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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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贵妃一病不起,圣上就不上朝,亲自照看,桌子上的奏章越来越高,每日站在朝堂之上,然后都是小太监过来学着圣上的口气“今日早朝作罢,让各位大臣回去吧!”

    一直持续到九月份,朝中大臣实在等不下去,于是扎堆一起,堵在朝堂前殿和后殿的门口,冲着里面各种哀嚎,就像是丈夫去勾栏瓦肆鬼混的怨妇,对着妓院的门口哭天抢地喊丈夫回心转意。

    圣上笑嘻嘻的携手王贵妃前来,将朝臣看的一愣一愣,我也看的愣住,不说是病的起不了身么?

    于是圣上给解释了,王贵妃见朝臣这般辛苦,特意拖着病体陪圣上出来露一面。

    赵家的人实在是着急,王贵妃没了儿子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倒向了张皇后,现在则是卖力气的抓住皇上的龙袍,让皇上回去料理朝政,若是不料理,便要死要活。

    王贵妃则是轻咬嘴唇,然后眼睛含有泪光,告诉圣上:国家的事情为重,我这一届女子,就算漂泊无依,计算孤苦伶仃,只要我没病死,你就千万别来看我!

    这样的技术,我不禁给王贵妃叫好,为自己的准盟友捏一把汗,没有趁他病要他命,早晚再生下一个皇子,那就彻底没他什么事情了!

    皇上被弄得抽不开身,吏部老头就开始出主意,让皇上指定一人,代替他料理朝政,小事大家伙商量处理,大事就来请圣上决断。

    吏部老头先问圣上,“觉得镇南将军是否有这个才能?”

    皇上嗤笑一声,然后看着王贵妃的懵懂的眼神,说镇南将军太忙,怕是抽不开身。

    “若是镇南将军不成,那四方将军怕是都够呛有这才能,那朝中的几位王爷可行?”

    王贵妃听见四方将军都被排除,这才放了心。

    然而圣上确实不放心的,前几日还有人上奏,几个王爷各自心怀鬼胎,他自然是摇头不满。

    “那么圣上觉得几位皇子可有谁有才干的?”

    圣上的儿子只有那么几个,圣上一想,便道“大皇子年纪不小了,也该给朕分忧解难,就让他协助处理。”

    王贵妃的眼睛里有尖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吏部老头身上,然后又看看赵将军家的,身子也不羸弱了,转身便走。

    圣上紧跑两步追上,“爱妃,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到了此处,我才晓得是如何的环环相扣,将计就计,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总归是钦佩,回到家中,便将兵法中的内容重新看上一遍。

    大皇子身子羸弱,听说去年被下过毒,在朝堂上也自己搬了一个小板凳,靠着大殿之内的柱子,与百官协商大小事宜。

    每当朝臣意见不统一时,大皇子都要问问王家人的意见,给足了王贵妃的面子。

    而大皇子也不晓得什么算是大事,什么算是小事,每日都会带给圣上一大堆奏折和问题,圣上发怒,怒斥大皇子办事不利。

    面上看着大皇子受了责罚,不能事实都过问圣上,实则他有了更大的权利。

    王贵妃一直病重,圣上一直亲自照料,大皇子便一直把持朝政。

    大皇子来的太晚了,满目疮痍之下,想要解决太难,太难。

    每当冬天来临,我一家都担惊受怕,每日起的最早打开大门,然后门房才起来扫雪,刷完一套枪法之后,拎着铁龙,骑着黑马,沿路去上早朝。

    进了大殿,大皇子脸色不对,刘侍郎给我使了眼色,我却没有看懂。

    原来今日圣上亲自上朝,据说戎族再次入侵,赵将军又失守一座城池,圣上大发雷霆,终于决定按照王贵妃的建议,割地赔款。

    不管是谁磕头或者抗议都阻碍不得圣上的决心,大皇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跪着的朝臣,背后就是他的父亲,这个沈国的君主,闭上眼睛,不看我等。

    下朝时候,刘侍与我道,“我家闺女脾气有点不好,以后你要多担待。”

    一想到会组装连弩,而且脾气还不好,总觉得心中有点虚,“不好?到底多不好?”

    “有一次我喝醉酒,将我夫人当做小斯,一下子推到了地上,然后我姑娘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当时就彻底清醒了。”

    我惊得合不拢嘴巴,“刘大人,你,你,你喝醉酒的时候,竟然将小斯推在地上,你,你,你与我讲这等事情做什么?”

