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汹涌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山叫黄山，庙名翠微，至于老和尚姓啥名谁，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毕竟老和尚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老和尚死了没多久，陈家便将这座庙改成了祭坛，三年一小祭，五年一大祭。令太平城的百姓感到意外的事，去年的时候，陈家明明举行了一次大祭，为什么今年这个时候又开始操拾起祭祀的事呢？看着络绎不绝运到山上的东西，人们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年陈家的祭祖非同一般。
站在光明顶上，背对着祭坛，望着上山的曲折小路，负手而立的何武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出了太平城，沿着唯一的一条山路行走大约三个时辰便会到达光明顶——这是黄山的三座主峰之一。山路险峻，只有走过一次才能体味其中的艰辛。祭坛靠崖而建，后面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若不幸掉落恐怕尸骨无存。按照往年的习惯，祭祀的前一天，属于陈家的部分青龙军会在山下驻守，氏族中的长老会带着一些随身侍卫。万一山上发生异变，祭坛的大门便会关闭，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直到救援的青龙军赶到。更何况，光明顶四周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地方。
离开光明顶，走进太平城，穿梭于小巷和人群之中，没多久，何武便走到了那间小屋的门口，犹豫了片刻，他轻轻推开门。狭窄的屋子里挤满了六个人，有商贩打扮的，也有杂耍打扮的，除了李全之外，何武还认出了一个人——那个常年跟在大祭司身旁的哑巴。两人四目相对，哑巴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人都到齐了。
“真没想到，你们六家都在太平城安插了眼线，”何武的话里带着不屑一顾的鄙夷，走到桌前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看样子没少下血本啊！”
“软柿子谁不想捏呢。”哑巴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今天我们坐在一起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开口说话的是一名妖娆的女子，“若是何管家掌控了陈家，到时候别忘了我们白家，”女子哧哧一笑，“小女子叫白莉莉。”
“我只是好奇，李全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你们的？”何武摊开双手，“据我所知，各位在太平城呆了这么久，想必都有自己的算盘。你们应该都和陈家的人接触过吧？”说到这里，何武的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老十三在陈家可比我有威望。”
“据我所知，青龙军的首领墨海跟管家可是过命的交情，”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发出粗犷的声音，身上传出一股臊味，看样子常年从事屠牛杀羊的事情。“老子吕青，苏家人。”
“看来诸位已经把我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了，”何武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诸位能够准备多少兵力？”
“每家差不多有一百人，”李全缓缓开口了，“你也知道，人数多了，就很难过太平湖了，都是我们各家私军里挑出来的好手。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的计划很简单，”何武站了起来，“陈浩的百人私军会预先藏在祭坛里，陈家家主也会带着百人私军前往光明顶，祭祀当天两人之间必定会发生冲突。”
“我们的人怎么上山？”白莉莉问了一个问题，“山下青龙军的数量应该在三千左右。”
“祭祀开始前的两个小时，也就是快要天亮的时候，青龙军会有换岗的时间，你们趁着这个出城上山，墨海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不会阻拦。而且祭祀当天发生任何事情，青龙军都不会出手。”何武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杀了家主和陈浩，我要求坐上陈家家主的位置。”
“这个没有问题，”李全笑了起来，“我们这些人今后还指望何家主多多照顾啊。”
将细节方面进行了沟通之后，何武率先离开小屋，走出太平城，乘坐一叶扁舟朝着太平湖对岸驶去，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陈浩一行人应该到达通幽城了。作为陈家的管家，奉陈老爷子的命令，何武前往通幽城迎接。
通幽城的面积只有太平城的五分之一，与邻近的曲径城相比较，显得有些萧条。有人说，通幽城是这块大陆上除了极北之境外最冷清的一座城池了。在这座城池的中央有一株数十人才能合抱起来的通天古藤，古藤一直通往天际。传说，这株古藤是这个世间第一位仙人飞升之后留下的一颗种子，历经岁月洗礼，成长为了一株仙藤，顶端连接的便是仙境。不过传说终究只是传说，那些试图证实传说的人最后都从高空中落下，摔死在古藤下，变成了古藤的肥料。何武找到陈浩的时候，对方正站在古藤下抬头仰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少爷，”何武站在陈浩的身旁轻轻喊了一声。
“你来了，”陈浩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何武，指着这株古藤，“若是没有这株古藤，恐怕这世间会有不少人怀疑佛陀和仙人是否真的存在。”
