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燕国少女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可是前来迎客的书生听见这道苍老的声音脸色却是一变。
“鹤谨，让他们进来吧。”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院长。”名叫鹤谨的书生恭敬转身行礼，恭敬答道。
说罢，他转回身，对准湖面摆了一个手印。突然，湖面翻腾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浮上来一样。过了一会，一道木桥出现在湖面上方，横跨两岸。
湖对面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朦胧，像是突然出现了一股雾气。鹤谨挥挥手，雾气骤然消散，一道长长的石阶出现在湖对岸，石阶尽头依然被雾气笼罩，明灭可见。
陈闻砚打头，一行人踏上木桥。走到湖对岸，宋景瑜向鹤谨点点头，他不熟悉这位一笔林的书生，想来应该是三代弟子。
鹤谨行了一礼，恭敬说道：“请诸位随我前去书房。”说罢踏上石阶，引着一行三人前往那雾气朦胧的尽头。
三人俱是修行者，这点台阶自是不惧。还有些闲力说些闲话。
宋景瑜对陈闻砚说道：“一笔林分为前院后山，前院网罗天下仁人志士，有数百位老先生教授他们辅佐帝王之术，治理民生之法。老先生们大多都是当年麒洲大考的状元，更有十数人曾经连中三元。”
麒洲是燕国的都城。麒洲大考是中原地带文人们的盛事。
“其中有些天赋异禀之人被挑选出来，经过重重考核选入后山，教授一笔林的绝学，符术。”
陈闻砚纵使身份清贵，这种修行门派也是第一次来到。不免有许多好奇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宋景瑜回道：“回殿下，我们现在前往的是前院院长的书房。一笔林网罗天下奇才，若想让他们有所进益，藏书房自然是少不了的。光是前院就是十八间大书房，九件小书房，各自收藏有世间诸多古籍。但不说名字，单说书房，前院就只有那一间。”
“前院院长的书房。”
修行者的速度和旁人不可相提并论，几句话的功夫，四人便已经攀上了一千余阶的石阶，看到了一笔林的大门。
大门是个石门，石柱上布满了青苔。最上面用前朝的古体刻着三个大字：“平天下。”
笔力劲挺，铁画银钩。
陈闻砚师从齐国书法大家，自然能够欣赏其中的美妙，赞了一句：“好字。”
鹤谨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这边请。”
石门后面是一道庞大的石壁，大到遮掩住了访客窥视内部的视线。上面密密麻麻地刻了很多人名。三人没有细看，跟着鹤谨的步伐绕过石壁进入到一笔林内部。
绕开石壁，一个宽阔的广场伴着初生的朝阳映入眼帘。广场地板由白玉石板构成，整齐划一不见缝隙。周围有着一圈建筑，从里面传来阵阵读书的声音。石壁对面的建筑左右两边有两个木门，看来是前院后面的入口。
鹤谨带着他们走过广场。透过透光良好的木窗，陈闻砚看到了一位位年轻学子手拿课本，目不斜视地诵读。读书声声声入耳，让他因为第一次进入到修行门派从而有些浮躁的心情平复了少许。
经过了其中一道木门，里面是一片竹林，二十几间或大或小的三层木楼在里面隐隐绰绰。鹤谨却是向左一转，走进了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小路。
小路有明显的倾斜，看来是一条山路。陈闻砚悠闲地向旁边看去，向下望去，他发现一笔林的规模超乎他的想象。透过竹叶间的缝隙，他看到下方有一个山谷，数百间房屋密密麻麻。那些都是书房？
自从进入到一笔林，宋景瑜就没有再说过话。陈闻砚知道他的老师对这里依然有着很深的情感，所以也没有拿这件事打扰到他。
鹤谨带着他们又拐了好几道弯，走了有一刻钟，终于走到一间书房前面停步。鹤谨在书房外恭敬行礼，说道：“院长，他们已经到了。”
书房的门无风自开，此时已到上午，天光倾洒下来，书房里依旧是黑洞洞的，看不清细节。
宋景瑜对陈闻砚轻声说：“殿下，可以进去了。”
等到陈闻砚三人抬步进入到书房里面，他发现里面的空间相对于书房在外面显现的体积来说，竟是大得过分。但依旧是普通的书房布置，只不过四面墙壁都是书，密密麻麻仿佛有着上千本。
书房面对门的那一面墙壁有着一方木桌，也是大得过分。木桌后面坐着一位老者，身着灰色布衣，精神矍铄，脸上有皱纹，但不多，头发乌黑，眼神沧桑，可以从那里看出主人经过了悠长的岁月。
