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梦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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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腐烂柿子

    这时候,昏暗的天空中出现了数十道身影,这些人有的手里拿着铜钉铁屑,有的扛着大鼓,有的抬着号角,有的挥着五色的旗幡,却一个个都威风凛凛,面目狰狞,状似恶鬼。他们扑扇着一对洁白的羽翼悬立在霞云之上,星罗排列,上下翻飞,呈现出一个棋盘状的法阵与地面遥相呼应,将下方的金毛犼紧紧地围在了阵法中心。

    原本觉得毫无希望的惠岸行者眼前陡然一亮,不由得又惊又喜,抚掌大笑道:“雷部三十六员雷将,九天悬雷阵法,正是克制这孽障的无上法门,这下咱们可有救了。”

    话一出口,云层中有一人呵呵大笑,朗声道:“妙哉,惠岸行者好眼力,这果然就是三十六员雷将,九天悬雷阵法,乃是克制这上古异兽的无上法门。”

    木吒定睛一看,在那炫舞飞腾的三十六员雷将背后,悠然转出来一位白发苍苍、面容瘦削、身穿着八卦仙衣的老者,正满面含笑,拢着手向自己作揖。

    木吒不觉得吃了一惊,慌忙俯首回礼道:“哦,原来是妙上天庭四大天师之一的张紫阳真人到了,晚辈在此多谢真人与诸位雷君及时出手解难,不然今日大圣在这孽畜面前,恐怕是没法善了了。”

    来人正是张紫阳张天师,只见他捋着胡须,落落大方道:“二太子不用客气,老朽是受了观音菩萨的求请、玉帝的旨意,专程随着三十六位雷部真君下界来收服此僚的。但由于天庭中逐道审批繁琐,老朽是紧赶慢赶,依然姗姗来迟,致使诸位身陷险境,却不是老朽的罪过。”

    两个人正说着话,地上的金毛犼在愤怒地咆哮,他用极其不甘的眼神冷冷地瞪视着云端上的众人,虽竭尽全力想要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无奈腿脚甚不争气,已经开始发软颤抖。双方就这般对峙了几分钟,金毛犼心中的锐气终于被消磨殆尽,浑身上下弥漫的杀气也逐渐收敛,他慢慢地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忽然间足底生云,摇摇晃晃地升腾而起,直飞到张紫阳脚边的那朵霞云旁,一脸乖顺地臣服着。

    见他这般乖觉,张紫阳甚是满意地呵呵笑道:“金毛犼,你果然是绝世的灵兽,很是识时务,既然此间的孽缘已了,便随着三十六位雷部真君回去南海向观音菩萨负荆请罪吧。”

    “各位雷君,老朽在这洞中还有桩旧事未了,你们且压着这孽畜前往南海,老朽待事情完了,自回天庭述职便是。”

    目送着各位雷君压着金毛犼驾云离去,木吒向张紫阳告了个罪,这才收回神思,跌跌撞撞地奔到孙悟空面前,但见猴子神情木然,手脚僵硬地蜷缩在地,一动不动,吓得惠岸行者脸色煞白,哇哇大叫道:“大圣,你醒醒,难不成堂堂的齐天大圣,就被这区区的万伏雷电给生生地劈死了么?”

    又这般呆愣了半晌,猴子才满脸痛楚地从地上爬起,舌头僵硬,一字一顿地道:“娘的,俺老孙才没死哩,就是那雷电太过强悍,电得俺老孙手脚发麻,到现在还施展不开。该死的紫袍老儿,太不像话,咱们当初可是老相识,如今虽不经常见面,却也不用这般地作践于我,太也过份,本大圣若是恢复过来,定要揪住你的白胡子,将你好一顿胖揍。”

    一听这话,张紫阳强忍着内心涌起的狂笑,耸了耸肩,故作委屈道:“许多年不曾会面,臭猴子还是这般无礼刁钻,忘恩负义,当时情况紧急,老朽若不出此下策的话,你早已被金毛犼撞了个对穿,哪可能还有命站在这里跟老朽贫嘴耍滑,真正过份的怕是大圣你啊。”

    这话说得猴子矮了半截,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叹口气道:“罢了,当时情况紧急,当真怪不得你,但这天雷果是刺激,电得俺老孙面目狰狞,毫毛倒竖,回去可怎么面见师父?”

