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刀兵止一夫当先
李靖紧贴范虎身侧，看着眼前的恐怖情景，双目暴凸，口中不断叨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为……”
几个千人队长不停劝道：“二将军，趁着尚未全军覆没，立即折返回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去养精蓄锐，明年再来厮杀，才是上上之策。”
范二大怒道：“我军十倍于敌，就算拼掉九成，仍占优势，此刻对方攻势早不如先前猛烈，看来也到了强弩之末。只要他们停止攻击，便是我方兵临城下之时！他那城里有的只是些老弱病残。我军便只剩下一兵一卒亦可将其攻破。惊天伟业唾手可得。冲，继续给我向前冲！”
将令既出，大军只能向前开动。陈塘国那边似乎也看出，已是到了决死的时刻。略做休整，水面上尖形的波纹再次逼将过来。定远城的军队每向前催动一步，都需付出极大的代价。
天色渐暗。敌人的偷袭更难发现。士兵们唯有茫然地一枪枪刺入水下，一刀刀砍向身边。间或砍刺得实了，便将敌人的尸体一同带起。
李靖擦了把眼睛，发觉尖刀形的水纹已不象先前那样密集，敌人的攻势似乎有些放缓。却绝无停止的迹象。前方愈来愈空旷，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早晚自己也将会暴露在敌人面前。
天色彻底黑下来，夜空里疏星如箭，月似弯刀。范二目眦欲裂，一声嘶吼，举战刀冲了出去。才前淌数步，便惨叫着扑倒在水里。
李靖嘴唇颤动，深切感受到死亡到来之前的恐怖。本欲随同主将一起向前，可双腿在水中泡得太久，早不为所控，哪还动得了分毫。终于眼前一黑，瘫倒下去……
身边稀稀落落的又响起几声哀嚎，在空阔的湖面上显得极为刺耳。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万籁俱寂。
湖水把数千名将士吞得干干净净。人马、刀枪、铁甲，竟无半点痕迹，只有几面旗帜斜插在泥淖之上。
冷风吹过，李靖一个喷嚏打出，渐渐恢复了些意识。他倒下之处水不是很深，恰好又有具同伴的尸体把他的鼻口垫在水面以上，竟保住了一条性命。
已是夜半时分，清冷的月光射下来，放眼望去，一片灰青。
李靖茫然地爬起身子。向前迈了几步，脚下的断臂残肢咔咔做响，仿佛踏入了无边的地狱。
忽然战靴被什么东西卡住，李靖抽出扎在水中的一柄长枪，拔弄半晌终于将腿拔出烂泥。细看时，原来脚脖子竟被一颗断头咬住。李靖登觉周遭血腥扑面，阴风透骨。用力甩脱断头，撒腿狂奔。
没跑出几步，面前猛地闪出一条身影。李靖“啊呀”一声倒退两步。见那人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面颊之上，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向远处，惨嚎一声，掉头蹿了出去。
李靖已是心魂俱失，料定身后必有什么东西追过来，跟着那人撒脚就跑。口中叫道：“兄弟，我是李靖。站住，快站住……”
李靖拖泥带水淌上湖岸，眼看就要追上那人。一个失足，身子蓦地向前扑倒，长枪脱手飞出。枪尖竟不偏不倚扎在了那人的臀上。那人闷哼一声，拔出枪头扔到地上，一瘸一拐逃得更快。
吃了这一跌，李靖多少恢复了些神智，隐约记起那人服饰有异，绝不是本部的弟兄。回头望去，四下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东西追赶，原来那人竟是被自己给吓跑的。
