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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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泄露天机者,天谴之

    云间大陆,地貌奇特,陆地幅员辽阔,数千万里海岸线却尽数被陡崖峭壁围住,这些悬崖峭壁就像一口大碗一样将大陆和海洋相隔开来,似是在保护着“碗里”的人民不受海浪的侵袭,且常人无法翻越,唯有在西海一处“缺口”可以出海。

    但倘若是修行得道之人,能乘云驾雾却也是能够通行自如。其陆上河泽大川遍布,每逢日出之时,从海上望去,总是有一片雾气缭绕其间,似白云出岫,恍如仙境。故名云间。

    云间大陆分五洲两百八十一城。东方有州苍梧,多密林高山,十万大山中巫蛮之族遍布,神秘危险。南方有州炎袭,有一片亘古燃烧的山脉火云山,凡人难以靠近,大多为生命禁区。北方玄冥州,雪国冰地,少有人烟,多有神异奇兽,毛皮鳞爪,严寒的气候反倒锤炼出坚硬的身骨和倔强的气概。

    而中土之朝壤,西海之镐京相对其他三州气候环境相对宜人,是人族文化繁衍至盛的地界。

    在西海镐京州海外以西三百里,有岛孤伫,名曰天机。岛上有一宗门,也名天机。

    世间更有诗云:“天机岛上天机门,天机门中有仙人。不问修仙与长生,只求有解世间闻。”许是测算天机的本领太过骇人听闻,有好事者将这个游离大陆之外的门派,也一并算进所谓“三宗一门屠龙家,青山白鹿采红花”这些执云间大陆修行界牛耳的序列之中。

    时值八月十五,正是云间传统中秋之日。万家灯火团圆,互邀赏月的好时节。

    往年佳节,天机门都会召集门中弟子仆役,欢聚一堂,赏月互饮。三两人相互卜卦,互诉解答。可今日却有些不同,不但没有往年的热闹,而且门户紧闭,除了巡视的弟子外,不见其他人影,气氛分外凝重。

    宗门楼阁间,三两弟子列队巡视其间,夜风中传来似有似无的聊天声。

    “你说门中发生了什么事,以往的赏月会也不办了,门主还令众弟子晚上不要随意出门,搞得人心惶惶的。”

    “可不是吗,这几天除了我们这些巡视的弟子,连去镇海采买的仆役也不许下山了。。。”

    山门前,一名有些消瘦的巡视弟子左右看了看,随即伸头靠近旁边那个面像憨厚,体格魁梧的弟子,悄悄的说道:“大奇,我跟你说,最近都在传,是不是门主大限已到,即将登仙,所以才如此这般戒严的。。。现在只是戒严,说不准哪天就是办丧事了呢!”

    那名叫作大奇的弟子听了这话,面色有些慌张,四下望去并未见着其他人,回道“阿云,你瞎说什么,门主洞察天机,福缘深厚,寿数定然不短。这是林寻师兄现在不在门中,你这话,要是让师兄听见了,我们俩就有的苦头吃了。。。快走快走。。。”说完便加快了脚步,转身向弟子住处走去,也不管后面阿云一个劲的喊着“哎,你慢点,等等我。。。”

    晚风吹凉,巡视弟子的声音随着风声传的越来越远了。

    天机阁,天机门中最为神秘的地方。它是一座六角九层木质塔楼,坐落的位置较为独特,不像其他宗派的正殿,位于建筑山门的中心,而是居于山门横轴五五、竖轴九一的分界点上。符合天机门所传《衍数》总纲:是其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有包揽万象之意,是历代天机门门主的日常起居以及处理事务的地方。

    月上中天,已是深夜,寂静的深夜里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海浪拍击山崖的撞击声。此时的天机阁楼顶上却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老人背着双手,眼睛微眯着看向天空,像是在欣赏中秋圆月。

    常理来说,明月朗照之夜,星星会显得很稀疏。但是老人目光所对的方向上,群星却是异常闪耀,似是再努力一把,就能把皓月光芒掩盖一般。而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这种景象虽然不合常理,却没有让人感到任何的不和谐。

