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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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宁静致远

    杨风自从随长孙晟来到大兴城,早上与柳氏在长孙无疾家学文。下午去长孙晟家习武,日子过的飞快,眼瞧着就到了仁寿二年三月。

    五天前,杨风助长孙无忌赢了宇文化及,长孙无忌将赢得的千金送来三百作为酬谢。

    暂住在长孙无疾家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杨风有了钱财后,就开始动脑子,准备做生意。

    三百金合计银大约两千五百两,在大兴城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以作为杨风的启动资金,构建他脑中的商业帝国。

    杨风将一百金换成流通的开皇五铢,在离宣平坊不远的安邑坊买下了一间院子,又在东市盘下了店面。

    李芸在家里闲不住,强势占了那间店面,开起了布庄,和田甄做起了布匹买卖。

    “风儿,你跟干娘学了那没久,娘考考你,这个布庄该起什么名字好?”

    李芸在开业之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名字。

    杨风呵呵一笑,道:“诗云:素衣朱绣,从子与皋。布匹之色,以朱最为华丽,不如就叫朱绣庄吧!”

    李芸一想,此诗出自唐风,正合她晋阳人的身份,拿来用也并无不可。

    “我儿确实学的不错,此名尚可。”李芸很满意杨风的表现。

    “弟弟,从子与皋是什么意思呀?”一旁的杨婵扑过来,拉住杨风的手问道。

    杨风看着这个姐姐,实在是头疼的紧。他不动神色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向她解释道:“皋就是曲沃,是晋国旧都,从子与皋就是我跟随你到曲沃。”

    “曲沃老羊汤么,味道很不错,挺好喝的。”此次南下大兴,杨婵也去过曲沃,这个吃货对吃的东西记得到是十分清楚。

    “老姐,不要每天只记得吃喝玩乐行不行,你到是也跟着干娘学学诗经呀。”杨风一本正经的教训道。

    杨婵吐了吐舌头,扭头跑了。杨风扶额长叹,到是把一旁的李芸给逗笑了。

    她捂着嘴道:“你姐姐还小,又是女流之辈,学那么多干嘛!等她稍大些,会些女红就行了。”

    杨风一脸不乐意,我比她还小呢!

    “娘,此言差矣。但凡名门闺秀皆习女红,然其中佼佼者必是文采斐然之辈,皆因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我的姐姐将来怎么能是一般的女人呢?”

    李芸一响,杨风的话确实有道理,杨婵那丫头确实该好好管一管了。

    “你说的不错,明天就让她和你同去学习吧。”

    “那布庄?”

    “布庄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甄儿丫头一起操持,你好好学习,不要为此分心。”李芸瞪了杨风一眼,严厉道。

    李芸一心想让杨风专心学业,盯得很紧。让杨风构建商业帝国的想法胎死腹中。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啊!没天理啊!”杨风干嚎一声,出了卧房。

    吴桐在院子里等候许久,见杨风哭丧着小脸出来,诧异至极,上前问道:“风哥儿,出来什么事,怎的这么不高兴来!”

    杨风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说道:“三哥,若不是你谋事不密,咱们的发财大计能就此中断么?”

    吴桐老脸一红,小声道:“不是兄弟我嘴松,实在是甄儿妹妹太厉害了,我抵不过呀!”

    “哼,你看看你,被个女人吃的死死的,一点都没有一个为将之人应有的样子!”

    杨风恨铁不成钢,身边的吴桐兵书战策,武功兵器都学了一堆了,仍没有一颗成为名将的心,真是废了。哪像人家尉迟恭,现在在雁门关混的风生水起,已经积功升任镇远将军,和朔州总管杨义臣打得火热。

    杨义臣是代县人,本姓尉迟,乃尉迟迥的族人。他的父亲曾和达奚长儒在周盘遭遇突厥,力战而死。杨义臣对后辈尉迟恭相当照顾。

    “你身上还有多少私房钱?”杨凤眼神希冀的看着吴桐。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吴桐身上的钱没有全部田甄搜刮干净。

    “还剩白银三百两,被我藏在安邑坊宅子的地窖里。”吴桐看了看四周,确认田甄不在附近,小声回道。

    “嘿,你可真会玩。”杨风对吴桐算是服气了,他小手一挥,道:“走,我们去安邑坊!”