“三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何武倒吸了一口寒气，听陈浩的语气像是不相信这世间存有仙境，“七佛之尊作为佛陀在世间的代表，拥有的实力……”
“实力？”陈浩不屑的哼了一声，“大家都说七佛之尊可以让自己的断手重生，可以让自己的伤口瞬间愈合，”陈浩摊开手，“可是谁也没有见过。那七个老家伙常年呆在浮屠塔中，据说当年陈七进行刺杀也被天狼和朱雀拦在了浮屠塔外，根本就没有与他们碰面，我甚至怀疑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已经坐化了。”
“三少爷，”何武搓了搓手，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还是不要妄议七佛之尊为好。”
“也是，毕竟你们没有见过那件东西，”陈浩朝外走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三天后祭祖，两天后的晚上我会将你的人安排进祭坛。”
“很好，大哥这次会带多少人？”
“往年是二十人，因为这次情况特殊，应该会带一百人。”
“一百个废物而已。”陈浩停下脚步，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您手下的那些人都非等闲之辈，可是到时候您面对的是三千青龙军，我真的不知道您依仗的是什么，”何武的脸色显得十分严峻，“我能让您的人上山，是因为墨海欠我一个人情。可是没有虎符，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号令青龙军。”
“虎符呢？”
“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
“也就是我杀了他，没有虎符，青龙军也不会认可我，到头来我可能会以谋杀家主的罪名死在青龙军的刀下，是这个意思吧？”
何武点了点头，“而且您也知道，对于青龙军来说，这座城池是谁的并不重要。按照佛陀当年定下的规矩，每一个氏族和大军都是互利合作的关系，那些大军只会听从虎符的号令。更何况，这三十年来，家主和青龙军的关系保持的非常不错。他们知道您杀了家主，肯定会将您撕成碎片的。”
“如果他们敢来，我保证他们有去无回。”陈浩再一次迈开脚步，“我从来就没有在乎什么青龙军。”
真是一个疯子。何武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加快步伐，赶紧跟了上去。
三天的时光如划过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陈浩并没有跟随何武回到太平城的陈家，反而是一直住在通幽城一间普通的客栈里。在何武的帮助下，陈浩手下的那些人倒是乔装打扮陆陆续续进入了太平城，至于他们能不能顺利进入祭坛，陈浩并不担心。阴云笼罩着天空，呼啸的寒风像是要撕破人的肌肤，看似平静的太平城里早已风起云涌，一些自认为知道内幕的人都开始收拾家里的行李，做好了随时离城的打算。
祭祀的当天刚过午夜十二点，陈家老宅的大门打开了。走在前面大约有二十人，分两排而站。最先走出来的就是陈老爷子，与一个月前相比较，他显得更加苍老，何武举着火把站在他的身旁。站在陈老爷子身后的是陈家的一些长辈，看上去约有七、八个人。在后面就是一些中年夫妻，有男有女，他们才是目前陈家的生力军。排在最后面的一些孩童，年龄从牙牙学语到十几岁都有，一两岁的由姆妈抱着，三四岁的则由那些大孩子牵着。与往年相比较，今年写在他们脸上除了困意还有不解和担忧。长长的队伍中，每隔五米便会有两人拿着火把在一旁站立，从高空看过去仿若一条火龙。火龙缓缓前行，在最后一人走出太平城城门的时候，等候多时的私军也跟了上来，细细数了数大约有不到二百人，他们仅仅的贴在火龙的右侧，随时注意可能发生的危险。就在队伍行走到一处破落的道观时，一名叫做陈三的孩童突然跑了出来，走到道观外墙的一处角落，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一只黑猫身上。黑猫的眼珠子闪着若有如无的光泽，像是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在姆妈的拉扯下，陈三回到了队伍之中，骚动渐渐平息，如同火龙一般的队伍继续前行。
“大哥，好久不见，”前行的火龙在上山的道路上停了下来，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陈浩，穿过驻守在此的青龙，走到了距离陈老爷子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人群中发出窃窃私语，指着陈浩议论纷纷。
陈老爷子微微回头看向身后，人群立马安静下里，低下头不再低语。“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陈老爷子看着陈浩，“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家里？偏偏住在通幽城，是故意打我的脸吗？打陈家的脸吗？”
“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回家，难免有点生疏，”陈浩裂开嘴笑了笑，“再说了，当年我哥可是死在自己家里的，”说到这里，陈浩停顿了片刻，“我哥可不是那种想不开会自杀的人。大哥，你说说，这个家，我敢回吗？”
“既然不敢回又何必要回来，”陈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呆在龙城军岂不是更好？”
“我只是回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陈浩上前一步，“大哥，没想到你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我以为回来已经看不见你了呢。”
“看来这个家里有你养的鬼啊。”陈老爷子挥了挥手，“你先去队伍里站着吧，是人是鬼，祭祖之后都会蹦出来的，这个问题，我从来就没有担心。”