    老人就这么一直看着,星星也就这么亮着。突然间,一切都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深秋夜风不再呜咽,阁楼两旁枯树枯黄凋零的树叶停止下落,海浪拍击在山崖上溅起的碎末也不再动弹。一切仿佛都被停住的一般,配合着漫天繁密的星星,显得异常诡异。而站在楼顶的老人也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咙一般涨红了脸。

    眼见着老人快要窒息而亡之时,星星却是开始闪烁,像是要跳出黑色的夜幕。然后夜风,落叶,海浪,一切的一切又缓慢的恢复了运动。

    “咳咳。”伴随着急剧的咳嗽声,老人涨红的脸因为呼吸的节奏慢慢的恢复了原样。再三平稳呼吸之后,老人放下背在后背的双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特殊的星星,缓缓地说道:“既然来了,上使就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闪烁的星星就像是听见了老人的话语一般,开始扭曲了起来,渐渐的回旋的星光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被星光环绕的男子的身影。

    男子穿着如黑夜一般的衣袍,身材匀称,给人一种无比和谐的感觉。脸很美,像是浸淫数千年的画师画出最完美的如画眉眼。是任何人见过一面就无法忘记的脸庞。但是当老人看着男子的脸庞时,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想不起他的长相。

    深邃的眼瞳中星星点点沉浮不停的光芒像是能洞悉世间一切。

    男子稍稍低头,向着老人的方向伸出右手,好看的食指微微弯曲的点了点。骤然间天机岛的一切像是被一整块晶莹透亮的水晶包裹了起来。男子张了张嘴,天地间的风声中传来一句话。

    “天机门妄测天机,窥探本源,本座代天惩戒。”

    老人对这一切似是早有预料,艰难的微微抬头后张了张嘴,喉结颤动下却是没有任何声音能透过水晶晶壁传送出来。

    “哦,居然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吗?还真是意外啊。”但是男子似是能听见老人说的话,深邃的眼瞳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停顿思考了片刻后男子挥了挥手,像是发现了什么笑了起来。

    “很遗憾,到此为止了。很高兴送你离开。”

    伴随着天地间响彻的声音,男子转过身而去,凌空迈出一步,踏回了那片回旋的星光中。身影消失以后,回旋的星光渐渐恢复了正常,然后那片密集的星星也像是从未出现在那里一样消失不见。

    圆月中天,长夜即央。海风吹来,乌云渐渐遮蔽了圆月。

    水晶中的老人艰难的扭过头去,望向那一片漆黑的海面,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眷恋。依稀像是看到了一条孤零零的船和船上躺着的一个身影单薄的青衫男子,在海浪中摇晃渐沉。又像是见着一个老人乘着小船,在一片波涛中出没,为背后一个紧紧依偎着自己孩子遮蔽风雨。

    老人回味着闭上眼睛。“叮————”,伴随着一声像是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天机岛好像碎成无数个水晶的碎块落入海中,随即像是融化在海中一般消失不见。

    茫茫大海是生命最初始的摇篮,无论是仙修人士梦寐以求的宝贵矿石、海兽内丹,还是寻常百姓赖以生存的鱼群海鲜、海贝珍珠,都应有尽有。若是恰好有人顺了机缘,那便是任君采劼般唾手可得。而不合机缘者强求不得也是常有的事,甚至也可能在暗藏的汹涌澎湃中送了性命。

    在这八月十五朗月当空的海上,有那么一艘渔船孤零零的漂泊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渔民们可不管是不是到了佳节,只要是能够满载肥美的鱼返航,自然每日都是过节一般了。

    船上甲板处站着两个人影,细细看去,左边身着灰色布衣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左右,年轻的脸庞尚未在海风的洗礼下褪去青涩,而初次出海捕鱼的激动也在十数天的航行中消磨殆尽了。

    右边的汉子则是年岁更大一些,虽然也是在灰衣少年一般大小的年纪出海的,历经风雨的汉子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老渔民了。

