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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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青天遗恨·人心似水

    杭州,耿府。

    耿树群虽说才五十出头,可睡眠一直不是太好。

    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雨,夜夜都是窸窣雨声,想到余杭的事,又想到小阁老的信,一来二去,就更搅得耿树群睡不安稳,昨夜更是来来回回在榻上翻了一整夜,刚进了朦胧梦乡,不料外面却是传来雄鸡一阵长啼,将本就不多的睡意顿时搅得干干净净。尽管没有睡意,可身子传来虚乏却是真实的很,耿树群竟似孩子似的将枕头盖在头上,两手搭在两边,竟要用枕头去堵耳朵。

    可人往往是不想要什么就偏来什么,纱屉子外面的的茶炉这时也烧开了,壶盖被热气冲的嗤嗤直响,不时发出细碎而又连贯的敲击声。耿树群叹了口气,只得将头上的枕头丢到一边,睁眼一看,却见昨夜伺候自己的小妾朱霞已偏坐在床边。

    耿树群有气无力道,“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老爷睡不安稳,奴婢更睡不安稳了。”那朱霞只披了件宫色薄纱,胸前是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见耿树群醒了,便下床为他端了杯茶,“知道大人没有休息好,既然睡不着,不妨先洗漱一下,吃些早点、喝些茶,然后再来补这回笼觉;就算睡不着,闭着眼睛眼神也是好的。”

    耿树群眼睛虽然睁得清楚,可身子还是乏力,接过茶水漱了口,一指外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毛病,这天气,我怎么睡得着。”

    朱霞自然是知道耿树群的失眠毛病,“今年真是奇了,这一个秋天,下了多少雨。”一边说,见耿树群有重新躺下的意思,便也解了外面的薄纱,依偎在耿树群胸口。

    耿树群见状笑笑,那手自然而然的就伸进了朱霞的肚兜里,却只是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摩挲着不出声。

    朱霞见耿树群一直摸着自己的肚皮,心知耿树群还在挂念要个儿子,便抓住耿树群的手往上移了。

    耿树群本在闭目,双手也只是无意识的摩挲,骤然摸到硕大柔软之物,眼睛当即一睁,却是看向朱霞,“不怕丫头看见?”

    朱霞见耿树群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便也露出娇羞媚态,“妾身也是女人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妾身虽离如狼似虎还有些距离,可……大人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只要大人不做那银样蜡枪头,大人要多少儿子,妾身也生的出……”

    要说这朱霞的着实媚功了得,耿树群不过稍有举动,便做软瘫状。耿树群见状,本是乏力的身体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抱起了朱霞……不多会儿,已是一个牛喘一个娇吁。

    虽是事闭,可瞧着朱霞那迷离媚态,耿树群腹部欲火更甚,却是抓起馒头滋滋的吃起奶来。朱霞也被搅弄得浑身无力,只婴儿般叫着,“大人……大人……”

    正当两人这般携云握雨时,只听吱呀窗开声,两人尚未反应过来,耿树群便觉鼻尖一凉,继而是一阵热血!

    “啊!”朱霞才堪堪尖叫一声,嘴巴却被堵住,继而刀光一闪,脖间血箭迸出,便再也无法动弹。

    这时候,又是一声吱呀,却是窗户已经关了。

    耿树群嘴里还含着**,右手还抱着朱霞的腰……

    耿树群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手软口松,至此,一只硕**肉掉落地上,而后扑通一声,却是朱霞的尸体摔落在地。

    前后不过三个呼吸,朱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耿树群淋了一脸的血,却无暇擦拭,抬头看去,屋中站着的,却是戴了半边铁面具的王培中!

    耿树群咽了口吐沫,“好、好身手啊。”

    原是王培中在两人做事时候破窗而入,进房后先是一刀割了耿树群咬着的那只大奶,而后一手捂住朱霞口鼻,继而一刀割喉!要说这捂嘴割喉不算什么,难的是王培中竟然能在瞬间进入房间,继而一刀割去朱霞大奶——同时,又不伤及正在吃奶的耿树群分毫!

    鲜血喷得满屋都是,整个屋子也尽是血腥味道,这时候,外面丫鬟听得朱霞方才的叫声,便在门外道,“大人?”

    王培中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耿树群。耿树群见状身姿不动,却是朝外面吼道,“吵什么吵!本官才刚刚睡着就被你们吵醒!去,把外面茶炉子也撤了!”

    门外顿时传来丫鬟慌张的声音,‘是……大人。’

    待门外再也没了声音,耿树群才抹了脸上的血,“你来……”

    王培中阴森一笑,“您面上正义凛然,转身就斩草除根,这脸变得真是好啊”

    这话出来,耿树群算是知道了卢俊应该是失败了,虽是如此,也不慌张,尽管血腥气令人作呕,可耿树群还是面不改色,“你自己也说了,正义凛然。什么是正义凛然?杀你就是最大的正义凛然。”末了又补充道,“卢俊那个废物,到底是比你差太多了。”

    “废物?”王培中低哼一声,“他可一点也不废物。”说着,王培中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是白骨外露、如死去半月有余、红白肉裸露蠕动的死尸脸。

    满屋的血腥没能让耿树群呕吐,可这么一张脸,却是让耿树群哇的一声呕出胃酸,只刹那间,一股掺杂腐臭的古怪味道便在屋中弥漫。

    耿树群提着沾血的袖子擦了嘴角,强忍心底的恶心,“可卢俊还是死了。”

    见耿树群这幅模样,王培中露出狰笑,“要不是咱们的县尊大人,我还真逃不过这一劫。”

    耿树群眼皮一跳,“你告诉陈兴了?”

