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中对
一山，一水，一亭，亭中三人，两坐一站，煮一壶茶。
“朕不是俗人，国师也不是俗人。朕很忙，非常忙。今日本只来问两句话，但是你这山不错，朕想坐一会。”明帝看天看云看山看水，却不看亭中那人，“朕的大好河山，朕却没有功夫看。”
国师拎起茶壶，拨了拨火盆中的木炭，让火烧的旺些，“陛下说笑了，这山是陛下的，陛下想看就看多看一会儿。”
明帝闻言，不由大吐苦水：“朕忙啊，南边乱党未平，东边又遭了灾，北边听说出现了几个天外之人，还有一些个皇亲老臣对朕当年登基之事耿耿于怀大做文章——这些也就罢了。朕听说河南那块儿有几个宵小之辈练了一炉所谓的长生丹。”明帝突然转身，直直地盯着对面那人，帝王威势毕露无疑，“国师，你说这世间真的有长生丹？”
“延人性命的长生丹自是有的。”国师顿了一下，同样直视明帝，“长生丹不重要。臣且问一句——陛下，你想长生么？”
有风忽起于亭外。
“不说朕，天下谁人不想长生？”
明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亭外，却见几片老叶被风吹下枝头，打着旋儿落入水中，随山溪渐去渐远。
站着那人咳了一声。
“哦，朕倒是忘了阿生，阿生不算。长生对世间人是诱惑，或大或小，有的人能抗拒，有的人抗拒不了。先帝抗拒不了，所以先帝是昏君。先帝求长生十年，十年啊，仅仅十年便弄得一个大好山河生灵涂炭、国将不国！先帝求十年而不得，如今天下将稳，便有长生丹现世，好一个长生丹现世！其心可诛！国师，你本便天下无双，朕又带你进入皇家秘地，让你看了另一个世界，集两界之识于一身，于是朕封你为国师，国师者，一国之师，镇压天下，当为国师，河南之事朕就交给你处理了。”
“不知陛下想让臣怎么处理？长生丹是留还是毁，练丹之人是抓还是杀。”
便在这时，水开了，蒸汽顶得壶盖砰砰作响，竟显得有些吵闹。有一童子拿着茶罐自亭外走入亭中，在石桌上排开三个杯子，拎起茶壶各到了一点热水，依次拿起茶杯晃了晃，把水泼掉，然后各捻了三五片茶叶放入杯中，拎起茶壶各到了一点热水，依次拿起茶杯晃了晃，把水滤掉，最后才倒上热水，一杯自留，一杯给了国师，一杯给了明帝。
这一过程倒也费时，国师看着明帝侧影，明帝看着亭外山水，无一人说话。
“师父啊，你也真是的，你是国师啊，国师诶，什么时候开始操心什么丹什么人这些小事啦？朝廷会派人取丹献给陛下，对陛下不满的皇亲大臣也会派人杀人毁丹，自己想长生的那些，嗯，那些人也会派人或者自己出手夺丹，陛下自己也会派人，这么多人，好烦啊，师父管这些作甚，只要看着这些人不要猪脑子打成了狗脑子就好。”
童子巴拉巴拉掰扯了一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这茶泡得好！”
明帝揉了揉童子的头，笑骂了一句：“就你皮。”也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朕知道你的意思，朕想长生，能多活一些时候，总是好的，但朕现在是朕。长生丹随其自然，多方角力，朕得到自然好，得不到也罢，朕不能表明态度，甚至朕不能表现出任何想法，朕一表明态度，河南必血流成河！河南百姓是无辜的，你去看着，他们夺丹，殃及百姓者，杀；你再看看，这件事是仙人搞的，还是真的有人下界了。”
国师却没有喝茶，仍是看着明帝。
“啧，师父的眼神好幽怨。两个大人真无聊，有话不能直说嘛，生叔，我们出去转转吧，你不是想找山里的刀吗？我们去找找，我这么厉害，可能一下就找到了。”
童子放下茶杯，跑过去拉那站着的男子，那人看向明帝，明帝道：“你便去吧，有国师在，朕无事。”那人走前又看了国师一眼，方随童子出了亭外。
“国师，还记得那年你我初遇否？”
“历历在目。”
“你说你不是仙人，是道人，那你求道还是求长生？”
“我求道。”
“你很好，比他们强，他们都是人，但是他们都不想做人了，你还是人——我是三皇子，我可能要杀我父皇，等我杀了我父皇，我就是皇帝，我要你做我的国师，我们一起把人间变成人间。”
“我要求道。”
“你知道道是什么吗？你知道你要求什么道吗？不要说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嗯，我要给你看看另外一个世界，看完你就想帮我了。”
那年皇子还不是明帝，道人还不是国师，两个年轻人相遇于玉泉山五凉亭，皇子要道人当国师，还人间于人。
现在明帝是明帝，国师是道人。
“陛下，你想长生？”
“朕说实话，想。当时朕只是皇子，所想不过天下。现在朕是皇帝，想长生。”
“我想去求道。”
“哈哈，国师，朕想长生，但是你在朕身边看着朕，朕如何长生？朕要得了长生，朕就要治国师之罪。”
国师默然，然后叹了一声：“陛下圣明。”
这年明帝见国师于玉泉山五凉亭，所随着易石生，羊总角。