宋景瑜在旁边行礼，陈闻砚身份高贵，可以不用对院长行礼。
而许七，他不会对任何人行礼。
院长对陈闻砚说道：“见过殿下。”
陈闻砚则是正颜答道：“见过院长。”
虽是身份清贵，但是一笔林对于齐国来说太过重要，陈闻砚不会自矜身份。
接着他说道：“本宫到来之前已经给贵派送来了书信，不知对于信上所说之事，院长是何看法？”
到了说正事的时候，宋景瑜不会再多话。他只是端详起院长的书房，目光复杂。
院长收回看向宋景瑜的视线，答道：“殿下的书信，前几日便收到了。只是信上所说之事，恐怕……”
陈闻砚目光一凝。
院长停了一会，终于说道：“恐怕不能如殿下所愿了。”
陈闻砚越过宽大的书桌，直视院长：“请一笔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历代储君成年之际都会进入一笔林跟随门主清修，本宫只是想提前几年，为何不可？”
此时陈闻砚浑身上下迸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的年龄。
院长依旧沉稳：“原因有三。一是此时本派门主正在闭关，随意打断闭关，会对门主的修行造成危害。”
宋景瑜听到这句轻笑了一声。
院长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同样直视着陈闻砚说道：“二是齐国上下局势不稳，一笔林上下要遵照门规，不可干涉朝堂之事。”
陈闻砚听见这句表情不变，心里却是轻叹了一句。不愧是一笔林，所有人连谈论都不敢谈论的事，就敢直接当着本宫的面挑明！
“至于这三……”院长提到此事也停顿了一下。
正在此时，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院长说了句：“请进。”
自门口进来了一位青衣少女，长发飘飘，由一根红色的发带轻轻地束着，面容清冷，眼神温柔。她正怀揣着一摞古籍，看见书房里有着一群人停了一下脚步，之后径直走到院长旁边，把怀里的古籍放下。
院长接着说道：“原因之三，就是门主已经在三年前收了此女为徒，并且说过五年之内再不收徒。”
书房内陷入一阵沉默，那位少女站在院长旁边，不发一言。
宋景瑜看了一会，突然说道：“燕国，沈归素？”
陈闻砚听见此句豁然转向少女，看了一会又缓缓转向院长，声音清冷：“一笔林是要叛国吗？”
院长淡淡说道：“一笔林以天下为己任，家国之念是有，但依旧会广纳天下之才。”
陈闻砚问道：“包括他国之人？”
院长的声音依旧清淡：“一笔林不问出身。”
陈闻砚沉默。
院长接着说道：“沈归素在林里已经学了三年，按照门主的留言，是时候让她去长安生活一年。此事陛下也已经知晓，并且同意。希望殿下在回程的路上能够带上归素，也免得路上颠沛。”
虽然自己的要求被拒绝，但陈闻砚依旧展现了很好的风度，整理了心情之后回答：“可以。”
一旁的沈归素面色如常，看来早已经知晓院长的安排。
过了一刻钟，在外面等待的鹤谨看到了陈闻砚三人和刚刚进去的小师妹一块出来。
宋景瑜和他点了点头。
陈闻砚则是站在阳光下，沉思了一会。转头对那位名叫沈归素的燕国少女说话：“寒衣门和你什么关系？”
沈归素眼神依旧温柔：“家父沈步光。”
陈闻砚听罢又是一阵沉默。许七和宋景瑜站在一旁，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又问：“齐国四季分明，不及燕国气候温暖，沈姑娘可还习惯？”
“还好，不周山山脉连横，空气温润，和麒洲也差不了多少。”
“那沈姑娘去过燕京城吗？”
“三年前被家父送至不周山之后，一直在山里学习。不曾出过一笔林。”
“可知外面几月几日？”
“这个知晓的，快到七夕了。”
“那沈姑娘知道燕京城的七夕花会百里驰名，就算长安也流传过这里的盛景？”
“在燕国也略有耳闻。”
“那姑娘是否有兴趣随本宫前去观看，不会耽误多少天的行程。”
“可以。劳烦殿下费心了。”
鹤谨带着四人走到山外的小湖。
他对着沈归素说道：“师妹，此去长安路途遥远，希望多加小心。”
沈归素答道：“谢谢师兄提醒。等到一年之后师父出关，归素便会回来。”
鹤谨点点头。
宋景瑜在一旁有些惊讶。他以为鹤谨只是位三代弟子，没想到也是门主的高徒。他问道：“你们俩是师兄妹？”
沈归素在一旁答道：“在我拜入师父门下之前，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怪不得他一见面就叫我师兄……宋景瑜默然想到。