陈浩依言走到队伍的最后面站立，停歇的火龙又开始缓缓移动。在火龙走上山大约三个时辰之后，也就是距离祭祖还有两个时辰的时候。藏在山麓里的那些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李全走到墨海的身边，拿出陈家的管家令牌，在对方的耳边说了几句。
“陈家私军，放行。”
随着墨海的一声令下，六百余名黑衣人悄然进山，朝着山顶的方向走过去。从他们的身形动作上来看，并不像是普通的私军。
“将军，这些人有问题？”何晓在墨海的身边说道，作为青龙的军师，他有着比常人更加锐利的嗅觉，“我在太平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陈家有如此优秀的私军。恐怕不比青龙差。”
“有陈家管家的令牌，自然就是陈家的私军。”墨海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陈家的老大和老三迟早会有争斗，这种事情我们青龙以前不插手，现在也不插手。你要记住了，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青龙只效忠太平城的城主，不干涉太平城的内务。这是军令！”
“明白了，将军。”
“还有，从现在开始给我盯紧了，这座山只许进不许出，”墨海拔出自己的长刀，“所有意图下山的人，杀无赦！”
“这……”何晓满脸的震惊，不明白墨海究竟想要做什么，“不是不干涉太平城的内务吗？”
“拿着青龙虎符出来的人，就是太平城的城主。”墨海拍了拍何晓的肩膀，“我们只是在替城主消灭他的敌人。”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射到光明顶的时候，雾气与云层环绕在一起，让人如同置身仙境。陈老爷子率先起身，朝着祭坛走了进去，余下的众人依次而行，祭坛的大门缓缓的关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老三，敢不敢和我上二楼？”陈老爷子走到陈浩的面前，指着不远处的楼梯，那里通往祭坛的二楼，二楼上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往年祭祀的时候，陈老爷子都会独自上去将其点燃，“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家主，”何武发出一声惊叹，看样子实在为陈老爷子担心。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万一陈老爷子有所准备，利用二楼上可能存在的机关或者法阵杀了陈浩，那自己所有的准备恐怕都会功亏一篑。“使不得，家主。”
“是时候计算你我之间的事情了。”陈浩冷笑一声，朝楼梯走了过去。
祭坛二楼，空旷寂静，两人点燃手中的香火，放进香炉之中，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一时无话。而在一楼的众人，看见香烟升起，全部跪了下去。
“何武是你的人？”最先开口的仍旧是陈老爷子，“酒壶内壁里的毒是他涂得？”
“准确的说，何武是我的合作伙伴，”陈浩转过身看着陈老爷子，“至于毒药是不是他涂抹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陈浩笑了起来，“你肯定没有中毒。”
“你的眼睛还是像当年那么毒，”陈老爷子长叹一声，话语无比的凄凉，“纵使没有中毒，我也熬不过今年了。”
“何武被人骗了，”陈浩耸了耸肩，“有人设局让他认为自己的儿子是被陈彪所杀。”
“所以他才会杀了陈彪，”陈老爷子满脸的愤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那可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个愚蠢的家伙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每个人都有自己弱点，何武的弱点就是太贪心，而那些人恰好抓到了这一点。”陈浩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沉痛，“如果陈斌还活着，恐怕你早就把家主之位传给他了吧。”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那这次呢？这次你得计划是什么？”陈浩上前一步，“想杀谁？”
“一个家族想要繁荣昌盛，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内部绝对不能出现裂缝，”陈老爷子紧紧的闭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也是当年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陈斌的缘故。”
“因为陈斌不相信那些事情，因为他勾结外人，”陈昊紧紧的握住拳头，双眼充满了愤怒，“可是你做的事情有人理解吗？你说的那些东西，如果我没有去极北之地，如果我没有见到，我也无法理解。”
“可你终究还是选择回来了，”陈老爷子睁开双眼，“想必是你看到了什么。”
“浩劫，我看到了世间的浩劫，在那种力量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狗屁。”陈浩微微发抖，“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希望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够实现当年的愿景，”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话音未落，陈老爷子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递给陈浩，“这是青龙的虎符。斩草要除根，不要留下隐患。”