    百官还没有走远,我喊完了这句话,就赶紧跑,找到我的大黑马,拎着铁龙一路跑回家。

    到家之后,便将朝堂之事书信给二哥和祖父,想了想,又写一封书信让二婶寄给白家舅舅。

    圣上今日能够割地东城给戎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将北城割地给胡人,而刘侍郎的话听得明白,他想告知我大皇子不是昏君,却是个软弱的家伙,遇到危难之时,定然是顾不得盟友,让我莫要冲忙表态。

    过年前一天,白家舅舅来到奉天,与我讲起东城的事情,白家的生意来不及,最终只能撤回去一半。

    “一半是何意?”

    “死了,都死了,戎族是杀戮成性的种族,怎么懂得文明,圣上割让五座城池,赵将军逐渐后撤,退到了五座城池之外,你猜怎么着?”

    “怎样?”

    “戎族在那五座城池里与原来抢夺的城池一样,见到人就杀,见到女人就,就,哎,见到财宝就抢,一天一座城池,五天,只需要五天,就杀光了所有人!”

    我看着白家舅舅的五根手指,惊得说不出话,世上竟有这样残暴的民族,这样冷酷的事实,而戎族确实是那样的民族,预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现在东城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奉天,戎族现在抢了那么多补给,绝不会就此停下来,白家的生意要从东边全面的撤走。”

    “白家若是走了,谁给镇东军运输东西?”

    “小五啊,我只是一介商人,为这个国家,我已经捐献了大半的家产,那些伙计都是几代人培养出来的,不能断送在这里。”

    “对了,舅舅,我记得你说你在海上开辟一座岛,可还安全?”

    “目前还算安全。”

    “可否将我二婶,二姐还有我母亲一起接走?”

    白家舅舅想了想,点头应允,可是母亲却不同意,“四方将军在外戍守边关,家眷都要留在奉天,我不能走,我走就有造反的嫌疑,是要灭九族的,反正我的身子骨已经这样,活不了几年,让你白家舅舅将你姐姐和二婶接走吧。”

    二婶和姐姐也不肯走,白家舅舅劝了半天,也是无法,二婶道“大嫂身子弱,全奉天的人都知道她随时可能去了,而他们真正看着的就是我啊!我是李家的儿媳,也是白家的女儿,我若是走了,”二婶指了指皇宫方向,“哪里会放过咱们家?”

    白家舅舅无法,在我家过年,大年初一便离去。

    大概是初五的时候,东城的事情终于传到了奉天,大皇子在大殿之上已经咳出血,文武百官都跟着痛哭。

    大皇子道“我没想到啊!我没想到!我以为给了他们便是他们自己的土地,自己的人民,为何会屠杀自己的人?”

    奉天城内将红色的灯笼全部收了起来,大街小巷都能听见哭泣之声。

    北城士兵却过了一个好年,三哥书信中讲起胡人的小娘皮如何的泼辣,在草原上收拾了好几个部落,那小娘皮箭术了得,将来一定要一决高下,今年胡人部落之间都是内战。

    奉天城内粮食价格越来越贵,从前能买十斗米的银子现在只能买得起一斗米,幸好去年便开始囤积粮食,家中地窖里放了不少粮食,看着外面粮食是从南面运过来的新米,我和二姐分批的将家里的旧米捣腾成了新米,在存放一年也是使得的。

    我还是嘱咐二姐,去外面买米吃,家里的粮食还要囤积,而且夏天里看见的蔬菜,最好也要晒成干菜,同样储存起来,家中无事便紧闭大门,以防有贼人进来作乱。

    六月,奉天城还在东城的悲伤中没有缓过来,我家却有一则喜讯,二嫂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母亲掰着手指头数着,然后算二哥在家书中的落款日期,与我道“现在已经有四个月了,十月怀胎,要么是腊月出生,要么是明年正月!”

    晚饭时,她多吃了一碗粥。

    奉天城内越来越不太平,每隔三五天便听说有被抢掠者,到了中秋时,更有一伙贼寇,在圣上举办的赏月看花宴会上,开始行刺,王贵妃替圣上挡了一刀,救驾有功,圣上怒气责骂大皇子。

    九月份,大皇子终于筹够北城将士半数军饷,却没有人运输,若是我不接,这部分军饷便落在南城那头,我只得咬牙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