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在硕大的书山题海堆积起来的教室里面，有一群有着闪亮瞳孔和清澈眼神的年轻人整日埋头苦学，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幻，由凛冽的寒冬到明媚的春天，由炎热枯燥的夏天到漫天枯黄的深秋。太阳每天以相同的姿态，西落东升；天边的云朵，去了又来；教室里的光影每天由太阳出来的西边，游移到夕阳西下的东边，到晚上则全换成了灯光，至夜深无人之时再偷偷换成月光。
然后这一切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疯狂的被加速起来，教室外的景致也变换的加速起来，由凛冽的冬天到明媚的春天，再由明媚的春天到炎热的夏天。我们的青春在那一刻仿佛变成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在我们还未来得及学会如何忍受疼痛，还未来得及学会治愈自己的伤口时就拼了命的成长，拼了命的长大！
而那在窗外悄悄被时光偷换了的，不是季节，而是我的少年。
小左日记：
那段时光好像是一直在做梦，然后醒来了就发现自己在高考考场上。但如果还能有机会，我愿意再做一次那样的梦。
梦中的很多事情我都淡忘了，对着毕业照竟叫不全你们的名字，但你们带给我的感觉还是那样的记忆犹新，跟你们一起经历的那段岁月，体验过的那些事情，竟都还有恍如昨日的新鲜感。
而现在，又是谁在穿过我们走过的那条街道，唱着我们唱过的那些歌曲，经历着我们经历过的故事。
或许真的是人性的弱点，即使在高三这样的关键时刻，小左感觉自己的惰性还是无孔不入——今晚熬得太久，明天再写吧！这两天一模，作息时间跟高一一样，没事可以出去上会网放松放松。自己的这份卷子还没有做，没事明天再做吧！小左感觉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给明天，然后留下今天用来放松和做准备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明天总是无穷无尽，每天都有一个新的明天。
难怪古人有感而叹：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但即便是这样，小左也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把尽量多的时间用来学习，然后把用借口换来的时间用来偷懒！
一模成绩出来了，在一个星期一的晚自习。林宝满面愁容的在讲台上拿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看了又看，一边唏嘘哀叹不已。
小左仍坐在最后一排，他希望这次成绩不要退步太大，以让他能有选座位的资格。林宝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着成绩单，“唉这次大家是不是没发挥好，成绩退步咋这么大的！全年级前一百名我们班就只进了一个，然后整体的平均分是我们平行班中倒数第二。”林宝这次的语气似乎带着很深的忧虑，这是绝对一反常态的——以往要是七班的成绩退步太大，林宝绝对是要怒不可遏地大骂一通的。
没有人说话，教室里很安静。少年们大都埋着头继续写字做题，有的则是趴在桌子上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小左属于后者。
林宝放下成绩单，往讲台下看了一眼：“你们能给来时解释一下不？到底是不是大家真的没有发挥好？”
继续没有人说话，教室里继续很安静。
林宝：“唉你们倒是说句话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呢？”
有几只头抬起来用苍白无力的眼睛看了看林宝。林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你们继续看书，老师把成绩单贴在教室前面，你们自己看吧！”
于是林宝开始撕胶带，贴成绩单。教室里依旧很安静，最后一排的小左都能听见林宝撕扯胶带的声音。
林宝贴完成绩单转身回了办公室，走到教室门口时回头看了看，“那个料子、苏晴、独孤枫、小左，你们四个下自习后到老师的办公室来一下。”
小左猜测林宝一定又是叫他们去询问一下没有考好的原因的，每次考试后林宝总会叫几个人去办公室，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叫去过了。
pm8:30，林宝刚离开教室，距下晚自习还有三十分钟，小左用手撑着头盯着教室前面黑板旁边贴着的成绩单。第一排的同学伸长脖子想看清成绩单上自己的成绩和名次，第二排的同学想让第一排的同学捎带给自己看一下。
教室里开始有点乱糟糟，但没有一个人走到教室前面去看成绩单。
“这个有啥嘛！”花生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然后离开座位走到教室前面去看成绩。教室里随即安静下来，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花生身上。花生看完自己的成绩，喜滋滋地笑了几声，估计他考得不错。花生乐呵呵的转过来时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便一边吐舌头一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回去。
“噫—唏！”少年们对花生唏嘘着，他是出头的鸟儿。
阿衰默默地走上讲台前，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又默默地走了回来，虽然他也是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教室前面去的，但没有人对他起哄——因为他的表情是很悲伤的样子，明显他这次没有考好。
