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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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情深不寿

月下的流月小筑美轮美奂,诗情画意,但江景抒走入小筑就感觉气氛不对,看见面前正襟危坐的江笠同,他脸色沉下来,连呼吸也变得有些颤抖。

“跪下。”江笠同严厉地说道。

江景抒抿了抿嘴,镇定地扶袍跪下,心里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倾墨,我跟你说的话,你当真没放在心里?”江笠同冷声说道。

“义父交代的事,倾墨自认为每一件都尽心完成。”江景抒淡定地说道。

“那关于秦子绪呢?”

江景抒浑身一颤,他低着头,悲哀而无助的神色淹没在一片黑暗中:“请义父原谅倾墨。”

“江倾墨!”江笠同被气得站了起来,“义父不是无情,义父真的是为你好,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江景抒一直跪地低着头,细弱的声线颤抖,单薄的身子仿佛再大点的风就能把他吹倒,浑身的哀苦令人疼惜。

“那你还一头栽进去!到时候苦的是你一个人啊!”江笠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看着江景抒的身子摇摇欲坠,他也不忍心,连忙把对方扶起来。

“义父.....倾墨自知这一生要为蔺家报仇,但也想有一点点的私心。”江景抒悲哀地看着江笠同,从未有过的哀求。

“若你用情至深,可有朝一日他待你如仇人,你该如何承受?”江笠同心疼地说道。

“如此我自会消失。”江景抒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仿佛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你胡说什么!什么消失不消失的!”江笠同瞪着江景抒。

“没什么。”江景抒摇摇头,诚恳地看着江笠同,“义父,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做,至于我和子绪的事,我自有分寸,请义父莫要干涉。”

“我还是那句,及早抽身。”江笠同轻叹着点点头。

“是。”江景抒低下头,紧紧地抓住拳头。

“走罢,你娘等急了。”

“好。”

密室内。

江景抒将那把太初剑递到那坐在轮椅上的女子面前:“娘,这是太初剑。”

那女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景抒,颤抖着双手将太初剑接过,刹那拔剑出鞘,剑光清涟,她情绪激动地把剑牢牢抱在怀里,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太初剑....于斌竟然肯给你?”

“于掌门将他赠与子绪。”江景抒说道。

“好好好.....”女子点点头,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宝剑,“日后剑谱也让他学,就用这把太初剑。”

“娘,子绪已经去过蔺宅密室了。”江景抒继续道。

“明日让他去石兰观罢。”轮椅上的女子满意地点头,她自己推着轮椅到一旁将太初剑放在桌案上。

江景抒指尖轻颤,脸色一白,不可思议地说道:“娘决定明日告诉他?不是说过了冬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子绪了,怎么,事情没办妥吗?”那女子脸色冷厉下来,看着江景抒。

“会不会太早.....”江景抒低着脑袋,淡淡地说道,但心里早已如死灰一般,原来连给他喘息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

早了。”那女子笑起来,那面部的表情僵硬却狰狞诡异,“我龙孤月为了复仇,把亲生儿子送给仇人当了二十年的儿子,你可知我每一夜都想着子绪!那是我和亭之的孩子!不是他秦挚的孩子!!”

一直坐在一旁的江笠同看了看江景抒,轻咳着出声:“咳咳....明日我和师太还有你娘都会在石兰观,你不必说什么,只需要把秦风带去。”

“好。”江景抒艰难地点点头,脸色惨白得不像样。

“骆啸那边也已经办妥了。”江笠同说道,“有骆啸在接应,倒也安全几分。”

“我自有分寸。”龙孤月阴沉着脸色自己推动轮椅进入石室内。

“轰”的一声,石室的门紧闭起来。

江景抒低垂着脑袋,安静地收拾着碗筷,而江笠同看着江景抒这样,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倾墨,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你了,你明白吗?”

江景抒停下手中的活,不自然地看了看江笠同。

“虽说没有恶意,但你毕竟骗了他十几年,莫要再执着。”江笠同苦口婆心地劝说,“及早放手,日后还能与他平静相处。”

江景抒忍着钻心般的痛,他抿出一抹淡定自然的浅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义父放心。”

江笠同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亭之的养子,也算是子绪的兄长.....”

“我不想做他的兄长。”

今夜无月,月勿轻言。

一身淡蓝色的斗篷的江景抒走在雪梅中,如墨的青丝随意披落,俊雅的脸上惨白得没有了一点儿的血色,眼神如死灰一般不带半点的神采,仿佛末日前的最后挣扎。

他失魂落魄地来到一棵盛放的雪梅下,疲惫地跪坐在雪地上,簌簌白雪落到发间却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一丝冰冷,空洞无神的眼眸渐渐变得通红而湿润.....

