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歌
出了客栈两人并排向城北走去，许是阿萤觉得先前浪费的时间太久，脚步飞快，若不是顾及到身边的林寻，只怕是早就跑了起来。
林寻却在一旁不疾不徐，脚步虽然缓慢，但却始终保持着与阿萤同行。
由于阿萤的“归心似箭”，两人速度很快，路过上午与怨气相峙的地方，林寻还特意留意了下阿萤的样子，看她是否对此还有些残留的印象。
可阿萤一门心思想着回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小院前。校园还算宽敞，坐北朝南，一扇有些破落的木门坚挺的立在那里，门扉上贴有云间人民所信奉的门神，想来是久经风霜洗礼的缘故，彩画有些褪色，右边那张还缺了半角。四周是篱笆桩围成的院落。院子中央是一些正在晾晒的渔网和衣物，沿着院子的四周是几处零星分布的花坛和菜地，花坛中只有几束菊花在凛冽的开着，许是因为深秋的缘故，菜地显得比较荒芜。
近着小院，阿萤便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小歌，小歌，你在家吗？”喊了几声见着无人答应，阿萤便欲伸手推门。
“既然主人不在，我也不便入内。明日再来拜访吧。”
“别啊，进来等一会呗。马上要到饭点了，小歌应该就要回来了。再者说，你要是现在赶回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呢。”
林寻实在对这个睁着大眼睛的执拗少女有些无奈，只好随着她进屋了。
推开屋门便是堂前厅，入眼处只有一张方木桌和四张木凳，成色较新，光滑的桌面散发着淡淡的桐油香气，想是刚置办不到一月。
空空的屋子打扫的却很干净，左手边侧门关着，应该是主人卧室，而右边则是通往厨房。
“林，林寻？林寻大哥你先坐下吧，我去给你倒茶，稍等一会小歌就该回来了。”阿萤说些就往厨房走去，留下林寻一人在厅前。
过了片刻，阿萤端着茶水出来，给林寻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叶碎不成片，通常是茶农炒制成品茶叶后留下的边角渣，以便宜的价格卖给普通人家，就是人们所说的满天星。林寻喝了一口满嘴的碎茶叶末。
阿萤愧疚的看了看林寻，她也知道茶叶并不好，但家中一向过得清贫，再拿不出好一点的茶叶来了。而且，对于随便出手便是三两银子巨款的林寻来说，阿萤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招待起他的东西了。
“对不起啊，家里没有好一点的茶叶了，想来你也喝不惯这个，要不帮你换杯热水吧。”阿萤见着小口喝茶的林寻说道。
“不用了，这就可以了，让我想起我小时候，也经常喝这样的茶叶呢。记得我们那边是叫作满天星。这边有什么不同的说法吗？”像是想起了什么，林寻笑道，又轻轻喝了一小口。
阿萤见他神色如常不似作伪，松了一口气道：“满天星？蛮好听的名字呢，我们这可没有那么好听的叫法。”
两人聊了一会，林寻便听见屋外有人推开院门的声音，推门声和脚步都很轻，想来应该是个女子。待到近处，阿萤也是听见了，于是喊道：“小歌？是你回来了吗？”
“嗯，你这丫头平日里整天不着家的，今儿怎么这么安分在家等着我呢？”屋外女子的轻笑声传来，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柔，春水流淌一般轻缓。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口走近。女子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裙，头上梳着妇人才会梳起的接寰髻，乌发中斜插一根银簪。白净的脸庞上娥眉两弯似柳叶，美目含情如春水。
许是背光的缘故，女子直到屋门前才看见桌边坐了一个陌生男子。稍稍有些诧异，问道：“这位小哥是？”
林寻站起身来，向着柳歌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阿萤便先前一步抱住柳歌的胳膊道：“这位大哥叫做林寻。是这样的。。。”
不消一会儿，阿萤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的柳歌。柳歌只是含笑望着，只在听到三两银子买下紫海心时有些诧异的望了林寻一眼。
“林小哥，阿萤也并未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至于让你如此破费。她这孩子也是任性。，三两银子如此贵重，这紫海心我们真的不能收下。”说着便向阿萤使了个眼色。
阿萤赶忙从怀中掏出紫海心来，双手捧着递给林寻，大眼睛盯着紫色的贝壳有些不舍，又转头望了望柳歌，见着柳歌点头，连忙又向林寻身前递了一递。
林寻望着有些委屈的阿萤，伸手接下紫海心放在桌上。向柳歌解释道：“这并非是阿萤姑娘任性为自己索要的，原是想把它送给你的。却又不知道此物价值，我恰好路过才帮她买下，也算是报答了阿萤姑娘的相救之恩，莫不是柳歌姑娘认为我这条命也不值区区三两银子了吗？”
