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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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拜师学艺

    石头犯下了天大的案子,他杀了县太爷、还杀了带兵的把总和千总,这足以让他掉一百次脑袋!此刻他正乔装成和尚忐忑不安地躲在寺庙里敲着木鱼混日子。

    那天和进财在柿树下分开后,石头摸进一个大户人家屋里去偷鞋子。在一个木柜子里,他找到了一双崭新的老母鸡式样的布鞋,试了一下不大不小正合脚。他心想要是进财知道他偷到了鞋,不定会有多高兴。他俩分穿一双鞋,要是一人能有一双鞋,进财的脚也不会被刺扎着了。进财跟着他吃了多少苦,光是让他学跑路脚就被刺扎破了好几回,血流得他都看不过眼了。为了能有一口饭吃,他不得不让他跑。打记事起他还没遇到过像进财这样懂事的好伙计,他善解人意脾气又好,经常知冷知热地照顾着他。来自伙伴的关怀,让身为孤儿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牵挂着的温暖。就凭这一点,无论他跑得是快还是慢,他都不会撇下他不管。他经常说要把他扔下,那是在吓唬他,怕他不肯好好地学跑路。俩人拜成兄弟后,他送给了他一只鞋,他不能让这个兄弟过得太苦了。如今他终于给他偷到了一双鞋子,以后他俩再也不用赤着一只脚走路了。

    石头偷到鞋还顺手牵羊地在这户人家的灶房里,偷到了一大块米黍面发糕揣在了怀里。天气旱得穷苦人家连糠也吃不上,这户人家却在吃这么金贵的伙食。越是大灾之年,就越是大户人家发财的日子,他们把粮食藏着掖着拿到集市上去卖高价,卖不掉宁可霉烂在窑里也不肯拿出来分给穷苦人家,偷这些人的东西他一点也不理亏。这样一想石头也就心安多了,他把这户人家盖在竹篮下面的发糕偷了个精光。当他从这户人家的院墙里跳出来时,怀里像揣进去一个大西瓜样憋得鼓鼓当当的。

    就在石头把鞋和发糕揣在怀里心急火燎地往回走的时候,他脚下一滑栽进了路边一口没水的旱井里。掉进旱井他摔昏了过去,醒来后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在旱井里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应声,旱井太深,他试着爬了几次也没能爬上来。他在阴暗潮湿的井底一连呆了五天,也没有人来救他。这口井远离村子,他的叫喊声没有人能听的到。好歹他还有偷来的发糕可以裹腹,这几天没饿着肚子。到了第五天下午当石头把发糕全都吃完后他开始绝望了,他心想这辈子可能要死在这口井里了。他死也就死了,进财怎么办呢?他偷食的经验远没有他这么老道丰富,要是被人抓住,他们会把他活活打死的。他刚和他结拜成兄弟,俩人还没有一同享过福,他就要离他而去了。一想到进财以后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到山西讨饭,石头不甘心死在这口井里,他开始拼着命地叫喊起来。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根绳子从井口慢慢垂了下来,接着井口传来了几个男男女女的说话声。石头一把抓住绳子从井底爬了上来。这是一伙耍把戏的,他们路过这个井口听到叫喊声救下了他。

    石头从井底爬上来连句道谢的话也顾不得说,拔腿就向村口的柿树跑去。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进财还在不在树下等他。当他跑到村口看到只有那颗柿树在秋风中孤零零地等着他到来的时候,他的双脚像被黏住一样迈不开步子了。他心慌意乱地走到柿树下一眼就看到了进财留下的那个三角图案,他等不到他,独自一个先走了!他一定是去了山西!石头茫然地望着向北的官道,道上残留着人们走过时留下的灰尘和脚印。这些脚印里有一只光着脚的,那是他的兄弟进财留下来的。没有他陪在他身边,他的脚印孤零零地伸向了遥远而有陌生的北方……

    石头没有追上去,他不知道进财离开有多久了。他不知道他的好兄弟进财,是一步三回头地流着泪离开那颗柿树的。石头返回到井边向搭救他的人磕了几个头,他身无分文只有用这种方式来答谢他们。

    这伙耍把戏的是从安徽逃荒过来的,有三男一女。年长的有三十多岁是这伙人的师傅,带着个八九岁大的女儿和两个徒弟。师傅姓韩长得粗眉大眼不怒而威,搭眼一瞅就知道是练过拳脚的,他胳膊上的肌肉瓷实的就像装满粮食的麻袋。女儿名叫韩雪雯长得乖巧机灵,她忽闪着一对水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灰头灰脸的石头,问他掉到井里时摔痛了没有。就是她听到井里的叫喊声,把绳子给放下去的。其余两个徒弟,年长的有二十来岁姓席单名一个青字,年少的有十四五岁名字叫李瑞祥。

    石头磕完头,韩师傅扶起他详细询问了他的身世和掉进井里的原因。石头一五一十地作了回答,只是把他去偷鞋和吃食的那一段给省了去。当石头说到他和进财结拜兄弟相依为命的时候,听得这伙耍把戏的人眼圈全都红了。韩师傅把石头拉到身边,亲切地在他头上摸着。这娃年纪虽小却很仗义,真是难得啊!韩师傅不由得喜欢起石头来,他看着石头浑圆结实的腰和小腿,惊奇地问道:“石头,你是不是练过脚力?”