    王培中没有直接回答,“其实这次我不该输,我错就错在按照你的规矩来做事。我是个匪,按照你们的当官的规矩来,我怎么可能不输!要是按照土匪的规矩,当初直接做了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现在想反悔来也不及了……呵呵……您想斩草除根,我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耿树群猛地站起,不料地上血液湿滑,竟直接滑倒!只耿树群在即将滑倒时候死死抓住床沿,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只颤抖着到道,“那账册,你给陈兴了?!”

    见耿树群终于露出慌张模样,王培中笑容更甚,那半张没有人皮的脸也蠕动得更加可怕,“陈兴算什么?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已经沿着京杭大运河逆流北上了!”

    耿树群大惊,“北上……”说着又看向王培中,“你没把账册给陈兴!你给的是……”

    王培中放声大笑,因为放肆,那没有结痂的脸甚至崩裂出血,转眼便是血糊一片!

    ——“没错!锦、衣、卫!”

    却说洪秀全这边。

    自得了王培中的那份账册,原本该直接传回北京城,可不知怎的,洪秀全却是长了个心眼,回去后将账册誊抄两份,一份转交杭州锦衣卫,由杭州锦衣卫方面递呈京师;一份交给陈兴、罗宏俊;至于账册原件,则是通过自己的线递呈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注,这是在杭州锦衣卫急递一天后才发出的。如果不出意外,杭州急递应该要早一天抵达北京。

    陈兴、罗宏俊得了这本账册,待查看其间种种,不由吃惊异常,缘由无他,这王培中给浙江诸多官员,除了已知的代生儿子儿子业务,其他金银财宝也是样样不缺,粗略统计,仅最近五年时间,自王培中这边流向大小官员的总量便达两千五百万两白银!甚至,还有一些官员还牵扯勾结倭寇、走私贸易这些等同于丢城弃地、通敌叛国的大罪!

    一本账册,两人足足翻了一夜才堪堪睡去,不料第二天醒来时候,却发现账册不翼而飞!过不多久,老李头也来禀报,说是衙役驼溜子不见了。

    京杭大运河上,一艘快船也在驶向北京。

    王琪穿着件貂袍黄面褂站在船头,只见他左手搭在船沿,右手却是紧紧握着一本账册。

    近冬起霜,运河上已是起了蒙蒙一层白雾,王琪还在看着前方的茫茫水道,不想后面却是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羞声,“老爷,您别这样。”

    王琪不悦的回头瞥了一眼,驼溜子见状,本是摸着女子大奶的手立刻缩了,继而低头哈腰上前,“王师傅。”

    这驼溜子,便是赵双刀那群土匪搭档之一,今年四十六了,是土匪中最年长的一个。年近半百,偏无儿无女。

    罗子珍得知锦衣卫要将这些土匪送到余杭时,心有顾忌,看重了驼溜子这点,便买了一青楼女子对驼溜子使了美人计。这驼溜子光棍了大半辈子,又遇到这么一个风月楼脂粉堆里长大的女人,不过几天便被迷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儿。当罗子珍许下完事后可以得到这个女人、并且还能捞个七品官的承诺后,驼溜子不出意外的当了叛徒——这份账册,便是驼溜子从县衙偷来的。

    尽管没有这个驼溜子就得不到这本账册,尽管知道这个驼溜子是个功臣,可王琪还是对驼溜子这等叛主之人有些看不起,“这本账册有副件吗?”

    驼溜子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就、就这一本。”见王琪尤且不信,驼溜子龇了口大黄牙,“小人还是识字的,偷账册的时候还特地看了。”

    看着那口大黄牙,王琪闻不经意的皱了眉,只点了点头,却是一手搭在驼溜子后背,似鼓励似的拍了拍,“干得好,你是功臣,放心,许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驼溜子闻言急忙点头哈腰,“多些王师傅,小人……”

    驼溜子还要说话,不料王琪却是抓着驼溜子的裤腰带,继而一个侧翻,直接将驼溜子从船沿推翻下船!

    驼溜子只来得急传出一声惊呼,便扑通一声彻底落入水中,处在两边的侍卫见状立刻不言声的弯弓搭箭,片刻便将河里挣扎的驼溜子射成一只刺猬。

    快船航行,驼溜子的尸体转眼便被冲走……前后绝对不超过十个呼吸的时间。

    一旁的女人已是吓得懵了,正惶恐间,王琪却是一笑,脸上刀疤新生的血肉还泛着婴儿红,这笑得……有些可怖。

    王琪:“怎么?舍不得他?”

    女人张大着嘴不知所措,见两边侍卫目光不善,只结巴道,“怎么、怎么能呢……杀了好,妾身早就……”

    话未说完,王琪却是断道,“婊子无情,当真不假。”说罢,朝两边侍卫一挥手。

    两边侍卫会意,也不顾女人挣扎,当即将其抛入河中,箭矢飞落,给运河添了第二只刺猬。

    王琪兀自站在船头,瞥了眼手上的账册,又看向苍茫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