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梦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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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被贬道人

    看着满面含笑,已然为敖白治疗好伤势的惠岸行者,孙悟空大惑不解,挠头道:“木吒,龙女已经离开了,你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却是意欲何为?”

    木吒闻言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大圣莫急,咱两个的分工不同,她的职责在于将蛇妖带回南海,如今任务完成,故此便离开了,我却奉命赶往西方收服一个妖怪,正好与诸位同路,说不得就要叨扰数日了。”

    猴子不觉咦了一声,面露惊讶,状似狠厉道:“丫的,是什么紧要的怪物,居然要劳动惠岸信者前来收服他,不知他现在何处,趁俺老孙还有些力气,就帮你一并除了吧。”

    木吒耸了耸肩,缓缓摇头道:“倒不在此处,还在西去百里外的朱紫国境内。”

    猴子点点头,异常豪爽道:“那好,俺老孙这就带着你前去面见师父,咱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木吒答应一声,正待要拱手称谢,猛然间从密林深处冲出来一个人儿,确切地说是一头肥白的胖猪,只见他膀阔腰圆,人高马大,翻天的鼻子,尖尖的獠牙,粗长的鬃毛,白白的肚皮,他手擎着杆九齿的大钉耙,一路拱着树枝从密林深处窜了出来,一见猴子,不由得嬉皮笑脸,没口子地连称师兄。

    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人身猪头的怪物,可吓坏了在场的一众庄民,人人吓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四下逃窜,大喊着妖怪来了。

    猴子无奈地撇了撇嘴,伸手止住众人道:“诸位莫怕,他不是妖怪,而是我的师弟猪八戒,虽说长得有点曩糠,却是个好人,切莫害怕,冲撞了身体,造下伤害,反而不美。”

    一听这话,众人方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惊魂甫定道:“哎呦喂,原来来的也是一位老爷,可笑我等庄民乃是山野村夫,井底之蛙,一来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被那蛇妖吓得长年累月地躲在地底下,一直过得是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隐藏生活,二来是咱们刚才送走了那害人的妖魔,正自心中惊疑,惴惴不安,被你这一下突然从林中窜出,面容又甚是狞恶,难免就受些惊吓,不顾体面,四散奔走,冲撞了老爷,万乞海涵。”

    八戒见众人唯唯诺诺的,说话十分客气,便也把心中因惊吓了他们而产生的些许羞愧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哼哼哈哈地含糊一阵对付过去,转而对猴子憨憨地发问道:“猴哥,你可真是神哉,才不过一两个时辰工夫,就不知从哪里挖出这许多怪人来,当真奇怪得紧。”

    猴子不觉哈哈大笑,一脸地高深莫测道:“八戒,他们虽不是俺老孙弄来的,却着实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但这事却是说来话长,待咱们将师父接来之后,我再慢慢交代,不然又被他逼着再说一遍,不免多费唇舌。倒是你小子不好好地呆在庄子里保护师父,跑到这恶臭腐败的七绝山来做什么,瞧把你溅得满身是泥,活像条灰泥鳅似的,着实狼狈。”

    八戒听了怪眼一翻,很是不屑道:“丫的,别说我了,你还不是一样,活像个泥猴子一般,着实恶心。哥啊,你说这话当真是明知故问,你两个都进山老半天了,师父也终于闻到了山中的臭味,被熏得晕头转向,差点就要发疯了,忍无可忍之下,才让俺老孙来山间探个究竟。话说这烂柿山果真是山如其名,到处都是又脏又臭又厚的烂柿泥,若不是俺老猪有个拱土的法门,怕是活活熏死了也还到不了这里呢,只是白白地糟蹋了我这一身单衣,着实悲催。”

    猴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道:“唉,我这一身也是因公所受的伤害,只怪那莫呼洛迦实在太过强大,要不是爆发了俺老孙体内的潜能,还真奈何不了她呢。还好在捧珠龙女和惠岸行者的大力帮助下,已将她给收服了,这会儿路线既平,妖孽又除,也是时候接得师父,上路西行了。”

    “不过八戒,现在敖白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师父他老人家栽培你千日,用你一时,也是你八戒发挥力量、立下奇功的时候了。”

    听他说得玄乎,八戒不由得愣了一愣,挠着头,颇有些不知所措道:“猴哥,你先别乱扣帽子,到底要俺老猪做什么,你先透露些消息给我,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免得被你这猴子给卖了,却还在这里替你数钱呢。”

    听他既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猴子微微一笑,面色坦然道:“哈哈,你这猪头既有这般觉悟,那哥哥我就直说了,如今敖白受了重伤,不能行动,咱们又必须得向西方行进,就由你变作一口坐骑,驮着师父前来,也省得咱们来回走路那么麻烦。”

    八戒一听愣了片刻,一张臭脸由青转白,由白转黑,咬牙切齿,勃然作色道:“丫的,看你眉开眼笑的,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却不知你这猴子那般狭促,居然赚俺老猪给师父当马骑,那可是牲口的营生,岂不是太辱没本元帅了?”