柳歌听闻这话连忙回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舍妹帮助别人并不不是为了索求回报。小哥也不必非要有所答谢。”
“您还是收下吧，这三两银子对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一人要送，一人不收。剩下呆坐在一旁的阿萤和桌上那块隐隐发着紫光的贝壳安静的看着。
终于是劝服柳歌收下了紫海心，林寻心想看似温柔如水的女人也有如此较真的时候呢，真是人不可貌相。三人又闲谈了片刻，再看日头正中，已是晌午。
林寻欲起身告辞，柳歌却又留他下来吃午饭，想来是刚刚说服柳歌收下紫海心，林寻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于是就不便再拒绝邀请，也就应声留了下来。
虽是家常小菜，食材也不够新鲜，但林寻还是吃的有滋有味。
饭后柳歌与阿萤将碗碟收拾了，柳歌将阿萤留在厨房清洗，自己端着茶水与林寻聊了起来。
“今日方见到林寻小哥，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我与阿萤在此居住了也有十年，第一次见她带朋友回来呢。”柳歌笑着说道。
“在此住了十年？两位不是这百里城的人吗？”
“我和阿萤是十年前搬来这百里城的，也算是外来人吧。不过这里的人都还不错，没有因此排斥我们，反而更加照顾，我们在这住的也不错。”
“阿萤从来没有带过朋友回来吗？”林寻有些奇怪，在他看来以阿萤的性子，该是有很多同龄的朋友才是，怎么会一次也没带回家过呢？
“唉，别说是带回家做客，就连朋友她也不曾交过。阿萤这孩子，对待所有人都热心，可就是不愿意和任何人相处的太近了。”柳歌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想来还是放不下，觉得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噩运吧。”
林寻有些愕然，想要询问究竟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谁知柳歌却又自顾自的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说道。
“这间屋子是我出嫁以后与我丈夫一同居住的。我们本住在郊外，也是因为阿萤不愿意住在人太多的地方。”
林寻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去过的那间木屋应该就是这姐妹二人原来的住所了。
“阿萤呢，原本不是我家的女儿，是顺着河流飘来的江流儿，到了我们的村子被我路过的父亲救起来的。因为从河里漂来的时候身边有黑色的萤火跟着，所以就取名叫了阿萤。”
“村长说她顺水漂下来却没有沉，像是被水捧起来一样，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孩子。而且身边跟随的黑色萤火是只有坟墓旁边才会有的。村里人便认定她是个不详之人，不许父亲收养她。”说着柳歌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长带的微微笑意也藏了起来。
“可父亲和母亲还是不愿意丢下阿萤，抵着村里人的反对还是留下了阿萤。因为村里人的排挤，我们不得不举家搬到了村外的山里。”
“再后来因为生病，父亲母亲相继去世了。只剩下我和阿萤两人了，于是我们便离开了原来的村子，搬到这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百里小城了。”
“然后阿萤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待人依然热心，本性依然善良。可她把父母去世的原因全部归咎在自己都不详上，变得不与他人交流。在别人主动向她靠近时闪躲。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朋友。待到我嫁人，住到了夫家，阿萤也只有在我丈夫出海时，才来此暂住陪我。”
说完柳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林寻一眼，说道：“对不起啊，只是今天见着阿萤这般，有些高兴，一时多说了些。”
林寻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没关系。听见动静像是阿萤收拾完了，两人默契的停下了交谈。
“小歌，我都收拾好了，咦，林寻大哥还没走呢，你们在聊什么？”阿萤坐下，柳歌将倒好的温水递给她。“慢点喝，不够还有，又没有人跟你抢，慌什么。”
待到阿萤喝完，三人又聊了一会。林寻便起身告辞，柳歌也不再留，只是说道等丈夫回来再邀林寻。林寻笑着也不应。阿萤提出送林寻回去，想来是怕他一个外乡人在此不熟道路迷了路。
柳歌将两人送出了门，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慰藉。