陈闻砚踏上木桥，说道：“走吧，我们回燕京城。”
(本章完)
“鹤谨，让他们进来吧。”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院长。”名叫鹤谨的书生恭敬转身行礼，恭敬答道。
说罢，他转回身，对准湖面摆了一个手印。突然，湖面翻腾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浮上来一样。过了一会，一道木桥出现在湖面上方，横跨两岸。
湖对面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朦胧，像是突然出现了一股雾气。鹤谨挥挥手，雾气骤然消散，一道长长的石阶出现在湖对岸，石阶尽头依然被雾气笼罩，明灭可见。
陈闻砚打头，一行人踏上木桥。走到湖对岸，宋景瑜向鹤谨点点头，他不熟悉这位一笔林的书生，想来应该是三代弟子。
鹤谨行了一礼，恭敬说道：“请诸位随我前去书房。”说罢踏上石阶，引着一行三人前往那雾气朦胧的尽头。
三人俱是修行者，这点台阶自是不惧。还有些闲力说些闲话。
宋景瑜对陈闻砚说道：“一笔林分为前院后山，前院网罗天下仁人志士，有数百位老先生教授他们辅佐帝王之术，治理民生之法。老先生们大多都是当年麒洲大考的状元，更有十数人曾经连中三元。”
麒洲是燕国的都城。麒洲大考是中原地带文人们的盛事。
“其中有些天赋异禀之人被挑选出来，经过重重考核选入后山，教授一笔林的绝学，符术。”
陈闻砚纵使身份清贵，这种修行门派也是第一次来到。不免有许多好奇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宋景瑜回道：“回殿下，我们现在前往的是前院院长的书房。一笔林网罗天下奇才，若想让他们有所进益，藏书房自然是少不了的。光是前院就是十八间大书房，九件小书房，各自收藏有世间诸多古籍。但不说名字，单说书房，前院就只有那一间。”
“前院院长的书房。”
修行者的速度和旁人不可相提并论，几句话的功夫，四人便已经攀上了一千余阶的石阶，看到了一笔林的大门。
大门是个石门，石柱上布满了青苔。最上面用前朝的古体刻着三个大字：“平天下。”
笔力劲挺，铁画银钩。
陈闻砚师从齐国书法大家，自然能够欣赏其中的美妙，赞了一句：“好字。”
鹤谨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这边请。”
石门后面是一道庞大的石壁，大到遮掩住了访客窥视内部的视线。上面密密麻麻地刻了很多人名。三人没有细看，跟着鹤谨的步伐绕过石壁进入到一笔林内部。
绕开石壁，一个宽阔的广场伴着初生的朝阳映入眼帘。广场地板由白玉石板构成，整齐划一不见缝隙。周围有着一圈建筑，从里面传来阵阵读书的声音。石壁对面的建筑左右两边有两个木门，看来是前院后面的入口。
鹤谨带着他们走过广场。透过透光良好的木窗，陈闻砚看到了一位位年轻学子手拿课本，目不斜视地诵读。读书声声声入耳，让他因为第一次进入到修行门派从而有些浮躁的心情平复了少许。
经过了其中一道木门，里面是一片竹林，二十几间或大或小的三层木楼在里面隐隐绰绰。鹤谨却是向左一转，走进了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小路。
小路有明显的倾斜，看来是一条山路。陈闻砚悠闲地向旁边看去，向下望去，他发现一笔林的规模超乎他的想象。透过竹叶间的缝隙，他看到下方有一个山谷，数百间房屋密密麻麻。那些都是书房？
自从进入到一笔林，宋景瑜就没有再说过话。陈闻砚知道他的老师对这里依然有着很深的情感，所以也没有拿这件事打扰到他。
鹤谨带着他们又拐了好几道弯，走了有一刻钟，终于走到一间书房前面停步。鹤谨在书房外恭敬行礼，说道：“院长，他们已经到了。”
书房的门无风自开，此时已到上午，天光倾洒下来，书房里依旧是黑洞洞的，看不清细节。
宋景瑜对陈闻砚轻声说：“殿下，可以进去了。”
等到陈闻砚三人抬步进入到书房里面，他发现里面的空间相对于书房在外面显现的体积来说，竟是大得过分。但依旧是普通的书房布置，只不过四面墙壁都是书，密密麻麻仿佛有着上千本。
书房面对门的那一面墙壁有着一方木桌，也是大得过分。木桌后面坐着一位老者，身着灰色布衣，精神矍铄，脸上有皱纹，但不多，头发乌黑，眼神沧桑，可以从那里看出主人经过了悠长的岁月。
宋景瑜在旁边行礼，陈闻砚身份高贵，可以不用对院长行礼。
而许七，他不会对任何人行礼。