    猴子怪眼一翻,反唇相讥道:“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难道就你这猪头金贵,敖白可是堂堂的西海龙宫三太子,高贵的龙族血统,还不是给师父做了脚力,你这偶尔地给他当一回坐骑,又怎么委屈你了?”

    老猪被说得一时无言,禁不住吐舌头,掏耳朵,扭扭捏捏道:“就因为他是龙族出身,擅长变化,俺老猪天生蠢笨,虽有个三十六般天罡变数,平常也只会变石头、癞象、肥猪等大物件,师父若是骑了,非但不舒服,还会堕了他堂堂大唐高僧的威名,却不反来怪我?”

    猴子闻言嗤之以鼻,恶狠狠地道:“事到如今,有脚力骑就不错了,哪里还容得了他那般挑三拣四,堕了威名?再说咱们兄弟几个都在前线拼死拼活地与妖怪干仗,即便是流血受伤也得硬扛着腾云驾云,披荆赶路。他一个区区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啥事都不用干,走路还要有马骑,美得他的。他若有些言语时,你便拿这番话挤兑他,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八戒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依然不肯轻易就范:“妈的,你在俺老猪面前倒说得轻巧,殊不知师父那张快刀嘴,没个理由也给他说出一大堆道理来,俺老猪如何能是他的对手,再说你既这般理直气壮,为何不自己变化了去驼师父,偏差遣我去碰灰,岂不过份?”

    猴子听了把眼一蹬,勃然着色道:“臭猪头,你也莫要推三阻四,若不是俺老孙争斗了这一场,身上着实疲累得紧,不消你说,自己早跑回去驼师父了,想当初在平顶山的时候,你们几个都受了伤,还不是本大圣变化作一头五花大肥牛拉牛车载着你们赶路,若论作践,我堂堂的齐天大圣早已被师父给作践到家了,又何况是你呢?”

    见猴子越说越激动,都翻出过往的旧账来,八戒不由得冷汗涔涔,颤巍巍地摆手道:“臭猴子,你且莫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若是让师父听见,又该让你教他学隐身咒了。既然像你这样骄傲的人物也为了咱们做过这等牲口的营生,这才区区百八十里路程,俺老猪又有什么话可讲,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回去驼师父,不时就到。”说完,他便扒开树枝,跌上云头,风驰电掣地直往东面而去。

    原地等待的时光终究难熬,木吒只管专心地替敖白擦药止血,愈合伤口,猴子一时也帮不上忙,便一会儿看看站在原地、商量着日后前途的四五百个驼罗庄庄民,一会儿又跳上枝头遥望着八戒是否能顺利地驮着师父寻到此处,当真是片刻都不得停歇。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远处的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穿越树枝的窸窣声,随后响起一个男人分外高亢而兴奋的呼喊声,啧啧称叹道:“我靠,八戒,别看你小子长得肥肥壮壮的,跑起来还挺快的嘛,原来骑着猪跑路还能有这般乐趣,着实畅快,等哪天本法师坐腻了白马,也可以换你骑着图个新鲜。啊,是得偶尔给你们换换岗位,瞧你虽长得膀大腰圆,膂力过人,耐力着实不济,才跑了这几十里就喘成了那样,也未免太衰了吧?”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人分外不平,气喘吁吁地抗议道:“师父,你莫埋怨俺老猪耐力不济,我也是个能扛着数千斤钉耙战斗上几个时辰的好汉,若是空身跑这一趟,如何能喘成这般狗样?你怎么不说是你自个平时吃饱了不活动,光顾着长肉了,才百十来斤的重量,密度还挺大,再加上这一片山路崎岖的密林,要拨开挡路的树枝才能前进,让俺老猪这一路跑来,若不是看着枝头上那分外红通的大柿子长势喜人,便早已经趴伏在地,累得不成人样了。”这话说得身后那一对男女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跟着瞎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