(本章完)
林寻却在一旁不疾不徐，脚步虽然缓慢，但却始终保持着与阿萤同行。
由于阿萤的“归心似箭”，两人速度很快，路过上午与怨气相峙的地方，林寻还特意留意了下阿萤的样子，看她是否对此还有些残留的印象。
可阿萤一门心思想着回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小院前。校园还算宽敞，坐北朝南，一扇有些破落的木门坚挺的立在那里，门扉上贴有云间人民所信奉的门神，想来是久经风霜洗礼的缘故，彩画有些褪色，右边那张还缺了半角。四周是篱笆桩围成的院落。院子中央是一些正在晾晒的渔网和衣物，沿着院子的四周是几处零星分布的花坛和菜地，花坛中只有几束菊花在凛冽的开着，许是因为深秋的缘故，菜地显得比较荒芜。
近着小院，阿萤便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小歌，小歌，你在家吗？”喊了几声见着无人答应，阿萤便欲伸手推门。
“既然主人不在，我也不便入内。明日再来拜访吧。”
“别啊，进来等一会呗。马上要到饭点了，小歌应该就要回来了。再者说，你要是现在赶回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呢。”
林寻实在对这个睁着大眼睛的执拗少女有些无奈，只好随着她进屋了。
推开屋门便是堂前厅，入眼处只有一张方木桌和四张木凳，成色较新，光滑的桌面散发着淡淡的桐油香气，想是刚置办不到一月。
空空的屋子打扫的却很干净，左手边侧门关着，应该是主人卧室，而右边则是通往厨房。
“林，林寻？林寻大哥你先坐下吧，我去给你倒茶，稍等一会小歌就该回来了。”阿萤说些就往厨房走去，留下林寻一人在厅前。
过了片刻，阿萤端着茶水出来，给林寻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叶碎不成片，通常是茶农炒制成品茶叶后留下的边角渣，以便宜的价格卖给普通人家，就是人们所说的满天星。林寻喝了一口满嘴的碎茶叶末。
阿萤愧疚的看了看林寻，她也知道茶叶并不好，但家中一向过得清贫，再拿不出好一点的茶叶来了。而且，对于随便出手便是三两银子巨款的林寻来说，阿萤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招待起他的东西了。
“对不起啊，家里没有好一点的茶叶了，想来你也喝不惯这个，要不帮你换杯热水吧。”阿萤见着小口喝茶的林寻说道。
“不用了，这就可以了，让我想起我小时候，也经常喝这样的茶叶呢。记得我们那边是叫作满天星。这边有什么不同的说法吗？”像是想起了什么，林寻笑道，又轻轻喝了一小口。
阿萤见他神色如常不似作伪，松了一口气道：“满天星？蛮好听的名字呢，我们这可没有那么好听的叫法。”
两人聊了一会，林寻便听见屋外有人推开院门的声音，推门声和脚步都很轻，想来应该是个女子。待到近处，阿萤也是听见了，于是喊道：“小歌？是你回来了吗？”
“嗯，你这丫头平日里整天不着家的，今儿怎么这么安分在家等着我呢？”屋外女子的轻笑声传来，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柔，春水流淌一般轻缓。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口走近。女子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裙，头上梳着妇人才会梳起的接寰髻，乌发中斜插一根银簪。白净的脸庞上娥眉两弯似柳叶，美目含情如春水。
许是背光的缘故，女子直到屋门前才看见桌边坐了一个陌生男子。稍稍有些诧异，问道：“这位小哥是？”
林寻站起身来，向着柳歌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阿萤便先前一步抱住柳歌的胳膊道：“这位大哥叫做林寻。是这样的。。。”
不消一会儿，阿萤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的柳歌。柳歌只是含笑望着，只在听到三两银子买下紫海心时有些诧异的望了林寻一眼。
“林小哥，阿萤也并未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至于让你如此破费。她这孩子也是任性。，三两银子如此贵重，这紫海心我们真的不能收下。”说着便向阿萤使了个眼色。
阿萤赶忙从怀中掏出紫海心来，双手捧着递给林寻，大眼睛盯着紫色的贝壳有些不舍，又转头望了望柳歌，见着柳歌点头，连忙又向林寻身前递了一递。
林寻望着有些委屈的阿萤，伸手接下紫海心放在桌上。向柳歌解释道：“这并非是阿萤姑娘任性为自己索要的，原是想把它送给你的。却又不知道此物价值，我恰好路过才帮她买下，也算是报答了阿萤姑娘的相救之恩，莫不是柳歌姑娘认为我这条命也不值区区三两银子了吗？”
柳歌听闻这话连忙回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舍妹帮助别人并不不是为了索求回报。小哥也不必非要有所答谢。”
