼给老太太打下手去了。



    少年并未瞧见,老爷子望着他下楼的身影,眼里满是笑意,自顾自的喃喃,声音微不可闻。



    “这世道,越来越陌生了,再等等,再等等,等爷爷看清楚些……”



    …………



    元月十五,团圆夜,月明星疏。



    龙溪河边的小村庄,犹如渡上一层层银辉,灼灼生辉。



    小村庄南面尽头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战战兢兢的爬上房顶。



    其中,那个矮小的少年微胖,明显感觉到爬的很吃力,廋高个倒是身手颇为灵活。



    待两人爬上房顶后,廋高个对着下方喊道:“可以开始了!”



    不一会儿,“啾”房屋下方的小院里升起一点亮光,那亮光直冲向漆黑的夜空,待声音消失时,“砰”的一声,在空中炸裂开来,漫天火星,煞是好看。



    不待半空中的火星熄灭,一道接一道的亮光冲向高空,瞬间照亮周围,不论是房屋上还是房屋下的身影都被这美景吸引,抬头望着夜空,接着火星的微光,可从一个个眸子中看到夜空中的倒影,这一刻他们都注视着同一片夜空,那里火星正逐渐暗淡,直至再也看不见。



    房顶高个少年,眼睛盯着天空,嘴里却忧自说道:“关尧,你说人这一辈子,在某些时候,是不是如这烟花一般,短暂的要命?虽说它的一身,包含蛰伏、引火、蓄力、升空、绽放、熄灭,也算完整的一身,但是不是太短了些?就像我们!”



    矮个胖子转头看着少年,有些不明所以,“梦哥儿,烟花不正是为了绽放的那一刻而出现的么?”



    少年自嘲道:“也是哈,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胖子有些伤感,转头看向夜空,脸上被烟花映衬得忽明忽暗,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家里人都让我去跟高人学习仙法,说是以后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梦哥儿,你们都不在了,那样的长生不老有意思吗?”



    钱戴没想到向来乖巧懵懂的弟弟有如此想法,不经仔细打量着他。



    胖小子十四五岁的样子,正直长个儿的年纪,还是腼腆,像是说错话了般的,不敢直视打量着他的表哥,显得没底气。



    少年揉了揉他的头,“哟!看不出来呀,我们这有位未来的大仙人呢?”



    关尧的小胖脸顿时红了,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可爱。



    没等胖小子解释,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看那烟花,它的一身,虽然短暂,但还是不顾一切的向上冲。为什么?勇气而已,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像这烟花般的,勇往直前,我想跟修行一样,是同一个道理吧,再说了,不是还有老话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立毛,所以勇敢些吧!以后没家人在身边,更要如此啊。”



    关尧使着劲点头,那模样,看得钱戴一阵好笑。



    …………



    次日清晨,天色昏暗,老钱家却是灯火通明。



    今天对老钱家来说,是个大日子,既是外孙离家蹬仙路的大日子,也是正孙儿大学开学的日子,这不,大清早的,老太太早早起了,准备着早餐,老爷子也没同往常般的懒床上眯眼假寐了,小叔小姨围着关尧叮嘱他注意事项,元宵节就多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各自忙自个儿的事去了,毕竟都不是神仙,还是要吃喝不是?



    待一家人收拾妥当,围着火堆逗乐小立毛儿时的囧事时,青衫老丈如约而至,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径直来到胖小子面前,抓着他的肩膀,一提一带,胖小子稳稳落到云头。



    老丈对着钱老爷子拱了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在钱家人注视下,眨眼功夫消逝不见。



    钱戴看着满屋呆愣的家人,第一次觉得看似懵懂的弟弟,昨晚说的那句话是如此的真切,“哎……凡人小子上学去了啊”



    (这几日忙于完善大纲,实在对不住各位,抱歉抱歉抱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