    石头摇着头说:“没练过!”

    韩师傅的大徒弟席青满腹狐疑地说:“你没练过脚力,咋能跑得那么快?”

    石头便把他自小偷食被人追打的事,一五一十地给这师徒三人说了说。韩师傅在石头的腿肚子上捏了捏说:“娃娃,你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学耍把戏?”

    石头想了一下说:“我还要去找我兄弟,当找到他,我俩一块儿跟你学。”

    石头忘不了进财,有眼下这等好事他自然想到了他。韩师傅被石头的仗义所感动,他指着石头对两个徒弟说:“做人,就要像他这样!要为自己的兄弟设身处地地着想!”

    韩师傅说完拉着石头的手说:“娃娃,你小小年纪就如此仗义!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石头固执地要去找进财,韩师傅劝着他:“天下这么大,你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他!不如你先跟着我们学把戏,啥时找到了再让他学,再说我们也有上山西的打算!”

    石头思谋着也只好如此,他当即跪下来拜了师傅,接着又拜了两个师兄和雪雯师姐。当他跪下来拜大师兄席青时,大师兄这人厚道他一把扶起他说:“算了!以后就在一个锅里舀食吃了,师弟用不着这么客气!”

    当石头拜二师兄李瑞祥时,李瑞祥偷偷地撇过脸,眼睛瞄向了别处。石头也没往心里去,从二师兄看他时的表情里他知道,这人看不起他嫌他是个讨饭的叫花子。接着石头又庄重地拜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雪雯师姐。雪雯看到他跪下来,高兴地拍着手“咯、咯”地笑了起来。直到韩师傅瞪了她一眼,她才吐吐舌头收住了笑声。

    韩师傅师徒几个所谓的耍把戏,就是走街穿巷地向人们表演硬气功卖艺为生,道上的同行称这种营生为“撂杆”。撂杆是份苦差事风里来雨里去的,到了陌生的地儿还要受到当地痞子们的欺负。吃得不好不说,晚上住破庙和乱坟岗子更是家常便饭。从此石头跟着韩师傅开始了在黄河岸边漂泊的卖艺生涯。师徒几个向人们卖艺时,往往是看的人多掏钱的人少。干上一天下来,只能挣一二百个铜子。这点钱办不了大事,用来糊口倒也绰绰有余。当韩师傅和两个师兄耍把戏时,石头也不闲着就在边里敲锣为他们助阵,雪雯则留在临时的住处为他们烧火做饭。当晚上闲下来,石头才有空跟着两个师兄学把戏练气功。

    学气功先要从扎马步开始,扎上一两个时辰的马步,石头的腿肿得比腰还粗。“严师出高徒”韩师傅对石头要求极为严格,他身子稍微一晃,师傅的巴掌就拍到了他头上。石头知道师傅是为他好,有时候他太累了,雪雯师姐就熬碗鸡汤给他补补身子。时间一长大师兄还好说,二师兄的怪话就出来了,他背过师傅不满地冲石头嚷嚷着:“一天一个铜子也挣不来,却不少吃!”

    大师兄有时看不过眼,会说上二师兄几句,要他把心放宽点。要不是有大师兄和师傅护着,石头怕是早被二师兄赶出了门。二师兄这人也挺不容易的,卖上一天艺下来累得连路也走不成。何况石头还小还不能卖艺,吃的喝的全是师兄拿命换来的,他说上他两句发发牢骚也是应该的,他不会往心里去。

    在撂杆的行当里,表演硬气功是最累人的,也是最需要真本事的。大师兄的绝活是向人们表演铁头功,他的头硬得可以撞开冬瓜大小的石头。二师兄的绝活,是把半斤重的铁球吞到肚子里,然后再吐出来。当他憋满气把铁球吐出来时,能洞穿三丈开外的木板。石头最想学的就是二师兄的绝活,可师傅警告过他,他的武功底子还太薄,没有六七年的功力是学不来的。吐铁球的绝活在硬气功里是最危险的,要是有一口气提不上来,铁球滑进肚子里能把人活活憋死。师傅的绝活则更妙,他能把锋利的宝剑吞到肚子里,只把剑柄留在嘴外。当把这些绝活表演完,接下来他们师徒则表演更危险的把戏。大师兄的飞刀扔得奇准,即使把他的双眼全蒙住,他的飞刀在百步之内也能百发百中。他把师傅当靶子,蒙着眼睛同时扔出去六把飞刀,每把飞刀离师傅的身子不过一寸。当他们表演这个把戏时,石头常常为师傅捏着一把汗。要是大师兄的手万一抖上一下,师傅的命就没了。扔飞刀最怕的就是分神,当人们的喝彩声排倒海山样地压过来时,要做到两耳不闻精神集中才行。石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危险的活,大师兄不拿二师兄当靶子非要拿师傅来冒险。有好多次石头苦苦央求着师傅和大师兄,以后再扔飞刀时,就拿他来当靶子。师傅总是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他还太小,当他长大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