(本章完)
“朕不是俗人，国师也不是俗人。朕很忙，非常忙。今日本只来问两句话，但是你这山不错，朕想坐一会。”明帝看天看云看山看水，却不看亭中那人，“朕的大好河山，朕却没有功夫看。”
国师拎起茶壶，拨了拨火盆中的木炭，让火烧的旺些，“陛下说笑了，这山是陛下的，陛下想看就看多看一会儿。”
明帝闻言，不由大吐苦水：“朕忙啊，南边乱党未平，东边又遭了灾，北边听说出现了几个天外之人，还有一些个皇亲老臣对朕当年登基之事耿耿于怀大做文章——这些也就罢了。朕听说河南那块儿有几个宵小之辈练了一炉所谓的长生丹。”明帝突然转身，直直地盯着对面那人，帝王威势毕露无疑，“国师，你说这世间真的有长生丹？”
“延人性命的长生丹自是有的。”国师顿了一下，同样直视明帝，“长生丹不重要。臣且问一句——陛下，你想长生么？”
有风忽起于亭外。
“不说朕，天下谁人不想长生？”
明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亭外，却见几片老叶被风吹下枝头，打着旋儿落入水中，随山溪渐去渐远。
站着那人咳了一声。
“哦，朕倒是忘了阿生，阿生不算。长生对世间人是诱惑，或大或小，有的人能抗拒，有的人抗拒不了。先帝抗拒不了，所以先帝是昏君。先帝求长生十年，十年啊，仅仅十年便弄得一个大好山河生灵涂炭、国将不国！先帝求十年而不得，如今天下将稳，便有长生丹现世，好一个长生丹现世！其心可诛！国师，你本便天下无双，朕又带你进入皇家秘地，让你看了另一个世界，集两界之识于一身，于是朕封你为国师，国师者，一国之师，镇压天下，当为国师，河南之事朕就交给你处理了。”
“不知陛下想让臣怎么处理？长生丹是留还是毁，练丹之人是抓还是杀。”
便在这时，水开了，蒸汽顶得壶盖砰砰作响，竟显得有些吵闹。有一童子拿着茶罐自亭外走入亭中，在石桌上排开三个杯子，拎起茶壶各到了一点热水，依次拿起茶杯晃了晃，把水泼掉，然后各捻了三五片茶叶放入杯中，拎起茶壶各到了一点热水，依次拿起茶杯晃了晃，把水滤掉，最后才倒上热水，一杯自留，一杯给了国师，一杯给了明帝。
这一过程倒也费时，国师看着明帝侧影，明帝看着亭外山水，无一人说话。
“师父啊，你也真是的，你是国师啊，国师诶，什么时候开始操心什么丹什么人这些小事啦？朝廷会派人取丹献给陛下，对陛下不满的皇亲大臣也会派人杀人毁丹，自己想长生的那些，嗯，那些人也会派人或者自己出手夺丹，陛下自己也会派人，这么多人，好烦啊，师父管这些作甚，只要看着这些人不要猪脑子打成了狗脑子就好。”
童子巴拉巴拉掰扯了一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这茶泡得好！”
明帝揉了揉童子的头，笑骂了一句：“就你皮。”也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朕知道你的意思，朕想长生，能多活一些时候，总是好的，但朕现在是朕。长生丹随其自然，多方角力，朕得到自然好，得不到也罢，朕不能表明态度，甚至朕不能表现出任何想法，朕一表明态度，河南必血流成河！河南百姓是无辜的，你去看着，他们夺丹，殃及百姓者，杀；你再看看，这件事是仙人搞的，还是真的有人下界了。”
国师却没有喝茶，仍是看着明帝。
“啧，师父的眼神好幽怨。两个大人真无聊，有话不能直说嘛，生叔，我们出去转转吧，你不是想找山里的刀吗？我们去找找，我这么厉害，可能一下就找到了。”
童子放下茶杯，跑过去拉那站着的男子，那人看向明帝，明帝道：“你便去吧，有国师在，朕无事。”那人走前又看了国师一眼，方随童子出了亭外。
“国师，还记得那年你我初遇否？”
“历历在目。”
“你说你不是仙人，是道人，那你求道还是求长生？”
“我求道。”
“你很好，比他们强，他们都是人，但是他们都不想做人了，你还是人——我是三皇子，我可能要杀我父皇，等我杀了我父皇，我就是皇帝，我要你做我的国师，我们一起把人间变成人间。”
“我要求道。”
“你知道道是什么吗？你知道你要求什么道吗？不要说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嗯，我要给你看看另外一个世界，看完你就想帮我了。”
那年皇子还不是明帝，道人还不是国师，两个年轻人相遇于玉泉山五凉亭，皇子要道人当国师，还人间于人。
现在明帝是明帝，国师是道人。
“陛下，你想长生？”
“朕说实话，想。当时朕只是皇子，所想不过天下。现在朕是皇帝，想长生。”
“我想去求道。”
“哈哈，国师，朕想长生，但是你在朕身边看着朕，朕如何长生？朕要得了长生，朕就要治国师之罪。”
国师默然，然后叹了一声：“陛下圣明。”
这年明帝见国师于玉泉山五凉亭，所随着易石生，羊总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