“大哥！”紧紧的握住虎符，陈浩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你这次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在某些方面，你我的想法是一样的。”陈老爷子从香炉的下面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是时候该做决定了。虽说你不是我的亲弟弟，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你看成是我的亲弟弟。”
(本章完)
站在光明顶上，背对着祭坛，望着上山的曲折小路，负手而立的何武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出了太平城，沿着唯一的一条山路行走大约三个时辰便会到达光明顶——这是黄山的三座主峰之一。山路险峻，只有走过一次才能体味其中的艰辛。祭坛靠崖而建，后面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若不幸掉落恐怕尸骨无存。按照往年的习惯，祭祀的前一天，属于陈家的部分青龙军会在山下驻守，氏族中的长老会带着一些随身侍卫。万一山上发生异变，祭坛的大门便会关闭，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直到救援的青龙军赶到。更何况，光明顶四周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地方。
离开光明顶，走进太平城，穿梭于小巷和人群之中，没多久，何武便走到了那间小屋的门口，犹豫了片刻，他轻轻推开门。狭窄的屋子里挤满了六个人，有商贩打扮的，也有杂耍打扮的，除了李全之外，何武还认出了一个人——那个常年跟在大祭司身旁的哑巴。两人四目相对，哑巴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人都到齐了。
“真没想到，你们六家都在太平城安插了眼线，”何武的话里带着不屑一顾的鄙夷，走到桌前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看样子没少下血本啊！”
“软柿子谁不想捏呢。”哑巴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今天我们坐在一起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开口说话的是一名妖娆的女子，“若是何管家掌控了陈家，到时候别忘了我们白家，”女子哧哧一笑，“小女子叫白莉莉。”
“我只是好奇，李全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你们的？”何武摊开双手，“据我所知，各位在太平城呆了这么久，想必都有自己的算盘。你们应该都和陈家的人接触过吧？”说到这里，何武的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老十三在陈家可比我有威望。”
“据我所知，青龙军的首领墨海跟管家可是过命的交情，”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发出粗犷的声音，身上传出一股臊味，看样子常年从事屠牛杀羊的事情。“老子吕青，苏家人。”
“看来诸位已经把我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了，”何武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诸位能够准备多少兵力？”
“每家差不多有一百人，”李全缓缓开口了，“你也知道，人数多了，就很难过太平湖了，都是我们各家私军里挑出来的好手。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的计划很简单，”何武站了起来，“陈浩的百人私军会预先藏在祭坛里，陈家家主也会带着百人私军前往光明顶，祭祀当天两人之间必定会发生冲突。”
“我们的人怎么上山？”白莉莉问了一个问题，“山下青龙军的数量应该在三千左右。”
“祭祀开始前的两个小时，也就是快要天亮的时候，青龙军会有换岗的时间，你们趁着这个出城上山，墨海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不会阻拦。而且祭祀当天发生任何事情，青龙军都不会出手。”何武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杀了家主和陈浩，我要求坐上陈家家主的位置。”
“这个没有问题，”李全笑了起来，“我们这些人今后还指望何家主多多照顾啊。”
将细节方面进行了沟通之后，何武率先离开小屋，走出太平城，乘坐一叶扁舟朝着太平湖对岸驶去，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陈浩一行人应该到达通幽城了。作为陈家的管家，奉陈老爷子的命令，何武前往通幽城迎接。
通幽城的面积只有太平城的五分之一，与邻近的曲径城相比较，显得有些萧条。有人说，通幽城是这块大陆上除了极北之境外最冷清的一座城池了。在这座城池的中央有一株数十人才能合抱起来的通天古藤，古藤一直通往天际。传说，这株古藤是这个世间第一位仙人飞升之后留下的一颗种子，历经岁月洗礼，成长为了一株仙藤，顶端连接的便是仙境。不过传说终究只是传说，那些试图证实传说的人最后都从高空中落下，摔死在古藤下，变成了古藤的肥料。何武找到陈浩的时候，对方正站在古藤下抬头仰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少爷，”何武站在陈浩的身旁轻轻喊了一声。
“你来了，”陈浩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何武，指着这株古藤，“若是没有这株古藤，恐怕这世间会有不少人怀疑佛陀和仙人是否真的存在。”
“三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何武倒吸了一口寒气，听陈浩的语气像是不相信这世间存有仙境，“七佛之尊作为佛陀在世间的代表，拥有的实力……”