幸好此时天光渐亮，李靖的胆子略壮了些。拾起地上的长枪，又仔细搜寻一圈。五千人马已然全军覆没，敌军似乎也拼得死伤殆尽。
湖面晨雾渐渐升起，数十步之外便是白蒙蒙一片。李靖不敢多做停留，拄着长枪一步步向前走去……
且说自范将军领军出征，全城百姓翘首以盼，彻夜无眠。探马不断将前方的消息传回：
陈塘国五万兵马，现已溃逃。
大军于葫芦口，杀敌一万。
陈塘国兵马溃逃。
大军翻过二道岭，杀敌一万五千。
敌军溃逃。
大军到达陈塘国平湖，杀敌两万。
我军奋勇杀至敌国城下，攻破城池只在日落前后。
我军奋勇杀敌。
我军仍在奋勇杀敌。
我军继续奋勇杀敌。
我军
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定远城中的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敌方只剩区区数百人，竟打得五千精锐片甲无存！
消息仍不断传来：
陈塘国声迹皆无。
陈塘国一片死寂。
陈塘国情况，一概不明……
完了，全完了。声迹皆无、一片死寂、一概不明……种种的征兆，无一不预示着一场猛烈的反攻即将开始。
“陈塘国要打过来了！”
不知从哪里传一声喊叫。定远城登时陷入一片恐慌。黎明时分，数万人扶老携幼，哭声震天。拖儿带女者，推车拉纤者，背包罗伞者……纷纷涌向城外。
逃难的人流才行出十数里，忽然又有消息传来说，陈塘国方向有一支俘虏队伍正缓缓行来。头前引路者非是别人，乃是我军之中的李靖，李队长！
消息越传越广，数万人呼喊着，重新又向定远城涌回。
于城前数里，众乡亲分立两边。几队轿夫集合在一处，掏出唢呐，架稳笙箫，铺开锣鼓。
顿饭功夫，就见一队妇女缓缓行来，为首那人，端坐马上，盔歪甲斜，满面黑泥。一杆长枪横担于马前，枪头隐隐起了层铁锈。
不知是谁大喊道：“李靖，李队长回来了！”众百姓一拥而上，把他围在当中。不问青红皂白，将他拽下马鞍，举过头顶。
一霎时，鞭炮震天，锣鼓齐鸣，众百姓抬着李靖回到城中。
几个千人队长不停劝道：“二将军，趁着尚未全军覆没，立即折返回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去养精蓄锐，明年再来厮杀，才是上上之策。”
范二大怒道：“我军十倍于敌，就算拼掉九成，仍占优势，此刻对方攻势早不如先前猛烈，看来也到了强弩之末。只要他们停止攻击，便是我方兵临城下之时！他那城里有的只是些老弱病残。我军便只剩下一兵一卒亦可将其攻破。惊天伟业唾手可得。冲，继续给我向前冲！”
将令既出，大军只能向前开动。陈塘国那边似乎也看出，已是到了决死的时刻。略做休整，水面上尖形的波纹再次逼将过来。定远城的军队每向前催动一步，都需付出极大的代价。
天色渐暗。敌人的偷袭更难发现。士兵们唯有茫然地一枪枪刺入水下，一刀刀砍向身边。间或砍刺得实了，便将敌人的尸体一同带起。
李靖擦了把眼睛，发觉尖刀形的水纹已不象先前那样密集，敌人的攻势似乎有些放缓。却绝无停止的迹象。前方愈来愈空旷，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早晚自己也将会暴露在敌人面前。
天色彻底黑下来，夜空里疏星如箭，月似弯刀。范二目眦欲裂，一声嘶吼，举战刀冲了出去。才前淌数步，便惨叫着扑倒在水里。
李靖嘴唇颤动，深切感受到死亡到来之前的恐怖。本欲随同主将一起向前，可双腿在水中泡得太久，早不为所控，哪还动得了分毫。终于眼前一黑，瘫倒下去……
身边稀稀落落的又响起几声哀嚎，在空阔的湖面上显得极为刺耳。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万籁俱寂。