又有人上去看成绩单了，一个，两个，三个……大多数人都是安静的上去，再安静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小左则一直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静静地看着那一张张走到教室前面看成绩单的面孔，他们或喜或悲，或高兴或不快，或焦虑或平静，或愁容满面，或喜笑颜开——但他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同样的干净很纯粹。
铃声响起，小左去林宝办公室前用了两秒的时间看了自己和小乙两个人的成绩，他的心情也在这两秒钟之内发生了剧变——前一秒小左看的是自己的成绩，他考的名次是28，较上次童话在时没有大幅的退步，并且因为在前30名之内，他有了一个挑选座位的资格。小左暗自为自己的成绩感到高兴。后一秒他看的是小乙的成绩，第46名，她这次退步比较大，所以如果排座位的话就可能会坐在后面，小左又不由得替小乙担心起来。
年级组办公室，小左、苏晴、料子和独孤枫4个人站着。林宝坐在椅子上，用纠结的目光把四个人扫了一遍，“唉你们给老师说说，是不是你们这次真的没有发挥好？”
四个人没有人吭声。
林宝继续问道：“唉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刚才在教室不说，怎么现在到办公室了也不说？”
还是没有人吱声。林宝便决定一个一个的问：“料子，你能给老师解释一下不，是不是这次大家都发挥失常了？”
“没有，”料子说，“我觉得这次大家发挥挺好的啊！”
林宝：“发挥挺好的？发挥挺好的怎么退步这么大？”
料子：“但这反映出了我们大家的真实水平。”
林宝：“真实水平？什么叫真实水平？难道大家的真实水平真这么差？”
料子：“优秀与否这个是相对的，如果我们不跟别人比我们就不会觉得自己差，我只是说这次一模可以如实反映出大家的真实水平，或许这对我们是件好事，它可以让我们更加真实的认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就是，”苏晴突然加入了对话，“要是咱班成绩每次都看起来差不多的话，或许到高考我们也不会发现自身存在的问题。”
林宝瞥了苏晴一眼，“你是那样想的啊！”然后转过头继续对独孤枫说：“独孤枫你对咱班这次一模的成绩有啥看法啊？”
独孤枫：“那估计就是大家没考好，下次努力就行了。”
“下次？”林宝道，“又是下次，你说高考敢有下次吗？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复读了？”
独孤枫皱皱眉表示无奈，无奈于林宝的陈词滥调。林宝以神舟号系列飞船上天为例子说明“成功只有一次，失败万劫不复”的观点后转头对小左道：“唉小左你给老师谈谈你对这次一模考试的感想，你不是一天还挺能说的吗？”
小左：“我觉得无论考好考坏，一模都过去一周了，一模的成绩也只能代表过去的状况。”
林宝：“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不重视一模成绩？考好考坏都无所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左说，“我的意思是重要的不是过去我们考得好坏，而是现在我们努不努力。”
林宝：“努力？你还说你们努力？这就是你们努力的成果？你们努力了成绩退步能有这么大？”
小左耸耸肩，看来林宝是完全没有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苏晴，”林宝说，“你有没有跟其他几位不同的观点？”
苏晴：“我自己这次都没有考好，我能对别人有什么意见？”
“你说什么？”林宝说，“你说你这次没有考好，那是不是你这次没有发挥好？”
苏晴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我这次发挥挺好的，但不知为什么成绩出来这么烂。”
“哎——”林宝做了一个漫长的叹气声，“你说让老师把你们咋办好，你们考这么差老师在办公室其他老师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我靠！”小左小声道，他惊讶于林宝都这会了还是把面子放在首位。
林宝：“小左你说什么？你大声说出来。”
小左：“我觉得首先我们得接受现实，我们这次考得不好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二是我们无论考得好坏，都不应该去过多的在意别人对我们的看法。”
林宝：“啥叫不应该过多的在意别人对我们的看法？那我们考试取得好成绩不是为了给别人看那是为了什么？”
小左：“我们考好考坏是我们的事，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是他们的事。”
“哎！”林宝摆摆手对小左笑笑，“给你说你这娃还傻着唻你还不信，等你再过二十年你就能体会到老师的感受了。”
小左：“老师，真的我觉得别人怎么看我们的成绩那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在我们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下，我们仍不妥协，仍不放弃，而且我们是一个团队，是一个整体。”
“团队？整体？不妥协？不放弃？”林宝说，“这就是你们不妥协不放弃的成果？”
小左：“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料定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