“实力？”陈浩不屑的哼了一声，“大家都说七佛之尊可以让自己的断手重生，可以让自己的伤口瞬间愈合，”陈浩摊开手，“可是谁也没有见过。那七个老家伙常年呆在浮屠塔中，据说当年陈七进行刺杀也被天狼和朱雀拦在了浮屠塔外，根本就没有与他们碰面，我甚至怀疑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已经坐化了。”
“三少爷，”何武搓了搓手，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还是不要妄议七佛之尊为好。”
“也是，毕竟你们没有见过那件东西，”陈浩朝外走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三天后祭祖，两天后的晚上我会将你的人安排进祭坛。”
“很好，大哥这次会带多少人？”
“往年是二十人，因为这次情况特殊，应该会带一百人。”
“一百个废物而已。”陈浩停下脚步，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您手下的那些人都非等闲之辈，可是到时候您面对的是三千青龙军，我真的不知道您依仗的是什么，”何武的脸色显得十分严峻，“我能让您的人上山，是因为墨海欠我一个人情。可是没有虎符，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号令青龙军。”
“虎符呢？”
“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
“也就是我杀了他，没有虎符，青龙军也不会认可我，到头来我可能会以谋杀家主的罪名死在青龙军的刀下，是这个意思吧？”
何武点了点头，“而且您也知道，对于青龙军来说，这座城池是谁的并不重要。按照佛陀当年定下的规矩，每一个氏族和大军都是互利合作的关系，那些大军只会听从虎符的号令。更何况，这三十年来，家主和青龙军的关系保持的非常不错。他们知道您杀了家主，肯定会将您撕成碎片的。”
“如果他们敢来，我保证他们有去无回。”陈浩再一次迈开脚步，“我从来就没有在乎什么青龙军。”
真是一个疯子。何武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加快步伐，赶紧跟了上去。
三天的时光如划过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陈浩并没有跟随何武回到太平城的陈家，反而是一直住在通幽城一间普通的客栈里。在何武的帮助下，陈浩手下的那些人倒是乔装打扮陆陆续续进入了太平城，至于他们能不能顺利进入祭坛，陈浩并不担心。阴云笼罩着天空，呼啸的寒风像是要撕破人的肌肤，看似平静的太平城里早已风起云涌，一些自认为知道内幕的人都开始收拾家里的行李，做好了随时离城的打算。
祭祀的当天刚过午夜十二点，陈家老宅的大门打开了。走在前面大约有二十人，分两排而站。最先走出来的就是陈老爷子，与一个月前相比较，他显得更加苍老，何武举着火把站在他的身旁。站在陈老爷子身后的是陈家的一些长辈，看上去约有七、八个人。在后面就是一些中年夫妻，有男有女，他们才是目前陈家的生力军。排在最后面的一些孩童，年龄从牙牙学语到十几岁都有，一两岁的由姆妈抱着，三四岁的则由那些大孩子牵着。与往年相比较，今年写在他们脸上除了困意还有不解和担忧。长长的队伍中，每隔五米便会有两人拿着火把在一旁站立，从高空看过去仿若一条火龙。火龙缓缓前行，在最后一人走出太平城城门的时候，等候多时的私军也跟了上来，细细数了数大约有不到二百人，他们仅仅的贴在火龙的右侧，随时注意可能发生的危险。就在队伍行走到一处破落的道观时，一名叫做陈三的孩童突然跑了出来，走到道观外墙的一处角落，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一只黑猫身上。黑猫的眼珠子闪着若有如无的光泽，像是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在姆妈的拉扯下，陈三回到了队伍之中，骚动渐渐平息，如同火龙一般的队伍继续前行。
“大哥，好久不见，”前行的火龙在上山的道路上停了下来，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陈浩，穿过驻守在此的青龙，走到了距离陈老爷子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人群中发出窃窃私语，指着陈浩议论纷纷。
陈老爷子微微回头看向身后，人群立马安静下里，低下头不再低语。“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陈老爷子看着陈浩，“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家里？偏偏住在通幽城，是故意打我的脸吗？打陈家的脸吗？”
“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回家，难免有点生疏，”陈浩裂开嘴笑了笑，“再说了，当年我哥可是死在自己家里的，”说到这里，陈浩停顿了片刻，“我哥可不是那种想不开会自杀的人。大哥，你说说，这个家，我敢回吗？”
“既然不敢回又何必要回来，”陈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呆在龙城军岂不是更好？”
“我只是回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陈浩上前一步，“大哥，没想到你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我以为回来已经看不见你了呢。”
“看来这个家里有你养的鬼啊。”陈老爷子挥了挥手，“你先去队伍里站着吧，是人是鬼，祭祖之后都会蹦出来的，这个问题，我从来就没有担心。”
陈浩依言走到队伍的最后面站立，停歇的火龙又开始缓缓移动。在火龙走上山大约三个时辰之后，也就是距离祭祖还有两个时辰的时候。藏在山麓里的那些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李全走到墨海的身边，拿出陈家的管家令牌，在对方的耳边说了几句。
“陈家私军，放行。”
随着墨海的一声令下，六百余名黑衣人悄然进山，朝着山顶的方向走过去。从他们的身形动作上来看，并不像是普通的私军。
