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狱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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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种

    在他看见光的那一瞬,身上的痒痛如潮水般退去了。



    寒气袭来,刀一样砍在他光溜溜的身上,疼得仉文忍不住的叫嚷了几声,可是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类似于婴儿的吱呀声。



    惶恐不安中,他猛力的睁开了双眼,眼皮流下几滴粘稠的血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痒痒的,暖暖的,第一眼就看到,低矮破旧的屋顶,昏暗潮湿的房间,凹凸不平、灰黄色的皮早已脱落的墙壁,和身边一盏,光滑石头制作的油灯,灯火摇曳,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一个豪迈的声音发出巨大的笑声,很开心的样子,震的仉文脑壳疼,蒲扇一样的巴掌伸过来,小心翼翼的把仉文捧在怀中,托到了一群围观的人面前。



    于是,一些同样豪迈的笑声响了起来,有男有女,不时有粗糙的,彷佛砂纸一样的手指凑上来,好奇的抚摩仉文的脸蛋,甚至还有人不知轻重的,在仉文的屁股上轻轻的拍两下。



    这让仉文有一种,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随爷爷下山,被一群大娘大爷,包围调戏的错觉。



    可是真疼啊!



    仉文哇哇乱叫,像是在哭,又像是发狠,眼看着又有一只污黑的粗糙大手,朝着自己的脸蛋摸了过来,他奋起体内的一点点力气,狠狠的朝着那只大手踢了过去,小小的脚丫子和那只大手撞在一起。



    那只大手的主人被仉文狠狠踢了一下,同样呆住了,继而爆发出更大的、雷霆般的笑声,附近的那些人,也笑得更是厉害,似乎仉文的表现,让他们非常满意。



    眨巴眨巴眼,挤掉眼中的血水,和乱七八招的粘稠物,仉文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一共五个人,有高有矮,全部坦胸露乳,乱七八糟的胡须渣,随着笑声不停的颤动。



    抱着自己的大汉,国字脸,五官端正,浓墨般的粗眉,双眼大而有神,皮肤黝黑,胳膊粗壮,铁块一样结实的肌肉,高高隆起,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用一条布条随意困成一条马尾,相比较其他五人显得更加高大威猛。



    “阿虎,把孩子给我看看。”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让仉文感到血脉相连的亲切,眼中不觉的有些湿润,妈妈两个字,在他心中犹如大山一般压了下来,很厚重,同样的,很温暖。



    低矮的石板床上,铺着厚厚的碎布,还有一张巨大的兽皮,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兽皮,身边还围坐着四五个女人,穿着黑灰色的不知名的野兽皮毛,轻声细语的互相安抚打趣着。



    这时,其中一个柳眉细眼的女人起身,身姿妖娆的走过来,把汉子们挤开,嘴里嗔怒道:“一个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没个轻重,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给我!”



    说着,抢也似的,将仉文夺了过去,然后给他包了一层兽皮,搂在怀里,伸出手指,逗弄他,脸上笑的很开心,可仉文却好像能读懂人心一样,从她眼中,看到的却是狠毒、怨愤。



    女人一边摇着仉文往床边走,一边嘴里含糊的念叨:“这孩子真漂亮,白白嫩嫩的,可是,和阿虎大哥一点都不像。”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可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男男女女都不是聋子,谁都听得见。



    男人们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全部看向那个说话的女人,尤其是当头的阿虎,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好像随时准备出手杀人一样的眼神,森然阴冷,寒气逼人。



    女人们也停下唠叨,皱眉看着她,有的眼中幸灾乐祸,有的则是怒不可歇,还有的平平淡淡,漠不关心。



    “阿绿,你乱说什么呢?!”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伸手将仉文接过去,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名叫阿绿的女子,讪讪一笑,轻轻拍嘴,笑道:“看我这张笨嘴,真不会说话,该打,真该打。”



    可话已出口,怎么能收的回去,床上躺着的女人,听得清清楚楚,本就虚耗过度,听到她的这句话,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头晕目眩,然后索性直接晕了过去。



    阿虎一把推开众人,阴沉着脸,扫了眼床上的女人,然后对那五个男人,沉声道:“自己的女人如果都管不了,要你们还有什么用,男的,女的,全部都给老子滚出去。”



    那五个男人,尴尬的笑笑,什么话也不敢说,快步走过去,把仉文小心翼翼的放到仉文母亲的臂弯,然后连拖带拽的把自己女人拉出了屋子,独独留下了那个名叫阿绿的女人——这个女人和他们没关系。



    “你也滚,老子以后不想再见到你!”阿虎上前一步,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坐到床上,两根手指搭在仉文母亲的手腕上,半晌,长出口气,然后把手放回被子里,小心的压压被角,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皱眉道:“没听到老子的话么?”