湖水把数千名将士吞得干干净净。人马、刀枪、铁甲，竟无半点痕迹，只有几面旗帜斜插在泥淖之上。
冷风吹过，李靖一个喷嚏打出，渐渐恢复了些意识。他倒下之处水不是很深，恰好又有具同伴的尸体把他的鼻口垫在水面以上，竟保住了一条性命。
已是夜半时分，清冷的月光射下来，放眼望去，一片灰青。
李靖茫然地爬起身子。向前迈了几步，脚下的断臂残肢咔咔做响，仿佛踏入了无边的地狱。
忽然战靴被什么东西卡住，李靖抽出扎在水中的一柄长枪，拔弄半晌终于将腿拔出烂泥。细看时，原来脚脖子竟被一颗断头咬住。李靖登觉周遭血腥扑面，阴风透骨。用力甩脱断头，撒腿狂奔。
没跑出几步，面前猛地闪出一条身影。李靖“啊呀”一声倒退两步。见那人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面颊之上，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向远处，惨嚎一声，掉头蹿了出去。
李靖已是心魂俱失，料定身后必有什么东西追过来，跟着那人撒脚就跑。口中叫道：“兄弟，我是李靖。站住，快站住……”
李靖拖泥带水淌上湖岸，眼看就要追上那人。一个失足，身子蓦地向前扑倒，长枪脱手飞出。枪尖竟不偏不倚扎在了那人的臀上。那人闷哼一声，拔出枪头扔到地上，一瘸一拐逃得更快。
吃了这一跌，李靖多少恢复了些神智，隐约记起那人服饰有异，绝不是本部的弟兄。回头望去，四下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东西追赶，原来那人竟是被自己给吓跑的。
幸好此时天光渐亮，李靖的胆子略壮了些。拾起地上的长枪，又仔细搜寻一圈。五千人马已然全军覆没，敌军似乎也拼得死伤殆尽。
湖面晨雾渐渐升起，数十步之外便是白蒙蒙一片。李靖不敢多做停留，拄着长枪一步步向前走去……
且说自范将军领军出征，全城百姓翘首以盼，彻夜无眠。探马不断将前方的消息传回：
陈塘国五万兵马，现已溃逃。
大军于葫芦口，杀敌一万。
陈塘国兵马溃逃。
大军翻过二道岭，杀敌一万五千。
敌军溃逃。
大军到达陈塘国平湖，杀敌两万。
我军奋勇杀至敌国城下，攻破城池只在日落前后。
我军奋勇杀敌。
我军仍在奋勇杀敌。
我军继续奋勇杀敌。
我军
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定远城中的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敌方只剩区区数百人，竟打得五千精锐片甲无存！
消息仍不断传来：
陈塘国声迹皆无。
陈塘国一片死寂。
陈塘国情况，一概不明……
完了，全完了。声迹皆无、一片死寂、一概不明……种种的征兆，无一不预示着一场猛烈的反攻即将开始。
“陈塘国要打过来了！”
不知从哪里传一声喊叫。定远城登时陷入一片恐慌。黎明时分，数万人扶老携幼，哭声震天。拖儿带女者，推车拉纤者，背包罗伞者……纷纷涌向城外。
逃难的人流才行出十数里，忽然又有消息传来说，陈塘国方向有一支俘虏队伍正缓缓行来。头前引路者非是别人，乃是我军之中的李靖，李队长！
消息越传越广，数万人呼喊着，重新又向定远城涌回。
于城前数里，众乡亲分立两边。几队轿夫集合在一处，掏出唢呐，架稳笙箫，铺开锣鼓。
顿饭功夫，就见一队妇女缓缓行来，为首那人，端坐马上，盔歪甲斜，满面黑泥。一杆长枪横担于马前，枪头隐隐起了层铁锈。
不知是谁大喊道：“李靖，李队长回来了！”众百姓一拥而上，把他围在当中。不问青红皂白，将他拽下马鞍，举过头顶。
一霎时，鞭炮震天，锣鼓齐鸣，众百姓抬着李靖回到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