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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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不作囚鸟

    安邑坊别院。

    杨风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

    吴桐偷眼望去,但见杨风的脸色阴郁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过了许久,他不由问道:“风哥儿,何事令你如此烦心!”

    杨风停下脚步,看了吴桐一眼,道:“刚才我给宁远公主一颗毒药,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吴桐摇头。

    “独孤皇后天命已尽,活不过今年八月,取而代之者,非她莫属!”

    吴桐被杨风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他满腹狐疑,风哥儿这就能断人生死了吗?

    “杨坚老矣,让蓉姐姐去侍奉他我于心何忍。”

    “那也犯不着给人家断肠散吧!”吴桐觉得自己更看不懂杨风了。

    杨风脸上出明显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笑容:“有句老话说得好,断肠人在天涯,人若不断肠,又怎么能于天地间自由漂泊呢?”

    吴桐满脸黑线,哪句老话这么说来,我怎么不知道?

    “可是那毒药服下,三日之内必吐血而亡!风哥儿你就忍心让这个大美人就这么殒命吗?”

    杨风邪邪一笑,道:“杨坚移驾仁寿宫,大兴宫内的守卫力量就会削弱,此刻一个毒发即将身亡的女人,又能惹起什么人的注意呢?营救宁远非你不可!”

    “啊?我行吗?”

    “杨坚明日就会摆驾仁寿宫,若是公主毒发,必不能随行,到时候我们把她救出来,世间便再无宁远公主这个人了,你可明白?”

    吴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她没有服毒呢?”

    杨风喟然长叹道:“哎!选择的权利在她不在我,若是没有毒发,就权当这是一个美丽的邂逅吧。”

    ……

    宁远公主回到掖庭的住所,取出那个盒子,盯着它沉思良久。

    她回想起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如长夜般压抑着她的内心。接着又想起日间探母时遇到的小哥儿,他自称能救自己脱离苦海。莫非他就是上天安排之人,来接引自己的吗?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相遇呢!

    她犹豫中将盒子里的药丸取出,轻启朱唇,张开檀口服下。

    ……

    第二天一早,宫人发现宁远大病,卧床不起,已经无法随驾前往仁寿宫,总管就让她在宫中养病。

    到了下午,宁远呕血三升,管事太监忙请宫中御医来看。御医见宁远形容枯槁,面色苍白,嘴唇发黑,乃是中毒之相。

    御医只道是宫廷内斗,本就不欲牵涉其中。更兼宁远中毒已深,他也没有办法治疗。便开口说道:“陈氏已是病入膏肓,老夫也无力回天,还是早早准备后事,打发了去吧!”

    宁远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几不可闻。

    附近宫人凑过来附耳倾听,只听得她不断的重复几句话。

    “这…这就…是…是自…由的感觉吗?若有来生……愿做,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要这宫墙……再也困不住我!”

    宁远嘴里的血喷的老高,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见宁远不动了,那主事把手探到她的鼻子下面,竟全无气息。

    “哎呦,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好好一人就这么没了!老奴可怎么向皇上交代呀。”

    杨坚在月前见到陈氏,尘封的春心再次萌动。本想直接宠幸,又想到大兴宫里,独孤伽罗的耳目众多,恐陈氏步了尉迟氏的后尘。准备移驾仁寿宫的时候,再把她带上。为此还派了个心腹太监照顾陈氏起居。

    一个小太监愁眉苦眼的对那主事说道:“老公,为今之计,我们还是速速把陈氏送出宫去吧,这难保不是皇后娘娘下的手。若是娘娘迁怒我等,皇上那边可不管你我死活啊。”

    陈氏此时既未被宠幸,又无名分在身,明面上还是发配做宫女的亡国公主,因此丧葬之事可以一切从简。

    “嗯,是这么个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种事情历来就不是我们下人掺和得了的,你派人把她送出宫去,好生安葬了吧。皇上那边由我去说。”

    “喏!”