院长对陈闻砚说道：“见过殿下。”
陈闻砚则是正颜答道：“见过院长。”
虽是身份清贵，但是一笔林对于齐国来说太过重要，陈闻砚不会自矜身份。
接着他说道：“本宫到来之前已经给贵派送来了书信，不知对于信上所说之事，院长是何看法？”
到了说正事的时候，宋景瑜不会再多话。他只是端详起院长的书房，目光复杂。
院长收回看向宋景瑜的视线，答道：“殿下的书信，前几日便收到了。只是信上所说之事，恐怕……”
陈闻砚目光一凝。
院长停了一会，终于说道：“恐怕不能如殿下所愿了。”
陈闻砚越过宽大的书桌，直视院长：“请一笔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历代储君成年之际都会进入一笔林跟随门主清修，本宫只是想提前几年，为何不可？”
此时陈闻砚浑身上下迸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的年龄。
院长依旧沉稳：“原因有三。一是此时本派门主正在闭关，随意打断闭关，会对门主的修行造成危害。”
宋景瑜听到这句轻笑了一声。
院长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同样直视着陈闻砚说道：“二是齐国上下局势不稳，一笔林上下要遵照门规，不可干涉朝堂之事。”
陈闻砚听见这句表情不变，心里却是轻叹了一句。不愧是一笔林，所有人连谈论都不敢谈论的事，就敢直接当着本宫的面挑明！
“至于这三……”院长提到此事也停顿了一下。
正在此时，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院长说了句：“请进。”
自门口进来了一位青衣少女，长发飘飘，由一根红色的发带轻轻地束着，面容清冷，眼神温柔。她正怀揣着一摞古籍，看见书房里有着一群人停了一下脚步，之后径直走到院长旁边，把怀里的古籍放下。
院长接着说道：“原因之三，就是门主已经在三年前收了此女为徒，并且说过五年之内再不收徒。”
书房内陷入一阵沉默，那位少女站在院长旁边，不发一言。
宋景瑜看了一会，突然说道：“燕国，沈归素？”
陈闻砚听见此句豁然转向少女，看了一会又缓缓转向院长，声音清冷：“一笔林是要叛国吗？”
院长淡淡说道：“一笔林以天下为己任，家国之念是有，但依旧会广纳天下之才。”
陈闻砚问道：“包括他国之人？”
院长的声音依旧清淡：“一笔林不问出身。”
陈闻砚沉默。
院长接着说道：“沈归素在林里已经学了三年，按照门主的留言，是时候让她去长安生活一年。此事陛下也已经知晓，并且同意。希望殿下在回程的路上能够带上归素，也免得路上颠沛。”
虽然自己的要求被拒绝，但陈闻砚依旧展现了很好的风度，整理了心情之后回答：“可以。”
一旁的沈归素面色如常，看来早已经知晓院长的安排。
过了一刻钟，在外面等待的鹤谨看到了陈闻砚三人和刚刚进去的小师妹一块出来。
宋景瑜和他点了点头。
陈闻砚则是站在阳光下，沉思了一会。转头对那位名叫沈归素的燕国少女说话：“寒衣门和你什么关系？”
沈归素眼神依旧温柔：“家父沈步光。”
陈闻砚听罢又是一阵沉默。许七和宋景瑜站在一旁，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又问：“齐国四季分明，不及燕国气候温暖，沈姑娘可还习惯？”
“还好，不周山山脉连横，空气温润，和麒洲也差不了多少。”
“那沈姑娘去过燕京城吗？”
“三年前被家父送至不周山之后，一直在山里学习。不曾出过一笔林。”
“可知外面几月几日？”
“这个知晓的，快到七夕了。”
“那沈姑娘知道燕京城的七夕花会百里驰名，就算长安也流传过这里的盛景？”
“在燕国也略有耳闻。”
“那姑娘是否有兴趣随本宫前去观看，不会耽误多少天的行程。”
“可以。劳烦殿下费心了。”
鹤谨带着四人走到山外的小湖。
他对着沈归素说道：“师妹，此去长安路途遥远，希望多加小心。”
沈归素答道：“谢谢师兄提醒。等到一年之后师父出关，归素便会回来。”
鹤谨点点头。
宋景瑜在一旁有些惊讶。他以为鹤谨只是位三代弟子，没想到也是门主的高徒。他问道：“你们俩是师兄妹？”
沈归素在一旁答道：“在我拜入师父门下之前，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怪不得他一见面就叫我师兄……宋景瑜默然想到。
陈闻砚踏上木桥，说道：“走吧，我们回燕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