“您还是收下吧，这三两银子对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一人要送，一人不收。剩下呆坐在一旁的阿萤和桌上那块隐隐发着紫光的贝壳安静的看着。
终于是劝服柳歌收下了紫海心，林寻心想看似温柔如水的女人也有如此较真的时候呢，真是人不可貌相。三人又闲谈了片刻，再看日头正中，已是晌午。
林寻欲起身告辞，柳歌却又留他下来吃午饭，想来是刚刚说服柳歌收下紫海心，林寻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于是就不便再拒绝邀请，也就应声留了下来。
虽是家常小菜，食材也不够新鲜，但林寻还是吃的有滋有味。
饭后柳歌与阿萤将碗碟收拾了，柳歌将阿萤留在厨房清洗，自己端着茶水与林寻聊了起来。
“今日方见到林寻小哥，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我与阿萤在此居住了也有十年，第一次见她带朋友回来呢。”柳歌笑着说道。
“在此住了十年？两位不是这百里城的人吗？”
“我和阿萤是十年前搬来这百里城的，也算是外来人吧。不过这里的人都还不错，没有因此排斥我们，反而更加照顾，我们在这住的也不错。”
“阿萤从来没有带过朋友回来吗？”林寻有些奇怪，在他看来以阿萤的性子，该是有很多同龄的朋友才是，怎么会一次也没带回家过呢？
“唉，别说是带回家做客，就连朋友她也不曾交过。阿萤这孩子，对待所有人都热心，可就是不愿意和任何人相处的太近了。”柳歌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想来还是放不下，觉得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噩运吧。”
林寻有些愕然，想要询问究竟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谁知柳歌却又自顾自的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说道。
“这间屋子是我出嫁以后与我丈夫一同居住的。我们本住在郊外，也是因为阿萤不愿意住在人太多的地方。”
林寻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去过的那间木屋应该就是这姐妹二人原来的住所了。
“阿萤呢，原本不是我家的女儿，是顺着河流飘来的江流儿，到了我们的村子被我路过的父亲救起来的。因为从河里漂来的时候身边有黑色的萤火跟着，所以就取名叫了阿萤。”
“村长说她顺水漂下来却没有沉，像是被水捧起来一样，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孩子。而且身边跟随的黑色萤火是只有坟墓旁边才会有的。村里人便认定她是个不详之人，不许父亲收养她。”说着柳歌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长带的微微笑意也藏了起来。
“可父亲和母亲还是不愿意丢下阿萤，抵着村里人的反对还是留下了阿萤。因为村里人的排挤，我们不得不举家搬到了村外的山里。”
“再后来因为生病，父亲母亲相继去世了。只剩下我和阿萤两人了，于是我们便离开了原来的村子，搬到这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百里小城了。”
“然后阿萤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待人依然热心，本性依然善良。可她把父母去世的原因全部归咎在自己都不详上，变得不与他人交流。在别人主动向她靠近时闪躲。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朋友。待到我嫁人，住到了夫家，阿萤也只有在我丈夫出海时，才来此暂住陪我。”
说完柳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林寻一眼，说道：“对不起啊，只是今天见着阿萤这般，有些高兴，一时多说了些。”
林寻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没关系。听见动静像是阿萤收拾完了，两人默契的停下了交谈。
“小歌，我都收拾好了，咦，林寻大哥还没走呢，你们在聊什么？”阿萤坐下，柳歌将倒好的温水递给她。“慢点喝，不够还有，又没有人跟你抢，慌什么。”
待到阿萤喝完，三人又聊了一会。林寻便起身告辞，柳歌也不再留，只是说道等丈夫回来再邀林寻。林寻笑着也不应。阿萤提出送林寻回去，想来是怕他一个外乡人在此不熟道路迷了路。
柳歌将两人送出了门，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慰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