    吴桐前面引路,和杨风悄悄溜出长孙别院。

    安邑坊比邻东市,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偶尔还能见到高鼻深目大胡子的番邦人士。

    两人穿街过巷,忽见路边倒着一妇人。她布衣荆钗,淡妆素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依稀能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美人。此刻,她正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

    杨风过去将手往老妇手腕处上一搭,心下已有几分盘算。

    “风哥儿,她怎么了?”吴桐见杨风给她诊治,便问道。

    “累的!”

    杨风翻了翻白眼,接着又吩咐他道:“你去附近药店买些党参、麦冬、五味子过来。”

    “就这些?”

    “再买五个肉夹馍!”

    “啊?哦!”吴桐听后快速离开。

    杨风一手按着那老妇的人中,使劲一掐,一手给她揉着胸口顺气。她轻咳一声,便悠悠醒转过来。

    那老妇睁眼时,只见一个衣着光鲜,长相俊俏的娃娃半蹲自己的面前。

    她挣扎着坐起来,有些紧张地对他说道:“小哥儿是什么人,为何挨着老身如此地近?”

    杨风心中咯噔一声响,我去,不会是想讹我吧,碰瓷这门技术这么早就有了?

    “大娘,我方才见你昏倒在地,所以施术将你救醒。”杨风身正不怕影子歪,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老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老身记起来了,多谢小哥儿的帮忙了。”

    “大娘,你可是有什么难处?为何独自在这巷中脱力?”秉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医者精神,杨风问道。

    她长叹一声道:“这世间极致的苦与乐我都尝过,还有什么难处值得向你说呢?”

    杨风见她言语中尽是沧桑,更是好奇,便继续问道:“听大娘的话,你似乎有难言之隐,不过我算是半个医生,你有话尽可对我说,我绝不向外泄露半个字。你也不想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垮了吧!”

    她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垮不垮又有什么区别呢?小哥儿,多谢你仗义出手了。”

    “敢问大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送大娘回家吧!”杨风见她不欲多言,只好改口道。

    “老身姓施,就住在这个巷子左转第二家。”

    “原来是施大娘,我这就扶你起来。”杨风拉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搀扶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现在像你这么好的人已经不多了呀!”那个施大娘拍掉身上的灰尘,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杨风谢道。

    吴桐此刻跑了回来,手上提着一包药材,还有一包肉夹馍。

    “大娘,吃点东西吧!”杨风示意吴桐将肉夹馍递一个过来。

    施大娘摆了摆手,道:“这怎么行,我怎么能白吃你的东西呢?”

    杨风看到她的脖子微微耸动,显然现在肉夹馍对她来说是难以拒绝的诱惑。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她还能礼拒,分明是一个极有修养的人。

    杨风笑道:“大娘不必客气,我派行医有一个规矩,但凡救一人,必叫他达到最好的状态,眼下您饿着肚子,这不是砸我的招牌么?”

    施大娘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良久,她脸色赧然道:“老身并无钱财,如何回报小哥儿?”

    我要真靠医术挣钱,怕不是得饿死,杨风哑然失笑道:“大娘不要多想,我派治病救人全凭缘分,有缘者分文不取!”

    施大娘固辞不受,杨风执意相送,两人推让起来,把一旁吴桐看的是目瞪口呆。

    “娘,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杨风转头看去,顿时看呆了。

    杨风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但眼前的这个人仍然给他一种惊艳的感觉,唯有四个字能形容,姿容无双。

    杨风看她过来,仔细瞧去。只见她的身子罩在一个玄色斗篷里,一身衣服也尽是素淡,然而脸上却有着无法抹掉的贵气。

    她抓着老妇的手,蹙着眉头,说道:“几个月不见,娘怎么老了这么多,是不是那群人又欺负娘了。”

    只一瞬间,她的眼睛便红了,把杨风看得一阵阵心疼。

    杨风掐了自己一把,缓过神来,对那女子说道:“姐姐,施大娘昏倒在路边,又累又饿,想来是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照顾好你娘呢?”