    阿绿起身,整理整理散乱的衣衫,深吸口气,没哭没闹,抬步就往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双眼之中含着泪水,看着阿虎:“你真就这么狠心?”



    “是你心思太重,城府太深,做事不择手段,老子早就看你不得劲儿了,把你留在身边,纯粹就是个祸害!”阿虎的话毫不留情,掷地有声。



    “好,我走,你就守着那娼妇过一辈子吧。”阿绿眼中闪过阴狠之色,就要出屋,忽然感觉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身体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往后拉。



    “噗!”



    阿绿就觉的背心一疼,低头看去,染血的手爪,穿胸而过,粘稠的红色血液,顺着五指一滴滴留下,滴到地面,溅出凄艳的红花。



    “咳、咳……阿虎,你……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啊!咯咯咯……”阿绿口中溢出鲜血,惨笑连连,声音犹如厉鬼:“我诅咒你,阿虎,你不得好死!”



    眼睛一闭,头颅垂下,彻底绝了生机。



    阿虎挥动手臂,将挂在上边的女人甩到地上,看着渐渐冰冷的尸体,道:“你怎么咒骂老子都行,忘恩负义,绝情绝性,冷血残暴,卑鄙无耻,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她半个不是!”



    “来人!”



    屋外快步走进一个雄壮的汉子,扫了眼倒在血泊中的阿绿,面无表情,对着阿虎抱拳一拜:“统领!”



    “收拾收拾。”阿虎指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别他吗给老子胡搞,埋了,立个石墩。”



    “诺!”



    雄壮汉子领命,上前把尸体横抱起来,大踏步走了出去。



    阿虎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闻着空气中的腥味,皱起眉头,伸出手掌,掌心对着那滩血,掌化爪,内旋向上,就见地上的血迹忽然汇聚,如流水般,成为一颗血球,被阿虎托在手中,低低咒骂一声:“娘的,死都死了,还给老子留这么大滩垃圾,真恶心。”



    五指握拳,狠狠一捏,血球破碎,化为血雾,消散于无。



    仉文一直看着这些事情,从发生到结束,经历过饿鬼道和人道的事情之后,对于这些东西,仉文感觉自己早就习以为常,心中只是有些淡淡的好奇。



    尤其是阿虎杀死阿绿,以及将地上的血迹聚拢的手段,让他非常着迷,这就是力量,这就是实力,仉文的心中可是一直记着张浩的话呢,时刻都不敢忘记。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本就是万古不变之理,你会成为我们的盘中餐,只能说明,你太弱,活该死!”



    他相信,变强,将是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咯咯咯……”



    听到阿虎的嘟囔,仉文忍不住笑出声,清脆,柔弱。



    阿虎轻咦一声,浓眉微微掀起,看着只有自己巴掌大的孩子,正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看他,咯咯笑个不停,心中微微有些异样,斜眼扫了昏迷的女人一眼,悄悄的伸手,抓着孩子的裹布,提溜起来,然后起身,将孩子托在怀里。



    木棍一样的指头,上边还粘着血浆,在仉文眼前晃动着,嘴里低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血!很可怕的哦,你不怕么?”



    仉文看着他威严的脸上,流露出滑稽的表情,听到这逗小孩的话,笑的更大声了,短小的四肢,胡乱扑腾着,触碰到那些血迹,染在白嫩的手臂上,仉文示威似的,努力控制着胳膊,把那滴血放到嘴里,嘟嘟着,然后继续咯咯的笑。



    阿虎眼睛一亮,大笑道:“老子的种!不会错!这就是老子,刘阿虎的种!谁他吗的敢乱说,老子弄死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