    “虎子,夜里面风大,早点进舱里去吧。”汉子憨憨一笑,许是怕秋夜的风太大,年轻的孩子受寒,这一望无边的海上,可再没有什么比生病更令人头疼的事了。

    灰衣少年点头应着,抬头看了看天上月,又低头看了看海中月。问到旁边的汉子:“李哥,出海前听铁柱说,他爹上次出海,见着了踏剑渡海的神仙呢,说那神仙本事很是厉害。从巨大的浪头中间穿过,身上的衣服还能一点不湿哩。”

    少年自小在渔村长大,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能在海上淡定自若的迎接巨浪更加厉害的本事了,以至于谈起仙人轶事来,言语有些幼稚。

    憨厚汉子也不回应,只是微微的笑着。

    少年又说道:“李哥你人真好,上了半个月的船了,见着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船上这些家伙,除了你以外没一个人愿意陪我聊这些,只知道打鱼,休息,喝酒。”

    “别这么说,不是他们不理睬你,只是我们常年出海,大家对这种环境早就习惯了,不像你第一次出来这么久,会感觉寂寞。”汉子怕刚出海的孩子有些误会这些风雨中共同来去的可靠同伴,出言解释道。

    正说着话,少年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老渔民从船舱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故意放大了音量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对我挺照顾的,除了老王那个老货,总是喜欢欺负我。”

    老渔民离得不远,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正当他驻足为少年所说的前半句话感到欣慰时,后半句话不适时的传来,身为少年话中所诽的老王暴跳如雷道:“小兔崽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被我逮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脱了破布鞋就佯装着往少年身上扔去,少年嘻笑着躲开,连忙绕开老王往船舱跑去。

    姓李的憨厚汉子见着也不出声阻止,捡起老王丢在甲板上的鞋子,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心中许是想起在家等待自己归去的妻子,憨憨的笑了笑。

    而在这无风的海上夜晚,失神的汉子却没能注意到身后无声无息卷起的大浪。。。

    中土朝壤州,燕歌城白鹿书院的一间净室内,一位耄耋老人正与一位气质温和的中年男子盘坐对弈。

    黑衣黑发男子执黑子先行,白袍白发老人执白子后手。两人落棋速度较快,没过多久棋局便已至中盘。而局面上黑子步步紧逼,白子只能被迫防守。

    老人率先停下,右手从罐中捻其一颗白子,手指不住的轻搓着棋子。左手在盘坐的膝盖上一下下的敲着。想来是遇到了难题一般陷入的沉思。

    思考了良久,老人突然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将手中捏着的棋子落了下去,说道:“这手死棋既然注定没了气,那你就提了去吧。”

    男子神色不变,一边将围困的白子一粒粒提出棋盘一边说道:“先生此手虽然失了,却何尝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再看棋盘,本是大劣的白子在被提子之后,隐隐有着斩去负累大龙复苏的迹象。

    老人手捻棋子敲了敲棋盘,却未因棋局柳暗花明而感到丝毫的高兴。

    “代价却是我们最不舍的一粒棋子啊。”

    与此同时,世代镇守北方玄冥州的屠龙世家陈家。被始祖列为禁地的一处小院梅园中,突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和阵阵悲泣的龙吟声。满地的雪花被振起,然后在朔风的吹袭下仿佛能穿透铁甲。

    就这么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梅园突然间被一阵土黄色光晕笼罩。而在土黄色光晕中隐隐可以看见巨大弯曲的白光搅动着,而土黄色光芒却像是始终能够盖过白光一般,白光盛,土黄色光晕更胜,白光弱,土黄色光晕也随之变弱。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之后,伴随着白光的率先沉寂,土黄色光晕也一道消失不见。

    这样一切又归于平静,白茫茫的大地依然干净如初。风雪的呜咽仿佛某人的叹息一般在天地间回荡。

    新人新书,希望大家喜欢。前期节奏可能有些慢,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看下去,谢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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