“将军，这些人有问题？”何晓在墨海的身边说道，作为青龙的军师，他有着比常人更加锐利的嗅觉，“我在太平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陈家有如此优秀的私军。恐怕不比青龙差。”
“有陈家管家的令牌，自然就是陈家的私军。”墨海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陈家的老大和老三迟早会有争斗，这种事情我们青龙以前不插手，现在也不插手。你要记住了，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青龙只效忠太平城的城主，不干涉太平城的内务。这是军令！”
“明白了，将军。”
“还有，从现在开始给我盯紧了，这座山只许进不许出，”墨海拔出自己的长刀，“所有意图下山的人，杀无赦！”
“这……”何晓满脸的震惊，不明白墨海究竟想要做什么，“不是不干涉太平城的内务吗？”
“拿着青龙虎符出来的人，就是太平城的城主。”墨海拍了拍何晓的肩膀，“我们只是在替城主消灭他的敌人。”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射到光明顶的时候，雾气与云层环绕在一起，让人如同置身仙境。陈老爷子率先起身，朝着祭坛走了进去，余下的众人依次而行，祭坛的大门缓缓的关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老三，敢不敢和我上二楼？”陈老爷子走到陈浩的面前，指着不远处的楼梯，那里通往祭坛的二楼，二楼上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往年祭祀的时候，陈老爷子都会独自上去将其点燃，“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家主，”何武发出一声惊叹，看样子实在为陈老爷子担心。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万一陈老爷子有所准备，利用二楼上可能存在的机关或者法阵杀了陈浩，那自己所有的准备恐怕都会功亏一篑。“使不得，家主。”
“是时候计算你我之间的事情了。”陈浩冷笑一声，朝楼梯走了过去。
祭坛二楼，空旷寂静，两人点燃手中的香火，放进香炉之中，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一时无话。而在一楼的众人，看见香烟升起，全部跪了下去。
“何武是你的人？”最先开口的仍旧是陈老爷子，“酒壶内壁里的毒是他涂得？”
“准确的说，何武是我的合作伙伴，”陈浩转过身看着陈老爷子，“至于毒药是不是他涂抹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陈浩笑了起来，“你肯定没有中毒。”
“你的眼睛还是像当年那么毒，”陈老爷子长叹一声，话语无比的凄凉，“纵使没有中毒，我也熬不过今年了。”
“何武被人骗了，”陈浩耸了耸肩，“有人设局让他认为自己的儿子是被陈彪所杀。”
“所以他才会杀了陈彪，”陈老爷子满脸的愤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那可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个愚蠢的家伙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每个人都有自己弱点，何武的弱点就是太贪心，而那些人恰好抓到了这一点。”陈浩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沉痛，“如果陈斌还活着，恐怕你早就把家主之位传给他了吧。”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那这次呢？这次你得计划是什么？”陈浩上前一步，“想杀谁？”
“一个家族想要繁荣昌盛，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内部绝对不能出现裂缝，”陈老爷子紧紧的闭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也是当年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陈斌的缘故。”
“因为陈斌不相信那些事情，因为他勾结外人，”陈昊紧紧的握住拳头，双眼充满了愤怒，“可是你做的事情有人理解吗？你说的那些东西，如果我没有去极北之地，如果我没有见到，我也无法理解。”
“可你终究还是选择回来了，”陈老爷子睁开双眼，“想必是你看到了什么。”
“浩劫，我看到了世间的浩劫，在那种力量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狗屁。”陈浩微微发抖，“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希望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够实现当年的愿景，”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话音未落，陈老爷子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递给陈浩，“这是青龙的虎符。斩草要除根，不要留下隐患。”
“大哥！”紧紧的握住虎符，陈浩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你这次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在某些方面，你我的想法是一样的。”陈老爷子从香炉的下面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是时候该做决定了。虽说你不是我的亲弟弟，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你看成是我的亲弟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