    木吒不觉狂抿着嘴,含笑道:“大圣原来担心这个,那倒不打紧,你只要回去洗个热水澡,把毫毛理顺了就行。”

    “唉,看来也只好如此了。”猴子无语地耸了耸肩,只得自认倒霉,转而又竖起了中指,异常鄙夷道:“不过那天杀的金毛犼看似强悍无比,无懈可击,居然还会怕九天悬雷阵法,当真是个小角色。”

    木吒听了不置可否,一脸地莫测高深道:“大圣乃是个超脱轮回、不死不灭的人物,以己度人,自然觉得这九天玄雷阵法无可畏惧,其实世间万物修仙了道,寻求长生,乃是夺天地造化的法门,此举必为天地所不容,故此过得若干年数,便会降下来天雷罡风进行惩罚,若是有幸逃得过、受得住,就可继续存活,若不幸逃不过时,身体就化作飞灰湮灭,灵魂堕入九幽地府重新历劫轮回,辛苦一生赚得的修为也就此化为了泡影。”

    “这是存乎天地间的普遍规律,就连超脱六道外的僵尸邪魔也概莫能外,金毛犼虽历劫千万遍,修炼到能与仙佛菩萨相抗衡的实力,一身的金毛亦足以抵挡天雷的轰击,但以身俱来的天性使然,使得他的修为无论到了多么强大的地步,对打自灵魂深处深深畏惧的事物依旧表现得十分忌惮,故此张天师才利用他害怕天雷劫数的弱点,动员三十六员雷部真君共组九天悬雷阵法逼迫他投降臣服。”

    猴子闻言啧啧称叹,抚掌道:“妙哉妙哉,亏得他还畏惧天雷劫数,不然凭他这般刀枪不入、雷火不进的身躯,天地间还有什么法门能够禁得住他?”

    “紫袍老儿,你既是天上的神仙,又许久不曾下界,有何缘由要进这藏污纳垢的獬豸洞中了结一桩旧事,莫非与这洞里哪个小妖有旧不成?”

    张紫阳轻嗤一声,没好气地骂道:“这没礼貌的臭猴子又要放刁,老朽仗着各位雷君的威势在危急关头救了你的性命,直到如今,也没见你说出半个谢字,却又栽赖我与这洞中的小妖有旧,当真是岂有此理?”

    猴子被他这一番言语说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急忙双手抱拳,没口子地称谢道:“罢罢罢,老儿就是性急,常言说得好,施人恩情莫要报,更没听说催着人家道谢的,不过你这般救我的恩情俺老孙自是铭感五内,方才只是与你谈笑而已,又何敢放刁?”

    “你究竟有什么旧事非要进洞去了结,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也省得俺老孙缠着你,多费去许多唇色。”

    张紫阳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这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还想卖个关子,你既这么想听,便是说了给你,也不打什么紧。”

    “那该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老朽奉了玉帝的旨意前往西方佛国圣境向佛祖纳福献礼,等驾云到了这麒麟山上方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强烈的怨气阻住了我前行的云路,老朽禁不住心中惊异,寻思着这方地面的人们是受了何等样的悲伤屈辱,竟发出这样强烈的怨气能阻住我堂堂天师的云路?”

    “老朽因为心中好奇,便掐指一算,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是朱紫国的金圣宫娘娘因被獬豸洞中的妖王赛太岁强行拆散了她一对恩爱的夫妻,将她拘禁在洞府之中,欲要进行非礼。金圣宫娘娘冰清玉洁,不甘受辱,故此在心里发出这一股子怨气,直冲动了老朽脚下的霞云。”

    “老朽怜悯金圣宫娘娘无辜受辱,又深知此事已有前定,不便阻止,便将我身上所穿的一件蓑衣点化作一领五彩霞衣披在她的身上,妖王若是胆敢靠近,霞衣上就会密密地生出芒刺来,刺在他身体如蜂蛰蛇吻,疼痛难禁,容不得他不退却让步。老朽此举虽不能帮助金圣宫娘娘得脱大难,在妖王面前保持贞洁,那是毫无疑问的。”

    “如今咱们既已降了金毛犼,得完了这场功业,老朽说不得要从金圣宫娘娘身上取回这件蓑衣,才好回归天庭,将这桩事尽数放下了。”

    猴子闻言喜出望外,止不住地抚掌道:“妙哉妙哉,咱们一直在探寻这个神乎其神的五彩霞衣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却原来是老儿你给金圣宫娘娘披上的,使得她在妖王赛太岁面前保持贞洁,倒是桩功德无量的大好事,纵然受俺老孙一拜,也并不为过。但你说金圣宫娘娘身陷妖洞之事是已有前定,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张紫阳只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打个哈哈道:“好一个爱发问的猴儿,难道真个要刨根问底,将事情的由来都一发地追查到底么?这桩事体却是说来话长,且是出自佛祖与观音菩萨的手笔,你若要问,只管找惠岸行者便是,老朽却是知之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