    小太监叫了几个宫女,把陈氏遗体盛放到一个匣子里,装在马车上,运出宫外。

    吴桐在各个宫门早埋下眼线,但见宫里有人往外运东西,便来相报。

    他得到消息后,立刻赶着一辆马车出发,跟在太监所驾车辆之后。那些个太监在长安西郊草草挖了个坑,便把匣子填入坑中,立了块碑,便匆匆离开了。

    吴桐在远处看得分明,他沉声说道:“风哥儿,咱们的计划失败了,宁远公主身子弱,没有撑到咱们混进宫里救她!”

    杨风在车内紧紧的撰着拳头,咬牙说道:“不可能,服下我配的断肠散,说三日死,就三日死。晚一天不行,早一天也不行!”

    吴桐驾车来到坟前,带杨风下车,指着那块碑道:“你看,上面写着‘已故陈国宁远公主陈氏之墓’”

    吴桐略带惋惜地说道:“若不是我分派人手去宫门看守,咱么可能连她的墓都找不到!可怜呐,如此漂亮的美人,便这么的香消玉殒。”

    杨风眼睛一红,忍住鼻头酸意,说道:“我不相信!你快去把她挖出来!”

    “风哥儿,人已经死了,就别……”

    “我说,把挖她出来!没听到吗!”杨风咬牙道。

    吴桐被杨风气势所震,先自软了三分,只好去挖宁远的坟。

    “心中有座坟,葬着未亡人!天地同感应,与我驻芳魂。”杨风口中喃喃。他不愿相信宁远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提前身亡。

    吴桐将盛放宁远的匣子挖了出来,把匣子打开之后,只见宁远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沾血的衣衫。

    他朝杨风摇了摇头:“呼吸,脉搏俱无,她已经死了!”

    杨风忙伸手搭上她的手腕,细细查探。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

    “哼,班门弄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起死回生!”

    杨风将手贴在她的胸口,默念口诀,启动回春奇术。

    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宁远公主睫毛轻动,眼看就将醒转。

    饶是吴桐亲身体验过杨风的神迹,见到这一幕仍旧把他惊得说不出话来。扁鹊,华佗,药王什么的弱爆了有没有,我风哥儿才是真正的阎王敌呀!

    宁远睁缓缓开美目,轻声道:“我不是死了吗?怎么看起来和传闻中的地府不是一个模样?”

    “蓉姐姐,恭喜你得脱樊笼,再世为人!”

    杨风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将宁远惊醒。她美目四顾,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匣子里。

    “是你!”宁远站起来,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发现正是昨日所见之人,令她安心不少。

    宁远定了定神,又行礼道:“妾身多谢小哥儿相救!”

    杨风拉着她上了马车,让吴桐驾车回城。

    “不知公主有何打算?”杨风看着宁远精致的面孔,不由问道。

    南陈亡国之后,除了后主陈叔宝,其余宗室混的都很惨,宁远的两个胞兄此刻正在大西北啃泥巴,母亲施姬仍受宫人监视,都不能给她庇佑。简单的说,她现在已经成了黑户,正是举目无助的时候。

    “我想和你学习医术,你答不答应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希冀之色。

    杨风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这个,公主姐姐,学医是很辛苦的”

    她朝杨风眨了眨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宁远公主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只有陈丽蓉!”

    “呃,好吧。”杨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先在安邑坊住下,我会不定期过去,也会安排姐姐和你母亲见面了。”

    “妾身省的,都依小哥便是。”

    陈丽蓉一口一个小哥,叫得杨风心里直痒痒,这回总算不是弟弟了,嗯?不对,好像这一堆姐姐里就属她最大了。造孽呀,我真不是御姐控。

    不提杨风金屋藏娇,且说那老太监连夜赶往仁寿宫,将宁远的死讯告诉杨坚。

    “什么,陈氏被毒死了?咳咳!”杨坚坐在龙床上,惊怒之下重重咳嗽了几声。

    “陛下,陈氏中毒身亡乃是老奴亲眼所见,御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呀!”那老太监跪在地上,见杨坚发怒,赶紧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息怒,息怒!你叫朕息怒?”杨坚怒极反笑。他披头散发,眼红嘴青,起身将床边的宫灯推倒在地上,又拔出宝剑在床上乱砍一番,状若疯魔。

    “朕贵为圣天子,坐拥四海,却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肯定又是那独孤伽罗下的手,你去把她给我叫过来来!”