“对不起.....”江景抒低低地哽咽了一声,握着小木盒的手也用力到泛白,这么多年的可悲与哀愁一发不可收拾。

他最后还是将那个装着他与秦风结发的小木盒埋入梅树下,亲手埋葬。

梅花树下,愿你我结发长存。

“小抒!”

秦风挑着灯笼用轻功飞过来,直接把江景抒从冷冰冰的雪地里横抱起来,言语中责备却又是满满的心疼:“你怎么能坐在雪地里!要把我气死吗!”

“刚刚滑了一跤,太冷了起不来。”江景抒低着头。

“多大的人了,还能摔跤!”秦风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景抒。

“不行吗?”江景抒淡淡一笑,捧着秦风的脸蛋就送上一吻,仿佛回到了他们柔情似水的时候。

秦风愣了愣,温柔地笑起来:“好了好了原谅你了,以后不许大雪天出来乱走,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

“你又不可能一直陪着我。”江景抒眷恋地靠在秦风肩上。

秦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江景抒:“又胡说八道了,我说了我会一直陪你,虽然不能搬来江园和你一起住,但我会尽我所能地每天都来陪着你。”

江景抒笑了笑不再说话。

“小抒,你今晚怪怪的。”秦风

疑惑地打量着江景抒。

“要怎么才正常?”江景抒柔和地笑起来,话音落便搂着秦风的脖子,含情脉脉地吻着对方的嘴唇,热情地邀请着甜蜜的拥吻。

秦风虽然奇怪于今晚江景抒的主动,但也没有多想,一边把江景抒抱回房间一边温柔地回吻。

白雪苍茫,一路脚印。

****

苍茫乾坤,飘扬绒绒的雪絮迎合着雨水后的烟雾,静谧宁和,不忍打扰。

华美的房内或是鹅黄或是素白的纱幔层层落下,伴随着丝绸锻衣飘扬而落,轻轻摇动浮影几许。

暖炉焚香,丝丝桂香随着青烟悠然弥漫在空气中,令人舒心带着些道不明的暖色暧昧,三千青丝如清泉流水般铺散开,垂至那柔软的地毯上,烛影摇曳,映着雪白的肌肤.....

阁外小雪渐大,带着狂风呼啸,吹散那林立雪地地各样梅花,大雪漫天,梅花飘扬,浇不灭那缠绕情意。

芙蓉帐如同飘雪一般落下,江景抒疲惫无神地趴在秦风胸膛上,温馨充斥着床帏内外。

“你会记得我吗?”江景抒气若游丝地喃喃着。

秦风没好气地点了点江景抒那红红的鼻尖说道:“傻话,我当然会记得你,我会记住倾墨一辈子。”

“你敢碰别人,我阉了你。”江景抒看着秦风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看不出小抒这么粗暴。”秦风爽朗地笑起来。

“你很有意见?”江景抒似笑非笑地警告道。

“没有没有没有。”秦风一脸宠溺,连连摇头。

“没有最好,明日陪我去石兰观罢。”江景抒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抬手搂着秦风的腰,把脑袋埋到对方怀里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好。”秦风温柔地点头道。

“上次我又问了师太,她记起来了,石兰观就是你出生的道观。”

“我早知道了,其实也没事。”秦风轻叹一声,“说真的二十年来我对娘倒是没什么感觉,从小到大爹对我很好很好,好到让我不需要娘亲也能很开心。”

秦风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继续道:“我好怕好怕爹爹哪天不在我身边.....我想我会不会疯,小抒,我这么依赖爹爹,是不是很丢脸。”

秦风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江景抒从头浇到尾,就像是溺水一般有种窒息感,他艰难地问了一句:“子绪.....那我呢?”

“啊?”秦风奇怪地看着江景抒。

“若我哪天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疯。”江景抒自然地笑了笑。

“不会疯。”秦风深情地看着江景抒。

江景抒呆愣之时,对方接下来的一句逼得他体无完肤,只听到秦风那温柔含情的声音在自己耳畔柔柔地响起:“我会死的。”

“子绪....”江景抒强扯出一抹笑容。

“嗯?”

“我爱你。”

秦风瞪大眼睛,喜出望外,激动地把江景抒用力抱到怀里,简直要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倾墨,我终于听到你说爱我了!”

江景抒安静地伏在秦风怀里,泪水模糊了近在咫尺的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