    那美丽女子神情一滞,轻声问道:“你是何人?”

    施大娘一旁在一旁回道:“蓉儿,我昏倒在这里,是这个小哥儿救起了我。”

    那女子眨了眨通红的美目,向杨风行礼谢道:“妾身多谢小郎君仗义相救家母。”

    杨风被这声音说的直酥到骨子里,他脸红道:“姐姐不必多礼,此乃医者本分。”

    那女子忽然含泪呜咽道:“孩儿身在宫中,不得自由,让母亲受苦了。”

    施大娘抱着女儿一时间只是默默流泪,也不言语。

    杨风摸着鼻子,原来此女是宫中之人,难怪了!独孤伽罗独掌内宫,与杨坚并称二圣。前年夏天,尉迟迥的孙女尉迟氏在仁寿宫被杨坚宠幸。独孤伽罗知道后直接打死,把杨坚气得离宫出走,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既然是无法得宠的妃嫔,自然无法向娘家人提供帮助了,只是不知她是何人,竟生的如此美丽。

    “姐姐,你娘饿了许久,快让她把这饭吃了吧!”杨风拿出手中的肉夹馍,对那女子道。

    “谢谢!”她脸色一红,接过肉夹馍。

    “娘,孩儿马上就要去仁寿宫了,秋天后才能回来。这半年无法来看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囊包,给了施大娘,哽声道:“这是我攒下的体己钱,多买些好吃的,不要亏了身子!”

    “蓉儿,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生在帝王家呀。娘是过来人,你告诉娘,你在宫中过得可好!”施大娘轻抚着女儿的脸蛋,其声悲切。

    杨风心中一动,施大娘,生在帝王家。莫非?她就是那个宁远公主!是了,除了她,还有谁能生得这般好看。

    “娘,宫中之人惯会尔虞我诈,孩儿早就习惯了,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了么?”

    她捏起衣袖,轻轻拂去脸上的泪水,抽着鼻子说道:“宫中总管乃是独孤伽罗的心腹,历来对我们苛刻的紧,孩儿不能在宫外待太久,你多保重!”

    “姐姐,可是陈国宁远公主?”杨风见她要走,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听到杨风发问,便回过身子答道:“我是陈丽蓉,小哥儿有什么事吗?”

    杨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难道要告诉她,你将是改变大隋王朝进程的女人吗?作为仁寿宫之变的女主角,杨风对她的好奇心非常强。

    杨风支吾了一会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举起来说道:“姐姐若是厌倦了宫廷的生活,就收下这个盒子,盒子里的东西可助你脱离苦海。”

    陈丽蓉接过那个盒子,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穿肠毒药!”

    杨风咧着嘴笑道,只不过这笑声听在陈丽蓉的耳朵里,让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小哥儿的意思是死了就解脱了吗?陈丽蓉没想到盒子里面竟然藏着毒药,心中一片迷茫。

    “若是姐姐信得过我,就在去仁寿宫之前服下,保管让姐姐如获新生。若是信不过,就当这个盒子不存在,扔掉它吧!”

    杨风让吴桐把药材留下,头也不回,自顾自走了。

    陈丽蓉喃喃道:“浮生若梦,黄粱亦苦,但有一丝希望,也好逃离那明晃晃的宫墙!”

    宁远公主自国破之后,就被发入掖庭当宫女,母亲施姬被宫监发配到东市做活,两个胞兄被发配到陇西种地。亡国之人的苦难,人间冷暖让她尝了个遍。

    她十二岁亡国,在掖庭吃了十二年苦,如今已经二十四岁,没有什么是比美人老去更值得悲伤的故事了。

    陈丽蓉将小盒子收进怀中,她下定决心,准备为自由拼一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