    “喏!”

    老太监一路小跑,到独孤伽罗的寝宫,告诉守门的宫女,说杨坚紧急召见皇后。

    独孤伽罗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到杨坚急召,急匆匆穿好衣服,来到仁寿宫大宝殿。

    “陛下深夜急召臣妾,可有要事?”独孤伽罗进殿后,发现大宝殿中一片狼藉,坐在龙床上的杨坚脸色阴沉似水。

    杨坚冷笑一声,道:“独孤伽罗,你干的好事!怎么,现在不敢认了吗?”

    独孤伽罗皱了皱眉头,疑惑道:“臣妾自随陛下来到仁寿宫,就早早歇息了,确实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你这恶妇,如今事发了,到是推的一干二净!你年年吃斋念佛,怎就没有半点慈悲之心!”

    “陛下有话,便请明言,本宫可是困乏得紧,没精神和陛下打哑谜。”

    独孤伽罗气也上来了,她和杨坚做了几十年夫妻,可是头一遭受此大辱。

    “昨日陈国宁远公主在大兴宫毒发身亡,你敢说,不是你下的手吗?”

    “哼,本宫还道是谁,原来是那个狐媚子,她死了正好,省得你为老不尊,做那腌臜之事!”

    “你,你……”杨坚被独孤伽罗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指着独孤伽罗,不住的颤抖。

    “怎么,因为那个贱人,陛下就对本宫不满了吗?”

    独孤伽罗也很生气,大半夜的被叫起来,还被扣了顶帽子,她此刻没有大声叱骂杨坚,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好个毒妇,看朕今日不废了你!”杨坚此刻怒气上头,积攒了数年的怨气通通爆发,把废后的话都说了出来。

    独孤伽罗没想到杨坚的反应如此之大,情急之下也怒道:“你竟想废掉我?你摸着良心想想,没有本宫,你当得上皇帝吗?坐的稳这大隋的江山吗?”

    “滚,朕再也不要见到你。滚出朕的大宝殿!”杨坚红着眼睛,发出一声怒吼,苍老的声音在大宝殿内回响,把殿内的太监宫女吓得跪了一地。

    独孤伽罗两眼含泪,指着杨坚道:“你吼我,你竟敢吼我,你竟全然不顾这几十年的情义吗!”

    “滚!”

    独孤伽罗等来的的只是杨坚冷冰冰的回应。

    “咳咳,好好得很,本宫这就走!”

    独孤伽罗回到寝宫越想越气,她本就身体不好,和杨坚吵完架后,更是怒火攻心。此刻一口老血喷出,便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独孤伽罗吐血,急坏了殿内的宫人,又是请御医,又是去大宝殿报信,还得照顾昏迷独孤伽罗,忙的不可开交。

    “陛下,娘娘吐血昏过去了,您要不要上后宫瞧瞧去?”老太监得到后宫传来的消息,不敢隐瞒,连忙报于杨坚。

    “哼,不去,都死了才好,眼不见心不烦。”杨坚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去看独孤伽罗。

    杨坚与独孤伽罗冷战,独孤伽罗气不过,没两个月,便一命呜呼了。

    杨坚直到独孤伽罗殡天了,才想念起她的好来,心下悔恨不已。他们毕竟是患难夫妻过来的,又有几十年的感情。对于独孤伽罗得死,杨坚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但斯人已逝,他悔之无及,只见到独孤皇后的遗容。

    杨坚痛哭一番后,素服七日,辍朝五日。等她殡期满了,葬于太陵。

    ……

    宣平坊长孙宅。

    “风哥儿,你真是神了,独孤皇后竟然真的没有活过今年八月。”

    吴桐崇拜的看着杨风,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我家风哥儿断人生死的本事也不比这二位星君差。

    杨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吴桐的话,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历史已经变了,独孤伽罗早死了三个月,这难道就是自己随意插手政治人物的命运而引发的后果吗?以后还是低调些,默默发展自己的实力吧。

    想通了其中关窍,杨风决定扮演好一个普通人,避免在成年之前,将历史改的面目全非。这花花江山,未来可未必姓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