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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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羌人女豪

    听到广德回应,为首胖子颇为恼怒。

    “大胆!广德,你手中的刀、短弩,还有身上衣甲都是谁给你买的?你身后的十人精锐,每日训练、器械武备的供养,又是靠着谁?你现在这样,是想恩将仇报吗?”

    “石家少主三年前去的中原,此后一直在帝都洛阳为家族打理生意,怎会此时突然回来?”广德前推刀锷的拇指轻轻收回,然后垂下头,不动声色的用双手拍打臂甲上的尘埃。

    “你怕是忘了吧,今年是粟特商会会首重选之年,我家少主三年前意外败选,可是盼着这一日早些来。他一路赶回来鞍马劳顿,正缺个女人伺候,你现在要是坏了他的兴致,可没你好果子吃。”

    胖子咬牙切齿,说完又上前几步,直抵广德面前。他身高不及广德,矮了将近一个头,却昂首扬颌,双眼逼视垂头的广德。

    常朔听到后大为诧异。原以为这些武士能维持治安,没成想却是这些人豢养的走狗。

    “哼,乖乖听话,你父亲在莎车国的境遇可不太好,若不是我们石家帮着周旋,恐怕他要吃尽苦头!”

    听到这句话,广德终于有了动作,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接着仰视星空侧身让出通道。

    “算你识相!”石家胖子便欲转身,突然听到广德口中颂出一段祷语。

    “世界并未充满友情和欢颜

    郁金香依然遭受霜冷露寒

    切莫走入深渊,误入歧途!

    真诚乃是幸福的最佳食粮

    幸福属于品行端正和渴求至诚之人!”

    “你说什么?”胖子猛地回头,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赞颂至真至善之神,阿胡拉·马兹达!”

    广德冷笑着,手指石家胖子腰间的羊毛腰带再不说话。

    “哼!”胖子不再理他,回过身就要去抓女子的手。

    然而女子的反应绝对超出他意料。只见她闪电般抓住石家胖子的大拇指,然后用力一扭,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传来,先前还气势汹汹的骄横之徒顿时跪倒在地,满是横肉的脸上密密麻麻涌起一层汗珠,汇聚在一起从耳后、腮下滚落,漫过褶纹横生的脖子。

    他不敢擦,也不敢喝痛,因为他原以为的沉默羔羊忽然露出猛虎的爪牙。一把半尺长的短剑被玉手横握,剑尖直抵咽喉。剑身森冷,阴纹着两个诘屈聱牙的小篆汉字。

    没人看清女子是如何拔剑。特别是常朔,当他看到一片刀光划过眼前时,竟然生出短暂的眩晕感。

    他定了定神,终于看清女子手持短剑上的文字,“秀霸。”

    “好剑好剑。”常朔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剑光令他目眩的感觉还是首次遇到。

    两方僵持处正是宾客、仆役进出主帐的必经之地,紫衣女孩突然发作、动上刀子,着实引起不少人停住脚步注意、围观。盛大舞会的一角像是落潮后的滩涂,捕食的大鱼与它的猎物搁浅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胆!快放开石萨甫!不然将你碎尸万段!广德,还不快将石萨甫救下来?”石家的下人不敢轻举妄动,见紫衣女子充耳不闻,只好责骂广德令其施救。

    “既然是为石家少主准备的女人,我又怎敢动粗?”广德面色冷淡,却是负手退了一步。在于阗,人人都知道他杀性极重,若他出手,肯定是鱼死网破的局面——女人这条鱼,还有石萨甫这张网。

    “来瓦喀木大会的都是子合的朋友,两位可否住手?”突然一个声音自高阶而下,听来却是甘英。

    常朔一眼望过去,只见甘英眉头紧蹙、一脸不悦的走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前的混乱而生气。

    “有意思,连个小妞都不简单,这里的娘们真给劲嘿!就是不知明天百里夫人会是如何?”伴随着木质阶梯的声声“吱呀”,最后的声音宛若洪钟,带着令人侧目的大胆戏谑。

    常朔不知这个人什么来头,为何会突然提起百里家的夫人,按卢奇乌斯所说,百里家是于阗的实际主人,在众人面前敢如此调笑百里家的夫人,此人定是一个不怕事的主。

    众人闻言也极为诧异,一起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尖顶毡帽、身穿胡服的壮汉从高台阔步走下,他个头不高,身体却似乱斧劈出的老树根一样壮实厚重。

    唯有一点极不协调,他硕大的手掌抓着一只黄色瓷瓶,一株黄色郁金香在瓶口悄然绽放。

    “匈奴人?这里怎么会出现活的匈奴人?”

    说话的是一个刚刚赶到的羌人部落女首领,名叫比铜钳。她鼻梁秀而翘,容颜秀美,乌黑的长发披至肩头,结了许多彩色丝带系束的发辫,双手叉在胸前,有意托住一对尺寸超过符合人体工程学理论上限的豪乳。看起来年纪不大,声音也颇为悦耳,但说话却不太客气。

    她先前与领路知客对话都被一旁的常朔听闻,故而得知她的身份。

    “这个匈奴人不是来参加瓦喀木大会,而是应邀来赴百里家‘英雄宴’的,”知客在一旁连忙解释道,“他手上有一张凤求凰金贴,故而有资格进入于阗。”

    “啪啪啪!”匈奴人竟然鼓起掌来哈哈大笑,“这个女人劲头更足,真想跟你做一夜露水夫妻,你是住在哪个帐篷,我一会来寻你!”

    领路知客闻听却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常朔有些吃惊知客的失礼,他偷眼看了看身旁的比铜钳,更是一脸惊讶。

    这位羌人女豪听了匈奴人如此下作之言,竟然一反前态、毫不生气,反而伸出食指、满眼春色的挑逗那个矮粗的匈奴汉子,“来呀,何必等到今夜,你若有胆此刻便来。”

    “嘿嘿,在帐内憋了一肚子火,没想到出帐就有人送上门来泻……”匈奴汉子就要作势当场宽衣解带,没想到却被急急返身登阶的甘英一把拦住。

    “莫得骨都侯是百里家主贵宾,若是在我国有了闪失,可无人担得起责任。”

    “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堂堂大匈奴勇士,难道会打不赢一个女人,还是说会被她吃了?”

    “是会被她吃……”甘英捏着鼻子、不情愿的凑近叫莫得的匈奴人,说话之声愈来愈低。

    但他先前所说的五个字却是清清楚楚溜进在场众人耳中,引起一片窃窃私语和躲躲闪闪的侧目偷看。

    常朔疑惑的扫视众人目光,在一道道眼神和私语中,他读懂了交织在一起的猎奇、**与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